地上确实很凉,那人的胸膛却很热很热,热得发烫。徐客秋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人自舌尖传来的情意。
宁怀璟,你这个笨蛋!
少夫人楚静蓉静静地在门边,而后转身悄然离去。
再然后,时光过得飞快,不过一年之间,原本遥遥不可期的大考竟然就在眼前,当年才学渊博独步天下的太傅顾庭筠被抄家问斩,“小顾庭筠”崔铭旭结识了齐嘉。
那是个傻气的孩子,虽然年纪与徐客秋等等相仿,却还宛如稚童般纯真,一笑就露出两颗白白的虎牙,脸上一边一个酒窝,粉嫩得叫人忍不住想用手指头去戳。这样的人,居然能好好地在虎狼之地的官场上存活着,不得不说是则天方奇谈。
崔铭旭叫他傻子,用十分鄙夷的口气,却又让齐嘉频繁出入自己的书房。心高气傲的崔小公子居然能忍受身边跟着这么个人,不得不说也是则奇谈。
江大少暗地里留心观察了他许久,道:“这个人……挺好玩儿的。”
他们把他带去春风得意楼,纵横欢场的纨绔子弟们冷眼看着他手足无措的局促模样。花娘们给他灌酒,套他说话,用层出不穷的花样来戏弄他。
喝得满脸通红的小傻子憨憨地笑,大着舌头想要给自己辩解,却招来更多的酒杯和笑声,可怜得像只掉进虎|茓的兔子。
徐客秋留心着崔铭旭,他一直自顾自伴在玉飘飘身侧说笑着,始终不曾回眸看过一眼被欺负得快要哭的小齐大人。
“既然这样,又何苦把他带来?”给齐嘉灌酒是客秋先起的哄,如今反有些后悔。想欺负和欺负,毕竟是两码事。
宁怀璟笑笑地拖过他的手:“你今晚看铭旭比看我还多。”
小侯爷不是计较的人,小侯爷计较起来不是人。
再次感叹,宁家列祖列宗到底得罪了哪一路神仙,得了这么个丢脸的子孙。徐客秋不耐烦地要抽回手:“去!谁叫我没人家温柔贴心,都快钻到你宁小侯爷的心坎里去了。”
“天底下,唯有如意姑娘待我最好,样样贴着我的心。”方才哄花娘开心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被耳尖的他听了去。
宁怀璟越发捉着他的手不肯放:“我这不是……”
话没说完,徐客秋一甩袖子,转身去迎他那个叫小桃的红粉知己:“天底下,只有小桃对我最好,样样贴着我的心。”
连声调都学得一模一样。花娘“咯咯”笑着骂徐小公子嘴甜。宁怀璟摇着头苦笑。
“前头问斩的顾大人也是栽在这种事上。”将两人在角落里咬耳朵的亲昵场景尽收眼底,江晚樵对宁怀璟道,“凡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些。”
宁怀璟点头:“我知道。”
上青楼寻欢是为了掩人耳目,京中至今没有什么“小侯爷原来喜欢男人”的风声,也是拜这所赐。只是……抱着明明不喜欢的人说着喜欢,听着喜欢的人对着旁人说喜欢,这样的滋味……着实苦涩。
花娘们一阵高过一阵地笑,笑得小傻子面红耳赤,连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搁。
她们问他,有没有定过亲,有没有喜欢的人。
到了他们这岁数,是该好好想着成家立业了。
徐客秋的眼光蓦然变得有些黯淡,宁怀璟也渐渐觉得笑不起来。只有江晚樵若无其事,悄悄碰了碰宁怀璟,示意他看不知何时回过头来的崔铭旭。
小傻子没有娶过妻,没有定过亲。
“乖,那……有喜欢的人没有?”
齐嘉沉默了。
举起筷子“叮──”地一声敲上杯沿,对着崔铭旭的方向,齐嘉缓缓绽出了笑容:“我不告诉你。”
众人哗然。
江晚樵一口热酒喷在徐客秋身上,徐客秋一把扑住了齐嘉:“再喂你两杯,我看你说不说!”
宁怀璟知道,徐客秋有些失态了。
这是扎在宁怀璟和徐客秋两人心底的刺,只因齐嘉的一句“我不告诉你”而隐隐作痛,不能告知于众人的情感,不能大白于天下的喜欢。
曲终人散的时候,徐客秋揽着小桃走过宁怀璟身边。怀里同样搂着女人的宁怀璟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佯装因醉酒而脚步虚浮的徐客秋便停了下来:“我头痛。”
小桃忙不迭招人送手巾来。
宁怀璟趁机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纠缠的握法:“出门左拐,第三间房,我等你。”
满楼上上下下都是喧哗得要将天上的仙人们惊醒的高笑声,把宁怀璟的低语掩盖得那么模糊。徐客秋却听见了,自肩膀披泄而下的黑发下,嘴角就那样隐秘又开怀地勾了起来:“好。”
小指紧紧地勾着小指,是个许诺。
江晚樵先走一步不知带着他的佳人去了哪里,随着徐客秋出门,花娘们也纷纷散了。怀里的女人有些迫不及待,羞红着脸来拉他的衣襟:“小侯爷,今晚……奴家……”
宁怀璟会意地点头:“我也期待得很。”
起身走路时,脚步真的飘起来了,心肝一颤一颤的,被徐客秋刚才那一笑笑的。我的客秋啊……已经这么会勾人了。
出房时,宁怀璟又回首看了一眼,屋子里还剩下三个人。玉飘飘弹着琴,崔铭旭坐在桌边,身旁是齐嘉。喝得迷糊的齐嘉两手捧着点心乖巧地吃着,很乖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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