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上睨了宋志来一眼。
宋志来的身子躬得越发地低了。
老保公就在这时扬声向殿内道:“皇上,老奴温来喜,来给您请安了。”
没多大功夫,皇帝便让人将老保公领进去。
在老保公从身边走过去时,薛云上道:“如今父皇方略见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要掂量着说。”
老保公只冷哼一声便进去了。
就在薛云上同御医说话的功夫,殿内突然一阵慌乱的惊呼,薛云上不敢迟疑,大步冲进殿去。
一进殿内,就见好不容易醒来的皇帝脸上青白,两眼瞪大,口涎血水,好不吓人。
薛云上先叫来御医,知道这回皇帝怕是凶多吉少了,于是又赶紧遣人去知会内阁。
闹了半宿,御医才险险地将皇帝的一口气吊住了。
薛云上松了口气,一出正殿就见温来喜和宋志来哆哆嗦嗦地跪伏在门边。
一见薛云上出来,温来喜又老泪纵横道:“殿下,老奴该死,当真不知皇上竟已病重成这般了。”
薛云上睥睨而下,冷冷道:“你们的确该死。”说罢,便让人将老保公和宋志来拿了送慎刑司,凭这二人如何呼喊告罪。
董阁老和郑承付这才忙躬身上前来。
薛云上背着手,对他们道:“皇弟从前虽有大错的,可到底与父皇父子一场,便与亲王礼葬之。”
董阁老和郑承付齐声道:“是,殿下。”
就在众人以为皇帝又要长时昏迷不醒时,皇帝却又在次日醒转了过来,且还能下地来了。
经御医们一番诊断,薛云上知道这不过是皇帝的回光之兆。
而皇帝自己似乎也知道了,所以他把人都打发远了,只留下薛云上说话。
“上儿。”皇帝双眼瞧不见,伸手四处摸索。
薛云上忙握住皇帝的手,“父皇这里风大,还是进去说话吧。”
皇帝缓缓摇头道:“让朕再坐坐。你也坐。”
薛云上只得斜签着身子在皇帝身边的交椅上坐了。
“熙儿他……”皇帝想说什么,却又忽然哽咽得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薛云上跪下道:“请父皇恕罪。儿臣擅自做主将皇弟以亲王尊荣葬于宗亲陵。”
皇帝嘴唇发颤,连连点头道:“怜爱手足,何罪之有。”
说毕,皇帝就要拉起薛云上。
薛云上起身道:“只是皇弟的封号,还要父皇拟定才好。”
皇帝两眼涣散着抬头看天,半晌方道:“他就以‘哀’为封吧。”
这一字便可见皇帝对废皇子的悼念,且“哀”也通“爱”,又可见皇帝对这个儿子的爱怜。
所以薛云上轻叹了声,便答应了“是”。
薛云上正要起身去办,却又被皇帝叫住了。
“从前朕与你家书往来时,还道襄郡王是有眼无珠的。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竟然瞧不见。可等朕成了你父亲也是一般的不识好人心。”皇帝自嘲的一笑,又对薛云上道:“让你受委屈了。”
薛云上垂眸默然了好一会子,才道:“父皇,其实儿臣也是出于私心。”
皇帝道:“不管你出于何种私心,却终究不是害人之心。”
说着,皇帝喘了好一会子气,又道:“其实朕何尝不知熙儿是不堪重任的,可他终归是朕的儿子。说起来终究是朕的私心害了他。”
薛云上轻轻给皇帝抚着胸口顺气,道:“天下父母谁不想自己儿孙承继家业的。”
皇帝笑着拍拍薛云上的手,很是欣慰地笑道:“祖宗社稷交到你手上,朕很放心。”
薛云上一面给皇帝盖毯子,一面道:“只是儿臣到底年轻,还要父皇多多多教导才好。”
皇帝还笑道:“你倒是不避讳。也罢,朕也知道你对郑国公的情分,日后你要重用郑国公一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只是郑国公如今一早翻身,只怕心思不小。帝王术就在于平衡之道。至于日后有分量制衡郑国公,又无关于大局,身份上还无碍的人,你心里可要有数了。”
薛云上忖度了须臾,道:“父皇以为皇叔怡亲王如何?”
闻言,皇帝一拍手道:“怡亲王可不就是个好人选。怡亲王从前还算是个人物,隐忍藏拙。只是如今嫡子被废,太后被朕压制,逼得他不得不露出锋芒。如今他也和你撕破脸了,可他料定只要他不犯错,你定不能拿他如何,所以朕把他留下,往后你只管随他去,他没有不全力以赴制约郑国公的。还有就是……”
这日,皇帝教导了薛云上许多政务,之后皇帝便道了乏睡去了。
只是这一觉,皇帝便再没醒过来。?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