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同冷笑一声道:“东方明,你还装什么胡涂!”
东方明又是一怔之后,才若有所悟地苦笑道:“难道吴大侠怀疑是本庄庄主……”
吴伯同截口冷笑道:“不是你们庄主,难道还是我不成!”
“错了!”东方明连忙接道:“吴大侠这一误会,可真够大啦!”
吴伯同哼了一声道:“误会?那么,我请问你:贵上费那么大的精神和人力,去调查无
极派的事,又是所为何来?”
东方明神色一整道:“吴大侠,请莫忘了,敝上是本届武林盟主,排难解纷,兴继灭绝,
是武林盟主的责任,以往,无极派的杜掌门人,虽然并无武林盟主的名义,但事实上都是武
林同道所公认的盟主,像如此身份的人物,平空神秘失踪了,敝上自然有义务查个水落石出,
如果杜家还有后人,也自然有义务扶助他重整无极派的雄风。”
吴伯同笑道:“理由越说越堂皇,如此一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东方明做一沉思道:“那么,明天黄昏之约,也就此作罢,在下就此告辞。”
说完,抱拳一拱之后,长身而起,闪得一闪,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目注东方明消逝的方向,吴伯同忽然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杜少彬也轻轻一叹道:“吴爷爷,您瞒得我好苦!”
吴伯同苦笑道:“孩子,吴爷爷有不能不瞒着你的苦衷,直到现在,我还是不便告诉你
全部真象。”
杜少彬不由一怔道:“怎么?您还不便告诉我全部真象?”
“是的,”吴伯同正容接道:“目前,你只要记住,你是以往无极派杜掌门人的长孙就
行了,其余的,一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杜少彬不由喃喃自语着:“难道无极派是一个不光明的组织……”
“不!”吴伯同连忙接道:“无极派是一个有着光荣历史和辉煌功业的门派,尽管目前
我还不便将详情告诉你,但你却应该以自己是无极派掌门人的长孙而自豪、自傲,决不可自
钻牛角尖而想左了。”
杜少彬蹙眉苦笑之间,吴伯同又轻轻一叹道:“不过,你的身份一经公开,今后,咱们
爷儿俩的处境,可就更困难了。”
杜少彬蹙眉接问道:“那是说,有人会暗算我们?”
吴伯同正容说道:“很可能……”
杜少彬一挑剑眉道:“碧云山庄如果……”
吴伯同连忙接道:“少彬,任何事情,在未获得证据之前,不可妄自入人以罪。”
杜少彬征了一怔道:“吴爷爷,您平常对碧云山庄的人,不是很不满意么?”
吴伯同笑了笑道:“对碧云山庄不满意的人,决不止吴爷爷我一人,但像这等大事,在
未获得有力证据之前,是不可随便诬蔑人家的。”
顿了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孩子,现在,别想得太多,我想,目前只要我们小心一点,
是不会有甚危险的。”
杜少彬一挑剑眉道:“我不怕什么危险,倒是希望他们早点找上门来,也好及早打破这
闷葫芦。”
“对了!”吴伯同微笑着接道:“我也正是这意思,否则,方才我也不会揭开你的身世
的,因为,世间面貌和姓氏相同的人太多了,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可搪塞过去的。”
接着,又笑了笑道:“现在,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咱们就等着有人前来请安吧。”
杜少彬苦笑着“唔”了一声,吴伯同又含笑接道:“走,去大王庄,吴爷爷说有关太原
城的故事给你听。”
杜少彬轻轻一叹道:“现在,对这方面的兴趣,我已减低了。”
忽然,一阵金铁交鸣与叱喝之声,随风传来。
吴伯同笑了笑道:“既然没心情听故事,咱们瞧瞧热闹去。”
杜少彬蹙眉接道:“可能是那个什么东方明遇上麻烦了?”
吴伯同道:“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百灵城的人,岂是那么好惹的。”
杜少彬注目问道:“那个东方明的身手,好像颇为了得?”
吴伯同笑道:“岂仅是‘颇为了得’而已!事实上,‘千手太岁’东方明这个人,也是
当代武林中,有数顶尖高手之一哩……走,莫放过了这一开眼界的机会。”
说完两人又掉转坐骑,循声疾驰而去。
越过一个山丘,箭远外,果然有憧憧人影,在鹞起鹤落地缠斗着。
这爷儿俩,在距斗场十丈外停鞍下马,凝神向斗场打量着。
不错!委实是“千手太岁”东方明遇上了麻烦。
目前,与他缠斗着的,是四个使剑的灰衣汉子,这四位,看清形,比方才那个被东方明
毁去一臂的人,似乎还要高明得多,但东方明却仍然是一双肉掌,将外围的四人,逼得团团
转,并且还不时使对方的长剑,自相残杀,那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即由此而来。
当吴伯同、杜少彬二人到达时,东方明哈哈一笑道:“看热闹的来了,你们四个,该多
卖点劲呀!”
杜少彬入目之下,蹙眉低语道:“这应该也是百灵城中的人,怎会如此差劲的?”
吴伯同笑道:“这些,不过是百灵城中的小喽啰,而东方明却是碧云山庄中的首脑人物
之一,份量上相差悬殊,自然会有这种现象呀!”
那四个灰衫汉子之一,冷笑道:“只要你待会还能神气得起来就行。”
东方明呵呵大笑道:“原来你们还有大援在后,那我可得另打另算才行。”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这十年以来,你们百灵城的人,为所欲为,作威作福得也够了。
今宵,既然已经得罪了你们,索性就得罪一个痛快吧!”
一声娇叱,遥遥传来道:“住手!”
东方明又是呵呵一笑道:“不要紧张,我不过是给他们留下一点记号而已!”
这位东方明,委实不愧那“千手太岁”之称,话声才落,四点寒星分向射向四个灰次汉
子,也不知他使的是其么暗器和什么手法,四个灰衣汉子于一串惊呼声中,不爽分毫地,各
自被割去半只左耳,一齐骇然退立二丈之外。
东方明并未追击,只是淡然一笑道:“诸位是否还要找我索回贵同伴的手臂呢?”
一声冷哼,一道纤弱人影,泻落当场,现出一位身着玄色劲装,肩Сhā长剑,面幛纱巾的
神秘女郎,她那透过幛面纱巾的冷厉目光,环扫现场一匝之后,凝注东方明冷笑一声道:
“你好威风!”
东方明淡然一笑道:“姑娘谬奖了!”
玄衣女郎拾手一指,那四个各被割去半只左耳的灰衣汉子,冷然问道:“你知道他们的
来历么?”
东方明漫应道:“我已问过他们,是来自百灵城。”
玄衣女郎怒叱道:“知道他们是来自百灵城,还敢如此放肆!”
东方明笑了笑道:“姑娘知道在下是来自何处么?”
玄衣女郎冷哼一声道:“碧云山庄的人,有甚了不起!”
东方明正容接道:“碧云山庄的人,固然没甚了不起,但却有权可以教训一些没人管教
的武林败类!”
“呛”地一声,玄衣女郎已亮出肩头长剑,戟指怒叱道:“亮兵刃!”
东方明呵呵一笑道:“姑娘在百灵城中的地位,想必不低,却怎会如此孤陋寡闻的,你
几曾听说过‘千手太岁’东方明,与人交手时,先亮过兵刃?”
玄衣女郎气得幛面纱巾一阵波动,但她却强忍心头怒火,冷笑一声道:“你够狂!好!
姑奶奶索性让你开开眼界,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说着,并向杜少彬、吴伯同二人指了指。
东方明连忙接道:“姑娘误会了,那二位是向你们百灵城申请协助的人……”
他的话没说完,另两个银衫人已飘落当场,向着东方明抱拳一拱道:“令主,请让属下
称称这妞儿的斤两。”
东方明点点头道:“可以,这位姑娘身手奇高,你们两个,可得特别当心!”
那两个银衫人同声恭道:“属下知道了。”
说完,双双身形问处,已成左右夹击之势,与玄衣女郎相距八尺对峙着,并各自亮出一
对判官双笔,由左边的一个沉声喝道:“丫头,报上万儿来!”
玄衣女郎以长剑拄地,仰首望着夜空,漫声说道:“除非是中行锐本人前来,像你们这
些最多只能算是二流的人物,说你们不配问,那是一点也不算太过份的。”
这神态,这语气,想想足够使人气炸肚皮。
不错,那两个银衫人,委实是气得脸色铁青,一袭银衫也无风自膨。
一旁的杜少彬,向吴伯同悄声问道:“吴爷爷,中行锐是不是碧云山庄庄主?”
吴伯同点点头道:“不错。”
杜少彬接问道:“这两个银衫人,果然只能算是碧云山庄的二流人物么?”
吴伯同又点点头道:“是的,可是,你别瞧不起这些碧云山庄的二流人物,比起江湖上
一般的一流高手,可只强不差……”
他的话没说完,只听东方明沉声喝道:“沉住气!”
那玄衣女郎却还是拄剑仰脸如故地,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既然赶着要去投胎,却
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那两个银衫人,再也顾不得他们顶头上司的警告,双双一声怒吼,振笔向玄衣女郎扑去。
玄衣女郎沉稳如泰山似地,仰脸拄剑如故,一直等那两个银衫人的判官双笔,快要刺中
她的娇躯的刹间,才妙到毫巅地,娇躯一闪,脱出对方的夹击。
同时,也不知她于脱出对方夹击的瞬间,使了什么手法,使得那本来是以约莫十五度的
交叉角度,冲向她的两个银衫人,竟然是面对面地,各自以判官双笔,Сhā入对方的胸瞠之中。
那两个银衫人,仅仅发出半声惨号,就嘎然而止。
不过,他们人虽死了,却因互相支撑着,并没有倒下去,远远看去,煞像是一对互相喂
招的人,正在较量内力哩!
这种杀人的手法,真是名副其实地,|Qī-shū-ωǎng|兵不血刃而又干净俐落之至。
玄衣女郎根本连头都懒得扭回一下,迳自走向东方明身前,淡然一笑道:“现在,该你
了。”
东方明脸色阴暗不定之间,玄衣女郎又冷然接道:“不用怕,我那手下的手臂和耳朵,
已由方才那两个的性命抵消了,同时,我也还要你带一个口信给中行锐,所以,我不会伤害
你,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在我手下走过百招,否则,就莫怪我要在你身上留点记号了。”
东方明冷笑一声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玄衣女郎忽然笑道:“不给点颜色你瞧瞧,你是不会相信的了。”
话声一落,“涮”地一声,一剑斜削而出,口中并娇笑道:“第一招!”
东方明顺着对方的剑势,横飞三尺,以寸许之差,避了开去并呵呵一笑道:“来而不往,
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招。”
“当、当、当、”一串金铁交鸣声中,两人已硬拼了三招。
这位东方明,也真算得上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只见他避招、回身、发话反击,浑如一气
呵成,显得干净例落之至。
不过,他手中的兵刃,却是平常得很,只是一枝二尺长短的普通铁尺而已。
那玄衣女郎口气大得出奇,但在这三招硬拼中,她却并没占到上风,这情形,不由使她
“咦”了一声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
话声中,已疾如急风骤雨似地,攻出三招。
东方明一面有攻有守地,从容挥洒着铁尺,一面呵呵大笑道:“老夫过的桥,比你走的
路还要多,又岂仅是这一两下子而已!”
玄衣女郎冷笑道:“别自鸣得意,姑奶奶方才低估了你。”
玄衣女郎这话,倒可能不假,只见她说完这两句话后,剑法随之一变,不但变得更奇诡
辛辣,也更加凌厉了,因而刹时之间,将东方明圈入一片风雨不透的剑幕之中。
一旁观战的吴伯同,向杜少彬低声笑问道:“这场搏斗怎么样?”
杜少彬笑了笑道:“非常精彩。”
吴伯同接问道:“你看他们,哪一个比较高明?”
杜少彬目注斗场,口中却漫应道:“自然是那玄衣女郎比较高明,但她方才说,东方明
非她的百招之敌,这就未免过于夸张了。”
吴伯同笑问道:“依你看,东方明能在她的手下,走过多少招?”
杜少彬含笑反问道:“吴爷爷是在考我?”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就算是吧!”
杜少彬剑眉一蹙道:“这个,除了他们当事人双方,各自心中有数之外,恐怕谁也没法
断定。”
话声才落,又立即自己否定地,接道:“不!事实上,这种事情,纵然是当事人自己,
也没法预估的,除非是其中之一,能有压倒性的优势。”
吴伯同仍然是不肯放松地问道:“大概情形,你总该可以估计出来。”
杜少彬笑了笑道:“我只能说,那玄衣女郎,绝对不致于在百招之内,打败东方明。”
吴伯同含笑接道:“你小子真够滑头,事实上,他们百招之数,已快届满了哩!”
说到这里,只听东方明呵呵一笑道:“百招之数,已只剩三招,如果姑娘技止于此,老
夫就算是脱此一劫了哩!!”
玄衣女郎冷笑道:“你先接满百招,才能算数……”
话声中,忽然剑光大炽,她那长剑之上,不但冒出尺许长的剑芒,而且,迸射出一股炽
热气流,使得远在四丈之外观战的杜少彬、吴伯同二人,也感到周围的气温,突然升高起来,
有若曝晒于三伏天正午的骄阳之下似地。
在冲霄剑然,与震耳金铁交鸣声中,只听东方明发出一声惊呼道:“啊!‘离火神功’!
‘分光剑法’!”
随着这一串惊呼,那令人惊心动魄的恶斗,戛然而止。
东方明额头上冷汗涔涔,脸上却挂着一丝诡谲笑意地,静立原地,默然不语。
那玄衣女郎手横长剑,蒙面纱巾微微波动着,连连冷笑不已。
东方明淡淡地一笑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玄衣女郎哼了一声道:“我并没留情,但我自信,你最多只能再支持五十招。”
东方明笑了笑道:“姑娘谬奖了,你没看到我,冷汗都急出来了么!”
玄衣女郎冷笑道:“我知道你还有杀手没施出来,但我老实告诉你,在姑奶奶面前,你
那些破铜烂铁,不管用!”
东方明讪然一笑间,玄衣女郎又冷然接道:“姑奶奶言出必践。你已算接下了一百招,
我不再难为你……”
东方明又是讪然一笑地,截口接道:“是不是还要老夫道谢一番?”
玄衣女郎道:“那倒不必,但你必须给我将口信带到,告诉中行锐,如果他想多坐几天
那武林盟主的宝座,就得少管百灵城的闲事!”
“老夫记下了。”东方明含笑接问道:“姑娘还有甚吩咐么?”
玄衣女郎哼了一声道:“暂时没有了,你滚吧……”
杜少彬向吴伯同低声说道:“吴爷爷,那东方明显然藏了私。”
吴伯同笑了笑道:“是么!”
“不过。”杜少彬接道:“他装得很像那么回事,连那玄衣女郎,也被他瞒过了。”
吴伯同漫应道:“如果那玄衣女郎也是故意装迷糊,那才算是棋逢敌手了哩!”
杜少彬似乎还不会想到这一层,微微一怔之间,那玄衣女郎已走向他们身前,语气中不
带一丝感情地,冷然问道:“二位就是吴大侠和杜少侠?”
吴伯同点首答道:“不敢当!老朽还没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玄衣女郎还是冷然地接道:“我的姓名,吴大侠暂时莫问,现在,我要先问吴大侠几句
话,请吴大侠据实回答。”
吴伯同笑道:“姑娘有话,请尽管问,老朽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玄衣女郎“唔”了一声道:“那么,我请问:方才东方明问过你们一些什么?”
吴伯同含笑答道:“方才,东方明问我与少彬是什么关系,也问到少彬的来历。”
玄衣女郎接问道:“吴大侠是怎么说的?”
吴伯同反问道:“姑娘看过老朽的那份申请书么?”
玄衣女郎点点头道:“已经看过。”
吴伯同笑了笑道:“那么,老朽坦白告诉姑娘,方才老朽回答东方明的,也跟那申请书
上一样。”
玄衣女郎似乎怔了一下,才沉声说道:“吴大侠此举,是否另有深意呢?”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老朽不过是认为‘事无不可对人言’,才直言无隐的,可没想
到……”
玄衣女郎截口接道:“可是,如此一来,会增加本城工作上的困扰。”
吴伯同歉笑道:“那真抱歉得很!不知还有什么补救办法没有?”
玄衣女郎似乎是在苦笑着:“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请二位特别当心自己的安全。”
吴伯同正容接道:“多谢姑娘提示!老朽记下了。”
玄衣女郎沉思着接道:“事情既然已经有了变化,那么,明天午前,本城神机堂主的约
会,也暂时作罢。”
吴伯同讶问道:“姑娘这是表示,不接受老朽的申请了?”
“不!”玄衣女郎接道:“我的意思是,二位既已向本城申请协助,就算是本城的顾客,
本城有义务保护二位的安全,而最有效的保护办法,就是请二位住到本城中去。”
吴伯同接问道:“姑娘之意,是要我们立即前往贵城?”
玄衣女郎点首答道:“不错!这是为二位的安全着想。”
吴伯同蹙眉接道:“事情会有如此严重?”
玄衣女郎笑道:“吴大侠是当事人,这事情严重不严重,自己最是明白不过。”
吴伯同讪然一笑道:“老朽之意思,目前,知道少彬身份的人,只有碧云山庄与贵城,
如果目前就有人对少彬有甚不利行动,碧云山庄首先就脱不了嫌疑……”
玄衣女郎笑道:“吴大侠是聪明人,怎会说出这等糊涂话来?”
吴伯同一楞道:“姑娘此话怎讲?”
玄衣女郎道:“如果碧云山庄先放出消息,让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杜少侠的身份之后,
再伺机下手,又有谁能断定是某一方面的人干的哩!”
“这个……”吴伯同呆了一呆道:“老朽可不曾想到。”
玄衣女郎笑了笑道:“但愿这是我神经过敏,不会发生这种事才好。”接着,又娇声问
道:“吴大侠尊意如何?”
吴伯同正容说道:“姑娘盛情,老朽至为感激,但老朽闲散已惯,不想受到拘束……”
玄衣女郎截口笑道:“吴大侠是本城成立以来,所接受的第一位特别顾客,我可以作主,
传说中有关本城对顾客们的限制和条件,咱们都可放宽,也许还可以免除。”
吴伯同歉笑道:“姑娘这一说,可使老朽更感不安了。”
玄衣女郎漫应道:“那倒不必,我已说过,这是本城应尽的义务。”
吴伯同沉思着接道:“不瞒姑娘说,老朽还有两位老友的约会,不曾履行,所以,对贵
城之行,不能不暂时从缓。”
玄衣女郎道:“既然如此,我未便勉强,但愿二位多加小心就是。”
吴伯同道:“多谢姑娘关注!老朽会当心的。”
玄衣女郎笑了笑道:“那么,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咱们后会有期……”
吴伯同连忙接道:“姑娘就这么走了?”
玄衣女郎笑道:“吴大侠还有什么要我效劳的?”
吴伯同讪然一笑之间,玄衣女郎又笑了笑道:“吴大侠既然不肯接受我的邀请,则咱们
之间,还谈不上有甚协定和约束,更谈不上权利和义务,我自然是就这么走啦!”
吴伯同苦笑道:“姑娘责备得有理,但老朽并非不识抬举,而是有不得不暂违尊命的苦
衷……”
玄衣女郎笑道:“我能谅解你,并无责怪之意呀!”
“多谢姑娘大量宽容!”吴伯同含笑接道:“可是,以后咱们如何联络呢?”
玄衣女郎微一沉思之后,才探怀取出一朵用赤金镶就的小巧珠花,递与吴伯同道:“当
二位想到要去本城时,持此珠花,即可通行无阻,并会受到隆重的接待。”
接着,又以非常凝重的语气说道:“可是,这珠花不可遗失,否则,一切后果,由你们
二位自负!”
吴伯同正容接道:“老朽记下了,姑娘尽管放心就是。”
话声中,玄衣女郎已向他微一点首,长身飞射而去。
吴伯同将珠花遍与杜少彬,正容说道:“将它贴身藏好,咱们立即赶往大王庄。”
“大王庄”,不过是一个数十户人家的村庄。
吴伯同所租住的民房,是一幢半新的三合院的右厢房。
乡下人睡得早,而杜少彬与吴伯同二人,又因在半路上一再耽搁,到得实在够晚了,因
此,敲了老半天门,才有人起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位年约四旬上下的短装汉子、五短身材,皮肤黝黑,十足是乡下人的模样。
吴伯同一进门,立即歉笑道:“对不起!把老弟吵醒了。”
那短装汉子连忙接道:“不要紧,我刚刚睡着。”
吴伯同笑道:“就是因为刚刚睡着,把你叫醒了,我才深感不安呀!”
这当口,杜少彬却在向室内打量着。
这厢房中,除了一个作为客厅的小堂屋之外,是两明一暗,三个房间,陈设虽然简单,
但却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那短装汉子呵呵一笑道:“老爷子,小的是应该伺侯您的呀!您这一说,可真是折煞小
的哩!”
接着,目光向杜少彬一瞟,压低语声接问道:“这位就是……?”
吴伯同点首低声接道:“是的,这就是少彬。”
短装汉子即待向杜少彬行下礼去,吴伯同却连忙伸手相拦道:“现在不是讲求这些俗礼
的时候。同时,少彬对他自己的身世,也还是一知半解的。”
短装汉子讪然一笑之间,吴伯同又向杜少彬低声说道:“叫彭叔叔。”
杜少彬自含笑叫了一声,吴伯同却向那短装汉子呶了呶嘴道:“对面那位,怎样了?”
短装汉子笑了笑道:“还是老样子。”
吴伯同微一沉思之后,才向杜少彬说道:“少彬,随同彭叔叔到你的房间去,记好:晚
上要特别提高警觉!”
杜少彬怔了怔道:“可是,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有的,只是一肚子的疑问。”
吴伯同正容接道:“这很简单,没有睡意,可以行功调息,至于那些疑问,到时候自然
会明白的。”
杜少彬一蹙剑眉,随着那短装汉子进入里面的暗间。
那房间中的被褥,都是新的,显然地那是为了接待他,而临时添购的。
短装汉子向杜少彬微微一笑道:“少彬,还要不要吃点东西?”
杜少彬苦笑道:“肚子倒不饿,但我想问您几句话。”
短装汉子笑了笑道:“那就早点睡吧!有话明天再说。”
说完,迳自退出,并顺手带拢了房门。
杜少彬只好自我解嘲地,苦笑了一下之后,和衣向床上一躺,闭目养起神来。
他,既不能入睡,也没法静下心来调息,人虽然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脑海中却被那些愈
想愈困惑的重重疑云,困扰得翻腾不已。
出人意外的是,这一晚居然是风平浪静地渡过了。
杜少彬不知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一直到翌日辰牌时辰,那短装汉子叫他起床吃早餐时,
才迷迷糊糊地,挺身而起道:“啊!这么晚了,彭叔叔也不早点叫我。”
那短装汉子笑道:“我知道你昨晚不会睡好,所以让你多睡一会。”
杜少彬苦笑了一下之后,才接问道:“彭叔叔,吴爷爷呢?”
短装汉子接道:“你吴爷爷又去太原城,看情形也该回来了。”
杜少彬一蹙眉峰,似乎想问点什么,但他仅仅是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没问出口来。
早餐后,杜少彬想出去散散步。但他刚刚准备出门,一个青衣汉子却适时赶来,将门口
挡住了。
由于这厢房的大门是朝东,早晨的阳光,正迎面射向杜少彬,因而使得杜少彬侧退过一
旁之后,才看清这位不速之客,是一位满脸麻子的斑发老者。
杜少彬方自微微一楞之间,里面的短装汉子已首先发问道:“这位老丈找谁呀?”
麻脸老者歉然一笑道:“打扰二位,老朽就找这位杜老弟谈谈。”
说着,已自行举步走进客厅中,并边走边向杜少彬笑问道:“这位杜老弟,是否是以往
无极派杜掌门人的令孙?”
杜少彬心凛于吴伯同的警告,对这个开口就道出自己来历的麻脸老者,暗中真力默提,
以便应变,口中却漫应道:“不错。”
这同时,那短装汉子却脸色微变地,沉声问道:“尊驾是谁?”
麻脸老者一ρi股坐向一张椅子上,口中笑道:“咱们也算是半个多月的芳邻了,以往你
不认识,还情有可原,现在老朽已是本来面目……”
短装汉子截口“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住在对面厢房中的贵客,今天,你总算是自动
现形了。”
麻脸老者笑道:“彭老弟,咱们过去,都是‘一殿之臣’,多年不见了,怎么一见面,
就这么冷嘲热讽的。”
短装汉子精目凝注少顷,才又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麻脸老者笑道:“彭老弟,真难为你,还能认得出我来。”
短装汉子冷哼一声道:“别打哈哈了,任民山,说你的来意吧!”
任民山(麻脸汉子)嘻笑如故地说道:“彭立人,老夫再不成材,也曾经是你的顶头上
司,‘任民山’这三个字,岂是你所能叫的。”
彭立人(短装汉子)扭头向一旁的杜少彬,沉声说道:“少彬,这位就是使无极派于一
夕之间,冰消瓦解的大功臣之一,也就是你爷爷身旁,最亲信的心腹干部之一的任大护法。”
杜少彬淡然一笑道:“那真好极了,我正好找他问问过去的详情。”
任民山笑问道:“少彬,难道他们没有告诉过你?”
杜少彬笑了笑道:“不错!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我是无极派掌门人的嫡孙,其余是一
概不知。”
任民山阴阴地一笑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你么?”
杜少彬苦笑道:“我不知道。”
任民山含笑接道:“这叫作做贼心虚,不敢告诉你。”
杜少彬任了一下道:“你说的是我吴爷爷?”
任民山点点头道:“不错,也包括你这位‘彭叔叔’。”
“那么。”杜少彬蹙眉接道:“为什么吴爷爷还要教养我呢?”
任民山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他们内疚神明,希望能由抚养你成|人,而减轻他们内心的
负疚。”
杜少彬“唔”了一声道:“这理由,倒是蛮动听的。”
也直到此时,旁立的彭立人,才如释重负似地,发出一声长吁。
任民山则不由地一怔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
“相信。”杜少彬笑了笑道:“我相信你说的是连篇鬼话!”
任民山麻脸一变之后,又平静地笑道:“少彬,我是为你好,你可别受了人家的蒙蔽,
而分不出好歹来。”
杜少彬漫应道:“是么!那你说说你的来意看?”
任民山笑了笑道:“少彬,不瞒你说,我暗中跟踪你的‘吴爷爷’,已有三个月了。”
彭立人含笑接道:“这话倒是不错,我可以证明。”
杜少彬冷然接道:“我所须要知道的,是你的来意?”
任民山道:“来意自然是为了你。”
“为我?”杜少彬笑道:“该不是为了斩草除根吧?”
任民山笑道:“少彬,你夹缠到什么地方去了!”
杜少彬冷然接道:“我相信的是事实。”
任民山连忙接道:“少彬,你冷静一点,听我说,这些年来,我同你爷爷的一些忠贞干
部们,一直在查探你的行踪,希望能辅佐你,重整无极派的雄风。”
彭立人笑道:“说得倒是同碧云山庄的人,一模一样。”
任民山呵呵一笑道:“碧云山庄的人也有此意,那更足以证明,以往的无极派,是如何
的受人景仰,也足以证明,目前的武林同道,是如何的怀念……”
彭立人截口冷笑道:“少废话,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吴爷和我的行踪的?”
任民山阴阴地一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们的易容术虽然高明,却难逃我
的法眼,不过,我为了要获得少彬的消息,才一直只在暗中监视你们而已。”
彭立人冷笑道:“你也知道我们也早已对你怀疑了么?”
任民山得意地笑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当然也知道你们早已对我怀疑。”
杜少彬笑道:“知道人家已经对你怀疑,而仍然呆在这儿,你的胆子,也委实不小。”
任民山笑了笑道:“以往,他们两个联手,也非我百招之敌,像这样的材料,我还用得
着担心么!”
彭立人冷笑一声,沉声喝道:“少彬,退到室外去!”
任民山端坐如故地仰首呵呵大笑道:“彭立人,凭你也想向我老人家递爪子……”
他的话没说完,彭立人已“呼”地一声一拳捣向他的前胸,口中并怒叱一声:“老贼!
纳命来!”
任民山仍然端坐未动,右掌横切,左手飞指点向对方的“将台”重|茓,右足并同时踢向
对方的下阴,一招三式,以攻还攻,算得上是凌厉而又辛辣之至。
但他却没想到,眼前的彭立人,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他那当胸捣出的一拳,竟然是虚
招。
当任民山右掌横切他的腕脉时,他竟然改拳为掌,蓄劲卒发地,凌空击向对方的胸膛。
像这么短的距离,又是出敌不意的情况下,饶是任民山身手奇高,也不由地使他慌了手
脚。
同时,因为任民山过于托大,仍然坐在椅子上,当他发觉情况不妙时,自己那一招三式
的反击,已经落空,而对方的掌劲,也即将着体。
本来,像这样的情况,最妥善的办法,就是闪避,
但目前的任民山,是坐在椅子上,根本没法闪避,匆促之间,只好咬牙翻掌硬接。
这在他的想像中,彭立人过去的地位、功力,都远低于他,算得上是不堪一击的人,这
些年来,纵然有所长进,也是有限得很,凭着这些,尽管目前自己已失去先机,又因过于轻
敌而失去地利,但硬接一掌,也决不会吃亏。
他,想得固然不错,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只听一声裂帛暴响过处,任民山连人带椅,都塌了下去。
彭立人得理不饶人地暴吼一声,乘势一脚踹向任民山的胸瞠。
任民山算得上是“阴沟里翻船”,总算他底子厚、阅历丰,能临危不乱,尽管是惊恐羞
愤交迸之下,却是干净俐落地,贴地三个翻滚,避开彭立人那要命的一踹,紧接着,挺身而
起,一个虎扑,扑向追扑上来的彭立人,展开一场如火如茶的恶斗,并边打边向室外的小院
中退去。口中并呵呵大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此言信不我欺,你小子过去不堪一
击,此刻居然也能跟我打成平手了。”
彭立人冷笑一声道:“打成平手,你太以抬举你自己啦!”
话声中,“砰、砰、砰”接连三拿硬拼,又将任民山震退三步,紧接着,又冷笑一声道:
“老贼!如果我不能在百招之内,教你爬下来,从今之后,彭立人三字,倒过来写!”
任民山怒笑道:“你小子作梦!”
彭立人扬声喝道:“少彬,替我计数!”
就当此时,一道人影,挟着一阵疾风,射落小院中,赫然竟是业已重返“太原城”去的
吴伯同。
此刻的吴伯同,全身衣衫都溅满了血渍,脸色凝重地沉声喝道:“立人、少彬,你们快
去收拾东西,这老贼交给我来收拾!”
彭立人暴诺一声,虚晃一招,纵出战圈,立即促声问道:“吴爷,难道贼子们已追蹑上
来了?”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这儿已不能再呆下去了,快去收拾东西,并叫围观的人散开,
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原来这时的小院内外,已围集了不少的闲人。
本来嘛!大白天,一看到有人打架,那些乡下人,又岂有不合第光临之理。
吴伯同话声一落,任民山已冷笑一声道:“姓吴的,你居然还能活着回到大王庄来,倒
委实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吴伯同呵呵一笑道:“任民山,大出你意外的事儿,还多着哩!”
任民山笑道:“这些,我不感兴趣,据我所知,杜家可大大的对不起你,那你为何还要
冒死扶助杜家的后人呢?”
吴伯同哼了一声道:“这原因很简单,杜掌门人虽然对不起我,但他是我的顶头上司,
而且,他也尝到了自作自受的恶果,我可以宽恕他。同时,他这位令孙,与我颇为投缘,我
乐意扶助他。……”
任民山截口笑道:“这理由,似乎很牵强。”
吴伯同道:“但我却认为很自然,而且,我还有使你认为不牵强的理由。”
任民山道:“我正恭聆着。”
吴伯同冷冷地一笑道:“我多费点唇舌也好,如果你侥幸而能逃过我的掌下,可以把这
原因告诉你的主子,否则,也省得死了还是一个糊涂鬼。”
任民山阴阴地一笑道:“有这么好的孝心,老子应该先嘉奖你一番。”
吴伯同目光深注地问道:“当年,我吴某人在你们这般狐群狗党的心目中,是眼中之钉,
必欲拔之而后快,是也不是?”
任民山失了笑道:“虽然你的话说得太难听,但我却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吴伯同冷然接道:“所以,你们多方在掌门人面前中伤我,最后,并出之以栽脏的手段,
给我扣上叛逆的帽子,以便进行你们颠覆无极派的阴谋?”
任民山点首笑道:“这个,也是事实。”
吴伯同沉声说道:“那么,我不妨坦白告诉你,你们有力量,可以使无极派于一夕之间,
冰消瓦解,我也有力量,于废墟中重振无极派的声威,让天下武林同道,看看谁是无极派的
叛逆,也让他们见识一下,你们这些忠贞人物的嘴脸。”
任民山淡淡地一笑道:“你办得到么?”
吴伯同正容说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有这自信,可惜的,是你已没法看到
了。”
任民山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已不能活着离开这儿?”
吴伯同点点头道:“你还并不太糊涂。”
任民山呵呵一笑道:“今宵,咱们之间,究竟是谁不能活着离开这儿,还得等事实证
明。”
吴伯同也呵呵一笑道:“任民山,你看我这浑身血渍,就不难想见,方才我在太原城外,
是怎样杀将出来的,我不信凭你一个人,就能把我搁在这儿!”
任民山悠悠地接道:“姓吴的,我老实告诉你,别说是你,今天,你们三个都别想离
开!”
话声一落,引吭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清啸,吓得那些远远旁观的乡下人,一个个掩耳狂
奔着退立开去。
啸声未落,人影飞闪,小院落中,已飘落十二个乡农装束的短装大汉。
这小院落,本来就小,这一蓦然添上十多个人,别说放手一搏,连回旋的余地也不多啦!
偏偏就在此时,杜少彬、彭立人二人也各自背着一个行囊,由室内走出。
别看彭立人块头小,脾气可委实不小,只见他精目一扫之下,瞠目怒叱道:“好一批狗
杂种!今天,我不将你们一个个大卸八块,难消我心头之恨!”
怒叱声中,“呛”地一声,肩头长剑已经出鞘,吴伯同连忙接道:“立人,这儿没你们
的事,快将马匹准备好,牵到庄口去,我马上就来。”
任民山冷笑一声:“还走得了么!”
紧接着,震声大喝道:“先擒下那两个年轻的!”
一串暴喝声中,立即有四五个短装大漠吆喝着围了上来。
这同时,吴伯同也扬声喝道:“胆敢拦截者,格杀不论!”
彭立人扭头向杜少彬笑了笑道:“少彬,快亮宝剑,随我冲。”
话声中,长剑挥洒,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惨哼连连中,那最先扑上的四个短装汉子,已
倒了三个。
彭立人得理不饶人地,挥舞着长剑,当先开道,一面震声大喝:“挡我者死!”
也许是他一起手即杀了三个,而使那些短装汉子们胆寒了,这会儿,竟然没人敢再去拦
他,而纷纷扑向紧随他后面的杜少彬。
杜少彬自己的长剑,根本没亮出来,一见对方刀剑齐挥地攻向了自己,不由朗声大笑道:
“你们这些蠢材!是不是看小爷我好说话?”
在霍霍刀光,与森森剑气中,但见他双手玄妙快速兼而有之地,连连挥动着,那些扑向
他的短装汉子们,一个个像着了魔似的,互相以自己的兵刃,扎进对方的胸膛。使得那剩余
的九个短装大汉中,刹时之间,又倒下六个,其余的三个,可能吓破了苦胆,呆在那儿,动
弹不得了。
这种利用对方的力量,使其自相残杀的杀人手法,不但是妙到毫巅,也算得上是别开生
面。因为,在外行人的眼光中,那些人完全是自己视死如归地,往对方的刀尖上撞上去的。
这情形,不但使那剩余的三个短装汉子,吓破了苦胆,也使任民山心中惊凛已极地,作
声不得。
就当杜少彬、彭立人二人,从容地杀出重围,步向小院外时,吴伯同却呵呵一笑道:
“少彬,你这一手,不但是强爷胜祖,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哩!”
杜少彬扭头笑道:“吴爷爷请莫过奖,你这种说法,我师傅听了会不高兴的……”
目送杜少彬、彭立人二人从容地走出院门的背影,任民山强定心神,目光移注吴伯同问
道。“姓吴的,杜少彬的师傅是谁?”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你想,我会告诉你么!”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含笑道:“方才,我所说的:‘大出你意外的事儿,还多着’的
话,你还记不记得?”
任民山冷哼一声道:“如果这也算是出我意外的事,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吴伯同冷冷地一笑道:“你不觉得稀奇,我也没工夫同你废话了。”
接着,脸色一冷道:“任民山,你老老实实答我一问,待会儿我给你一个全尸!”
任民山冷笑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他自知眼前局面,已无法善了,说话间,已亮出一枝有点像判官笔,也像是狼牙棒的奇
形兵刃来,并扭头向那仅剩的三个短装大汉,沉声喝道:“你们三个,退到院外去!”
吴伯同笑道:“待会,好给你们的主子收尸。”
任民山怒喝一声:“姓吴的,亮兵刃!”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如果我要是不亮兵刃,那好像是过份轻视了你。”
接着,又苦笑一下道:“也罢!看在你我曾经‘一殿为臣’的份上,只好委屈我自己
啦!”
说着,随手由他背后的一只竹扫帚中,抽出一根竹枝,拿在手中,拨弄了一下,才淡然
一笑道:“马马虎虎,将就一下吧!”
任民山冷笑一声道:“姓吴的,你未免狂得太离谱了!”
吴伯同漫应道:“是么!可是,我自己却觉得太以委屈我自己了哩!”
任民山怒笑一声:“老贼领死!”
话出把先,手中奇形兵刃,疾如电掣地,迳行点向吴伯同的“将台”重|茓。
吴伯同身形未动,足底下却像是装上滑轮似地,陡地模移三尺,轻灵而巧妙地,避过对
方那要命的一击,口中并朗声笑道:“势沉劲猛,动如脱兔,果然不愧是名家手笔。”
任民山冷笑一声:“别躲躲闪闪,有种就该硬拼几招!”
话声中,又有着急风骤雨似地接连攻出三招。
在劲风呼啸,“笔”影重重中传出吴伯同的朗笑道:“咱们也算是老同事了,理当让你
十招八式的,才够朋友呀!”
杜少彬又回到小院门口,扬声说道:“吴爷爷,马匹都准备好了,早点打发这老贼吧!”
吴伯同扬声答道:“小子别急,我马上就好啦!”
接着,却向任民山沉声说道:“任民山,你已听到,少彬已等得不耐烦了,我那礼让十
招之数,已只剩三招……”
话声未落,忽然发出一声怒叱:“匹夫找死!”一阵刺耳的破空锐啸声中,爆出一声凄
厉惨号,任民山已丢掉手中的奇形兵刃,双手捂脸,倒在地上,满地翻滚起来。
原来吴伯同、杜少彬,这一老一少,其武功的高强,比他想像中,可高明得太多太多了。
也因为如此,任民山自知逃生业已无望,只希望乘对方说话疏神之际,猛然发动自己那
奇形兵刃上的歹毒暗器,以便能捞点本钱回来。
可是,他没想到吴伯同虽然是在说话,但却并不因说话而分神,更不会疏忽自己的戒备。
所以,当任民山出其不意地,发动那奇形兵刃上的淬毒钢针时,立即被吴伯同察觉,以
手中的竹枝,将那些淬毒钢针,反击得悉数射上任民山的胸部和脸上,使其“作法自毙”。
吴伯同一脚踏住任民山的胸瞠,使其无法翻滚,一面沉声喝问道:“任民山,谁是你幕
后的主子?说!”
任民山仍然是双手捂脸,扭动着身躯,显得不胜痛苦地说道:“你……你不是已……已
经向百灵城申请探查了么?”
吴伯同冷笑道:“能由你口中证实,就省得我去找百灵城的人帮忙。”
任民山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不会……告……诉你的……”
吴伯同沉声道:“告诉我,谁是幕后主使人,我可以饶你一命。”
任民山那捂住面孔的双手分开了,现出那张钉满了细如牛毛的淬毒钢针,已变成猪肝色
的老脸,语声微弱地说道:“你……看我……还……还能活多久呢?”
吴伯同仍想挽救任民山的性命,以便查问出当年使“无极派”冰消瓦解的幕后主使人,
因而入目之下,立即促声问道:“你自己的解药呢?”
任民山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声如游丝地说道:“我……我们是……不……不许带
解……”最后那个“解药”的“药”字,尚未说出,人已断了气了。
吴伯同一蹙眉,目注站在门口的杜少彬问道:“少彬,你由这厮最后一句话中,有甚联
想么?”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我们面对的敌人,不但是心机深沉而狠毒,同时还是擅长用毒的
大行家,否则,他就不致于将解药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吴伯同点点头道:“还有,这一个组织中的人,可能人人都有淬毒兵刃和暗器,这一点,
以后临敌时,可得格外当心!”
杜少彬点点头道:“少彬记下了。”
吴伯同俯身在业已毒发而死的任民山身上,仔细搜查了一番,除了有五张金叶子和十多
两碎银之外,只有一只显然是盛着某种药物的小王瓶。
他,略一沉吟,将小玉瓶和那枝奇形兵刃,一齐递与杜少彬,苦笑一下道:“虽然没找
到什么可供咱们追查的资料,但有着这两样东西,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杜少彬一面将那两样东西装入行囊中,一面问道:“吴爷爷是打算找人辨别一下,这上
面究竟是何种毒质?”
吴伯同点首接道:“是的,在目前这茫无头绪之中,这也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愿我
能找得到那个人。”
杜少彬接问道:“那是谁呢?”
吴伯同道:“那是一位对医理有极高造诣的怪人……”
彭立人已偕同一位须发全白的青衣老者,回到门口,适时接问道:“吴爷!您说的是否
那有‘千面鬼医’之称的上官伦?”
吴伯同点点头道:“正是。”
接着,目注彭立人身边的青衣老者,蹙眉问道:“这位老人家,是——?”
彭立人连忙接道:“这位老人家是这大王庄的族长,因为这儿一下子出了十几条人
命……”
吴伯同截口“哦”道:“我明白了。”
一顿话锋,目光朝院外一扫道:“他们还有三个人呢?”
彭立人笑问道:“吴爷说的是任民山仅剩的那三个手下?”
吴伯同点首接道:“不错。”
彭立人笑道:“那三个想乘机开溜,是我同少彬,把他们宰掉了。”
吴伯同一蹙眉走向那青衣老者,以非常和蔼的语气说道:“老丈,这些被杀死的,都是
十恶不赦的坏人,不会有苦主来找麻烦,也不会有官府前来查究的。”
那青衣老者苦笑道:“吴爷你说的不错,但人命关天,这小小的大王庄,一下子出了十
三条人命,万一官府查究起来,谁也担当不起啊!”
吴伯同正容说道:“这一点,老丈请尽管放心,不瞒老丈说,现任‘太原’知府,就是
小犬,待会,我顺便前往招呼他一声,就不会有甚问题了。”
青衣老者仍然是眉根紧促地说道:“但愿如此。”紧接着,又注目问道:“吴爷,这些
尸体,如何处置呢?”
吴伯同将手中的金叶子和银两,一齐向青衣老者手中一塞道:“这个,就得有劳老丈多
费点神啦!”
青衣老者一怔道:“吴爷之意,是……”
吴伯同正容说道:“我的意思是,有请老丈找个年轻力壮的人,将这些尸体掩埋好来,
多余的钱,就请分给贵庄的人,也算是压压惊吧!”
五两黄金,外加十多两银子,在乡下人眼中,可委实是一个大得吓人的数目。因此,那
青衣老者听清吴伯同的话意之后,也不知是惊喜地,竟然张目结舌地,答不上话来。
吴伯同、杜少彬等三人,都已乘机上了马,吴伯同并扭头向青衣老者沉声说道:“老丈,
一切拜托您了,请绝对放心,官府方面,我会替您招呼的。”
说完,立即挥鞭疾驰而去。
在滚滚黄尘中,杜少彬扭头问道:“吴爷爷,这不是去太原城的方向啊!”
吴伯同笑问道:“你要去太原城干吗呀?”
杜少彬道:“您不是说,要与您那官拜知府大人的儿子,打个招呼的么?”
吴伯同笑道:“我在来到大王庄之前,就已经跟他打过招呼啦!”
杜少彬一怔道:“原来您早就料到这儿有麻烦的了?”
“也可以这么说。”吴伯同长叹一声道:“其实,任何人在遭受到一连串的截杀之后,
也会料想到这儿会有麻烦啦!”
杜少彬蹙眉说道:“那么,我们现在赶往何处去呢?”
吴伯同幽幽地道:“先去一个奇异的山谷,找一个奇怪的人。”
“那是什么人啊?”
“到了地头,自然会知道。”
杜少彬苦笑道:“吴爷爷您是越来越神秘了。”
吴伯同笑了笑道:“也许我是受了这神秘地区的影响吧!”
杜少彬一楞道:“您说的是这太原城?”
吴伯同道:“不!我说的是整个河东地区。”
接着,抬手一指掠空而过的一只健鹄道:“你瞧!那是什么呀?”
彭立人抢先问道:“难道那是信鸽?”
“对了。”吴伯同接道:“而且,还是来自大王庄。”
杜少彬接问道:“吴爷爷的意思,是认为大王庄中,还有敌人潜伏着?”
吴伯同正容点首道:“正是,所以,从现在起,我们随时随地,都得提防有人截杀。”
杜少彬一挑剑眉道:“希望他们随后派来的人,不再那么窝囊。”
吴伯同笑了笑道:“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以往,他们不知咱们的深浅,才有今天这
三十多条人命的损失,现在,他们已大略摸清了我们的底子,再有人来时,就不会那么容易
打发的了。”
杜少彬讶问道:“吴爷爷,方才您在‘太原’城中,杀了有二十多人?”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不错。”
“好啊!”杜少彬含笑接道:“这么热阔的事情,您都不通知我一声,吴爷爷您好自私
呀!”
吴伯同笑道:“好!以后,我就大方一点,这些好事,通通让给你去受用。”
“好的,我先谢了,”杜少彬星目一转,又扭头笑问道:“吴爷爷,我有好多事情,想
要问您。”
吴伯同苦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但我目前不想说,有些事情,也还不便
说。”
杜少彬也苦笑道:“这么闷着,多无聊呀!”
接着,又星目一转道:“吴爷爷,先说说这个神秘地区,好不好?”
吴伯同点点头道:“好,这个我倒是可以通融一下。”
顿住话锋,微一沉吟之后,才扭头笑问道:“你知道我方才所说的‘河东地区’,指的
是什么地方么?”
杜少彬笑了笑道:“这个(奇*书*网.整*理*提*供),您考不倒我,我师傅曾对我说过,河东地区,指的就是黄河
以东的山西省,因为,黄河由‘绥远’进入‘山西’与‘陕西’两省接界线之前,即已转向
正南,一直到‘潼关’,才作九十度的折转,流向东方,所以,一般人都称‘山西’为河
东。”
吴伯同笑道:“真难为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杜少彬讶问道:“吴爷爷,您忽然问起这些干吗?”
吴伯同道:“你不是要听这个神秘地区的故事么!自然得源源本本的,从头说起才行
呀!”
杜少彬苦笑道:“吴爷爷,我希望您说简单一点,免得半途有人前来打岔,那才煞风景
哩!”
吴伯同点点头道:“好,我尽量简略就是……先说近代的,而且是有关武林中的,诸如
百灵城、碧云山庄,以及我方才所说的‘千面鬼医’上官伦等,都是在这‘山西’境内,所
以,目前的‘山西’省,已成为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活动的中心了。”
杜少彬点首笑道:“是的,这已经够神秘的了,可是,还得加上一位更神秘的吴爷爷才
行……”
吴伯同截口笑道:“其实,我一点也不神秘,顶多也不过是受了这地区的一点影响而
已。”
话锋略为一顿,才轻轻一叹道:“‘山西’这地方,算得上是地灵人杰,代有奇人,历
史上有名的,如汉代名将卫青、霍去病,都是河东人,而唐代的李渊,更是自‘晋阳’起兵,
一匡天下。唐太宗李世民所建的凌烟阁上二十四位功臣中,河东人占三分之一,由此也可想
见一般了。”
接着,又叹了一声道:“不过,也因为这些原因,‘山西’人一到宋朝,就吃不开,而
走上霉运了。因为,当‘绥汉’刘崇建都‘晋阳’时,宋太祖曾三次御驾亲征而莫可奈何,
虽然以后的宋太宗,费了莫大的精力,将‘晋阳’攻下来了,但他却恨透了‘山西’人,使
得骁勇善战的杨家将,永远不能重用……”
杜少彬截口问道:“杨业父子,也是‘山西’人?”
“是的。”吴伯同轻叹着接道:“同时,也使得今天的‘太原’城中,找不出一条十字
路来……”
杜少彬又接问道:“哦!原来‘太原’城中,找不出一条十字路来,还是宋太宗赵光义
捣的鬼?”
吴伯同点首接道:“是的,赵光义攻下当时的‘晋阳’城后,认为‘晋阳’风水好,地
势佳,城堡建筑好,而整个河东地区,又是人才辈出,有‘王者’的气象,他为了破坏河东
的风水,于是下令拆除整个‘晋阳’城,而在‘阳曲县’境一个荒芜的渔村,重建河东地区
的首治之城……”
杜少彬又“哦”了一声道:“那就是现在的‘太原’城?”
吴伯同道:“是的,改建后的河东首府,不但城池小,街道狭窄,而且城内一律建成
‘丁’字街道,使其通达困难,防城战时,兵力不便调动。”
杜少彬一挑剑眉道:“这不但是胡闹,也简直是岂有此理!”
吴伯同苦笑道:“岂有此理的事情,还多哩!”
杜少彬微微一怔之间,吴伯同又轻叹一声道:“赵光义因攻下‘晋阳’时,牺牲太大,
迁怒这一地区的人民,因而改设‘河东路’,施行军事统治,限制最后征服区的人民,禁止
从军从政,并加重其田赋负担,影响所及,使得当时有着赫赫战功的杨业父子,始终不得志,
并不得善终,这也就是以后的人,于小说或戏剧中,都替杨家将抱不平的原因……”
杜少彬忍不住又截口一“哦”道:“怪不得您说过,‘太原’城的‘丁’字路,不知包
涵着多少人的血泪和辛酸。”
一直在静听着的彭立人,忽然扭头笑问道:“吴爷,现在的河东地区,已成为武林人物
中,龙蛇杂处的多事之区了,不知是巧合,还是与这儿的地灵人杰有关呢?”
吴伯同笑了笑道:“可能两者都有关联……”
说故事的,心头有着太多的感慨,听故事的,又觉得非常吸引人,虽然他们为了便于说
话而并未纵辔疾驰,却也于不自觉中,走下二十来里了。
这时,他们正经过一个山谷的边缘,远处,有轻微而断断续续的木鱼声,随风传来,特
别发人深省。
吴伯同目光四下一扫,一蹙眉峰道:“已经是正午了,前头可能会有麻烦,咱们就在这
儿,找个阴凉地方坐下来,吃点干粮再走吧!”
于是,他们就在官道旁的树荫下停了下来。
可是,他们刚刚下马,不远处,一位樵夫装束的人,匆匆走了过来,向着吴伯同笑问道:
“这位爷,大概就是吴大侠吧?”
吴伯同点点头道:“不错,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那樵夫含笑接道:“在下是受人之托,等在这儿,带个口信给吴大侠的。”
此人虽然是一身樵夫装束,但神态与谈吐之间,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吴伯同目光一扫之下,淡然地笑道:“我正听着。”
樵夫神色一整道:“吴大侠请莫对在下的身份怀疑,不瞒吴大侠说,以往,在下也是道
上人,但现在,却是一个道地的樵夫,而且,带这口信,也完全是尽义务。”
吴伯同笑了笑道:“尊驾有向我解释的必要么?”
樵夫这才淡然一笑道:“如果我不解释清楚,吴大侠必然不会相信我的话,那样一来,
就失去我于人方便的初衷了。”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现在,请将那口信说出来吧!!”
樵夫正容接道:“有人向吴大侠示警,请莫走这条路。”
吴伯同注目问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樵夫答道:“是一个形容憔悴,年约半百的老者。”
吴伯同接问道:“他没说明理由?”
樵夫笑了笑道:“在下也问过他,但他却说,吴大侠是聪明人,这理由,自然会明白
的。”
吴伯同一蹙眉峰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樵夫微一沉思道:“约莫是顿饭工夫之前。”
吴伯同道:“这是说,那位带口信的人,还没走多远?”
“是的。”樵夫含笑接道:“而且,那人就住在这群峰罗列的云深不知处,不过,那人
曾经说过,吴大侠莫枉费精神去我他。”
这时,那若断若续的木鱼声,似乎更清晰可闻了。同时,吴伯同还感受到,那单调的木
鱼声中,似乎隐含着一片金戈铁马之声的肃杀气氛。
吴伯同蹙眉沉思少顷之后,才注目问道:“阁下知道这木鱼声,来自何处么?”
樵夫正容说道:“据在下所知,这周围五里之内,并无任何寺庙。”
吴伯同蹙眉如故地道:“但这木鱼声,却分明不曾超过二里之外去?”
樵夫笑道:“是的,这就不能不使人感到奇怪了。”
吴伯同略一沉思,才正容接道:“多谢尊驾带这口信,在下会知道如何自处的。”
樵夫抱拳一拱道:“那么,在下告辞。”
目送那樵夫疾奔而去的背影,吴伯同不由自我解嘲地一笑道:“该来的,早点来也好。”
彭立人笑问道:“吴爷认为这樵夫的话,可靠么?”
吴伯同正容接道:“他没有理由要骗我们。”
杜少彬接问道:“吴爷爷,那个带口信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吴伯同道:“到时侯,自然会明白的,目前瞎猜,那是有害无益的愚蠢行为。”
“那么。”彭立人接问道:“咱们是否要改道而行?”
吴伯同道:“这是咱们的必经之路,无道可改。”
杜少彬一挑剑眉道:“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已经杀开头了,再多杀几个,也
算不了什么!”
吴伯同点点头道:“话是不错,但敌暗我明,敌众我寡,咱们可千万不能轻敌大意。”
杜少彬正容点首道:“少彬记下了。”
吴伯同这才含笑接道:“现在先祭五脏庙,然后继续咱们的行程。”
吃过干粮之后,立即继续循山径前行,转过一个山拗,即进入一条两边群峰耸峙的小沟
中。
路径沿山麓蜿蜓延伸,左边是莽莽杂木或悬崖峭壁,右边则为一道激流澎湃的溪流,地
势算得上是非常险恶,因而使得走在最前头的杜少彬,不由意味深长地一叹道:“如果在这
等所在设上埋伏,倒真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
吴伯同拈须笑道:“话是不错,但凭目前这天险,对付普通人,是绰绰有余,用来对付
我们,却还不够。”
彭立人接问道:“这么说来,吴爷认为这条路上,是不会有凶险的了?”
吴伯同点点头道:“至少在天黑之前,不会有甚问题。”
彭立人道:“天黑之前,我们能走出这道山沟么?”
吴伯同道:“照目前咱们这速度,要走出这道山沟,势将在明天辰牌之后,现在,只希
望途中不发生事故,于天黑之前,赶到‘王家村’就好了。”
杜少彬笑问道:“这穷山恶水之中,居然还有村落?”
吴伯同笑道:“这叫作‘靠山吃山’呀!你别瞧不起这穷山恶水,那个‘王家村’,可
足有百来户人家哩!”
山径崎岖、狭窄,而又曲折,他们这三位,虽然都是骑着马,但速度可并不比走路快多
少,因而这一阵谈话工夫,也不过走了里许路程而已。
那含有肃杀意味的木鱼声,已由原来的断断续续,而连绵不断地传来,而且,显然地距
离也近了许多。
彭立人忍不住一笑道:“看情形,那活儿快要来了。”
“唔……”
吴伯同漫不经意地唔了一声,这同时,前头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嘹亮而苍劲的山歌:
往年怪事少,
今年怪事多,
板凳爬上墙,
灯草打破锅,
另一个略显沙哑的语声,接着唱道:
往年怪事少,
今年怪事多,
老母要嫁人,
儿女穷张罗。
那苍劲语声呵呵一笑道:“我说,老王呀!我唱的山歌,是无稽之谈,你这歌词,可就
有点不大那个啊!”
那沙哑语声道:“什么那个这个的,我可听不懂,你老兄干脆一点说,行不行?”
那苍劲语声道:“我是说,你的歌词中有刺儿,当心祸从口出呀!”
那沙哑语声道:“不见得吧!我所唱的,是目前江湖上传播最快,谈论的人也最多的事
实啊!”
这当口,杜少彬扭头向吴伯同问道;“吴爷爷,您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么?”
吴伯同笑了笑道:“人还没看到,我怎能知道哩!”
彭立人蹙眉接道:“只是,不知是那给我们带口信的人,还是那准备对我们不利的人?”
吴伯同笑道:“总之,不是好人,就是坏人。”
转过一个山拗,前面的语声似乎又近了不少,那两个,仍在喋喋不休地争论着。
忽然,一个尖锐的语声,有点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不必争了,其实,你们唱的,
都不算稀奇,且让我唱一首,让你们长点见识。”
那两位同声说道:“好!在下恭聆。”
那尖锐语声,立即阴阳怪气地,唱将起来:
往年怪事少,
今年怪事多,
尼姑生儿子,
和尚娶老婆。
那沙哑语声呵呵大笑道:“你老兄这歌词中的刺儿,可更多啦!”
那尖锐语声道:“哪里,哪里,阁下,咱们也算是多年老朋友了,好意思将我向枉死城
推么!”
那沙哑语声笑道:“老兄,怕送掉老命,就少说点带刺儿的话。”
那尖锐语声道:“多承指教,在下记下了。”
自从这三位的山歌声一起,那隐含肃杀气氛的木鱼声,即已停止。
这时,一声清朗佛号,划空传来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请了!”
杜少彬忍不住笑道:“好啊!才说到和尚、尼姑,立即就有尼姑出面了。”
吴伯同蹙眉说道:“少彬莫打岔……”
只听那尖锐语声呵呵大笑道:“俏尼姑绮年玉貌,美似天仙,奈何偏要遁入空门,这不
是暴殄天物么!”
同时,那沙哑语声也暧味地笑道:“老夫行年五十有五,还是光杆一个,俏尼姑不如赶
快还俗,嫁给我算了吧!”
那尼姑又高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放庄重一点。”
那苍劲语声道:“大师请莫见怪,他们两个,就是生成一张乌鸦嘴,其实,人倒是蛮好
的。”
那尖锐语声又是呵呵一笑道:“对女人,更是特别体贴。”
那苍劲语声道:“老兄你少说一句行么?”
接着,显然是向那尼姑沉声问道:“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那尼姑的语声道:“贫尼想向三位化点善缘。”
那沙哑语声连忙接道:“行!行!冲着你这一张俏脸,什么事都好商量。”
那尖锐语声也笑道:“只要我们身上有的,以及力所能及的,你只管吩咐。”
那尼姑的语声娇笑道:“二位盛情可感,贫尼先谢了!”
那苍劲语声沉声接道:“慢着,老夫先要问你一句话,方才,那木鱼声,是否是你所敲
出来的?”
那尼姑的语声道:“不错!”
那苍劲语声道:“年纪轻轻,能有这份内家真力,倒委实是难得得很!”
那尼姑的语声道:“施主谬奖!贫尼班门弄斧,倒教诸位见笑了!”
那苍劲语声道:“凭你这一份超绝功力,你方才所说的‘善缘’,想必不是小事吧?”
那尼姑的语声道:“世间事,可大可小,那要看施主是站在哪一个角度去看它了。”
那苍劲语声道:“好!说你的要求吧!”
那尼姑的语声道:“贫尼的要求是:请三位施主,高抬贵手,放过即将由这儿通过的吴
大侠等三人。”
那苍劲语声道:“你与姓吴的是何渊源?”
那尼始的语声道:“谈不上渊源。”
那苍劲语声道:“既无渊源,为何要多管闲事?”
那尼姑的语声道:“贫尼受人之托,不能不强行出头。”
那苍劲语声道:“那托你出面说情的人,是谁?”
那尼姑的语声道:“这个,贫尼未便奉告。”
那苍劲语声道:“那么,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歉难遵命。”
那尼姑的语声娇笑道:“看情形,施主是要贫尼显点颜色之后,才肯买帐的了。”
那苍劲语声冷笑道:“那还得看你显的是怎样的颜色才行。”
也不知那尼姑是显了点什么颜色,只听那三个男的,忽然同声惊“咦”道:“真有你
的!”
那尼姑的语声“格格”娇笑道:“献丑!献丑!倒教三位施主见笑了。”
那苍劲语声道:“论单打独斗,我们三个,都不是你的对手,但在三人联手之下,你却
未必能讨得好去。……”
这时,吴伯同等三人,已走近那四人发话之处的山脚下,自动停了下来,仰首凝注那半
山上的密林中,默默沉思着。
那尼姑的语声笑道:“三位施主都是聪明人,我想,毋须我再拿话来点醒了吧!”
那苍劲语声道:“你说的固然不错,咱们三个,委实是该知难而退,但咱们是上命所
差……”
那尼姑的语声接道:“那好办,贵上面前,由贫尼出面,代为关照就是。”
那苍劲语声的人,显然是那一行人的首模自从话入正题之后,其余两个,即未再行接腔,
此时,他似乎怔了一下道:“你……竟然知道敝上?”
那尼始的语声笑道:“要我说出来么?”
“不!”那苍劲语声连忙接道:“请用真气传音,说给我听听。”
那尼姑的语声语气一沉道:“可以,但我说明之后,你们三个可必须接受我的要求!”
那苍劲语声连声说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沉寂了少顷之后,只听那苍劲语声苦笑道:“好!算你厉害,那三个,我们就此放过了,
不过,我们三个只负责这一段,如果他们在前头出了纰漏,那可与我们无关。”
那尼姑的语声道:“就这一点,贫尼已足感盛情了,三位请吧!”
紧接着,语声一扬道:“吴大侠,方才,贫尼同这三位施主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吴伯同扬声说道:“多谢大师!在下都听到了。”
那尼姑的语声道:“听到了就好,贫尼斗胆,请三位就此回头。”
吴伯同笑问道:“为什么?”
那尼姑的语声道:“前途凶险太多,而且,也非贫尼的力量所能维护,所以……”
吴伯同笑道:“大师盛意可感,但在下等三人,已成过河卒子,只能拚命向前,所
以……”
那尼城的语声笑道:“吴大侠不必说了,贫尼心意已尽,就此告辞。”
吴伯同连忙接道:“大师能否请现身一见?”
那尼姑的语声道:“不必了,以后,咱们彼此可能还有重逢的一天。”
杜少彬扬声问道:“敬请大师赐示,法号?”
那尼姑的语声笑道:“杜公子,贫尼悟空,这法号,不但你不会听说过,江湖上的人,
也很少有人知道。”
杜少彬呆了呆之后,才扬声说道:“大师,那位拜托您到这儿来的人,是谁啊?”
悟空大师的语声道:“很抱歉!社公子,那位拜托负尼到这儿来的人,目前还不便泄漏
身份。”
“那么。”吴伯同沉声接道:“大师知道方才那三个人的后台老板是谁?”
悟空大师幽幽地一叹道:“我知道,但我目前不能说。”
吴伯同轻叹一声道:“我不便强人所难,大师请吧!”
悟空大师的语声又是幽幽一叹之后,才扬声说道:“诸位多多珍重,贫尼告辞!”
杜少彬目注蹙眉沉思着的吴伯同,苦笑着问道:“吴爷爷,这位悟空大师,该不会是敌
人吧?”
吴伯同点点头,也苦笑道:“如果此人也是敌人,则敌人的手段,就高明到莫测高深
了。”
杜少彬蹙眉说道:“敌人那么神秘,还有个说头,像这么一位分明是帮着我们的人,也
那么神秘,就大没道理了!”
吴伯同笑了笑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别枉费心机去胡猜了,我们快点走吧!”
因为有了方才这一段离奇的遭遇,加上那苍劲语声的人末了所说的那一段话,也颇具攻
心之效,因而这三位起程之后,也更加提高了警觉。
可是,事实上,他们这一段行程,却是出奇的平静,一直到达“王家村”,中途并未受
到任何阻挠。
“王家村”,确如吴伯同所言,是一个有着百十户人家的山村,这一道百多里长的山沟,
在这一带,竟出奇地豁然开朗,形成一个狭长而面积达二百来亩的平地,算得上是一个世外
桃源。
吴伯同等三人到达这儿时,已经快天黑了,暮色苍茫中,但见炊烟袅袅,阡陌纵横,显
得一片祥和。
这情形,不由使杜少彬脱口赞道:“好一个世外桃源!”
吴伯同笑道:“‘世外桃源’四字,这里该是当之无愧的,可惜的,是我们来晚了片刻,
不会看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杜少彬含笑接道:“那不要紧,明晨再看也一样。”
吴伯同意味深长地一叹道:“但愿我们没给它带来腥风血雨才好。”
杜少彬蹙眉说道:“吴爷爷,今宵能不能将过去的事情,详细地跟我谈谈?”
吴伯同苦笑道:“且等落了店,看看情形再说吧。”
他目光四下一扫,又轻叹一声道:“看情形,今宵是没工夫跟你说这些的了。”
杜少彬奇道:“吴爷爷已有什么发现不成?”
吴伯同笑了笑道:“这就是江湖阅历了。”
这时,一行三骑已进入“王家村”的街道中,吴伯同扭头向后面的彭立人问道:“立人,
你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彭立人蹙眉接道:“这儿的居民,为何对我们都是视若无睹似地。”
吴伯同点点头道:“这就是了,你们想想看,这是一个标准的穷乡僻壤,说句自卖自夸
的话,像我们这样穿着体面,而又骑着骏马的过路客人,是难得见到的,对于难得一见的人,
而如此漠视,个中情况,就不难想见一个大概啦!”
杜少彬也“哦”了一声道:“对了!我也想起来啦!平常,我们经过乡村时,马后面总
跟着一大群顽童和野犬,而这儿,偌大一个村落,竟不见一个小孩,也不见一头狗,倒真是
大不寻常啦!”
吴伯同道:“小孩与狗,都被人家约束住了,你能想到这一点,已算是上了很重要的一
课啦……”
说到这里,已在这“王家村”中唯一的一家客栈兼买饮食的小店前停了下来。
彭立人首先飘身下马,向闻声迎出的店小二笑问道:“小二哥,还有房间么?”
店小二连忙谄笑道:“有!有!刚好还剩下一间。”
彭立人蹙眉接道:“一间怎么行,咱们有三个人啊!”
店小二哈腰笑道:“真对不起,只剩下这一间了,如果爷们能早来半个时辰就好啦!现
在,嘻嘻……只好请三位爷们挤一挤了。”
杜少彬接问道:“能不能同我们腾出一间来?”
店小二一怔道:“这个……小的可不敢作主。”
吴伯同注目问道:“这是说,空房间是还有,就是不敢作主?”
店小二道:“爷!房间是还有两间空着,但那是有人一早就订了的。”
吴伯同笑了笑道:“人家给我们留下一个空房间,已算够交情的了,挤就挤吧!”
这家客栈,一共才十个房间,除了那两个已被预订而暂时空着的房间之外,连同吴伯同
等这三位,一共是十二位客人。
那另外九个,是六男三女,年纪都在二十至三十之间。尤其是那三个女的,更是绮年玉
貌,风情万种,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引人遐思。
当吴伯同等三人安顿下来,赴餐厅进晚餐时,彭立人悄声问道:“吴爷,咱们该不该测
验一下,饮食中是否有毒?”
吴伯同笑道:“不必那么小家子气,人家已经是明目张胆地,敞开来干了,不会作这种
下三滥的事的。”
说完,首先举杯一饮而尽。
杜少彬也轩眉笑道:“纵然是穿肠毒药,又何惧之有!”
说完,也是一口干了一杯。
那店小二端着一盘炒菜走了过来,一面谄笑道:“爷们真是神人,其实,这酒菜中,绝
对没有下毒,爷们尽可放心饮用。”
彭立人冷哼一声道:“你要胆敢下毒,我不活活地剥下你的鬼皮才怪!”
店小二一伸舌头道:“小的怎敢!”
彭立人注目问道:“那九个,是什么人?”
吴伯同连忙接道:“问他没有用的,来,喝酒!”
杜少彬目注店小二离去的背影,哼了一声道:“这店小二,显然是伪装的。”
吴伯同点点头道:“不错!目前,这‘王家村’中,至少有上百的高手,在准备厮杀。”
杜少彬接问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我们三人而来?”
吴伯同道:“说得切实一点,都是为了你而来。”
杜少彬道:“如今,杜家已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究竟我爷爷当年作过些什么坏事,值得
他们如此赶尽杀绝?”
吴伯同意味深长地一叹道:“真正作坏事的人,才不会被赶尽杀绝哩!”
杜少彬蹙眉接问道:“吴爷爷,有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您向百灵城求助,也不过是
最近几天的事,为什么消息会传播得这么快,我们才离开太原城,一路上就准备了恁多高手
在等着我们?”
吴伯同笑道:“老实告诉你吧,事实上,我向百灵城求助的消息,早于三个月之前,就
放出去了。”
杜少彬一怔道:“原来是您自己放出的消息?”
“不错。”“那是为什么呢?”
吴伯同一挫钢牙道:“这些年来,我闷够了!虽然我已猜想到,当年毁灭无极派的幕后
主持是谁,但却是一直找不到他的证据,间或有所擒获,也总是在逼问口供当中,莫名其妙
地死去,所以,我一气之下,决定双管齐下,一面向百灵城求助,一面故意提前公开此一消
息,就以咱们爷儿俩为饵,诱杀那些杀不完的狗杂种们!”
杜少彬点点头道:“对!这办法倒是干脆得很!”
彭立人接问道:“只是,他们为何还没一点动静呢?”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可能是他们的头儿还没来。”
食堂门口传来一声朗笑道:“吴大侠果然是料事如神,一言中的。”
随着话声,一个身材高大,显然是戴着人皮面具的黑衫老者,缓步走了进来。
吴伯同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地,冷然问道:“你是谁?”
黑衫老者阴阴地一笑道:“在下也是当年无极派的老人。”
吴伯同这才注目问道:“你就是这儿的临时首领!”
“不!”黑衫老者含笑接道:“在下是打前站的。”
不等吴伯同接腔,又立即扬声喝道:“阿红、阿翠,还不出来给贵客敬酒。”
“来啦!”
随着这一声娇应,香风微拂,衣分红、绿、紫,三色的三位妖冶女郎,已俏立他们面前。
吴伯同目光一扫之下,向着杜少彬拈鬓微笑道:“叫的是两个,来的却是三个,少彬,
吴爷爷与你彭叔叔都老了,目前这场面,就全看你的啦!”
杜少彬轩眉一笑道:“吴爷爷请放宽心,少彬当勉力以赴。”
吴伯同目光一扫那三个妖冶女郎,笑了笑道:“三位姑娘,既然都是奉命敬酒而来,就
该快点给杜公子斟酒呀!”
黑在老者连忙冷笑着接道:“只怕你们没福气消受。”
杜少彬朗声笑道:“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如今,一下子来了三位天仙化人的美姑
娘,所敬虽然不过是三杯酒儿,却委实是须要有点福气才能消受得起。”
红衣女郎媚笑道:“咱们姊妹蒲柳之姿,怎敢当杜公子如此谬赞。”
吴伯同抢先笑道:“三位小妞儿莫自谦,先向杜公子敬酒,才是正经。”
绿衣女郎含笑接道:“老爷子说得是。”
紫衣女郎并提起酒壶,先行替杜少斟起酒来,一面并媚笑道:“杜公子,奴家先敬您一
杯。”
杜少彬似乎有点意乱情迷地笑道:“像这样敬酒,可并不稀奇。”
紫衣女郎纤手持杯,凝眸笑问道:“杜公子想必还有新鲜花样?”
杜少彬笑了笑道:“新鲜是谈不到,不过,此情此景,最好是来个‘皮杯儿’,才够意
思。”
红衣女郎“格格”地媚笑道:“真看不出来,杜公子年纪轻轻,居然已懂得‘皮杯儿’
这风流玩意儿。”
杜少彬笑道:“区区本来也不懂得,那是我这位老尚风流的吴爷爷,以真气传音告诉我
的。”
吴伯同老气横秋地,拈须微笑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三位小妞儿,
别看我老人家年纪一大把了,其实,宝刀儿一点也没老,一颗心儿更是年轻得很哩!”
红衣女郎笑问道:“老爷子取瑟而歌,莫非是也想来个‘皮杯儿’?”
吴伯同呵呵大笑道:“小妮子真是善解人意,冰雪聪明……”
红衣女郎截口媚笑道:“老爷子莫打哈哈,只要你不嫌奴家过于庸俗,不堪承教,奴家
这第一个‘皮杯儿’,就先行敬给你吧。”
吴伯同含笑点首道:“行!行!只要你不嫌我这一大把胡子得事而又讨厌,我就拚着这
把老骨头不要,也得先尝尝河豚的滋味。”
红衣女郎媚然一笑,伸手端起吴伯同面前的半杯剩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微俯矫躯,
果然将一张樱桃小嘴向吴伯同的唇边凑了上去。
同时,那紫衣女郎也向绿衣女郎呶了呶嘴,“格格”地媚笑道:“阿红已经开始敬酒了,
咱们两个,也别闲着呀……”
就当此时,食堂门口传来一声威严的清叱道:“不许胡闹!”
随着这话声,一位花信年华的青衣少妇,已缓步而入,停立于吴伯同等的座位前,一双
美目,尽在吴伯同等三人的脸上,来回扫视着。
此人美得出奇,也冷得出奇,以“艳如桃李,冷若冰霜”这两句成语来形容她,该是最
恰当不过的了。
由于她鬓边挥着一朵白色绒花,显然是在服丧之中,也因为如此,才脂粉不施地,完全
是天然本色,衬托上那一身朴素的青色衫裙,越发显得清丽脱俗,丽质天生。
自从这青衣少妇一出声,那黑衫老者与三位妖冶女郎,立即噤若寒蝉地,垂手肃立一旁,
那神情,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地。
青衣少妇那澄如秋水的美目,在吴伯同等三人的脸上,来回地扫视了四五次之后,才扭
头向黑衫老者娇声问道:“就是这三位?”
黑衫老者躬身答道:“是的。”
青衣少妇接问道:“谁教你们敬什么酒的?”
黑衫老者恭声答道:“回堂主,那是副堂主的意思。”
青衣少妇蹙眉说道:“副堂主的意思?难道难道……你们已在这食堂中布下了什么……”
黑衫老者含笑接道:“是的,已经布下了‘无影之毒’,所以才故意藉敬酒以拖延时
间。”
青衣少妇冷笑一声道:“沐成,你自行了断吧!”
黑衫老者脸色大变地道:“堂主,属下是奉命行事。”
青衣少妇漫应道:“奉命行事,自然没错,但你泄漏机密,依律当受腰斩之刑。”
黑在老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向着青衣少妇连连磕头道:“堂主,属下一时疏忽,
幸亏这三个,已是将死之人,属下虽然说溜了嘴,但秘密不致泄漏出去,务请堂主格外开恩,
从轻发落。”
青衣少妇冷哼一声:“你说得多轻松,本座身为刑堂堂主,如果对自己的手下,不能依
法办理,何以服人!再说。”
一顿话锋,抬手向吴伯同等三人一指,冷笑着接道:“你瞧瞧他们三个,是像中了毒的
样子么?”
黑衫老者不瞧倒也罢了,这一瞧,可使得他那本来有若死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因为,这时的吴伯同、杜少彬、彭立人等三人,都是安详地在向他微笑着,那情形,哪
儿有一丝中毒的样子!
黑衫老者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就当他震惊得呆若木鸡之间,青衣少妇又冷然接道:
“沐成,我叫你自行了断,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你可莫不知足!”
吴伯同目注那有如待决之困似地黑衫老者,长叹一声道:“这就是为人走狗者的下场,
沐成,事到如今,你还不奋起反抗!”
“谁敢!”青衣少妇冷笑一声道:“沐成?自行了断本座可以妥为安顿你的家小,否则,
哼……”
青衣少妇的哼声才落,黑衫老者已惨然一笑,举掌击向自己的“天灵”,“霍”地一声,
脑浆四溅地,惨死当场。
吴伯同轻轻一叹道:“秘密已经泄漏出去了,再逼死一个得力的手下,那不是双重损失
么!”
“那与你不相干。”青衣少妇注目接问道:“吴大侠能否答我一问?”
吴伯同含笑反问道:“堂主大人当不是问那有关‘无影之毒’的问题吧?”
青衣少妇那冷漠的俏脸上,居然浮现一丝淡淡的微笑道:“很抱歉!我想问的,正是有
关‘无影之毒’的问题。”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我正听着。”
青衣少妇注目问道:“吴大侠既有‘无不通’的绰号,自当知道‘无影之毒’的来源?”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据我所知,‘无影之毒’是‘千面鬼医’上官伦的独门毒
药。”
青衣少妇点点头道:“‘千面鬼医’上官伦的‘无影之毒’,除了他本人的解药之外,
普天之下,无人能解。”
吴伯同笑了笑道:“这倒是事实。”
青衣少妇美目深注地道:“可是,你们三位,却居然能解。”
吴伯同神秘地一笑道:“那是因为我们三人之中,有一个‘无不通’在内之故。”
青衣美妇接问道:“你不能说得更为详细一点?”
吴伯同笑道:“堂主大人,如果我吴某人,请你说出你的顶头上司来,你也能告诉我
么?”
青衣少妇冷冷地一笑道:“看来,你我之间,是没甚可谈了。”
吴伯同提起酒壶,替自己斟酒,一面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是的,目前当务之急,
对我们三个而言,是赶快填饱肚皮,至于你堂主大人,则应该乘此机会,好好准备安排一
下。”
青衣少妇冷冷地一笑道:“我已经准备安排好了。”
吴伯同道:“好!我们填饱肚皮就来,如果能留下这三位美姑娘在这儿,替我们斟斟酒,
甚至于唱支把小调儿,那是更好。”
青衣少妇哼了一声,向着杜少彬投过深深地一瞥之后,才冷然接道:“这儿人烟稠密,
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平民,所以,还是去村外溪边去比较方便,外面我留得有人,给你
们带路。”
吴伯同笑道:“堂主顾虑周到,吴某人先谢了!”
青衣少妇向那三个妖冶女郎挥挥手道:“走!将沐成的尸体也带走。”
目送青衣少妇那一行人离去之后,吴伯同举杯一饮而尽,然后长叹一声道:“情况是越
来越复杂,连我也好像是堕入五里雾中了。”
杜少彬一怔道:“吴爷爷此话怎讲?”
吴伯同蹙眉接道:“‘无影之毒’居然会由这批人手中施出来,你想想那位‘千面鬼医’
上官伦,目前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呢?”
杜少彬也蹙眉说道:“我想:那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上官前辈本人,受了这批人的劫
持,另一种可能,则为上官前辈的徒弟,出了纰漏……”
吴伯同苦笑道:“据我所知,上官伦根本不会收过徒弟。”
杜少彬接问道:“吴爷爷最近一次见到上官前辈时,是什么时侯?”
吴伯同微一沉思道:“已经快四年了,方才,我暗中递给你们服用的,那种能避百毒的
药丸,也就是在那一次见面时,送给我的纪念品。”
杜少彬笑道:“事隔快四年了,您怎能断定他在这四年中,不会收过徒弟呢?”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这倒是有此可能。”
一直不会Сhā嘴的彭立人,忽然笑道:“吴爷、少彬,不必瞎猜了,不论事实真相如何,
只要找到那位‘千面鬼医’,不就明白了么!”紧接着,又笑了笑道:“目前,咱们还是赶
快填饱肚皮,前往溪边赴约才对,否则,去迟了,人家会认为咱们怯场,或者是临阵脱逃了
哩!”
吴伯同连连点首道:“对!对!有道理、有道理……”
□□□□□□□□
顺着纵贯“王家村”的那条官道:往前走,离村约莫半里之外,是一片由鹅卵石所汇成
的河滩,不!其实,那是一条山溪的溪滩,不过,由于“王家村”这一带地势较为开阔,山
溪也随之扩展得有点像一条小河而已。
俗语说得好: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目前的这一条山溪,刚刚涨过一次水,
但正在迅速地消退中。
那湿源源的,铺满着鹅卵石的溪滩上,或蹲,或站地,总有四五十个夜行人,在高谈阔
论地闲聊着,在上弦眉月的黯淡光辉之下,但见憧憧人影,有若幽灵似地,在晃动着。
那位被称为“堂主”的青衣少妇,独自站在溪边的浅水中,仰首凝注夜空中闪烁不定的
繁星,默然沉思着,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她那一双美目之中,竟然孕育着晶莹的泪珠,可
惜目前并无任何人注意她的神情,不过,纵然有人注意到了,也没人敢去问她,因为目前的
这些人,都是她的属下哩!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有人“咦”了一声道:“怎么还没来?”
另外有人接道:“莫非是脚底揩油,溜之乎也?”
“溜?”原先那人冷笑道:“这‘王家村’中,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除非他们会五行
遁法,否则是溜不了的!”
离官道最近处,有人低声说道:“已经来啦!”
不错,“王家村”的出口处,于沉沉夜色中,可以看到有三道人影,向这儿迅疾地移动
着。
“不对,”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连我们的向导,应该是四个呀!”
那青衣少妇忽然低声沉叱着:“少废话!”
原来不知几时,她已由小溪中走到了官道边,那一张俏脸,冷漠得有如一付石膏像,只
有那一双闪闪发光的美目,表示她还是一个活人。
那三道人影中,传来一个沙哑语声道:“嗨!诸位,冷堂主到了没有?”
青衣少妇扬声反问道:“是王护法么?三位来得正好。”
另一个苍劲语声接道:“原来堂座早就来了,不知堂座有何见教?”
青衣少妇道:“方才,诸位的飞鸽传书,语焉不详,我正想问问三位的详情。”
听他们这对话,这新来的三位,显然就是被那位神秘的悟空大师“显颜色”赶走的三位。
只听那苍劲语声道:“不瞒堂座说,这事情,说起来可真够丢人。”
话说完时,人也到了青衣少妇身前。
那是三位身着灰色长衫的半百老者,一个瘦高,一个矮胖,那语磬苍劲的人,身材却是
又瘦又小。
青衣少妇注目问道:“石护法能否请道其详?”
那小个子长叹一声道:“堂座,咱们都是自己人,说出来也不要紧,凭人家方才所露的
那一手,合我们三个护法之力,恐怕也非其百招之敌。”
青衣少妇“啊”了一声道:“会有这种事?”
那小个子苦笑道:“我石壮为没有别的长处,但说话却是一向不打诳语。”
青衣少妇点点头道:“这点,我自然信得过。”
石壮为又苦笑着接道:“还有,那位俏尼姑的年龄,也决不致超过堂主。”
那高个子扯着沙哑的语声接道:“这个,我王老实也可以保证,石护法所言,绝对正
确。”
青衣少妇绽颜笑道:“你这个假老实的这一保证,极可能会收到反效果呢!”
王老实苦笑道:“堂座,我王老实虽然平常说话有点夸张,但这等大事,岂能儿戏,何
况又是冷堂座你的面前。”
那矮胖子扯开尖锐的语声道:“堂座,这回王护法的话,可委实是老实话哩!而且,那
位妙龄尼姑,姿色也是绝佳。”
接着,又咽下一口口水道:“如果还俗之后,与堂座一比,可真是一时瑜亮哩!”
青衣少妇笑了笑道:“是么!待会,我倒要好好地见识一番。”
矮胖子连忙接道:“那是绝对可靠的,堂座该能信得过我麻二虎,从来不轻易赞美女
人。”
青衣少妇目注“王家村”那边,“唔”了一声道:“这回是真的来了。”
不错,“王家村”方面,正有四道人影,疾奔而来,那四道人影,不消片刻,已到了他
们面前,果然是吴伯同、杜少彬、彭立人等三人,和一个带路的劲装汉子。
那劲装汉子首先向青衣少妇躬身一礼道:“启禀堂主,吴大侠等已带到。”
吴伯同打了一个饱呃,手抚着胸口,呵呵一笑道:“有劳堂主大人久等,罪过!罪过!”
青衣少妇冷然接道:“你们那位保镖的俏尼姑呢?”
吴伯同笑道:“俏尼姑被花和尚拐走啦!”
青衣少妇冷哼一声:“少废话!我问你,要不要等她?”
吴伯同双手一摊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俏尼姑,你教我如个如何等法呢?”
“那么。”青衣少妇美目深注地,接问道:“是否另外还有保镖的?”
吴伯同抬手一指自己三人,笑了笑道:“咱们这三块料,全在这儿。”
青衣少妇冷笑一声:“好!我成全你们三个!”
接着,扭头沉声喝道:“布剑阵!”
“是!”
随着这一串暴诺,但见一阵人影闪动,溪滩上已布成一道奇门剑阵。
吴伯同偏着头,向那座剑阵打量着,一面蹙眉自语着:“有点像‘五行’?也有点像
‘六合’?可是,仔细瞧来,却是什么都不像。”
接着,扭头向杜少彬苦笑道:“少彬,吴爷爷胸罗万象,无所不通,却偏偏对于阵图这
门,完全外行,不知令师是否也会教过你这一门子的学问?”
杜少彬含笑接道:“当然教过。”
吴伯同讪然一笑道:“那么,目前这鬼门道究竟算什么玩意?你看得懂么?”
杜少彬笑了笑道:“这剑阵是由三十六名剑手所组成,表面看来,有点像是‘六合剑
阵’,但实际上,它却是由‘六合剑阵’蜕变出来,却比‘六合剑阵’还要玄妙得多的‘小
周天六合大阵’。”
青衣少妇目注杜少彬,一翘大拇指道:“无极派的嫡系传人,果然高明得很……”
吴伯同飞快地接道:“方才,我在客栈中已经说过,我已经成为老废物了,今宵,就完
全看他的哩!”
青衣少妇注目问道:“我问你,你们三个中,由谁作主?”
吴伯同笑了笑道:“冲锋陷阵杜公子,运筹帷幄糟老头,你,听懂了么?”
青衣少妇点点头道:“我懂,现在,不必再多说了,眼前是三条路,任由选择。”
吴伯同笑了笑道:“我老头子正恭聆着?”
青衣少妇漠然地接道:“第一,自动随我晋谒敝上,本堂当以贵宾之礼相待,此去也不
会有什么凶险。”
吴伯同笑问道:“第二呢?”
青衣少妇道:“第二,是闯‘小周天六合大阵’。”
“第三?”
“第三是与本堂主放手一搏。”
不等对方开口,又冷然接道:“我再说一遍,第一条路,没有凶险,二、三两条,却都
是生死之战。”
吴伯同向杜少彬笑问道:“少彬,你的意思怎么样?”
杜少彬笑道:“俗语说得好:三条路走当中,我决定走第二条路。”
青衣少妇冷冷地一笑道:“年轻人,应该有这一份豪情胜概,本堂特别给你一个便宜,
只要你能在子正之前,闯出这‘小周天六合剑阵’,本堂不再难为你们,这一路下去,也不
会再有阻挠。”
杜少彬笑道:“那么,小可先谢了!”
青衣少妇漠然地摆手作肃客状道:“请!”
杜少彬安详地,步入剑阵核心,那外围的三十六名剑手,也随之穿梭游走起来。
那三十人八名剑手,都是年在三旬以下的年轻高手,一个个都是气宇轩昂,眼神充足,
尤其是那穿梭游走的身法,神奇而又快速,令人眼花撩乱,目眩神迷。
但杜少彬却是安详已极地,以长剑拄地,眼观鼻,鼻观心地在沉思着,对外围那森森剑
气,与穿梭游走的剑手们,竟然是视若无亲似地。
这情形,使得那青衣少妇,向着吴伯同蹙眉问道:“吴大侠,杜公子除了是无极派嫡系
传人之外,还艺出何人门下?”
吴伯同不答反问道:“你这位堂主大人,隶属哪一个组织啊?”
青衣少妇不由苦笑道:“你,真是一头老狐狸!”
吴伯同笑了笑道:“咱们彼此彼此……”
只听剑阵中,忽然传出一声震耳金铁交鸣,并传出杜少彬的朗笑道:“见面胜似闻名,
这‘小周天六合剑阵’,果然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能。”
原来这“小周天六合剑阵”,名虽为剑阵,却具有奇门阵法的奥妙。因而由外面看来,
仅仅是两人一组,或者是单独一人,在穿梭游走着,但在剑阵中心的杜少彬看来,却只看到
一片耀眼寒芒,与憧憧人影,那本来仅仅是由三十六人所组成的剑阵,竟然像是有数以百计
的人在面前晃动着,根本分辨不出真假虚实来。
这情形,也就是方才杜少彬入阵之后,以剑拄地,默然沉思的原因。
因为,杜少彬对阵图之学,曾经获得高人指点,不过是缺少临场经验而已。
至于对“小周天六合大阵”的生克变化,更是早已了然于胸,也因为如此,他才气吞河
岳地,要独任艰钜,自愿走对方所提三条路中,最难走的一条路,可是,他一进入阵中,看
到对方发动阵势变化之后,立即察觉自己上了当。
原来目前这一剑阵,并非是一个单纯的“小周天六合剑阵”,而是于“小周天六合剑阵”
之中,还加入了一些什么。至于究竟加入了一些什么,他,仔细观察之后,却分辨不出来。
于是,在心头节感惊凛,又感纳闷中,只好试探着攻出了一剑,这也就是方才那一声震
耳金铁交鸣之声的由来。
这试探性的一剑,立即引发了剑阵的生克变化,
杜少彬的那一剑,本来是攻向正面的两名剑手的,但他剑势一出,接触着的,却是对方
的六枝长剑,如非他的功力精湛,应变神速,这第一剑,就要了他的小命啦!
原来当他一剑递出,碰了一个硬钉子,手中长剑被震得反弹回来时,左、右、背后,三
方面却同时出现了十八枝长剑,一齐向他电掣地击来。
这,也就是说,他的一剑,换来了对方同时攻上来的二十四剑,不!严格说来,应该说
是换来三十六剑才对。
因为,当他借着反弹之力,顺势连削带闪地,应付过由另外三方面同时攻上来的十八枝
长剑时,立即又有十二枝长剑,由左右夹击而来,这也就是说,他才攻出一剑,而对方的三
十六人,却几乎算得上是于同一时间,回敬了他一剑。
试想,这种剑阵的变化之玄妙与威力之大,到了什么程度呢?
杜少彬年轻气盛,没想到初膺大任,一出手就碰上硬钉子,这口气,教他如何忍得下。
因此,当那紧接而来的十二柄长剑,由左右夹攻而来时,他已不再问避,钢牙一挫,力
贯剑尖,一式“横扫千军”,疾挥而出。
只见精虹电掣中,爆出一串“铮铮”脆响,十多道人影,一触而分。
杜少彬仍然横剑卓一止原处,胸部微微起伏着,他的左右两旁地面上,散落着十二段长
约七八分的剑尖,在闪闪发光。
至于那十二个被削去剑尖的剑手,则状如未觉似地,仍然退回原位,穿梭游走起来。
一招硬拼,双方都已知道了一点对方的厉害,都没探取进一步的行动。
外面的吴伯同向那青衣少妇笑了笑道:“堂主,贵方是否一该算输了?”
青衣少妇冷然反问道:“何以见得?”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因为,贵属已有十二柄长剑被毁。”
青衣少妇哼了一声道:“你忘了这是生死之搏?”
吴伯同哑然失笑道:“哦!对了!我还迷迷糊糊地,以为是在较技哩!”
接着,又笑问道:“贵方人多势众,为何不发动功势呢?”
青衣少妇笑道:“你这位‘吴不通’先生,怎么也说起有点不太通的外行话来!”
吴伯同故意一怔之间,青衣少妇又脸色一沉道:“大凡各种阵图,都是以守势为主,而
以攻势为辅,目前,你们这位杜公子,既然不肯发动攻势,那就只好双方对耗下去啦!”
吴伯同不禁蹙眉自语着:“想不到这捞什子阵势,还有此种妙用,看情形,我老头子八
十岁学吹鼓手,今后,也得在这方面,开始痛下功夫啦!”
被困于阵势中的杜少彬,可能已有所领悟,也可能是自认师老无功,而等得不耐烦了,
只听他大喝一声,又发动了攻势,剑阵之中,也随之腾起冲霄剑气,因而一时之间,除了看
到一片寒芒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了。
由于这激烈的恶斗,使得吴伯同和那青衣少妇二人,也暂时停止对话,全神凝注剑阵中
的变化。
另外十名闲着的剑手,以及石壮为、王老实、麻二虎等三位护法,也不自觉,一齐被吸
引得向剑阵旁边逼近。
其实,这些人之所以向剑阵旁逼近,倒并非是想加入剑阵中去凑热闹,而完全是一种紧
张情况之下,所产生的一种下意识行动。
这情形,使得那青衣少妇蹙眉喝道:“石护法,你们围上去干吗?”
石壮为讪然一笑道:“堂座,这是一阵难得见到的精彩搏斗,自然该站近一点,瞧个仔
细呀!”
青衣少妇“唔”了一声,没再接腔。
这时,剑阵中的杜少彬,可能是心情烦燥而深感不安了,居然一改原先的稳扎稳打,而
实行迅电奔雷似的快速抢攻。
可是,不论他的攻势如何的快速而凌厉,却始终有若冻蝇钻窗似地,无法突出重围。
那青衣少妇扬声笑道:“现在,距子正时分,已不太多了,杜公子,你可得把握时间
啊!”
杜少彬仅仅冷笑了一声,没接腔。
青衣少妇又扬声笑道:“杜公子,年纪轻轻的,如果就这么搁在这儿,我都替你可惜。”
杜少彬还是没有吭气,倒是吴伯同呵呵一笑道:“堂主大人既有怜才之念,就该对他网
开一面呀!”
青衣少妇笑道:“可以的,我还是那句老话,只要你们二位能随我去见效上,一切都好
商量。”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很抱歉!偏偏就是这问题没法商量。”
青衣少妇扬声笑问道:“杜公子,你自己怎么说呀?”
杜少彬回答她的,是一声冷笑,与这声冷笑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却是一声凄厉惨号,剑
阵之中,一下子就倒下两个。
这情形,使得那青衣少妇俏脸一变地,震声大喝道:“撤剑阵!”
青衣少妇的应变措施,不能说不快,但怎么说也快不过杜少彬手中的长剑,因而她的话
声才落,剑阵中又倒下了四个。
原来凡是一切阵图,对不明就里的外行人,都是无此玄妙的,但一经识破,予以致命的
一击之后,那就等于是打蛇打在七寸上,一下子就可使它完全瓦解。
目前这一个“小周天六合剑阵”,也就是在上述情况之下,被杜少彬一举而击得土崩瓦
解的。
当那些剑手们,被杜少彬一举杀掉六个之后,其余的三十名,因已获得青衣少妇的撤阵
命令,都是不约而同地,一哄而散,分向奔逃。
但杜少彬可能是杀红了眼,也可能是方才在剑阵中受了闷气无法发泄,目前这一突围之
后,竟然有若出柙猛虎似地,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一阵追杀,又使对方倒下八个,
如非是那青衣少妇及时将他截住,那三十六名剑手,极可能会全部勾消哩!
青衣少妇截住杜少彬之后,怒声叱道:“杜少彬,你疯了!”
杜少彬呵呵大笑道:“小爷正常得很,疯了的是你们这些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东西!”
话声中,两人已有若急风骤雨似的,互折了五招。
青衣少妇使的是柳叶双刀,她,双刃翻飞,截住有若一头疯虎似的杜少彬,居然显得毫
不逊色。
两人又互折了五招之后,青衣少妇才大喝一声:“住手!”
喝声中,人已虚晃一招,纵出战圈。
杜少彬手横长剑,注目问道:“胜负未分,为何叫停?”
青衣少妇冷然接道:“你可以发疯,我却不能不遵守自己的诺言。”
杜少彬一怔道:“什么诺言啊?”
青衣少妇道:“现在还不到子正,你已冲出剑阵包围,不论你是接受哪一位高人的暗中
指点,都算是你自己的力且里,我遵守诺言,不再难为你。”
杜少彬这才“哦”了一声道:“你不再难为我,我可不一定不难为你哩!”
吴伯同扬声笑道:“少彬,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青衣少妇冷笑一声道:“说得可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