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虹还在疑惑,只觉得被一股力量扯动,身不由己地往那阵心飞去。
“炽翼,你要做什么?”耳边只听见太渊气急败坏的在喊。
什么事?会让太渊这么着急?
一站稳,孤虹就转头看去。
只看见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矗立起一道金色火墙,炽翼站在火墙的这边,而透过看来虚幻不实的火焰,太渊被隔在了那头。
这火焰,是赤皇的无妄之火。
“不许!”太渊似乎是想要靠过来,却被火焰散发的热气又逼退了一步:“炽翼,不许你做蠢事!”
“住嘴!”就算孤虹看不见炽翼此时的表情,也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他此时一定是声色俱厉:“太渊,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再怎么说,我父皇死后,我已经继任火族神位。我早就应该把你碎尸万段,血祭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上古众神。”
“你……”孤虹眼里看得分明,太渊脸上的神情变过无数,显然是被赤皇的意外之举,搅得方寸大乱。
“你到底要做什么?”孤虹问道。
“逆天返生,可以挽回一切。”炽翼回过头,面对着他:“你信吗?”
“听说这个阵,可以召回一切死于虚无之力下的魂魄。”说到这里,孤虹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道:“也能让一切残缺……归于圆满。”
“召回亡灵,求得圆满……一切的残缺都能归于圆满。只可惜……列这阵势的,发动阵势的,都必须用性命来成就这召回和圆满。”
炽翼走了过来,看着脚下蓝色的衣裳,嘴角泛起了微笑:“无名列了阵,他死了。我原本不信世上会有不求回报,一味付出的感情,可是他让我见到了。原来,情爱到了深处,哪怕在对方的眼里如何微不足道,也不会因此而怨恨不满,甚至只是因为一个承诺,都能笑着把命都给了对方。”
“赤皇,我和你并不是如何亲密。”孤虹隐隐约约猜出了炽翼的用意,这种想法让他觉得无法接受:“我可告诉你,我才不要欠你的情!”
“没关系,我也没指望你会领我的情。”炽翼停在了他的面前:“孤虹,你比我幸运,至少你活着,会有人觉得开心。我死了,也没人觉得可惜。”
“你不会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孤虹退后了一步,皱着眉问:“做什么蠢事呢!这可不是一时兴之所至可以随意决定的事,哪怕你能重生,也会彻底死在这阵里的。”
“说的好!我就是要这彻底。”炽翼直视着他,一双眼睛明亮如火:“彻彻底底的死去,这一次,我不要重生,不要希望。”
“为什么?”重生,希望,为什么不要?
“希望能活着,是因为有值得守护的,值得期待的东西存在着。”炽翼笑了起来,一如当年还是火族赤皇时的张狂:“我没有了一切,活着根本没有意义。”
孤虹看向火墙后的太渊。
太渊站在那里,没有再试图越过火墙。
“你不必看他,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要是为了他要去死,我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炽翼弯腰抓起地上的那件衣衫,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还好……我没有为他去死……总算等到了值得守护的……”
“你对这个人……”孤虹又看太渊,看他脸上复杂的表情,觉得中间隐藏了些什么:“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太渊……”
“不是!”炽翼把衣服搂进自己的胸前:“要是无名愿意说他爱我,我这一生绝不会辜负他。只可惜他绝不会说,我再怎么要求,他也不会……因为他最爱的人,始终不是我。”
“你也会殉情……真是蠢……”孤虹的心里蓦然一动。
“就当我是殉情……”
“炽翼。”炽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的太渊打断了,太渊的声音像是满含压抑:“你要是真敢为这个人去死,我绝不会放过你的。所有的人,有关联的人,都会为你的所做的事赔上性命。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做。”
“一万年了,太渊,你以为一万年都还不够我想清楚的?”炽翼嗤笑了一声:“随你要杀谁吧!反正我是看不到了,再说,你要是能列出我在意的人来,我兴许不会想死了。”
太渊浑身一震。
“太渊。”炽翼低声地说了一句:“你忘了,你杀光了我所有的亲人,下属,朋友,夺走了我的一切……根本是你逼我去死的,太渊!”
太渊的嘴张了几回,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第一次看见太渊居然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孤虹有些明白青鳞之前所说的那些话的意义。
……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等得到了,才是痛苦的开始……
孤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看来和这一刻局势完全不相干的事。
有一年,在千水之城里有一场宴请火族的宴会,他在花园里,见过赤皇搂着在哭泣的火族公主回舞,还有……躲在一旁的太渊……
很长的时间,这件事总是在他脑海里浮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真正不对劲在什么地方。
太渊眼睛里瞪着的,不是赤皇,而应该是他怀里的回舞……
那么……回舞的死……和太渊也脱不了干系。
经过了这么多年,太渊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吧!
这时,炽翼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缠绕在臂上的鞭子勒到了肉里,鲜血沿着鞭子流了下来,溅落到了地上。
鲜血被地面上朱砂绘制的字型图案吸附了进去,形成了一种格外丽的红色。
“赤皇!”孤虹要过来阻止他,却被他袖中钻出的黑纱困在了原地。
“我只是顺便救你,你要能活下去就好,要是你活不下去了,我也没办法。”炽翼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这个阵一定要用我的血才能激发,你真是交了好运了。”
“赤皇,你这个疯子。”孤虹抽出长剑,却斩不断那条看来轻薄的黑纱。
“你现在知道,以往对决,我每次真的都是手下留情了?”炽翼得意地笑着。
“你敢看不起我!”孤虹大怒,用力斩着黑纱。
“不是看不起,我很欣赏你,一直都是。”黑纱被收回了袖中,炽翼站在那里,笑着对他说:“孤虹,好好活着吧!”
孤虹愕然,知道阵势已经发动。
看到炽翼倒了下来,他直觉地扶住了。
炽翼手上的伤口自行裂开加深,不住地往外流血,那些鲜血钻进了地上的逆天返生阵里,任孤虹怎么止也止不住。
文字里开始透出光芒,还如同活了一般开始慢慢移动。
层层叠叠的文字就像巨大的罗盘,一层层,交错着往互反的方向转动。
雷鸣声从洞|茓外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响亮,几乎是要把这座山击穿了一般。
火墙在太渊面前消失,太渊急忙想要冲进阵里,却在踏进阵里的第一步,就被弹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撞到一根冰柱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看到阵心的炽翼已经闭上了眼睛,又一口鲜血涌了上来,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就在他站起来,想要再试一次的时候,眼前出现了白色的身影。
寒华站在了他的面前。
太渊心中一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忘了这最强的敌手还在。
“你想怎么样?”太渊横剑当胸,深吸了口气。
“我们还没有打完。”寒华冷冷地答他:“我答应炽翼在天亮之前停手,可是现在已是拂晓,你和我还是要分出一个胜负的。”
“我暂时不想和你打了。”太渊握紧了剑柄:“我们可以择日再斗。”
“不行,说好了分出胜负,我不容你半途反悔。”寒华以掌代剑,一掌劈了过来。
太渊狼狈闪过,知道对付寒华不能分心,只能勉强定下心神,和寒华打了起来。
这边斗得激烈,阵中的孤虹却有些不知所措。
要他受赤皇恩惠,他实在是千百个不愿,但现在这宿敌就倒在眼前,而且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层层光芒从阵心开始向外延展,竖起的一道道光柱很快就把阵中两人的身影遮掩住了。
太渊分神一瞥,被寒华抓到破绽,一掌击在他的肩上,逼得他吐了一口鲜血,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停手。”就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人这么说。
寒华和太渊各退了一步,一齐朝发声处看去。
墨绿色的衣衫,墨绿色的长发,半边脸上有着焚烧过后留下的疤痕。
“青鳞……你出现得还真是时候。”太渊朝他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他:“原来你还有手臂可以用的,青鳞一族的能力时常令人吃惊呢!”
“不错,我是早就来了。”青鳞看着被光芒遮盖住的逆天阵:“我又怎么会放心让孤虹一个人对付你?”
“这阵势是你教那个凡人列的吧!”太渊目光一闪:“你到底是什么用心?”
“他居然会为了救孤虹发动阵势,我还真是没有想到。”青鳞答非所问:“狂妄任意,不愧于赤皇一贯的作风。”
“你早就知道了……”太渊一皱眉:“你什么时候知道他还活着的?”
“不是很久,不过也就两百年左右。”青鳞面无表情地说完,瞥了太渊一眼:“说真的,虽然他性格极差,但至少敢爱敢恨,你这样的奸诈小人还真是一点也配不上他。”
“你知道了两百年,居然没有告诉我。”太渊竟然笑了:“好!你好啊!青鳞!”
“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有没有扪心自问,你哪里有说这句话的立场?”青鳞也笑了:“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互相欺骗实属平常,有什么好不好的?你三番两次地骗我,害得我懊悔一生,我没有告诉你他还活着,不过是让你说句好,怎么看我都是吃了大亏。”
“停下阵势。”
“你急胡涂了吧!”青鳞摇了摇头:“逆天返生之阵开启,不论成功失败,都要有了结果才能停下,这个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是虚无之神的后裔,一定有办法停下这阵势的。”太渊抢上一步,把剑架到了青鳞的脖子上。
“你这是打算杀了我?”青鳞转头看他,不在意自己的脖子被他手上的剑划出了血痕。“你要阻止阵势是为了谁呢?为了赤皇吗?他向来不就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吗?你这个时候气急败坏地要救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闭嘴!青鳞,你停还是不停?”太渊额角的青筋爆了出来,大有他一说不就斩下他头颅的架势。
“别说我不能停下,就算我能我也不会停。”青鳞毫无惧色地说着:“只要能救孤虹,死一千个赤皇又能算得了什么?”
“你……”深知青鳞不容易打动,太渊一时无计可施,心里想把他砍成十七八段,可想到青鳞也许是唯一能解阵的人,也只能拼命忍住一剑砍下去的欲望。
“只可惜……死一千个赤皇也不行……”青鳞垂下眼帘,轻声地叹了口气。
太渊听出了他话外之音,连忙收起长剑,问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把冽水神珠给我。”青鳞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你要那个做什么?”太渊一怔,眼里不免露出狐疑。
“你是要救赤皇,还是要冽水神珠,自己选吧!”青鳞淡淡地说:“你可要想清楚了,哪个更加重要?”
太渊看着被光芒包围的阵里,眼角一阵急跳。
冽水神珠事关重大,万一要是……
可是……炽翼他如果死了……
眨了下眼,太渊手腕一转,手心多出了一颗莹白美丽有如冰雪的珠子,递到了青鳞的面前。
青鳞取到手中,竟又看向寒华。
“我还需要炙炎神珠。”他朝寒华说道。
“不行。”寒华摇头拒绝了他:“炙炎神珠是祝融精魄凝聚,性质不稳,一旦有什么异变,孰难预料后果。”
“若是赤皇或者孤虹死了,后果就可以预料了吗?”青鳞问他:“你觉得不值得冒这个险吗?”
寒华沉吟了一刻,再抬起眼睛的时候,炙炎神珠也出现在他的掌心。
青鳞取到了两颗珠子,在太渊的惊呼声和寒华的冷喝中一气吞了下去。
“你疯了不成!”太渊冲到他的身边,面如死灰地说着:“这两颗珠子一寒一热,性质完全相反,你是不要命了才把它们一起吞下去!”
青鳞的面色惨白一片,他没做解释,推开挡路的太渊,一个纵身往阵中飞去。
还未靠近阵势,剧烈的光芒就宛如利刃一般划开了青鳞的衣衫和发髻,更在他的脸上和身上留下了道道被割破的血痕。
但在融进阵中的那一刻,青鳞身上流淌出的鲜血反倒发出一种淡红色的光芒,包裹着他的身形,强行进入了原本不可能闯入的逆天之阵。
“他进去了?”太渊不敢置信地说着,眼神里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希望。
“原来炙炎冽水,竟也是逆天返生阵里必要之物。”寒华冷漠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让他心里一震。
还是被寒华……看出了端倪……
“也不能说是必要。”太渊微皱起眉:“青鳞说过,若不是要召回亡灵魂魄,以求复生,绝对是用不着这两样东西的。”
冽水,炙炎,龙鳞,凤羽,四神物列于阵中,可成逆天返生……
到这里,太渊的心如同以往每一次想到这些时一样,猛地往下一沉。
眼前的光芒里突然抛出了一道黑影。
太渊认出那是炽翼,无暇细想,飞身上前一把接住。
被他接到怀里的炽翼,明亮的眼睛紧紧闭着,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透过在空中飘舞的层迭黑纱,太渊像是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总是被一片艳丽红色包围的火族赤皇……喜欢抿着嘴角浅笑,故意问些难以回答的问题,有意无意地捉弄他……
那样的日子早已离去……不可能再回来了……
逆天之阵里,青鳞和孤虹相距一臂之遥,面对面地站着。
“你进来做什么?”孤虹望着他,从凌乱的头发衣物,到身上被割开的道道血痕。
“赤皇还是一样任意妄为。”青鳞也看着他,极为认真地看着:“逆天之阵非同小可,一旦开启,再也无法停止。”
“那你现在把他送出阵外,就是要阻止吗?”孤虹心里虽然始终不愿欠炽翼的大恩,觉得他这么做倒好,但不知为什么,却也涌上了一股难明的怨气。“还是你觉得我不值得他以命相救?也对,相比赤皇,我的存在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句话连他自己听着也不舒服,说出了口,他的眉头也皱到了一起。
“不是。”青鳞摇头:“对我来说,要是死了他能够救你,又有什么好阻止的?”
“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孤虹咬着牙说:“什么爱之类……赤皇他是胡涂了,一味胡说八道,你不会蠢到相信他的猜测吧!”
“不重要了!”青鳞微微一笑:“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孤虹眯起了眼睛,心里隐约有一丝不安。
“爱……或者不爱……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青鳞轻声地叹了口气:“或者说,这就是世间一切依循的规则。像这逆天之阵一样,要得到什么,就需要同样的东西用作抵偿。”
“青鳞。”孤虹环顾周围,发现情形不对:“这阵为什么还不停下?”
“我说了,逆天之阵一旦开启,是没有办法停止的。”青鳞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像是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仔细:“启动这个阵势,就要有陨命的打算,除去一死,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赤皇他不是被你送出阵去了?启动者离阵,为什么还不停下?”孤虹的眉头越皱越紧。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是用在你的身上,这个阵势就不该由他启动。他是火,你是水,你们天性相克,他怎么救得了你?”青鳞回答了他:“如果他一意孤行,只能让你们两个都被困死在逆天阵里。”
“什么?”孤虹心里一惊。
“启动这个阵的,应该是和你血脉相系的人。”青鳞淡淡地说:“可惜你还活在世上的兄弟只剩下太渊一个,而他是不可能自愿牺牲性命来救你的。”
孤虹突然低下了头。
青鳞也不再说话,只是看他。
“滚出去!”孤虹的嗓子有些沙哑。
“不行。”青鳞清清楚楚地回答他。
“青鳞!”孤虹抬起了头,抬高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滚出去!”
“不可能了!”青鳞轻声地说:“现在,谁也没有办法阻止了。你我各有相连半心,逆天返生之阵,已经全部被开启了。”
“这都是注定的。”青鳞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微笑着说:“我食了你的半心,迟早都要加倍偿还给你。”
“这种偿还,我不需要!”孤虹狠狠地瞪着他:“我会亲手挖出你的心来,叫你知道亏欠我的下场。”
“一样的。”青鳞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他,最终却还是垂放到了身边。
“青鳞,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孤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朝四周看着:“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把这个该死的阵停下来?”
“没有办法的,现在已经不可能停下了。”说完,青鳞捂住了自己的嘴,吐出了一白一红两颗闪闪发光的珠子。
“冽水……炙炎……”孤虹的脸一下子发了白:“你怎么……”
“你把这两颗珠子收好,这是水火二神精魄,只要你慢慢吸收它们的灵气,有朝一日,再没有人能是你的对手。苍王孤虹,会是万神之首。”青鳞抓过他的手,把珠子放在他的手心:“而且只要有这两颗珠子在,太渊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再次启动这个阵势。只要你一日把它们握在手里,就是把太渊握在手心,不论你想怎么对付他,都不是问题了。”
寒冷和炙热两种感觉在孤虹的手心里交融流转。
他怔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人……先是为了增强法力,挖了自己的半心。然后又几次三番践踏自己转世为人时的一片痴心,害得自己无法恢复不说,更是只能等着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是……
都到了这个时候……
他居然还想着为自己安排好一切,然后……再去死……
该高兴地笑……还是……该狂暴地怒?
孤虹张开了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任何事,我也知道,这无法和我给你的伤害相比,但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了。这一次,就算是……就算是……最后一次……”青鳞的笑容在孤虹的目光里凝滞,他勉强地抬起嘴角:“孤虹……”
“闭嘴!”孤虹甩开他的手,连带着把那两颗珠子都甩到了一边:“你想补偿?太晚了!”
青鳞叹了口气,手一招,把被他抛开的珠子召回了手里。
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淌下,他侧过脸,顺势用指腹抹去了。
孤虹用力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从心里涌了上来。
这愚蠢的……简直蠢得不能再蠢!
用命来抵偿就可以了?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他以为可以就这么算了?
简直就是做梦!
“孤虹!”青鳞踏前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只看见闭目站着的孤虹身后,正有什么渐渐成形……
巨大的角,锋利的爪,长长的鬃须,周身覆盖着的鳞片泛着美丽光华,慢慢舒展开的庞大身躯几乎能遮蔽日……
那是……
阵外的太渊和寒华仰头望去,瞧见了光芒里隐约闪现的龙形。
“他召出真身了?”太渊愕然地问:“出什么事了?他此刻化龙,是想要做什么?”
寒华沉吟不语,目光中同样有一丝疑惑。
苍龙缓缓睁开双目,仰头长吟了一声。
那吟声高亢清亮,直破云雾,声震九霄。
随着这声响彻天际的龙吟,苍龙一甩鬃须,直往上方冲去。
龙首和笼罩阵势的光芒相撞,轰然巨响后,阵势巍然不动,苍龙却被撞力逼退。
苍龙显然是被激怒了,不断地用身躯撞击着那些虽是无形,却是无法突破的光芒屏障。
光芒虽然随着他的撞击往外扩去,却很快地又收拢回来,就像一张巨网,牢牢地把苍龙困在阵中。
苍龙的身体不断变大,阵势也就跟着变大,直到整个布阵的洞|茓再也容纳不下……
一阵地动山摇,巨龙一个甩尾,把整座山都击穿了一个大洞,可是金色的光芒还是牢牢地裹着它。
看这个法子不行,苍龙只能缩小了些,又开始用力撞击。
不过一刻,美丽的苍龙已经遍体鳞伤,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撞着,想要硬破阵势。
终于,在用尽力气的一撞之后,苍龙坠了下来。
在落到地面之前,龙形隐去,地面上的孤虹单膝跪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吐完之后,他抬起了头,满怀不忿地看着青鳞。
始终和他相隔不远的青鳞,用一种盛满痛苦的目光看着他。
青鳞是在告诉他,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孤虹低下头,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我不会感谢你的。”孤虹的声音低低沉沈地传了过来:“青鳞,你给我记着,我永远都不会感谢你的。”
青鳞弯下腰,把孤虹扶了起来,轻轻地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苍,我只想告诉你,也许有许多的事我都会后悔,但只有一件事,我从没有后悔。”青鳞在他耳边说着:“就是在三百年前,我遇到了你……”
光芒消失得那么突然,一如开始。
阵势还是阵势,用红色的朱砂绘制在白色的冰面上,但山洞的顶上却破开了一个大洞,落下的石料碎片把四周砸得一片狼藉。
光线从上方洒落进来,经过四周冰壁的映衬,让这里愈发显得剔透美丽。
没有一点声响,连风声都没有,整个世界都安安静静的。
孤虹慢慢地伸出了左手,有一些微凉的白色碎雪很快地落到了他的手心。
他看着雪被自己的体温融化,聚合在一起,变成了晶莹的水,像是要填满他掌心的刻痕。
他仰起头,看着雪花从上面落下来,一片一片的……
那一年的腊月,站在那一片被白雪覆盖的梅林前,听见有人在念诗,那人念“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在细碎落雪里看见的第一眼,就注定了和这个人再也纠缠不清……
成亲的那一天,这个人冲了进来,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要求自己和他一起离开,那惊世骇俗的宣言,那热烈急切的目光,迷惑了早已动情的自己。
最终还是离开了,只是因为知道了一切都是骗局。这个人非但嘲笑了真心,唾弃了感情,连他摇摇欲坠的生命也一同带走了。
从此,世上多了一个鬼魂,一个没有过去的鬼魂,一个不擅记忆的鬼魂。
可就算是这样,也并不代表一切的结束,或者说,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还是在梅林,下着雪,再一次地看见了他……
哪怕过去了百年,哪怕容貌不复当初,可在灵魂深处的刻印上,依旧深深地刻着这个人的名字。
忘了也就是还记得,人死了,但心却还活着。
为这个人死去,却又为这个人活着。
这是多么矛盾的事?这是多么矛盾的感情?
有多么恨他,也就是有多么爱他!
爱和恨,也许原本就密不可分……
从什么时候开始爱的?开始那粘腻痛苦又无法舍弃的爱?
也许是递来的那一枝梅花,也许是窗外那一声低低的叹息……记不清了,只知道爱上了,然后再也没有办法说不要了!
以为可以潇洒地放手,却没有料到这种感情是世上最难以摆脱的枷锁。
困住了自己,最终也困住了他。
这段感情,是幸运还是不幸?
虽然有无法原谅的欺骗和背叛,却也有无法挽回的痛苦和牺牲。
难道说,是自己的幸运,却是他的不幸吗?
或者,这真的是两个人的不幸……
如果问他,他会怎么回答?
如果他还能够回答的话……
……也许有许多的事我都会后悔,但只有一件事,我从没有后悔。就是在三百年前,我遇到了你……
他的回答,还是会和以往一样的狡猾吧!
“你要是真的聪明,就不该做这种蠢事的。”孤虹收回了手,抱紧了依旧靠在自己肩头的这个人,在他的耳边说:“你这条没脑子的笨鱼,简直就是蠢到家了。”
握住了那只还带着温热的右手,十指缠扣到了一起,感觉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
孤虹笑了。
“好了!”他笑着说:“青鳞,我们总算是两不相欠了。”
虽然还债的时间长了一点,可到最后,还是公平地清偿了所有。
“孤虹。”炽翼站在他的身后,轻声地问他:“你要去哪里?”
“去我想去的地方。”孤虹走了两步,停下来说:“从今天开始,这个世上再没有苍王,我也不会再Сhā手你们的恩怨,谁死谁活,和我半点关系都不会再有。”
“那我问你,那两颗……”
“太渊。”孤虹头也没回地打断了他:“你觉得要是现在对我出手,能有几分胜算?”
“半分也没有。”虽然太渊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他。
“那不就好了?”孤虹淡淡地说:“炽翼,如果你有朝一日想要这两颗珠子的话,就来问我要吧!”
“我知道了。”像是了解到他的用意,炽翼露出了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
“寒华。”孤虹最后的一句话是对寒华说的:“像你这样,或者才是最幸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宁可像他一样不幸,也不要像你一样的幸运。”
在这些复杂目光的相送之下,孤虹横抱着青鳞,慢慢地走了出去。
虽然很慢,却是异常坚定的。
他知道在他身后的这些人,还会在总也理不清的恩怨情仇中间纠缠很久,但其中只属于他的那个部分已经完完整整地结束了。
“青鳞,我们回去了,山上的梅花需要人照顾呢!”他的嘴角带着微笑:“这一次,我们会在那里住上很久吧!”
陪着落下的白雪和盛开的梅花,或者只是在月色里喝一杯茶,这些都是很耗费时间的事情。
这一次,真的会是很久很久了……
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东海,在遥远的千水之城里,火族的赤皇正乘着火凤从天上直冲而下,目标是花园中的一处水池。
“看我这回还逮不到你!”
眼看着一路追杀,好不容易就要得手,他忍不住喜上眉梢。
突然,眼前一花,多出了一样东西,座下的火凤像是受了惊吓,鸣叫着在半空翻了个身,差点把没有防备的他给摔了下去。
“停下!停下!”手忙脚乱才安抚了受惊的火风,勃然大怒的赤皇大人一眼看去,看到了那个罪魁祸首:“孤寒鬼!又是你!”
那个少年虽然处在低位,却是一脸傲慢无礼地斜眼看着他。那种傲慢无礼再一次让平日里要风得风的赤皇大人怒火中烧。
这臭小子,每次在他老爹面前对自己恭敬得恶心,没人的时候又换上这种藐视的嘴脸,真让人讨厌!要不是有正事要办,趁着四下无人,非得给这臭小子一顿好打!
“别挡着我,闪一边去!”赤皇哼了一声,告诉自己不要和讨厌的小鬼一般见识。
回应他的是一个讽刺的微笑。
“喂!让你闪开你没听见啊!”
依旧是横眉冷对。
“孤寒鬼!”看他这个样子,赤皇倒有些狐疑起来:“你平时嘴巴不是挺利的,今天怎么哑巴了?”
少年嘴角抽动了一下,继续用目光和他对峙。
“我知道了!”赤皇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的嘴巴太臭了,怕被我闻到笑你,所以不敢开口!”
少年脸上阵青阵白,可还是没有出声。赤皇又说了些打趣捉弄的话,见他反应越来越小,也觉得无趣起来。
“我说你到底让不让?”
赤皇一生气,也不管这是在谁家的地头上,就当是对自己手下一样呼呼喝喝起来。
“要是不让,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方轻蔑地看着他。
一条火红的鞭子毫无预兆地抽了过去。
其实赤皇还是手下留情的了,他刻意放慢速度,就是让这小子能知难而退。
“啪”的一声,衣物的碎片和着血光,随着鞭子划过的轨迹飞溅起来。那少年居然动也不动,硬生生地让鞭子抽到了身上。
赤皇心里明白虽然没有使用法力,可自己的鞭子抽上去也是非常痛的,任谁挨上他一鞭子都会痛不欲生,可这臭小子骨头倒硬,居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心里虽然佩服,但火气却更盛了。
“孤虹!”连名带姓地喊:“你这臭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对方没有否认,还是挑衅似地看着他。
赤皇又一鞭抽了过去,这回却出乎他的意料。鞭子那头被牢牢地抓在了少年的手里。
赤皇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然后,他笑了。
“孤虹,有你的!”
赤皇一手摸过鬓边的那缕火红发丝,破天荒地用赞赏的语气对他说:“他日,你会有资格和我一较长短。”
少年的眼里流露出不解。
“现在不懂没关系,你很快就会长大,也很快就会明白了。“忽略少年不满的瞪视,赤皇手一扬,从他手里抽回了鞭子,顺便留下了一道血痕。
”今天就这样吧!希望你次次都这么好运气。”赤皇看着下方的水池,语带双关地说着。
说完,他也不再停留,骑着火凤转瞬消失在城上的水雾中。
看赤皇飞走了,少年转身看向水池。
慢慢地,水池里开始闪烁暗色的光芒,星星点点,煞是美丽。随着光芒慢慢清晰明亮,一尾小小的怪鱼出现在少年的面前。
少年伸手抓住半透明的鱼鳍,把这鱼从水里抓了上来,放在眼前看了看。
鱼身上的鳞片是少见的墨绿色,鱼鳍这么多,比那小鱼的身子还大,看上去怪模怪样的。
难得有被抓到手里还乖乖不乱动的鱼,可惜眼睛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戳瞎了……想了想,少年抓着鱼绕出了花园,直走到了城北面连着北海的石阶边。
轻轻一甩,就把小鱼扔进了北海里去。他蹲着看那小鱼浮了上来,绕了好一会才游走了。
“六皇子,六皇子!”
他转过头,看见服侍自己的人正跑过来。
“恭喜六皇子,大皇子他刚才说话了。”那人气喘吁吁地回报着:“是六皇子赢了。”
“真的?”他跳了起来,一脸得意洋洋:“走吧!我要去笑话他。”
敢和他打赌,奇练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哎呀!六皇子,您果然受伤了啊!不要紧吧!”
“我换件衣服就行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受伤了?”
“刚才我遇见大皇子派来跟着你的人了,他说您被火族的赤皇大人抽了鞭子,还一声没吭。这么深的伤口……赤皇下手也太狠了!”
“没事,我总有一天要把他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拔下来的!”
“是为了什么事啊?怎么会和赤皇大人冲突的?”
“不为什么事,我就是讨厌他,在父皇面前说我及不上奇练……我决定了……以后他要做什么,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要破坏!”
“对了,六皇子,那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扔东西。”
“丑不拉叽的小瞎眼鱼!连身上长苔藓的小鱼都要吃,炽翼真恶心!”
“瞎眼的?那么可怜?您就这么扔了啊!为什么不养着呢?”
“我才不要!要是我养了那么丑的瞎眼鱼,会被奇练笑死的!”
“它会死啊!”
“死了是它没用!关我什么事!我要去嘲笑奇练了!”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后,而遥远的北方海面,透过水雾,隐约能见到在阳光下美丽无伦的硕大鱼鳍正破开水面……
虽然不够正式,这却是他们第一次的相遇。
等到他们第二次见面,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不!那也称不上见面。
因为那时的他们,一个看不见,一个却是无法看见……
那一年,水神共工娶了火神祝融最小的女儿,世间神族纷纷来贺。
就连在水族中身份特殊,终年镇守水族八方界阵的北镇师青鳞,也破例亲自到了千水之城。
面见完共工以后,青鳞从大殿走出来,在殿前的白玉台阶上站了许久。
“苍王他……在不在千水?”他一步一步跨下台阶,目不能视对他而言,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回北镇师大人的话,因为大人今日到来,帝君特意吩咐任何人不得在外城随意走动,所以苍王大人此刻应该是在内城之中。”亦步亦趋的侍官长立刻答道:“北镇师大人可是要见苍王?”
青鳞听到这个问题,直觉地摸了摸自己被完全遮挡着的眼睛。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你们的事了,先退下吧!”他一拂衣袖。
“北镇师大人。”侍官长被他的要求吓了一跳。
“怎么?”青鳞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一刻不停地跟着,是怕我偷东西吗?”
“北镇师大人不要误会。”侍官长急忙解释:“大人第一次来访千水,帝君怕大人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才让我等跟随侍候的。”
“我虽然瞎了,可还没有到这么不中用的地步。”用锦带掩去双目的青鳞冷冷一哂:“下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是!”
侍官长虽然感到为难,但还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若是大人有何需要,只需大声召唤我等即可。”
青鳞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大步离去。
青鳞并没有想过自己在期待什么,却不知不觉沿着回廊走近了内城。
站在内城边缘的幽静小道上,他猛然惊觉自己不应再往前走了。刚想回头,却借着异常敏锐的听觉,远远就听到了缓慢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说话声。
似乎是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青鳞想了一想,往一旁走了几步,自袖中取出一把玉剑,掷往地面。
一线微光闪过,他的身影立刻消失在这条白玉铺成的小径上。
说话声渐渐近了。
“皇兄。”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说:“你这么说,未免有些过激了,再怎么说,那位青鳞大人也是父皇的贵客。”
“你说北镇师?”另一个人的声音清冷动听,却带着异常的狂傲:“他算什么东西?一条不入流的看门狗,也配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入千水之城?我们水族的脸面,就是被这些底下人给败了精光,害我成天要被那只烂鸟奚落。”
“这……”先前说话的那人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皇兄,这样说,不大好吧……”
“太渊,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虽然不像我是纯血的皇子,但总是父皇的儿子,比起那些不知哪里来的东西高贵得多了。”那个狂傲的男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不要总是唯唯诺诺的,看上去一点气势都没有。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落得今天这么可悲的下场。”
“是,皇兄教训得极是。”
相比,另一个人简直就是没有丝毫火气,就算受到这样的奚落,也只是语气中有些黯然:“太渊记住了。”
“我想也是。”那人的声调又是一变,轻柔却又带着危险:“太渊啊!你这家伙不是我们中最没用的一个,就是最可怕的一个。你倒是和我说说,你准备如何化解心里的怨恨呢?”
“皇兄又在取笑我了。”另一个人苦笑着回答:“等过段时间,我就去向父皇请求,把我封往边野。”
“哦?真的?”
“是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你这一手,倒是出乎意料……”
声音渐渐远去,慢慢也就听不清楚了。和刚才同样的微弱光芒闪过,青鳞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他消失的地方。
手一招,玉剑飞回了他的袖中。
他在微笑,嘴角上扬,那是一个狠厉的微笑。若是有熟知他性格的人看到,就一定知道,他此刻已经是满腹的怒火。
“皇子……”青鳞自言自语:“他是谁呢?”
刚才自界阵外走过的人,那个目中无人的狂徒……纯血的皇子,是共工的嫡子,那么只有……
轻柔的脚步声从前方传了过来,青鳞立即就认出这个人就是刚才两人中的一个。
“是太渊吧!”他肯定地说。
“果然是瞒不过北镇师大人。”
那个声音温和的人缓缓从青鳞身后走了过来,用恭敬而绝不诌媚的语调说:“共工七子太渊,见过北镇师青鳞大人。”
共工的第七个儿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青鳞当时这么想。
于是千水之城里,睚眦必报的青鳞遇到了别有所图的太渊,不久之后,他们两个人就联起手来,在水火两族统治的天地之间,掀起了一场改天换地的血腥战争……
一万三千年前,火族大军终于攻入了千水之城。
或许,水族最强盛的时代已经随着父皇的逝去而消失了……
孤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白色的美丽城池,任他性情再怎么强悍坚韧,心里终也觉得有凄凉。
父皇死了,奇练也是,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又是怎样的命运?
“苍王,快束手就擒吧!”
苍虹一言不发,一剑斩下了阻拦者的头颅。
鲜红的血液喷洒出来,他用手一招,半空中的血液如同箭矢往四周散开,围住他的人一个不剩地倒了下去。
他收起长剑,眼前一黑,忍不住又吐了口鲜血出来。
身上银白色的战甲已经被血染成了艳红,这是他所经历过最惨烈的一次战争,也是让整个水族付出最大代价的一战。
不!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只要这一次能够撑过去,总有一天要重返千水,让那些背叛者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呸!”
孤虹吐干净嘴里的血渍,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就要到边界之时,远远看见云端有不少人影,孤虹握紧了剑柄,加速飞了过去。
“来的是谁?”只听有人喝问着。
“你们是谁的属下?”看到那伫立整齐的士兵们穿着水旗的战衣,孤虹不禁面露喜色:“可是接到告急,特意……”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有一个声音从那些士兵的身后传了过来:“我还以为太渊那家伙故意设计拖延我,没想到他还知道信用这两个字怎么写的。”
孤虹神情一凛,刚刚稍许放松下来的心转瞬又绷紧了。
士兵们左右分开,方形的席榻被抬到了前面,半躺在那上面的人穿着水族纹饰的衣物,眼睛的部位却是用锦带缠绕着。
“拦住他的去路!”那个人下了命令,士兵们围了上来。
“北镇师……我记得你!”
孤虹眯起了眼睛,这才明白难以破解的四方界阵为什么会被火族轻易突破,原来掌控界阵的北镇师青鳞竟然阵前倒戈:“怎么?你也要叛出水族了?哼!我就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伤得很重。”青鳞从靠着的锦墩上直起身子:“你们小心些,可不许弄死了他!”
“哈哈哈哈……”孤虹仰头大笑了一阵,然后轻蔑地说:“你想杀我?凭你,还不配!”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这么嘴硬也是不容易。”青鳞的怒火从心头烧起:“你不是看不起我吗,我今天就是要让你死在我这条‘看门狗’的手里,看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孤虹哼了一声:“北镇师,你恐怕是低估了我……”
”青鳞!你怎么还不动手?”孤虹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有人在喊:“小心迟则生变!”
孤虹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变得铁青。
“太渊!”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你还有胆追来!”
太渊在他身后停下,一身华丽红衣的赤皇跟随在旁。
“你我兄弟一场,我也不想赶尽杀绝。”太渊叹了口气:“但是……皇兄你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能安心,所以不得不这样咄咄逼人。”
赤皇听到太渊语焉不详的断句,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孤虹没有说话,他只是猛然转身,一剑刺了过去。
孤虹本是水族中的护族神将,他能和火族的赤皇炽翼相提并论,力量又怎能小觑?虽然他现在身受重伤,这一剑的锋芒还是让太渊立刻要后撤避让。
众人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就看见赤皇站到太渊身前,他臂间宽阔的红色绸带同时往孤虹卷了过去。
火一般的红铺天盖地而来,映得孤虹眼睛一片血色。他一剑劈过去,剑身却好像被什么柔韧之物缠住一样。
火红的长鞭,一端握在赤皇的手里,一端缠在孤虹的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