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若不信邪,开始演戏阵法,一日日,在藏经阁里翻遍了所有相关的书籍,不断演练,终有小成。
十岁那年,苏槿若便可以随意出入极乐谷,可进去后,才发现,里面也依然只有她一个。
失望,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苏槿若开始学会遗忘,直到再出去也会下意识地避开极乐谷的方向。但从那时起,苏槿若知道自己的内心总会似有若无地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直到此刻,这种情绪被放大到几乎让她窒息。
季岩被眼前灼灼而清澈地目光注视地有些不自在,也许就母妃过世后,再也没有人这样注视过自己的缘故,竟然会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被一个少了整整十年的小女孩看穿,季岩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但心底挥不去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没有让这样的情绪蔓延,邪气的笑容再度浮起:“早知苏怀诚的女儿是如此绝色,本王实在不该等这么久。”
一句话,让苏槿若迷茫的心清明了起来,临出门之前,普明师兄说过:踏出寺门,从此以后你便是侯府的千金,岭南王府的准王妃,再不能任性妄为了。苏槿若不懂朝堂的纷争,却在无意间卷入了漩涡的中心,看似平静,实则拨浪滔天,如此情形,哪里还会有什么真情实意呢,即便曾经的温暖又能如何?如此想来,一切倒也不算那么难接受了。
不曾掩饰的神情,心中的一喜一怒尽收在季岩的眼底。上前一步,没有任何预兆,将苏槿若揽入怀中。
苏槿若的身子不由得一僵,不管她的心如何,到底是在空门长大,从来不曾跟任何一个男子有过如此亲近的动作。能够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能够真切地感触他的体温,鼻息里充斥着淡淡地麝香气味,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短暂的无措之后,本能地想逃开因陌生感而带来的不安。
“不要动。”季岩的声音极轻,几乎是呢喃,“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王妃,我的正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不管你存在怎样的心思,我只要你记住,如果你不是当年的那个误闯极乐谷的小女孩,即便你是苏怀诚的女儿,也不可能成为我的妻子。”
字字句句入耳,苏槿若有些糊涂,不管她如何聪慧,终究不过是生长在无争佛门中的十二岁女子。抬起头,清澈的目光望着季岩的眼眸,不期然地碰上他的温柔,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听懂了吗?”
苏槿若木然地点头,脑子却是一片空白,究竟他的那句话才是他的本意呢。还没有弄清季岩话中的深意,早有一个灰衣男子近前:“主子。”神情、声音俱是恭敬无比,但相比于觉悟超然世外的恭敬又多了一层世俗感,让苏槿若觉得无趣。
“启程。”季岩的声音已无一丝之前的戏谑,低沉却不失威严,周身散发的气息让苏槿若不由得心神一窒,心中疑惑更甚,岭南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呢?自己此去又会有一番怎样的际遇呢?
世人皆说,岭南王谪仙之姿,文采无二,风流无双,谈笑风生间便夺了云月的风华;处处留情,天下青楼软阁无不留下他的足迹,却又来去翩然,不留一丝痕迹。这一切,此时的苏槿若却是一无所知,即便是武林至尊的北空寺,也不会让这样的风流传言流于寺中的。
“苏小姐。”灰衣男子低声叫道。
苏槿若瞬间收起所有的思绪,目光淡淡地扫过,款步朝前走去。
明明是不经意的一瞥,甚至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灰衣男子却感觉到了十分的寒意,不由得浑身发冷,不知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小小年纪竟有着这样的气势?转而也便释然了,能让主子不远千里来到此处,甚至在山下候了一个多时辰的女子又怎会是普通人呢?
不及多想,便快步跟了上去,主子们的事哪容得一个奴才去过多猜度呢。
回首望别故里,此去不知何时归。
北空寺是故里吗?也许是吧,如果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尚不能算故里,那何处又该是呢?
苏槿若收回目光,放下轿帘,压下眼里的湿意,从答应苏怀诚的那一刻开始,自己不就做好了重新开始的打算,不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了吗?
双腿盘起,闭起双目,轻轻转动临行前普明师兄相赠的红珊瑚念珠,心中默念《金刚经》。苏槿若难得有自觉自愿诵经的时刻,此刻,她的心里却不作他想,只留一片清明的心境。
山道崎岖,苏槿若坐在轿中,却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心中暗笑,天底下也只有天家才有这样的仆从吧。
轿帘被掀开,一道强光迫得苏槿若不得不睁开眼来,看到的是季岩那张不输任何光华的脸。
“槿儿,下来换车吧。”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开口叫她,语气温和自然,仿佛是多年的家人般随意。苏怀诚也是这么称呼的,但季岩口中出来的这两个字却让苏槿若觉得心有了异样的感觉。
苏槿若跳下车来,季岩伸手将她扶住,充满笑意的眼里尽是美好的温暖。这一次,苏槿若没有挣扎,任由季岩手心传来的温度温暖着她冰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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