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use I sathe end before we had begun.（因为我们还未开始前，我就已经看到了结局。）

——《Goodbye My Lover》

没有记忆的话，该有多幸福啊。

也许真该说一声不愧是师徒，回复记忆后，季沫脑中闪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

漫天的冰天雪地中，季沫双手握拳，垂着头闭着眼睛，静静地站在原地。此时她该有的记忆已经全部归位。并没有如同想象中做出理所当然的痛苦丝毫，但是那几近扭曲的痛苦神情，依然在她脸上浮现了很长时间。

最后，她还是睁开了眼，因为即使温度冷到了心中，她除了前行，没有其他选择，更没有逃避的资格。

莱塞斯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显然这位曾经的师傅体贴地明白这种时候，还是留下她一个人比较好。

一道隐隐的轮廓在季沫的面前时隐时现，季沫看到了一张即便模糊也依旧不难看出­精­致的美丽面容。

“……法伊。”

她说。

不用问，她也能立刻就知道对方的身份。“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吧。”季沫弯了弯眼，努力想要拼凑出一个笑容，“没想到，竟然是个美人。”

明明是调戏般的话语，女孩的声音，却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似的。

朦胧中，法伊似乎也笑了，“我阅读了你的记忆后，发现果然还是光明骑士长姿态的样子，最适合你。”他顿了顿，“我没有形态，你看到的，是上一任法则的样子，安伯度因。”

季沫安静地看着他。

“诚如你所见，我是法则的选定者和指引者，按理，上一任的法则陨落的时候，我就该消失了。”

“但是，安伯度因成为法则的日子太短，短到了他还没有得到最后的传承，就已经陨落。”

“我真是一个差劲的指引者。我选了两任的法则，都……”

法伊没有说下去。

季沫知道，她其实，在耶和华反抗成功的那一刻，也应该陨落才是。不同于安伯度因选择自我毁灭，她是因为被分法则弑杀的关系。是她的错，当选定那个世界的法则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圣经，没有很好地感受着引导的力量，不小心融合进了那段记忆，然后……

那个世界是她作为法则所背负责任的第一个世界，她曾经说的多好听啊，说着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如论如何也会走下去。责任和义务平等。

这样好听的话，还包含了一种自以为是的牺牲。

结果她一手酿成了一个世界的悲剧。

“法伊，我……”对不起。

这三个字，季沫连说出口的脸面都无。

太轻俏的三个字。

“现在的你，还太年轻了。”法伊叹息了声，“但是我就快要消失了，所以……我别无选择。但是救你，我并不后悔。因为我已经没有­精­力和信心去选择第三位的法则人选。季沫啊……得到完整的承传后，你也就正式成为了法则。很多力量，我无法再给你指导和限制，你一定要……小心啊。”

“……法伊……”

“无论如何，看在我的份上，季沫。至少……至少在你陨落前，找到能够传承法则的继承人。拯救世界，防止世界毁灭这种说法，重量，真的是够了，真的……”

“我发誓。”季沫的眼泪掉了下来，她从来不愿意承诺，可是人的一生，总应该背负一些的，不愿承诺，不过是她逃避责任的方式，而她不能永远不直面一些事和人。“身死魂灭，我也会尽全力成为法则活下去，若有一天我真的不得不陨落，一定不会让法则就此断绝。世界绝不会毁灭在我的手中……法伊，如果我能活着，我就不会自己选择去陨落，你……没有选错人。”

“……谢谢。”

“对不起。”季沫说。

“这样，就结束了啊。”有一段距离之外的地方，金发蓝眸的男子正在那里眺望，但显然，这样的距离，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才对。

“陛下，卡诺恩殿下是法则的话，那么……”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灰敕。”

银灰头发的娃娃脸红眸陡然间变成了竖瞳，莱塞斯鲜少叫自己的名字，或者说，莱塞斯鲜少让人觉得这个人有认真的时候。然而当莱塞斯真的轻描淡写地叫他的全名的时候，即使声音给人漫不经心的错觉，也依旧让他觉到了不可违抗的冰冷的警告。

“看来计划要改变了……”莱塞斯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属下的神­色­，兀自在那里苦恼着，“算了，本来就是为了……”他似乎是苦笑了下，抬头看向被渲染成不同颜­色­的天空，“传说中法则的承传，上一代光明神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东西。”

“陛下，一旦继承了法则……”

“嗯，我明白。”莱塞斯接下了灰赦语言而止的话语，“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了。”他仿若是自嘲地笑了下，“我还以为，从此后，再也没有什么横在我们之间。我终究是失算了。”

最后的最后，输给了天意。

光明神与法则之间，有着不可协调的矛盾。

这种矛盾，甚至轮不到莱塞斯云淡风轻地化解。或者说，继承了法则的卡诺恩此时也应该意识到了。从此后，卡诺恩对自己，只会剩下防备。

他不会信自己的。

他不会信自己了。

这种事情，莱塞斯甚至不用特意去问他一句，你还愿信不信我？

就算他说了苦衷，卡诺恩也不会全信的。他明白，所以他不会特意去解释。

因为他也吃不准了。

时间能够改变一切。他对卡诺恩的执念太深。因为当初他离开时带给他的痛楚和后悔太过深刻。

走了那么长的路，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卡诺恩，以爱和保护为名。

他也累了。他也是会累的。

“走吧。”莱塞斯最终站起，眉宇间的疲­色­一闪而过。

“陛下……”

“他是法则。”莱塞斯淡淡地看了灰赦一眼，“只要这点不改变，我和他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以我对他的理解。只要卡诺恩还活着，即便厌倦到了想死的地步，他也会继续当下去的。诚然，我可以杀他，可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这样的想法，现在和以后，也不可能有。若我都能对他下了手去，我曾经做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我不会做这种否定自己的事情。你要好好记住，灰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