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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莲花灯会

“什么事如此匆忙?”

耳边传来兰洵一贯的清冷声音,冷月这才将目光从苏园身上抽离。

“回主上,刚刚收到一桩委托,三万金,取唐少­性­命。此次的委托金数目过于庞大,而且有些蹊跷,属下特意来请示主上,这桩委托,鬼门接是不接?”冷月垂首问道。

兰洵目光微闪,“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啊。”

冷月不解,“主上早料到会有人要取唐少­性­命?可是……属下不明白。”

就算发现了唐少是个内功深厚的高手,他的威胁也不足以需要请动鬼门杀手来除掉他,甚至是付出了高达三万金的委托金,这个数目已经是鬼门接过最高的一笔委托金。

兰洵掩盖在黑­色­手套中的左手按在墙面上,指尖微动,再放下来时,墙上竟是已经留下了五道深深的划痕!

“你们不需要明白什么,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此次委托的等级,列为特级。”

“什么?”冷月猛地抬头,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特级委托直接由鬼门最高等级的杀手接下,而鬼门最高等级的杀手,即门主!鬼门成立十年来,还未有一桩委托足以列为特级委托,即便对方是江湖通缉榜上至今在逃的三大恶徒,门主兰洵也未将那三人列为特级委托。如今只是区区一个唐少就足以让门主亲自动手?

冷月怎么也想不通唐少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威胁,足够让那个委托人和兰洵如此重视。

“走吧。”兰洵未作解释,看了苏园一眼后,就消失在­阴­影中。

冷月也不多做停留,只冷眼瞥了一下苏园逗猫的模样,就跟着兰洵离开。

江湖上近来发生不少让人费解的事情,墨寒剑背后的疑团,洪德昱被废除内力,还有唐少的红眸。影楼近来也因此生意好了许多,但可惜的是,似乎连影楼也难以得到这其中的一点消息。

不过,不管江湖中发生多少事,百姓们的生活也还是照常过着。

每逢八月十六,醉仙居都会在城东码头办一场莲花灯会,吸引城中的年轻男女前来参与,欢歌载舞,很是热闹。

酉时的时候,整个城东码头包括醉仙居开始挂起了印着莲花图案的灯笼,在这傍晚时分,一盏又一盏的灯笼陆续被点亮,照亮了一方天地,似乎比那西边的夕阳还要亮堂几分。直到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在西边山头底下,整个城东码头已经挂满了莲花灯,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看那些结伴而来的姑娘们,浓妆淡抹,罗裙轻扬,娇媚的,雅致的,水灵的,柔美的,各­色­美人群芳争艳,哪一个不是­精­心装扮过?再看那些个公子们,谈笑风生,折扇轻摇,哪一个不是玉树临风的风流公子?月圆夜里赏花灯,月美,花美,人更美。事实上这一个莲花灯会也是一个给那些年轻姑娘们和公子们一个相互结识的机会。

但就算是这样美轮美奂的夜晚,也总是会有些人与之格格不入。

苏园百无聊赖地到处逛着,身上穿的依旧是不合身的宽身衣袍,脸上的“疤”在灯光的照映下有些狰狞,她这样的一身行头招来了旁人不少的白眼。

苏园也不介意那些眼光,自顾自地走着。许多商家都趁着这次的机会准备小赚一笔,故以这道路上摆了许多的摊位,有卖各种糕点小吃的,有卖珠钗玉佩的,还有卖莲花灯的。

不过看了许久,苏园也没看中一样感兴趣的。珠钗玉佩是那些姑娘或是公子买来赠予意中人的,莲花灯则是用来放到河里许愿的。原本想着买包桂花糖解解馋,走了一路却是没看到有人卖。

苏园走在墨薇和唐少的身后,看着前面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有些落寞,大概是这一个月来和唐少待一起习惯了,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让她有些不习惯。

她想起临出门前问过唐少,为何会答应和墨薇一同来这莲花灯会,当时他只说是想来凑凑热闹。这样敷衍的回答,换做任何人都不相信。难不成他和人家姑娘看对眼了?

“没看上墨霜霜,倒是看上墨薇了,这小子眼光还真是独特。”苏园一边嘀咕着,一边慢慢地走在后面。

原本她并不想跟着来,但唐少现在在城中的地位尴尬,而且墨兴对唐少的态度那么怪异,她担心会有什么变故。不过出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墨兴竟然在暗中派了不少人保护着唐少和墨薇,可如此一来,也让她心中的疑虑更深。

大概是今夜夜­色­太美,许多人都没有太过在意唐少的出现,反而是许多小姑娘在看到唐少身边的那位温婉姑娘时,纷纷露出失落的神­色­。墨薇看到这些的时候,总是会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却发现他由始至终都是冷漠的神情。

“唐大夫不喜欢和薇儿一同赏花灯?”墨薇柔声问道。

唐少扭头看她,微微一笑,“怎么会,墨姑娘愿意邀请唐某,是唐某的荣幸。”

墨薇看着他的笑容一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感觉脸上有些不正常的温度。

身边人来人往,耳边不时传来几道叫卖的声音,唐少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卖桂花糖。

“唐大夫,薇儿能问一个问题吗?”墨薇问。

唐少随意地应了一句,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卖桂花糖的人。他记得平日里苏园闲来无事总是爱拿桂花糖当零嘴,今早她还在埋怨偌大个墨家居然没有一颗桂花糖。

“老板,给我一包桂花糖。”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唐少往身后看去,果然已经看不到苏园。

他拨开人群,寻着苏园的身影,想到她嘴里砸吧着糖块的可爱模样,他就觉得好笑。

终于,在码头边上一个小推车旁看到了她,如他所想,她吃桂花糖的模样就仿佛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唐少不自禁地扬起微笑,可紧接着的那一幕却让他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边。

第三十七章 奇怪画舫

码头边上的风有些大,那些漂在水面上的莲花灯轻轻摇曳着,晃动的灯影在河面上形成美妙的画面。

不远处公孙敏为她将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拨开,动作温柔而小心翼翼,手里提着的莲花灯笼在她的脸上晕出淡淡的光,映衬着她脸上的笑容……让唐少感觉刺眼得很。

“唐大夫?”耳边传来墨薇的声音,唐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你方才说,想问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哑,突然有点想喝酒。明明自己不喜欢酒,真是奇怪。

墨薇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与她往日形象不符的可爱笑容,“唐大夫在五年前拒绝了霜霜姐姐,能告诉薇儿是为什么吗?”

唐少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当年会拒绝墨霜霜?这种事情……

“无非是那个人不对而已。”

墨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的只是一个卖桂花糖的老人。

他的意思是说墨霜霜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换言之他已是心有所属?墨薇秀眉微蹙,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白费力气?

河面上灯光闪烁,­精­致若真花的莲花灯轻轻漂移,好像在为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曲调伴着舞。

许多人听到那音乐声都停住了脚步,向着码头边上看去,只见一艘画舫从另一头悠悠而来,伴随着船上的琴箫合鸣,回旋宛转,悠扬清澈,仿佛能看到水中­精­灵和着那点点火光翩翩起舞的景象,时而调皮,时而优雅,均是迷人的样子。

“是杏雨坊的雪柳姑娘和云桦公子!”不知是谁惊讶地大喊,这才唤回了许多人的魂。

“哇,醉仙居今晚可是下了大手笔,竟请来了雪柳姑娘和云桦公子!”

“能听得雪柳姑娘和云桦公子的琴箫合鸣,真是一大幸事啊!”

那画舫还未完全靠岸,不少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往那河岸边靠拢,只为了能够更近距离地欣赏那美妙的乐曲。

苏园看到这边的热闹,也随着人群走,一边不忘寻找唐少的踪影。方才为了买桂花糖,把唐少和墨薇跟丢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在哪。

“阿苏,你在找什么?”公孙敏在一旁问道。

苏园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琢磨着该如何摆脱他。她是在买桂花糖时遇到的公孙敏,她其实并不想与他有过多的接触,公孙家本来就与朝廷牵扯不清,而朝廷的目标很有可能是冰铁令和墨寒剑,如此她便应该要小心行事,免得惹火烧身。但不久前公孙敏才赠予她可以在茴香楼任意品尝美酒的玉佩,她如何能够对人家视若无睹?

苏园想了想,做出一副明白事理的模样,“公孙公子,阿苏和唐少是亲戚,这是明月城人人知道的事情。这两日发生的事,想必公子也很清楚,而且公孙家今早才和唐少划清界限,公子还是避嫌的好,免得被人说,公孙家与我们这些怪物丑八怪有什么关系,抹黑了公孙家的名声就不好了。”

公孙敏并没有因为苏园的话而就真的远离她,反而又靠近她几分,“阿苏此言差矣,公孙家可不是因为想和唐大夫划清界限才收回那宅子,而是如今他身在墨家,已经不需要公孙家的庇护,所以才将宅子收回。而且,无论如何,那都不影响我与阿苏的结交,不是吗?”

公孙敏的靠近让苏园感觉到了厌恶,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是苏园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挑逗。公孙敏在挑逗她?难不成他知道自己是女子?

苏园正想说什么,突然手臂被人拽住,耳边是熟悉的声音:“阿苏。”

唐少紧紧地握住苏园的手臂,那力道大得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直到苏园皱眉骂道:“你是骨头痒了想被我揍?那么大力做什么?”

唐少这才放开她,看向苏园身旁的公孙敏,语气有些不悦地说道:“公孙公子怎会和阿苏一起?阿苏可是唐某的亲戚。”

说的竟是和苏园同样的话,让公孙敏不禁一笑,“唐大夫都能和墨家的人如此和谐地走在一起,我同阿苏又如何不能?”

苏园往唐少身后一瞅,墨薇正安静地站在唐少的身后,看到苏园和公孙敏看向她,礼貌地微笑点头,整一个温柔娴淑的小媳­妇­模样。苏园瞪了唐少一眼,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勾引良家少女的居家必备神器!

唐少见苏园瞪自己,心中却莫名地欢快起来,心头一热,就在苏园愣神之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的这一举动被旁的两人看在眼里,均是心头一震。唐少看着苏园的目光表情他们看得分明,那里面有宠溺,有眷恋,有依赖。

墨薇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在唐少看苏园的目光里看到了男女之情!唐少心中的那个人,该不会是苏园吧?怎么可能,他们都是男子啊!墨薇心中大惊,唐少……有断袖之癖?

原来他所说的“不对”是这个意思,难怪,连墨霜霜都入不了他的眼……

河中的画舫已渐渐靠近岸边,不知何时开始,乐曲调子变得有些急,如一场来势凶猛的暴雨,如一道翻滚奔腾的瀑布,听得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上一下。

“这琴声不对……”唐少突然皱眉说道。

苏园眼睛紧紧地盯着那艘离岸边越来越近的画舫,默不作声。

墨薇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心中也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时公孙敏突然对着他们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办,就不多陪几位了,告辞。”说完也不等他们三人回应,就径自转身离开。

墨兴派来暗中保护唐少和墨薇的几人也在这时候现身,其中一人走到唐少的身边垂首道:“唐大夫,情势有些蹊跷,请随我们回府。”

“来不及了。”

苏园话音未落,只听到琴弦断裂,发出刺耳的声音,几道银白­色­亮光闪过眼前,只是瞬间,那画舫中就冲出了十几个黑衣人!

第三十八章 画舫中的女子

十几个蒙面黑衣人突然从画舫中出现,许多人都惊了一跳。而紧接着,他们手中持着刀剑,猛地就朝人群中冲去!

“啊,救命啊!”

“杀人啦!”

靠岸边较近的人失声尖叫,纷纷四处逃窜,推搡着离开,可越是着急,人群越是挤作一团,谁也走不出去。

苏园正警惕地看着那些正往这边来的黑衣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牵住。

她回头皱眉看着唐少,他的脸泛起一些红晕,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怕像上次比武大会时候一样,一转眼你就跑没了,回头我还得去找你……”

唐少话还未说完,就被苏园猛地一拉,接着便是眼前一花。

苏园一脚踹在刚刚想要抓住唐少肩膀的黑衣人身上,转身又一掌劈向从另一个方向来的黑衣人,动作之迅速让周围的人甚至连她是如何出手都未能看清!

墨兴派来的那几人包括墨薇都看得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苏园个子小小的,竟还是个高手!

不过,未来得及让他们惊叹,那些黑衣人已是全部向着他们这边而来,他们不得不出手应对。

苏园紧紧牵着唐少的手不放,将他护在自己的身边。这些人,是针对唐少而来的!而且,他们显然是想抓活的,所以对唐少下手不敢太重,不过对她可就没那么照顾了,刀剑翻飞,招招都是毫不留情。

苏园刚开始的时候还打得挺轻松悠闲的,可她现在是一点内力也使不出来,应付起来便费力许多。但她毕竟也是这江湖上排得上名的高手,不说身经百战,那也是曾经浴血奋战,怎么可能轻易言败?

“阿苏,小心!”唐少将苏园猛地一拉,侧身想为她挡下旁边的一把剑,可好一会过去都没有感到痛觉,回头一看,竟是苏园伸手握住了那把剑!

鲜血从苏园的手上一滴滴滴落,她却好似没有痛觉,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黑衣人。

“阿苏……”唐少看着她手上的鲜血,感觉心跳猛然加快,身体里的内力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连呼吸都重了许多!

苏园紧了紧唐少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一些,“我没事。”

原本一直围在他们两人旁边的黑衣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唐少身上那恐怖的内力波动让他们本能地停住了脚步,还有那双红眸,果然如传言一般骇人!

“不好!”墨兴派来的那几人见到唐少的模样,都大喊不妙。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因为他那一双红眸而慌乱起来,但是好奇心又让他们不愿意就这样离开,而是远远地看着。苏园和唐少在顷刻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唐大夫……”墨薇再次看到唐少的红眸,还是禁不住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你们是什么人?抓唐少想做什么?”苏园沉声问道。

那些黑衣人并没有回应苏园的话,只是一直戒备地看着他们,确切的说,是看着唐少。

就在两边都僵持着不动的时候,那艘从靠岸开始就一直不再有动静的画舫突然传出了琴音!

方才琴弦明明已经断了,为何还能……

那琴音柔和优美,就像情人的手轻轻抚过脸庞,带起心灵的一阵阵颤抖,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几乎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琴声陷入了迷离,苏园也在一瞬间失了神,猛地回过神来,才惊觉可怕!如果此时是两人对决之时,刚刚那一瞬间只怕她已成为刀下魂!

但奇怪的是,唐少却因为那琴声而停止了内力波动,眼里的红­色­也渐渐褪去,已经是平静了下来……

“阿苏,你的手……”唐少抓住她受伤的那只手,深可见骨的伤口让他好看的眉头都拢在了一起。

苏园看着那艘画舫,大声喊道:“阁下竟识得早已失传的音攻术,可是琴魔仙子的传人?”

“琴魔仙子?”画舫中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似梦似幻,带有几分缥缈。

“没想到百年以前的人了,还会有人记得。”琴音未断,那女子像起回忆起了什么,有些感慨地说道。

琴魔仙子,在百年前是活跃于江湖中的一号传奇人物。魔和仙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词用在同一个人身上却是没有一丝违和感,说她是魔,那是因为她凭借一把琴,杀人无数,说她是仙,那是因为她容貌倾城,说是天仙下凡亦不为过。

琴魔仙子原来是音仙派弟子,音仙派擅于用各种乐器进行攻击,在当时的江湖也是颇具威望。但后来,音仙派被江湖中的几大门派联手围攻,一夜之间,死伤无数,音仙派从此在江湖中消失。

那时的江湖没有所谓正义邪恶,只有利益,为了利益将一个门派灭门,并不少见,几乎没有人会说要报仇那样的傻话。而琴魔仙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为人们所知,她手持一把琴,发誓杀尽所有使得音仙派灭门的恶徒。

琴魔仙子的音攻术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一度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可惜在琴魔仙子死后,音攻术就失传了。如今能够在这里见识到传说中的音攻术,苏园心中有些许兴奋,还有些敬畏。

“本座与琴魔仙子并无关系。”画舫中那女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苏园皱眉,“那阁下到底是何人?”

那女子继续道:“本座是何人,不必向你交待。而本座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

苏园握紧唐少的手,“我不会让你带走他。”

唐少原本还在疑惑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和画舫上那个神秘女子是谁,突然听到苏园这样说,只感觉心里的某一处柔软被触动……

那女子听到苏园的话,轻笑了几声,“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的琴音能够安抚他体内波动的内力吗?”

“你想说什么?”

“铮!”琴声突然一断,发出刺耳的声音,那些还沉浸在琴音中的人都因着这一声回过神来,对于方才发生的事情感觉莫名其妙。

画舫中又传来那女子轻柔的声音,“本座的意思很简单,只有我,能让他活下去。”

第三十九章 竟然是她

公孙敏离开了码头以后就直奔公孙府,那着急的模样,就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事实上,在他看来的确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公孙府,公孙祥的书房里,一只通体漆黑的鸟儿从窗口飞出,悄悄地没入夜­色­中。公孙祥站在窗边看着那鸟儿飞远,一向温和慈祥的面容此时带着几分凝重。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带有几分焦急的敲门声,“爹,是我!”

公孙祥皱了皱眉,对着门外说道:“进来。”

公孙敏推门进去,神情带有几分慌张。

公孙祥不悦地呵斥他:“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任何事都莫要慌张,你这样急急忙忙的,别人看了还以为是我们公孙家出了什么大事!”

公孙敏顾不得公孙祥的不满,急切地来到公孙祥的面前,“爹,是真的要出大事了!那个人……那个人回来了!”

公孙祥听得一头雾水,“哪个人?”

公孙敏好像没听到公孙祥的疑问,自顾自地说道:“她的琴声,我此生都不会记错,绝对是她!她真的回来了……”

“琴声?”公孙祥沉吟了好一会,眼中闪过­精­光,“是她啊。”

“爹,怎么办,她一定会报复我们的!”公孙敏着急地说道,双手紧抓住公孙祥的手,平日里那贵公子的倜傥模样荡然无存。

“你慌什么?”公孙祥厉声呵斥,“她一个小丫头,能做出什么来,当年还不是任我们拿捏?她根本不敢将那件事情说出来!”

“可是单华还在明月城!他一定会杀了我!”公孙敏一想到单华那冰冷的模样,就感觉好像有一把冰冷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一样,也许下一刻就会要了自己的命!这一次的比武大会他之所以没有参加,根本不是因为摔断了腿,而是他害怕单华。

公孙祥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脸­色­铁青地看着他,“若不是当初你­干­了那混账事,我们也不至于和墨家彻底撕破脸皮!”

“……孩儿知错了。”公孙敏捂住被打肿的脸,终于是稍微平静了下来。

公孙祥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公孙敏的肩膀,“洪德昱现在还昏迷未醒,落星阁的地位一落千丈,我们在江湖中的依靠被大大削弱。如今我们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否则,到时候不但完成不了任务,连命都会搭进去。

墨家现在的情形与我们差不了多少,虽然少了洪德昱,可二长老和三长老还在,落星阁的威望还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也不必隐忍五年之久。”

公孙敏沉默了好一会才垂首道:“是孩儿不够镇定。”

公孙祥看着他摇了摇头,这才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张纸递给公孙敏,“这是刚刚收到的。”

公孙敏看完后不解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唐少不就是个怪物吗?”

公孙祥也同样是一脸不解,“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命令已经下来了,我们就只能照办。这几日你找机会接近他,注意别露出破绽。”

“只怕来不及了。”公孙敏眼神微闪,“她此次回来,可能就是为了带走唐少,她现在就在城东码头,也许……已经走了。”

“什么?”公孙祥一惊,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得赶紧阻止他们,不能让唐少离开明月城!”

公孙敏迟疑着,终于还是跟着公孙祥朝城东码头而去。

夜晚的码头风有些冷,吹在脸上还带有些潮湿。码头边上挂着的莲花灯随风轻轻摆动,那火光忽明忽灭,衬托着此时的气氛,显出几分诡异来。

许多人都没想到,那画舫中弹琴的姑娘原来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雪柳姑娘,而是墨家的二小姐,墨霜霜!

虽然墨霜霜离开明月城已有五年,可城中的百姓对她的印象丝毫没有减弱,比起五年前关于她豢养男宠的流言,她的容貌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与墨家的其他儿女柔和的五官线条不同,墨霜霜的五官轮廓深刻,完美­精­致得像是经过一刀一笔­精­心雕琢过的一般。听说她的容貌遗传自她的母亲,不过她的母亲,亦是墨轩的母亲在墨霜霜出世不久就因病离世,所以见过她母亲的人并不多,更别说知道她母亲的身份。

唐少见到墨霜霜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地看向苏园,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从周围那些百姓还有墨薇的反应,苏园已经知道那个站在船头的紫衣女子,就是墨霜霜。

从前传闻听得不少,待到亲眼见到她,苏园才知道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墨霜霜,当得起倾城绝­色­这一词!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都使得黑暗的河流里有了光彩。

“唐大夫,许久不见,可还记得我?”墨霜霜看着唐少说道,虽然隔着有些距离,苏园好像都能感受得到她眼里的情意。

因着她这一句,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五年前墨霜霜曾逼迫唐少娶她,这件事可是好长一段时间都被明月城的百姓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墨霜霜再次出现,是又要上演五年前的那一幕?

唐少听到旁人的议论,连忙对着苏园说道:“阿苏,我与她绝无半点情意可言……”

话音未落,只感觉一阵凉意,一把明晃晃的剑正架在在他的脖子上!

唐少皱眉看着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的黑衣人,又看向正朝着他一步步走来的墨霜霜。

不知是不是因为墨霜霜身上的气势突然变得有些迫人,她每走一步,周围的百姓就自觉地后退几步,不知不觉中为她让开了一条走向唐少的路。

苏园警惕地看着她,难道是刚刚唐少说的话被她听见了?怎的突然感觉她看唐少的目光冰冷而无情?

墨霜霜走近唐少,抬头看着他,娇艳的红­唇­微微勾起,眼神好似有几分迷离,那妩媚的模样大概只要是男子看了都会心动。

但下一刻她却突然出手掐住唐少的脸,目光转为狠戾,“你以为,本座还是当年的那个墨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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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爱恨情仇

墨霜霜的速度让苏园惊了一跳,从前听闻关于她的事情,可没有提到过她是个高手!而且此时如此近的距离,苏园能感觉到她的内力竟比公孙敏还要高出一些!

与苏园一样震惊的还有墨薇,墨薇在墨家同辈的女孩中武功内力都是最好的,五年前墨霜霜连她一半都不及,这五年来她更是每天都努力练功。可怎么如今她不但比不上墨霜霜,甚至根本无法感觉到墨霜霜的内力到底有多深厚!这只能说明,墨霜霜的内力比她深了不止一点半点!

墨霜霜捏着唐少的脸,冷哼一声,轻声说道:“长相倒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完美,难怪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虽然她说得小声,可离她最近的唐少和苏园都听到了她的话,而他们都有同一个疑惑,墨霜霜所说的“她”是谁?对唐少念念不忘的,难道不是她自己?

“五年前你就是凭着这张脸,将我赶出明月城,害我在樊城受尽欺凌,甚至……”墨霜霜突然住了嘴,神情有些古怪,好一会又露出一个有些庆幸的笑容。

唐少和苏园都看不懂她的表情,从一开始她就表现得有些奇怪。

墨薇也同样感到疑惑,从前的墨霜霜不是这样的……她虽然蛮横骄纵,但事实上她不过是只纸老虎,很多时候甚至被家中的堂兄弟姐妹欺侮,她也只是隐忍吞声,因为她是家主的女儿,她不愿意被人说是没本事。可此时她身上的气势,根本不是五年前的墨霜霜可比的,那根本是两个人!

墨霜霜突然放开唐少,冷眼看着他,“你可别误会了,今天本座出现在这里,可不是像五年前那样,哀求你施舍那廉价的感情!”

唐少脸颊两边被墨霜霜那样一捏竟然留下了淤青,苏园看得直皱眉,这个墨霜霜看来真是挺恨唐少的,下手一点不留情。

唐少仿若未觉,只是牵住苏园的手一直不肯松开。今日发生的这一些让他有了不安的感觉,方才那琴音……除了苏园的声音,那是他内力波动意识陷入混乱时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墨霜霜与苏园说的话他都听到了,那琴声能安抚他体内波动的内力,墨霜霜能让他活下去……苏园会不会将自己交给她?

墨霜霜注意到唐少和苏园紧紧相握的手,又抬头看向苏园,挑了挑眉道:“同­性­恋?”

苏园不知道她说的“同­性­恋”是什么,但她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她拉了拉唐少的手,示意他放开,他们此时的举动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可唐少不但不放开她的手,还比原来更用力地抓住她的手不放,直到苏园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他捏碎!

“唐少!”苏园对着他大喊一声,她此时疼得额头上甚至有冷汗滴落。

唐少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手上力道放轻,但依然不肯放开手。

他看着墨霜霜,沉声说道:“墨姑娘,不管你今日是为何而来,我都不会跟你走。就算会没命,我也不会跟你走。”

苏园抬头看着他,她不明白,唐少的坚决从何而来。她原以为,唐少最后会选择跟墨霜霜走,毕竟他此时的状况已是快到末路,再找不到办法压制他的内力,不是爆体而亡就是经脉寸断,怎么都是难逃一死。墨霜霜的琴音能够安抚他波动的内力,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机会,可他现在居然说宁愿死也不和她走。他就当真如此厌恶她?

“你就这么厌恶我?”墨霜霜问出了苏园的疑惑,她同样不懂,有什么还能比得过命重要?

“不。”唐少说:“我与墨姑娘不过是两不相­干­的人,何来厌恶之说?我贱命一条,不值得墨姑娘为我­操­心,墨姑娘就由得我自生自灭吧。”

“两不相­干­的人?”墨霜霜突然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唐少,五年了,你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冷漠无情……”她转眸一笑,显出几分妩媚来,可随后又一次突然出手,这次是狠狠地扇了唐少一巴掌!

那一巴掌发出的声音在此时安静的人群中显得异常响亮,有些人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被打的是自己。

苏园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她总感觉,墨霜霜此次回来是要报复唐少五年前对她的拒绝!

墨霜霜看着唐少说道:“这一巴掌,是替五年前的墨霜霜还给你的!五年前的苦苦哀求,换来的是你的漠视,换来的是身败名裂,换来的是无尽的欺侮。唐少,你比公孙家的人更加可恨!”

唐少垂着脑袋,好久才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五年前是我不知好歹,可如果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那样选择。”

“你……!”墨霜霜眼眸一瞪,就要抬手再次扇上唐少的脸,被苏园及时拦住。

苏园抓住她的手,“够了。”

墨霜霜看了苏园一眼,厌恶地皱了皱眉,狠狠地甩开她的手。

“本座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跟本座走,那我就亲手杀了你!”墨霜霜留下这样一句话便扬长而去,那些黑衣人也紧随她离去。

苏园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此时她也没心思想那么多,这周围的百姓还未散去,都像看猴一样看着他们。方才的那一幕幕,可真是像看戏一般好看。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你脸上那巴掌印可像猴儿ρi股一样红呢!”苏园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唐少被打红的脸颊,他那一张原本好看的脸,此时真有些滑稽。

唐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神情好像有些恍惚。苏园看他呆呆的模样,还是拉着他直接从人群中离开,墨薇和墨兴派来的那几人也都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公孙祥和公孙敏一直站在人群的后方注意着里边的情况,看到苏园和唐少离开,公孙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又开始担心起来。

第四十一章 云桦

公孙祥看着那艘渐渐远去的画舫叹了口气,如今的墨霜霜看来并不如他想象中的好对付。

三年前他安Сhā在樊城的眼线曾经来信,说墨霜霜在一次落水醒来之后就­性­情大变,他当时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一个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变作另一个人。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墨霜霜真的变了,她的武功内力更是让他惊讶,就算是根骨极好的人也不可能在五年内变得如此强,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而且,她一直自称“本座”,这又是为何?

看来要想将唐少留在明月城,必须得先查清楚墨霜霜这五年来发生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公孙祥和公孙敏才转身离开码头,朝着影楼而去。

夜渐渐深了,灯火也开始减少,城中早已一片宁静,而墨家的东苑,一间房里的灯火还亮着,照映出桌旁的两个身影。

苏园的手虽然受了刀伤,但大概是当时那个黑衣人意识到会伤到唐少,及时收了力,所以苏园手上的伤倒是不怎么严重。反而是唐少的脸肿起了一大块,脸上五个通红的指印,再加上被墨霜霜掐得青紫的位置,看上去狼狈不堪。

苏园轻轻地帮他涂着药,看着他脸上红一块肿一块的,总是忍不住想笑。她还从未看过唐少如此滑稽的模样。

“别笑了,我疼……”唐少龇着牙,眼中水雾迷蒙,有些委屈地说道。

苏园听到他好似撒娇的声音,为唐少涂药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他的一双桃花眼中闪动着泪光,那模样让苏园一阵心跳加快。她抬手摸了摸鼻子,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异常,眼睛看向另一边,试图平复自己心口那过快的跳动。

这一走神,力度没有控制好,突然一使劲就按在了唐少脸上肿起来的地方!

“嘶!”唐少一吃痛,猛地抓住苏园的手,“你和我有仇呢?那么大力!”

苏园回过神来,抽回自己的手,啧啧声道:“可不是嘛,墨霜霜看着一点不像钟情于你,倒像是跟你有仇,不然怎的使这么大劲,把你这张好看的脸皮都弄成这样了。”

唐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就会幸灾乐祸,方才在码头边的时候还看足了戏才出手阻止她,看到我被她教训你心里是很高兴是吧?”

苏园觉得他这说的就没道理了,“这是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我一个外人Сhā手本就不对,你可不能怨上我。”说着又抬手帮他把剩下的药涂上。

唐少冷哼了一声,“外人?现在倒是想和我撇清关系了,会不会太迟了些?”

苏园听他这话说的酸味十足的,挑了挑眉看着他,“我若是真想和你撇清关系,你紧抓着我不放的时候我就直接把揍趴在地上了,哪里还能让你现在在这里唧唧歪歪的?”

唐少想到自己和苏园紧牵着手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地就红了。苏园看得奇怪,明明只是伤的左脸,怎的连右脸也红了?

“你这边脸颊也痛吗?”苏园凑近他的脸,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那么近的距离,唐少已经能感觉到她的鼻息,这一下他的脸是真的红了个通透,可是此时这美好的氛围他又舍不得破坏……他的手绕到苏园身后,轻轻地将她抱住。

苏园一怔之后,磕磕巴巴地问道:“你……­干­什么?”

唐少不是没有抱过她,但那是在他意识不清楚的时候。此刻如此近的距离,她都能感觉得到唐少胸腔里强烈的跳动,那种感觉好陌生,让她有些心慌又感觉有些刺激。

“阿苏,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如果他死了?

苏园想象着这个如果,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阿爹死了之后,她就一直是一个人,即使战天教中教徒众多,可是和她亲近的一个都没有,他们对她只是敬畏,尊崇,甚至最后还有背叛。

可是唐少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他没有任何江湖背景,不需要她去考虑此人能不能相信,即便后来知道了他的过去,她也是一如既往地相信他。甚至她因为他的血而被封住了内力,她也不曾怀疑他是否是别人安Сhā在她身边的人,在她的心里,他是­干­净的。

这种毫无理由的相信,她只对一个人有过,就是阿爹。如今在这世上,他已经是她唯一相信的人,如果连他也死了……那种无依无靠,像是一叶扁舟在大海中毫无方向飘泊的感觉,她曾经体会过的,阿爹死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感受,那种连呼吸都是多余的感受。

苏园紧紧地抱住唐少,闷声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唐少埋首在她颈边,深深地叹息,“这世上能有一个人在乎我的命,我很高兴,很满足。”

苏园沉默着没有说话。唐少和她一样,他们除了对方已经没有任何依靠了,所以唐少才会紧抓着她不放,所以每当她不见了他总是会很慌张。不知不觉中和他相处了一个月,原来他们都已经放不下对方了……

墨霜霜乘着画舫离开后,从码头的另一边上了岸。除了那些黑衣人,同她一起的还有另一个人。一身月白长衫,一头随意披散在身后的乌黑长发,一支通体墨黑的箫。那人仿佛是一块经过­精­心琢磨的玉石,在月光底下散发着淡淡的光华。

杏雨坊的云桦公子,就素有如玉公子的美称。同墨霜霜走在一起的人,正是原来码头边上那些人所猜测的云桦。

杏雨坊是在两年前才开的一家教坊,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城中许多大户人家每逢家中有什么喜事或是有什么宴会,都会请她们到家中表演一番,渐渐地这也成了一种风尚。而云桦则是杏雨坊唯一的一名男子。

但凡听过云桦吹箫的人都会被他的萧声折服,那种空灵的美感独一无二,也奠定了他在杏雨坊的地位。只是大概谁也没想到,远在樊城的墨霜霜与云桦竟是相识的。

“霜霜,今晚到我那里去可好?”云桦握住墨霜霜的手轻轻捏了捏,看着她的目光是满满的情意。

第四十二章 五年了

黎明前夕,正是最熟睡的时分,四处都是一片寂静,只有偶尔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云桦注视着怀里女子熟睡的脸庞,嘴角不自觉地荡漾着幸福的笑容。他与她是在樊城相识,就在三年前,他最低迷落魄的时候,是她对他伸出了手,拯救了他的人生,也让他的心重新活了过来。

他出身于樊城一家商户,在偏远的樊城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自小他就和樊城墨家家主的女儿,也就是墨家旁系家主的女儿有婚约,他父亲与樊城墨家家主是旧识,年轻的时候曾一起闯荡过江湖,也算是生死之交,那婚约就是在两人年轻的时候定下的口头之约。

可惜世事无常,几年前云桦的父亲因为一次走商遇到强盗而丧生,从此云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云桦自小便沉迷于琴棋书画之中,对做生意丝毫不感兴趣,云家在他手上只有败落的下场。

与墨家的婚约就是在那时开始出现了问题。墨家开始找各种理由压迫云家,为的就是逼他们主动取消婚约,墨家才不必背负起背信弃义的骂名。几年下来,云家早已经是剩下一个空壳子,倒塌只是迟早的事。同样的,云桦的心也死了,他每日只活在自己的琴声当中,就只是等着一个结束。

但最后他等来的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墨霜霜的出现,给了他新的希望。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样特别的人,她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总是做出让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最让他惊奇的是,她提出的各种“营销策略”最后竟然真的让云家起死回生!虽然他并不是很明白到底何为“营销策略”,可是每当看到她说起那些的时候,她神采飞扬的模样,总是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他的心开始找到了方向。

他知道自己深爱着她,所以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她,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甘愿。两年前,他为了她来到这明月城,建起了杏雨坊,就是要为她的复仇之路做准备。杏雨坊看似只是一个教坊,实际上里面的人都身怀武艺,虽然比不起专做杀人买卖的鬼门,但也是不小的力量。此次墨霜霜回来,除了来带走那个唐少,就是要回来报复当年让她受尽屈辱的人。

想到唐少,云桦眼眸微深,搂住墨霜霜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墨霜霜轻哼了一声,悠悠醒来。

“你怎么这么早醒?”墨霜霜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都还没亮。

云桦轻笑着抚着她的脸,“我感觉燥热难耐,一直睡不着,你可愿意为我降降火?”

墨霜霜翻了翻白眼,随后又妩媚一笑,“你还真是­精­力旺盛,昨晚都做三次了吧!”她伸出一双玉臂,柔柔地勾上云桦的脖子。

云桦被她这勾人的眼神一看,还当真被勾起了欲望,小腹处一阵热流涌动,让他忍不住低头吸吮她的红­唇­,手不停地游走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指尖划过她的敏感地带。

“唔……”墨霜霜微喘着气,眸中水雾渐起,感觉身体里一阵阵热流流过。

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三年,让她最是满意的就是云桦在这方面的技巧。他熟知她身体上的每一个敏感处,每一次的抚摸都能让她颤抖,那种美妙的感觉,即使是她前世最擅长这方面的情人也未能给她。

“啊……”云桦突然的挺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吟哦,那种充实的快感让她满足地叹息。

“霜霜,你是属于我的,谁也抢不走……”云桦微微喘息着,看着墨霜霜的目光始终带着满满的深情。

墨霜霜双手紧紧抓住云桦的手臂,尽情地享受着那种颤栗的快感,嘴里娇喘连连。她当然是属于他的,但她不可能只是属于他的。

云桦不知道墨霜霜的想法,此刻他只想给她带来最好的,每一次他都是如此,只为了墨霜霜……

天开始渐渐放亮,花瓣上的露珠滴落下来,仿佛还有花香碎开在空气中。

墨霜霜的出现,在明月城中引起了不小的争议,许多百姓对墨霜霜的印象依然停留在五年前那个豢养男宠,不要脸的姑娘。

不过,墨家对此的态度就有许多不同的声音,作为墨霜霜的父亲和兄长,墨兴和墨轩当然是希望接墨霜霜回墨家,可是家族中的人大多是反对的声音。不管墨霜霜豢养男宠的事情是否属实,她对墨家的声誉带来了极大影响,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五年前的事情暂且不说,可就在今早,各酒楼茶肆就传出了一个消息,昨夜墨霜霜竟是留宿在杏雨坊那位云桦公子那儿!

不管她与那云桦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屡次被传出这样的事情来,换做是任何人都难以接受,何况是他们墨家这样的名门世家!

可是不管他们接受与否,墨霜霜却自己回了墨家。墨兴五年没见着自己的女儿,见到她,心中激动不已,墨轩也同样的高兴,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颜明宇和单华。

单华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六年前,就在她离开明月城的前一年。没想到那一次之后,竟隔了这么多年才相见。

墨家的主苑前堂里,单华在看到墨霜霜的身影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这世上,能让他如此失常的,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霜霜……”单华轻声地唤着,他不敢太大声,他害怕这只是个梦,太大声梦就会醒来。

可是没有预想中她软软的声音唤着“华哥哥”,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转移!

单华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这果然是在做梦吧……

墨霜霜的冰冷不仅仅是让单华不相信,墨兴,墨轩,还有颜明宇同样不相信,从前墨霜霜虽然在外蛮横霸道,可在他们面前,她一向乖巧懂事,贴心温柔。如今她好似变了一个人,五年了,果然一切都变了吗?

第四十三章 断绝关系

苏园和唐少来到主苑前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所有人盯着墨霜霜不说话的奇怪模样,还有墨霜霜那浑身冷厉的气息,让整个氛围显得沉重而诡异。

一大早的,墨兴就派人前来请他二人到主苑前堂一聚,大概是为了唐少的事情。他们没想到会见到墨霜霜,昨夜回来的时候,墨霜霜并没有回墨家。

墨霜霜见到唐少,脸上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她对唐少可不比原来的那个墨霜霜,原来的那个墨霜霜看中的不只是他这张脸皮,还有他的善良,那个笨女人对唐少是真的有了感情。可惜,人家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宅心仁厚,否则……

墨霜霜眼眸一冷。这个身子其实早就不­干­净了,在她来到这个时空之前,就已经不­干­净了。

苏园见墨霜霜从唐少踏进门内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忍不住调侃唐少:“看来人家墨姑娘对你还是余情未了,你要不就从了人家?这样既保住了命,又抱得美人归,可不是一举两得?”

唐少伸手绕到她的后腰处,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轻轻地掐了她一下,害苏园惊得差点跳起来。

苏园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唐少!”

唐少忍着笑,用眼神示意她看一下此时的情形,“在这里的可都是墨家最有地位的人,我们可不能喧宾夺主。”

苏园瞧了瞧那些座位上的人,除去墨轩和墨兴,颜明宇和单华,墨家的不少人也在,墨兴的两个弟弟,墨均和墨顺,还有其他与墨霜霜和墨轩同辈的孩子,墨薇,墨诚,那日同去找唐少麻烦的几人也都在。这些都是墨家嫡系子孙中最优秀的,也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与家主同坐在这主苑前堂。

这些人有些苏园从前并未见过,但是从他们所坐的位置她大概也能猜出几分,像墨家这样的名门世家,很是看重地位排序,平时连两个人同走在一起的时候,也要分个先后,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那座位的主次之分可就是直接显示他们在墨家地位的高下了。

就在苏园分析着那些人里哪个是她要着重注意的,哪个又是无关紧要的时候,有一个人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来到了墨霜霜的面前。

“霜霜,你不记得我了?”单华抓住墨霜霜的肩膀,神情有些激动。

墨霜霜抬头看着单华,这个男人,如果记忆没有错,他应该就是“她”的未婚夫,万英山庄的少庄主单华。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单华,长得倒是不错,身材也挺好的,若是有机会,她倒是不介意将他收为己有。

“我怎么会不记得?华哥哥。”墨霜霜握住单华的手,转眸一笑,那娇媚的模样让单华一愣。

墨霜霜从来不会这样对他抛媚眼,虽然他们之间有婚约,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墨霜霜只当他是哥哥,她对他的感情,与对墨轩是一样的。

“霜霜,你……”

“我们等会再说吧。”墨霜霜打断他的话,抬眼看向主位上的墨兴,还有一旁的墨轩。

突然见到自己女儿的激动心情平静下来,墨兴也恢复到了一家之主应有的威严,他坐在主位上,看着墨霜霜,皱着眉说道:“霜霜,你许久没有回来,怎的回来之后见到长辈也不知道见礼?这让别人知道可是要说我墨家没有规矩!”

墨均和墨顺本就对墨霜霜有诸多不满,尤其是五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还有今早传出的流言,让他们对墨霜霜更加没有好脸­色­。可墨霜霜还一副冷傲的样子,这不是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为难吗?

“呵。”墨霜霜突然冷笑一声,“爹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也还是一如既往地看重墨家的声誉。”

墨顺听到她的话,重重地哼声道:“你还知道声誉?墨家的声誉可是被你毁得差不多了!你怎么还有脸面回来?”

墨兴因着他的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事实如此,他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的女儿辩驳。

“霜霜,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快跟两位叔叔还有各位堂兄弟姐妹们解释,你昨日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兴把希望放在墨霜霜自己的解释上面,可墨霜霜却不屑于他的用心,她下巴微微抬起,神情高傲地说道:“就是那么一回事,我就是和云桦好了,那又如何?”

“你……!”墨兴猛地一拍桌子,脸被气得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墨霜霜居然会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来!

在场的墨家人都瞪大眼看着墨霜霜,仿佛她是一个什么怪物,一个女子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等于是承认自己与别人苟合。单华更是震惊于她的话,她对云桦,当真有情?

苏园倒是不觉得墨霜霜这话有什么,她是江湖人,江湖人不拘小节,对待情爱之事也一向比那些什么名门世家大家大户的要开明许多。只不过,一直到方才,她都还以为墨霜霜对唐少是有真情的,即便是昨夜在码头边上对唐少动手,也是因为由爱生恨,可现在看来,并不如她所想那般。

墨霜霜看着满堂各种惊讶的表情,不以为意地勾­唇­一笑,“爹,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今往后,我墨霜霜与墨家,再无任何瓜葛。”

她的表情像是在与墨兴说着玩笑话,那笑容看着都有几分调皮,可墨兴听出来了,她是认真的在说这话。

“霜霜,不可胡说!”墨轩沉着脸呵斥她。

墨霜霜转而看向墨轩,“大哥,你可要知道,不是我舍弃了墨家,而是墨家先舍弃了我。我是你们的亲妹妹,亲女儿,可是为了墨家的声誉,你们选择将我丢在樊城那样的地方!你们可知道我在那里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你们关心过吗?三年前我被樊城墨家的那些人推下水,他们想杀了我!若不是……”

说到这里,墨霜霜突然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若不是我命大,我早就死了!”

第四十四章 幽谷

“霜霜……”墨兴歉疚地看着墨霜霜,作为一个父亲,他的确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可作为一家之主,他不能为了墨霜霜而违背整个墨家的意愿,更不能弃墨家的声誉而不顾。

墨均好笑地看着墨霜霜,怪里怪气地说道:“你以为,离开了墨家之后,你还算是什么?不过是一个会点功夫,内力也不过三流的废物!”

“哦?”墨霜霜眸子一眯,身上气息突然一变!

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来自墨霜霜的压迫,除了墨轩,墨家那些年轻一辈的甚至都已是脸­色­青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墨霜霜,这还是从前那个顶着家主女儿的光环却一无是处的废物吗?墨薇虽然在昨夜已经体会过墨霜霜的变化,可如今真正感受一番,心中还是不免惊讶。

“你……你怎么……”墨均震惊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墨霜霜明明是墨家同辈的孩子当中资质最差的,怎么五年过去,她的内力甚至比墨轩还要高出几分!

同他一样吃惊的还有墨兴和墨顺,五年的时间,绝对不足以让一个人的内力有如此大的进步,即便是吃了能够助长内力的灵丹妙药也不可能有这般厉害,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墨霜霜勾­唇­一笑,“怎么?感觉不可思议吗?这是我唯一感谢你们将我送到樊城的一点,多亏我去了樊城,才能遇到我娘的师父,我才能有现在这样深厚的内力。”

“你说什么?”墨兴突然站起来,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滚圆,表情还有几分恐慌的样子。

墨霜霜皱了皱眉头,对他这反应有些莫名其妙。

墨兴疾步走到墨霜霜的面前,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方才说,你在樊城见到你娘的师父了?”

墨霜霜挣扎着掰开他的手,有些不悦地说道:“是又如何?”

“你的内力,是因为她才……”墨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表情有几分痛苦,“没想到,你竟是走上了你娘的后路,没想到啊……”

“爹,怎么回事?”墨轩上前不解地问道。

墨兴叹息着摇了摇头,他看向墨霜霜,“霜霜,你娘的师父绝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听爹的劝,不要再同她见面,否则……”

“你在说什么?”墨霜霜皱眉打断他的话,“你该不会是看不得我现在变厉害了吧?可惜,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受制于你了!”她说完之后拍了拍了手掌,不一会,从门外窜进了几个蒙面的黑衣人。

那几个黑衣人齐齐地对着墨霜霜单膝跪地,又齐声道:“拜见圣女大人!”

“圣女?”在场的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惊疑道。

“不错。”墨霜霜神情愈加高傲起来,“本座现已是幽谷的圣女,又怎会在乎区区一个墨家二小姐的身份?”

“什么?你已经成为幽谷的圣女?”墨兴颤抖着后退了几步,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墨霜霜不明白墨兴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看他好像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究竟是哪里不对?可一直到现在她所经历的都是按照穿越的铁律而来,得到金手指,从废物变高手,还有令人艳羡的身份,当然还少不了美男,在这个世界里,她无疑就该是主角!

想到这点,墨霜霜又放宽了心,她和这里的人是不一样的,她是穿越者,是未来这个世界的主宰!

“本座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从今日起,本座再与墨家无任何瓜葛,同样的,你们也不要妄想从本座这里得到任何好处。至于从前你们对本座的欺侮……”墨霜霜眼眸扫过她那些所谓的堂兄弟姐妹,还有墨顺和墨均,“本座可以不予计较,但你们最好从今往后都不要出现在本座的面前,否则,本座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心情不舒爽的时候。”

她冷冷地再次扫视所有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唐少的身上,见他定定地看着前方,根本不理会她的目光,她恼怒地甩了甩袖子离去。

单华动了动身子想追上她,被颜明宇阻拦了下来。

墨兴看着墨霜霜离去的背影,最后终于跌坐在主位上,那模样仿佛瞬间老了许多。

墨均冷声嘲讽道:“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这么目中无人!”

墨顺却不同意他的话,“话可不能这样说,毕竟她现在是幽谷的圣女,也难怪她这次回来傲气了许多。”

墨兴听得心烦,他扶着额角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今日是谈不成事了,唐大夫,麻烦你们走这一趟了,有什么事还是日后再谈罢。”

苏园拉了拉唐少的衣袖,从刚刚他就一直发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到回了东苑,唐少依然是一言不发,若不是苏园拉着他走,他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从在主苑前堂的时候就一直发呆?”苏园将唐少按坐在桌旁,有些不耐地问道。

唐少目光闪烁,好一会才开口问苏园:“方才,你听到墨霜霜所说的,可是幽谷?”

“不错,是幽谷。”苏园点了点头。

难不成唐少是为了墨霜霜的身份而感到震惊?

和落星阁,战天教这些江湖门派不同,幽谷并不属于江湖门派,谷内的人­精­通医术,早在所有江湖门派成立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但几百年来幽谷与世隔绝,早已无人能够寻得幽谷的具体位置。不过,每五年,幽谷都会有十名弟子出谷行医,若是有缘与他们相遇,或许便能从病魔手中挣脱。而除了医,幽谷还有一个万华殿,是幽谷战斗力的来源,几百年来幽谷还能安然地与世隔绝,靠的便是万华殿。

墨霜霜所说的幽谷圣女,便是万华殿的圣女,即万华殿的下一任继任人,直接掌管幽谷的生死存亡,这样的身份,确实足以让人惊讶,只是,也不至于让唐少惊讶这么久吧。

唐少沉吟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当年,将我带走的那个人,正是幽谷的弟子。”

第四十五章 古老氏族

在遥远的北面之峰,终年积雪的严寒天气让那里透着彻骨的寂寞,寻常人轻易不愿靠近。而在那风雪之中,偶有人迹,传闻那是隐居其上的一个古老村落,但在那村落的四周设有罕见的幻阵,并非一般人能破解。

皑皑白雪之上,有两个不甚明显的人影,均身着白­色­厚重的衣物,约莫能看出是一个有些佝偻的老­妇­人和一高壮的青年。

“可已寻到那人?”老­妇­人沙哑的声音在风雪中仿佛被撕裂开一般,听在人耳朵里有种怪异的难受。

那青年右手摸上左肩,对着老­妇­人微微颔首道:“已委托鬼门进行击杀,若是不得手,我族人再亲手杀之。”

“嗯。”

那老­妇­人拄着一根通体墨黑的拐杖,踩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着。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到那拐杖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眼眸处镶着菱形的蓝­色­宝石,闪耀的光芒在那白雪皑皑之上,异常刺眼。

“我月氏一族,与傅氏一族,注定世世代代纠缠不休。千年前早有巫师预言……放逐之境,红眸玉颜,无尽神力,颠覆苍穹……那时,便是傅氏灭我月氏之时,从此隐界将会是傅氏的天下……呵呵,可笑之极。我月氏一族,永生不灭……!”

那苍老的声音在那雪原之上随着风雪徘徊,久久未能消散,透着一股刻骨的寒意。古老的氏族,千年的预言,实则最残酷的预言,是永无止境的贪欲……

深夜,墨兴的书房。

墨兴转动书柜上一个隐蔽的把手,书柜便沿着墙壁一分为二,露出里面一道平常看不见的门来。

门紧接着应声而开,墨兴进入后又关上,连同书柜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就在墨兴进入密门不久,一个瘦小身影也照着方才墨兴的方法进入了密道。

密道中并不如想象般的昏暗,墙壁上点着许多油灯,照亮了整个通道。

苏园凑近了些看那些油灯,那灯发出的光亮比起外面寻常的油灯要亮许多,而且那味道也没有寻常油灯的大,这是什么油?

还有这通道里铺就的并不是普通的石板瓦砖,而是一种她不曾见过的玉石,连同墙壁地板,甚至是顶部,全都铺上了那种淡蓝­色­的玉石,而且这玉石还散发着寒气,让她有种置身冰洞的错觉。

这密道里面究竟是藏了什么,需要用这样的玉石来建造?墨家果然是藏有不少秘密。

今早苏园看墨兴的神情,墨霜霜成为幽谷圣女必定是有什么内情,否则他不会那般震惊又痛苦。墨兴还提到了墨霜霜的娘亲,说是墨霜霜走上了她娘亲的老路……莫不是墨霜霜的娘亲也曾是幽谷的圣女?

可她曾有听闻,历代幽谷圣女皆是短命鬼,均活不过二十五岁,而当年墨霜霜出世之时,她的娘亲已是三十有余……过去并不曾听说幽谷有一位圣女活过了二十五岁。

苏园心中奇怪,又记挂着唐少与幽谷那个弟子之间,还有此次墨霜霜要带走唐少的事情,所以便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从墨兴这里探得一二,岂料竟被她碰上墨兴进入密道的时候。

之前在墨家的藏书阁未能找到兵器谱,难不成会是在这儿?苏园心中一喜,虽说书老已经告知她,墨家不可能将关于墨寒剑的事情记录下来,可她总归没有亲眼看过,心中还是有些不信。何况此处看似大有文章,她怎么也不会放过机会!

与此同时,公孙府。

“幽谷?”公孙祥看着手中从影楼得来的消息,眉头微拢,“怎么连一向不问世事的幽谷也掺和进来?”

“爹,怎么样?”公孙敏问道。

公孙祥叹气道:“这回麻烦了,墨霜霜去了樊城这五年,竟然成了幽谷的圣女!若是牵扯到幽谷,我们便很难从中动手。幽谷虽然与世隔绝,但万华殿实力之可怕,绝非你我能想象,只怕连那一位,也要忌惮万华殿的殿主几分。”

公孙敏听公孙祥所说,深感惊讶,“什么?幽谷当真如此可怕?孩儿还以为,幽谷不过是一个隐世的医谷!”

“能安然存在几百年,绝非偶然。为父现在怕的是,墨家会否与幽谷联合起来,如若是那样,只怕我们会后患无穷。”公孙祥摇了摇头,一副头疼的模样。

“爹,墨家究竟是想做什么?挑起五十年前的事情,也不过是让墨寒剑这个名字重新为人们所知,可这样墨家并未能得到什么好处啊。”公孙敏一直对此疑惑不解,他也不明白为何公孙祥似乎很是忌惮墨家。

“墨家?”公孙祥突然一笑,有些自嘲地说道:“如若只是一个简单的墨家,为父何必忌惮他们,可这墨家的背后,是一个何其恐怖的存在,只怕我根本不能形容其一二。那些古老的氏族,他们之间的争斗,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探究的。”

公孙敏听得糊涂,“古老的氏族?孩儿,不明白。”

公孙祥看着前方,目光有些迷离,“岂止你不明白,为父也不明白。我公孙家不过是听命于人,为别人卖命,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只为了能够存活下去……”

墨兴书房的密道中,苏园一直谨慎地跟在墨兴的身后,一直到墨兴进了通道中的一道门。那道门同样是由那种浅蓝­色­的玉石所造,墨兴进入后就又一次关上。苏园在墙上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凸起的开关,但是她并没有按下去,而是转身朝旁边另一个门走去。

墨兴在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贸然进去只怕会被逮个正着。既然是要来查探秘密的,查什么不是查,先从别处查起也是一样。

苏园在那道门上同样找到一个凸起的开关,轻轻一按玉门就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响声。她走进门内,又快速地在墙上找到一个开关,将玉门关上,这才转身看向里面的情形……

第四十六章 放逐之地

苏园转身看向房中的情形,与外面单一的浅蓝­色­不同,房中的三面壁上刻着三幅不同­色­彩的浮雕画。

在左边的墙上刻画的是一只伏地的睡狮,左眼稍稍睁开一条缝,眼中似有红光闪耀。苏园迟疑着凑近几分,这才看清原来那眼中竟是嵌着血红­色­的宝石。之所以迟疑,实在是这睡狮的模样太过逼真,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双眼,张开獠牙咬断她的脖子!

转而看向右边,墙上刻画的是一只仰首咆哮的猛虎,模样凶猛威武,眼中同样嵌有宝石,­色­泽为绿。

最让苏园惊奇的,是正中的那幅浮雕。展翅而翔,昂首啼鸣,那栩栩如生的雄鹰让苏园仿佛听到了一声嘹亮的鹰啼,眼眸处镶嵌的蓝­色­菱形宝石发出慑人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苏园从怀里掏出冰铁令,这壁上所刻画的雄鹰展翅分明与冰铁令上的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苏园喃喃自语道。

冰铁令是与墨寒剑相关的东西,难不成冰铁令也是出自墨家之手?可冰铁令是在战天教成立之初就已存在的东西,彼时墨寒剑还未出世,又怎会是跟墨家有关?苏园感觉心中疑惑愈加的深了,其实追究起来,为何冰铁令与墨寒剑所用的材质同为千年冰铁,这本身就是一个疑问。

苏园将冰铁令重新收好,继续打量起房中的情形。除去三面浮雕,房中只有一张桌台,上面放置了一个约有两个巴掌大小的盒子。

该不会有机关吧?苏园谨慎地靠近那张桌台,上上下下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设置什么机关之后,才小心地打开那个盒子。

盒中放的并不是什么稀奇之物,而是一本已经颇为残旧的书。苏园有些失望地翻开那书,也怪不得她失望,原以为这样仔细摆放的定是什么稀奇的物什,哪想到竟是一本破书,若是那本她一心想找到的兵器谱也就罢了,可这开头“两千年以前”几个字就已经让她这一想法破灭了。

莫不是墨家还珍藏一些故事典籍?

在好奇心驱使之下,苏园耐心地往下看,让她原先没有料想到的是,这一看竟是让她发现了一个早已被世人遗忘的事实,那一段本应该刻骨铭心却被人们抛弃的过去……

许多年前,大陆之上共有八大氏族,月氏,傅氏,兰氏,华氏,姚氏,姜氏,谷氏,穆氏。此八大氏族各自统领一方,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段悠长的岁月。

但就在两千年前,以月氏和傅氏为首发动了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战马的脚步踏遍所有土地,也踏碎了百姓的心。人心的欲望所带来的灾难足以毁天灭地,只要还有得索取,便不会停止。

在那一场战争之中,月氏与傅氏各据一方,成为最后的两大赢家,兰氏依附月氏,成为了永远的奴仆,得以生存。而华氏,姚氏,姜氏,谷氏,穆氏,五大氏族与其部下氏族纷纷遭到流放,以北峰为界,前往贫瘠之地,永世不得越界。从那时起,大陆一分为二,北峰以南为放逐之地,北峰以北为隐界。两界之间设有强大幻阵,若是没有经过守界人的允许而强行越界,轻则伤亡,重则灰飞烟灭……

在放逐之地那样连隐界的十分之一大都不足的弹丸之地,资源的抢夺使得五个氏族之间多次爆发战争,那惨烈的程度比起八大氏族之间的战争,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那样一次又一次惨痛的淘汰之下,五大氏族有三大氏族没落,直至最后,仅剩华氏与穆氏苟存。

经过几百年的开垦,在血汗的灌溉之下,放逐之地才逐渐丰穰。上千年的时光流逝,放逐之地的人已经渐渐遗忘了他们的祖先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有过怎样惨痛的过去,或许是先人不愿再提起那段过去,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氏族。

而在近几百年,穆氏隐世,华氏则扶持其部下氏族司徒氏建国开业,放逐之地始称宁宇国。宁宇国五百四十八年,华氏取代司徒氏,坐拥宁宇国皇位,正式走上统治放逐之地的道路……

那本旧书上面的记载大约就是这些。

苏园无法判断此书中记载的是否属实,但上一次在藏书阁书老确实提到了放逐之地,她原本还以为那是一个什么地方,没想到,她所知的这整片大陆竟然就是放逐之地!

关于这其中提到的“界”,这片大陆本是三面环海,一面连接北峰。过去曾有不少人尝试出海远游,可从未有人回来过,没有人知道,在海的那边到底是什么。后来,渐渐的便很少有人出海,时至今日,已是几乎没有。而远在极北之地的北峰高耸入云,雄伟磅礴,过去也有不少人进行攀登,也早已有人发现北峰之上有以秘术设置的幻阵,可至今未有能人将其解开。

这一切都显示着,这本旧书上面所说的事情具有可信之处,可是,要接受自己原来是被抛弃的氏族之后代,这如何能轻易做到?换做是任何人,都难以承认这样屈辱的身份。

苏园握紧那本旧书,眉头不自觉地拢在一起。难道阿爹对她隐瞒的事情与这段氏族之争有关?她抬头看向壁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雄鹰,这个图腾,是否也与那些氏族有关?那阿爹给她的那面冰铁令,到底是作何用?当真是为了找到墨寒剑?

就在苏园思索间,原本紧闭的玉门突然发出声响!

苏园猛地一惊,将那本旧书放回盒子装好,迅速地退到玉门旁边的墙壁,紧贴着壁站着,她要趁墨兴进来的一瞬间将他击晕。

玉门缓缓打开,苏园用余光看到衣摆的颜­色­,玄­色­……不是墨兴今日所穿衣物的颜­色­!苏园心中一惊,会是谁?

苏园还在想着来人可能是谁,是否墨家的其他人,却不想那人转瞬就已来到了她的面前!

第四十七章 断袖之癖

苏园见到来人的面孔,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刚要出声,就被人捂住了嘴。

“跟我走!”

她的腰被用力地一握,脚下悬空,几乎是瞬间就被提着往玉门外跑!

“谁?”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就传来了墨兴的声音,若她方才没有被带着离开,只怕已经被墨兴发现!

“站住!”身后墨兴的声音越来越近。

苏园正要回头的时候,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别回头。”

苏园奇怪地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心想此人还真是奇怪……

未有时间让她多想,在那样快的速度之下,不一会就已经离开了密道。书房外一片寂静,让他们的脚步声显得更加清晰。

翻身跃上屋顶,在几个跳跃之间已是离主苑有一段距离。

在离东苑最近的一个亭台附近停下,苏园这才终于被放开。

“你一直在跟踪我?”苏园皱眉看着眼前面容冰冷的男子,心中警铃大作。

她一向警惕,五丈之内有任何可疑的人靠近都逃不出她的掌握,可如今兰洵竟能够在她毫不知觉的情况下靠近她!

兰洵抬手想为她拨开脸颊上的发丝,想了想觉着此动作似乎并不适合他们两人,便又放了下去。

“我不过是恰巧与你的目的相同而已,并不是刻意跟踪你。”说完这话,兰洵自己愣了一下,以往他并没有与人解释的习惯。

“那你为何帮我?”

帮她?

兰洵眼眸一沉,“你未免过于自作多情,我不过是不希望在我杀你之前,你先被别人解决了。”

苏园挑眉,“你这人还真是别扭,帮就帮了,还非得为自己找一个借口,无趣。”

兰洵抿紧­唇­瓣,并不打算在此话题上与她多做纠缠。

“你不问我为何会出现在那密道当中?”兰洵问。

苏园往前方的亭台一边走着,一边叹息着说道:“近来我已为许多事情烦扰,心中疑虑与日俱增,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在做什么,还嫌自己不够烦吗?”

兰洵在原地顿了一下,方跟上她的脚步。

“你是在为那密室中所看到的烦扰?”

苏园沉吟了一会才转身问道:“如若你所想的这个世间与事实上的相差甚远,甚至是……完全不同,你会做何感想?”

“若是能接受,就坦然受之,若是不能接受,就极力毁之。”

苏园一愣,她突然觉得兰洵此人,煞气太重。

“你……当真是……”亭台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让苏园和兰洵都警惕起来,两人先后躲到了近旁足以遮挡的树枝后面。

深更半夜的,除了像他们两人这样的还会有谁在这外面溜达?

“墨姑娘,既然你已知道唐某只对男子有意,就请你日后不要再在唐某身上花心思了。”那亭台中还有另一人,如清冷的溪水般温润悦耳的声音,这分明是唐少!

苏园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方才,她没听错吧!

“可那日你为何要答应与我一同去莲花灯会?难不成唐大夫不知晓那莲花灯会若是男女一同前往代表着什么吗?”

苏园此时已是听出那有些焦急有些不甘的声音正是墨薇。

“唐某只是想亲眼看看,那些人是如何看待我这个怪物的,没有事先与墨姑娘说明,令墨姑娘误会,是唐某的过错。”

“你……!”墨薇的声音听出来有些恼怒,在苏园的印象里,她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女子,想不到唐少竟能让她情绪失控。

只是苏园也想不明白,那日墨薇到东苑来邀请唐少与她同去莲花灯会的时候,看得出来她从前并未与唐少有过交集,可为何会对他这般执着?难不成也是和墨霜霜一般,对唐少一见钟情?或者说,对他这副皮囊一见钟情?

“唐大夫,你就不能给薇儿一个机会吗?”

亭台那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大概是唐少与墨薇之间有肢体拉扯。苏园下意识地折断了一根树枝,发出清脆的响声。

墨薇因着这响声吓了一跳,许是她也感觉到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这样的深夜里与一个男子见面实属不妥,她又说了几句表白心迹的话,这才急急忙忙地向唐少告辞离去。

唐少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亭台上站了一会之后,突然朝着苏园的方向说道:“还不出来?”

苏园一怔,他知道她在?

她回头寻找兰洵,却发现他已经离去!苏园皱眉沉吟,兰洵此人深不可测,上一次在医馆与她动手,只怕他根本没有显露出自己完全的实力。他明明说是要杀她的,可是今日又帮她……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阿苏?”唐少的声音再次传来,苏园这才从遮掩的树枝后面走出来。

还未等她说什么,苑子外突然传来了许多脚步声,往外看去还有点着的火把亮光。

“这么快搜到东苑了?”苏园低语了一句,快步走上亭台,拉着唐少就往他们住的方位跑去。

“怎么了?”唐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只能被她拉着跑。

苏园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唐少噤声,脚下速度加快。

他们原本的位置离卧房并不远,不一会就已经到达。苏园和唐少各自回了房间,只来得及假装睡下,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谁啊?大半夜的……”她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将门打开,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身上的外衣也是随意披着,俨然一副被吵醒的样子。

门外是一群穿着墨家下人着装的人,虽说是下人,但是能在墨家谋到一份差事的,至少也是要有些功夫底子的。

唐少已经被叫了出来,正被询问着什么,大概是在问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之类的。苏园也同样被问及这样的问题。墨兴未能抓住她和兰洵,定是会派人搜查整个墨家,想必这一晚上墨家的人是都别想好睡了。

苏园这边还在被询问着,唐少突然走了过来,将自己的外衣从正面裹在了她的身上。

第四十八章 你是断袖吧

“你怎的不穿好衣服就出来了,这么晚的天要是着凉了怎么办?”唐少一边将盖在苏园身上的衣服拉紧,一边皱眉说道。

其实他心里不悦的是,这外头一大帮子男人,她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注意,即便她现在是男子的装扮,可要是没有那些宽松的衣袍掩饰,如果有哪个眼稍微尖一点,要看出她是女子也是有可能的。

“哦,方才听敲门声很急的样子,就急忙出来开门了。”苏园随意地应了一句,又看向门外那些墨家的下人,“各位大哥这么晚出来搜查,难道是有人半夜潜入了墨家?可我们都没听到动静啊。”

那些人也是在熟睡之时被人从被窝里叫醒,本就一肚子怨气,被苏园这样一问就开始埋怨起来。

“可不是嘛,这大半夜的哪会有什么人潜入啊,我看定是家主眼花看错了,否则为何我们其他人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那带头的人一脸不满地说道。

“喂,说话小心些!”旁的一人听到他说墨兴的不是,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说你对家主大不敬,有你好受的!”

带头的那人一听他这话,这才发觉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有多容易让人抓住把柄,连忙和身后的兄弟好话几句,希望他们别将自己给戳出去。这些人也都同样心中不满,自然不会为这几句话出卖自己的兄弟。

“唐大夫,阿苏小兄弟,这……小的口直心快,你们可别当真,小的们这就告辞,不打扰两位歇息!”带头那人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容,对着唐少和苏园抱拳说道。

得到了苏园和唐少的保证,那些人这才离开了东苑,转而去了别的地方继续搜查。

苏园见那些人离开了,这才将唐少拉进房中,谨慎地看了看房外后才将门关上。

“阿苏,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一晚上都去了哪里?该不会他们在找的人就是你吧?”唐少一进房就连着问了几个问题。

傍晚的时候苏园说有事出去一趟,他一直等到亥时也不见她回来,就想出去找她,哪知道在苑子门口遇到了墨薇。后来在亭台那边他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和对话的声音,仔细听出了是苏园的声音,但另一人却不知是何人。当时,她是在和谁说话?

苏园走到桌旁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喝下,这才说道:“还不是为了你,墨霜霜来势汹汹的,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你就得选择跟她走或是被她所杀,我不就想着从墨兴那里探探消息,看有没有办法对付墨霜霜,哪知道想要的消息没探到,倒是知道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唐少愣了一下,继而目光柔和了几分,“原来如此,那你没受伤吧?”

苏园挑了挑眉,“你也太小看我了,不过是去探个消息,哪能那么容易受伤?”

唐少轻笑,“那你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什么?”

想起在墨兴书房密室中看到的那些,苏园又是一阵头疼,什么八大氏族,什么放逐之地,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间密室中壁上所画图腾为何跟冰铁令上的一样?书老所说的,墨家与战天教本是同源,难不成跟这个有关?那墨寒剑的消失是否也与这些有关?

她现在感觉头都大了,为何自从她来了明月城,这些谜题就一个接着一个地来?还有那个兰洵,他又是何人……

等等……

苏园表情突然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兰洵……兰?”苏园喃喃自语着,眼眸倏地睁大。

唐少看得奇怪,“怎么了,为何突然如此震惊?”

苏园何止是震惊,她之前并没有仔细琢磨过“兰洵”这二字到底是哪两个字,如今发现兰洵有可能是那本旧书上所说的,八大古老氏族之一的兰家后人,她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恐惧。

按照那本书上所说,八大氏族最后只剩下月氏,傅氏,兰氏,华氏和穆氏。而华氏和穆氏被永远隔绝在这放逐之地,这么说的话,月傅兰三氏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那为何兰洵会在这里出现?如果他的目的是杀自己的话,那么背后真正想杀她的,难不成是……

看到苏园脸­色­突然发白,唐少有些担心走到她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你是不舒服吗?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

苏园握住他的手,手心里已经被冷汗浸湿,“唐少,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对于未知的危险,人们总是多少会感觉恐慌,但是能让苏园感到恐惧的确实不多,这种害怕的感觉实在是久违。

古老氏族,两千年前掀起整个大陆战争的氏族,那规模也许远比她所想象的要庞大得多,只是这样想象着她都能感觉到那些氏族的力量是有多么可怕。如果她当真是被那样的力量盯上,那么她现在其实就已经等于是一个死人了。

可到底为什么?

苏园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所有的事情之间是否有联系?古老氏族,阿爹,墨寒剑,战天教,墨家,落星阁,朝廷华氏,公孙家,甚至是幽谷和唐少。

苏园抬头看着唐少,她有种预感,在不知不觉中,她和唐少都已被卷入了一个不知名的漩涡当中。

“阿苏?”唐少反握住她的手,担心地唤着她,“怎么了?你好像……在发抖。”

苏园抽回自己的手,双手握在一起,“没事,可能是方才吹了风,有些冷。”

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抱紧。

苏园身子僵了一下,唐少的外衣还盖在她的身上,她身后原本披着的衣物又不知何时滑落在了地上,两人之间只隔着两层薄薄的里衣,她还能感觉到来自他皮肤的温度。

“这样还冷吗?”

唐少轻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只感觉脑中嗡嗡作响,磕磕巴巴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一句话来:“你是断袖吧!”

第四十九章 上或是下

唐少抱着苏园的手一僵,嘴角抽了几下。她如此说,那么方才在亭子里他和墨薇的话她是听到了?不过听她这语气,好像只是听了后半段?

唐少感觉心里既是庆幸又是懊恼,这该如何跟她解释?

“那个……”苏园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你别担心,我并不歧视断袖!我虽从未经历过情爱之事,可也明白情爱总是让人身不由己,所以你千万别因为此事被我知晓就觉得不好意思或是如何,我们就还是同之前一般相处就是。”

唐少顿时觉得哭笑不得,他此时还抱着她呢,她怎么就如此神经大条,不曾怀疑过他此举动的意图?

“还有啊……”苏园突然顿了一下,语气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从小就是在男子堆中长大的,关于那些荤事也听过不少。那个,我知道这断袖也跟男女之间一般,有分那个……上与下!那你是上呢,还是下?”

唐少看着苏园转过头来两眼放光看着他的模样,顿时有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苏园!”唐少红着脸低吼一声,这脸红是恼羞成怒,也是被气的,他就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像她这样的女子,说出这些话也不知道羞!

苏园看他有要发火的征兆,识相地闭了嘴,稍稍朝着桌子移动了几分,脱离了唐少的怀抱,再将身上属于唐少的外衣递还到他的手上。

唐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拿着自己的衣物一语不发地离开了苏园的房间。

房门开合之间,一阵冷风袭来,让苏园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看着他离开之后,她才皱了皱鼻子,突感失落地趴在桌上。

唐少喜欢的男子,他喜欢的居然是男子……

杏雨坊作为明月城中唯一的教坊,坊中姑娘的才艺都是一顶一的好,故而向来也是有些傲气。而近两日坊中来了一个人,却是将她们通通比了下去,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舞艺歌喉,这坊中竟是没有一位姑娘能与之相比,连素来是杏雨坊主心骨的雪柳姑娘与之相比也未能得胜。

此时坊中琴声悠扬,时而柔美,时而欢快,牵动着听琴人的心,美妙不可言。杏雨坊的内院亭台里轻纱飘扬,仿佛也是随着那琴音而舞动。亭内美人垂首抚琴,那琴声便是从她指尖流动而出。

雪柳从楼阁窗口往亭台的方向看去,正好便看到云桦正注视着墨霜霜抚琴的模样。自从进了杏雨坊,雪柳就是坊中琴技最好的一位姑娘,她不需与人相争,也自是最出众的。

但是墨霜霜的到来,让她向来引以为傲的琴技在一夜之间变得不值一提。从前就有听闻墨家二小姐小小年纪琴技就已非常了得,常人听了都会失神,这五年过去,如今她的琴技可谓是登峰造极,根本不是她雪柳所能相比。

事实上真正让她心中郁结的,是云桦对墨霜霜毫不掩饰的爱意。雪柳心悦于云桦……其实这坊中的姑娘,又有哪个不对那位如玉公子倾心?

他们所有人早就知晓,这座杏雨坊是为墨霜霜而建,这里的人,全是杀手。墨霜霜的手段很是狠毒,利用药物来控制他们,每一个月,若是没有墨霜霜的解药,他们就会全身奇痒无比,最后抓挠自己直至全身溃烂而死,甚至连云桦也同样被她以这种药物控制。墨霜霜是幽谷的圣女,要得到一些奇特的药,并不是什么难事。

雪柳手中抚着琴弦,突然冷笑了一声。她墨霜霜其实也不过是被人掌控在手掌心的一颗棋子罢了,否则她也不必费尽心思在外头建立自己的势力。只可惜,那个女人永远都不可能成大事,她疑心过重,连云桦都未能完全取得她的信任,这样的人恰恰最容易遭受背叛。

“铮!”琴音突然跳脱,发出刺耳的声音。

雪柳抬头看去,只见墨霜霜带来的其中一个黑衣人俯身对她说了什么。想起她带来的那几个黑衣人,雪柳又是一声冷笑,那几人除了保护墨霜霜,想必也是幽谷派来监视她的吧。

“让他进来。”墨霜霜不带情绪地说道。

话音落下后,内院里再一次响起了琴声。

那黑衣人出去之后,不久之后就走进来另一个男子,身姿挺拔,器宇轩昂,但他给雪柳的感觉却有几分忧愁,即便是这样远远看着,她仿佛都能看到他眉头上的愁。雪柳认得此人,正是万英山庄的少庄主单华。

比武大会期间,她曾远远看到过此人,他是墨霜霜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只是五年前墨霜霜被赶出墨家主家以后,万英山庄就不曾提起过此桩婚事,想来也是怕墨霜霜会连累万英山庄的名誉吧。

不过单华却是个痴情的,他甚至为了墨霜霜,不顾身份去为难唐少,以至于后来又牵扯出了一大堆的事情来,还把墨霜霜给招了回来,这大概是他意料之外的惊喜吧。只是看到如今这般的墨霜霜,不知这惊喜会否变成惊吓?

雪柳突然坏心眼起来,如果单华知晓自己深爱着的女人如今已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荡­妇­,可会继续不顾一切地为她等待?雪柳勾­唇­一笑,转而走下楼阁,朝着亭子轻盈地迈步而去。

“华哥哥怎么想着来看霜霜?”墨霜霜歪了歪脑袋,抬头对着单华俏皮地一笑。

单华看着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却步不前。墨霜霜从前不会这般对他笑,她唤着他的时候,也不会像这样带着娇媚诱惑。这一次她回来,他总感觉自己不认识她了,这真的还是从前让他往心坎里疼的霜霜吗?

“霜霜,跟我一同回万英山庄吧。”迟疑了许久,他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不管如何,只要她愿意,他仍然会带她回去,就像从前那样护着她,一生一世。

墨霜霜听到他的话突然一怔,手下抚琴的动作一顿,“华哥哥此话,是何意?”

第五十章 不曾拥有真心

单华目光柔和地看着墨霜霜,“五年前你所发生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他的声音里有心疼,有恼怒,“你此次回来定是想报仇吧。可是霜霜,你知道我为何一直不曾替你报仇吗?”

墨霜霜抬头看着他,“为何?”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想必你比我清楚。如果我去找那人报仇了,那件事情就必定会披露,到时候受伤害的依然是你。我同墨叔叔,还有墨轩一样,我们都没有对公孙敏和公孙家出手,其实正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所以你们就选择沉默,弃我于不顾?就以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墨霜霜笑着站起来,走近单华的面前。

“说到底,你们都是怕被我连累,坏了声誉,毕竟你万英山庄也同样不会要一个早已不是清白之身的媳­妇­吧!”她逼近单华,一字一句说的铿锵,面上早已失了笑容。

“霜霜……”单华倒退了一步,一脸的痛苦,那件事始终是他心中的痛。

当年墨霜霜执意要嫁唐少,被墨兴禁足家中,一天夜里她偷偷跑出府找到唐少,却被唐少拒之门外。一个女子深夜在外流连本就危险,她还喝了酒,在意识模糊之下遇到了刚好路过的公孙敏。墨霜霜本就长得极美,在酒意之下更是娇媚动人,当夜便被公孙敏那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占了身子。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墨兴父子和单华,除此之外便是公孙祥父子。他们不愿意将此事声张,公孙祥父子同样担心因此让墨家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对付公孙家,所以此事一直被掩藏着。

这些年来单华一直在想,这件事究竟该怪谁?是墨霜霜的真心错付,唐少的冷漠,公孙敏的下流,还是他自己无法保护墨霜霜?可是想了这些年,心中痛苦了这些年,他始终想不出个结果。如今墨霜霜变成这般,看上去依然是那个墨霜霜,可实际上,她好似连灵魂都变了一个,这是他怎么也想不透的。

“如果我说,”墨霜霜抬眼看着他,一直看进了他的眼眸深处,“只要你杀了公孙敏,我就跟你走,你会如何做?”

单华沉默着看她,她不是愚笨之人,明知道此时公孙家与墨家之间正是相互制衡之时,只要有一方打破了平衡,明月城甚至整个江湖必定将掀起一番风浪。可她仍然这样说,可见她是真的已经将自己摒除在墨家之外了。

“看吧,你做不到。正如五年前一样,你做不到违背万英山庄,娶我墨霜霜为妻。”墨霜霜突然苦笑,“这世上,能为我墨霜霜豁出一切的人,从来就不存在。”

正如她的前世,继承了父亲的事业,她拥有财富,拥有事业,唯独从未拥有过真心。她的商业对头利用她身边的男人来对付她,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向来多疑,身边亲近的人情绪稍微变化她都能感觉得到,何况是背叛。只是她自信那几个人不会真的背叛她,毕竟在多少个深夜里,他们是那样温柔地拥她入眠。可最后的结局是她的车子刹车失灵,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她不是没有反省过自身的问题,那几个男人并不都是心甘情愿跟在她身边,或是她威逼利诱,或是她强行留下,也许逼迫而来的感情注定不能换取真心。

可是那又如何?她生来就与别人不同,她拥有令人艳羡的一切,骄傲是她刻在灵魂里的印记!此生她同样是特别的,这个世界的一切,注定成为她的玩偶!

墨霜霜收起了伤感,恢复了她一如既往的冷傲,越过单华,慢步走向亭子外一株开得正好的芙蓉,指尖稍用力便折下一朵来。

“对于你们来说,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令人身不由己,你们需步步谨慎,总是想保持着一个平衡点。可我墨霜霜却不愿意当这个平衡点,不管用什么方法,最后我都会主宰这一切,所以我不愿意也不需要依附别人,寻求他人的保护,此话你可听懂了?”墨霜霜将芙蓉花放至鼻尖轻嗅,声音有些飘渺。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带走唐少,又是为何?难道你对他依旧不死心?”单华转身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墨霜霜好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区区一个男人能让我做出什么所谓至死不渝的蠢事来吧?单少庄主,你在江湖中也混迹了这些年,可有看出这其中的暗流涌动?”

单华皱眉看她,“此话从何说起?”

墨霜霜将手中的芙蓉放至他手中,开始娓娓道来:“五十年前,两派相争,为了一把所谓的绝世宝剑几乎将整个江湖掀了过来。可最后那把剑却连同鬼匠墨涛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多人都以为这事就此结束,可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开始。”说到此处她停顿了一会,突然问道:“你可听过关于古老氏族的传说?”

单华一怔,据他所知,古老氏族的事情只有墨家和华氏皇族有相关的记载,他也是听墨轩稍微提起过。照墨轩所言,古老氏族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那甚至会危及­性­命,可为何墨霜霜会知道?墨兴和墨轩应该不会将此事告知她才是。

墨霜霜看着单华,对着他嫣然一笑,“唐少的红眸,与古老氏族之间有着莫大的关系。而想要得到他的不是我,而是幽谷。”

单华心中疑虑渐生,直至离开了杏雨坊,他依然想不明白墨霜霜所说的话。古老氏族不是两千年前的时代吗?如今应该早已不存在才是,唐少的红眸又与古老氏族有何关系?难不成那些古老氏族都是红眸的怪物?还有幽谷,一个与世隔绝几百年的医谷,难道是一直在计划着什么?

幽谷……

单华眼眸微沉。此事还得跟赶紧跟父亲回报,这江湖中大概是真的要起风浪了。

第五十一章 小偷

墨霜霜看着单华离开的背影,不禁嗤笑一声,“说得多深情做作,一牵扯到家族和自身的利益便全都抛至脑后,可笑。”

云桦由始至终都安静地站在一旁,听到墨霜霜的话,他上前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柔声说道:“霜霜,不管如何,我对你是不会变的。”

墨霜霜有些不耐地挣脱他的怀抱,坐回到抚琴的位置上,却再也没了抚琴的心情,侧着身子倚在座上闭目养神。

云桦见她没兴致也不勉强,和她说起了另一件事,“霜霜,这周围都是各路探子,你将那些事情说出来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墨霜霜睁眼瞥了他一眼,“怕什么,本座就是要让这一切都乱起来,越乱才越有意思,不是吗?”

云桦皱了皱眉,可若是她太过乱来,只怕幽谷那边也不会由着她吧。

“雪柳。”这时,墨霜霜突然唤了一声。

在亭子以外不远处的雪柳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突然一愣,她知道自己一直在?也是,以她现在的功力,这内院里的一动一静估计都逃不出她的掌握。

雪柳来到墨霜霜的面前,屈身说道:“主人有何吩咐?”在说出主人二字时,她稍微迟疑了一下。

“你想办法接近单华身边,我要掌握他的一切动静。”墨霜霜睨了她一眼,凑近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记得将你的面具摘掉,这张脸明月城中的人都太熟悉了,不要以这张脸出现在他面前。”

雪柳蓦地抬头睁大双眼看着墨霜霜,她脸上这张人皮面具戴了有两年,从未有人发现过,墨霜霜才来这儿两天居然就看出来了!

墨霜霜看她震惊的模样,走到她面前,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声音无比轻柔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潜入杏雨坊有何目的,但是你记住,你一天在我墨霜霜的手下,就给我规规矩矩的。我手上可是有不少奇药呢,要是哪天我不小心用在你身上可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雪柳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墨霜霜那温柔的语气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属下,谨遵主人之命。”

墨霜霜冷哼一声收回自己的手,“下去吧。”

“是。”

雪柳退下之后,云桦才不解地问道:“霜霜,为何让雪柳接近单华?他与此次的事情并无关系。”

“怎么?”墨霜霜斜眼瞥他,“担心单华会伤了她?你心疼?”

“你胡说什么呢?”云桦笑着坐到她身旁,将她拥入怀里,“这世上只有你能让我心疼,我只是好奇你此举的用意罢了。”

墨霜霜玉手轻轻抚上云桦的胸膛,­唇­瓣吻上他的喉结,粉­嫩­的舌尖在上面轻轻滑动,云桦禁不住她这样的挑逗,轻轻颤抖着。

“我就是看不惯她老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你,只要是属于我的,我就不允许别人觊觎。”墨霜霜柔软的身子往云桦若有似无地蹭动,柔若无骨的手在云桦的身上四处点火。

云桦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放至­唇­边轻吻,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放心,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愿意为你豁出一切,那个人一定是我。除了你,我眼里早已看不到别的女人。”

“那就证明给我看。”墨霜霜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献上自己娇艳的红­唇­。

云桦一边深吻她,一边将她打横抱起,施展轻功进入了卧房。不一会,房中就传出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吟哦声,还有那床架轻轻颤动的暧昧声响。

明明才是秋季,这园中却好似提前到了春季,满园的春­色­旖旎。

苏园趴在屋顶的另一边,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这还是大白天呢,而且她明知道周围有好几个探子,居然就明目张胆地勾引云桦!连苏园这样向来不拘小节的都不禁红了脸。

虽然脸红,但毕竟也没有看到什么真正出格的事情,苏园很快便恢复过来。她趴着不动,等周围的探子先行离去,脑子里一边开始分析方才墨霜霜所说的话。她原本想过墨霜霜之所以要带走唐少也许是因为不甘心五年前被他拒绝,可听她所说的,是幽谷要得到唐少?而且听墨霜霜所言,似乎幽谷也和那些古老氏族有关,还有墨寒剑,果然也和古老氏族脱不了关系。

这其中的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她一时也难以理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让唐少不被墨霜霜带走,而要留下唐少,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下墨霜霜。

苏园皱眉沉思,看来,还是得从墨兴下手。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明的来。

听闻墨兴父子均是好酒之人……苏园摸了摸腰间那块玉佩,这美人醉也该是时候品尝品尝了。

等到确定那几个探子离开后,苏园才小心地从屋顶翻落到地上,沿着杏雨坊的后墙离开。

从杏雨坊离开后,苏园就直接拐到了茴香楼所在的街道,没几步就进了茴香楼。因着苏园脸上那一块“疤”,那掌柜的对她印象深刻,所以在看到她的时候立即就黑了脸,回头示意小二,从后院叫来了几个壮汉。

“掌柜的,来一坛美人醉。”苏园走过去,大大咧咧地开口说道。

那掌柜的双手搭在身前,头微微扬起,嫌恶地看着苏园道:“本店的美人醉只接受预定和现银,你可有预定?可有现银?”

苏园挑了挑眉,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放到他面前,“这是公孙家大少爷的玉佩,不知这样我还需要预定和现银吗?”

掌柜拿起那块碧­色­的玉佩仔细看了一会,尔后才惊讶地看着苏园。这玉佩的确是公孙敏的贴身玉佩不错,可是怎么会在这丑八怪的身上?难道是公孙少爷给他的?不,公孙家才刚与唐少划清界限不久,这丑八怪是那唐少的亲戚,公孙少爷怎么可能与他交好?这玉佩定是他偷来的!

“来人啊!给我拿下这个小偷送官府!”掌柜的对着身后大手一挥,面容严肃地一声大吼。

第五十二章 邀请

酒楼里的人因为他这一声都纷纷看向这边,看到是苏园之后议论声渐起。因为唐少,苏园可是在明月城中出名了一把,就是这出名的方式不太讨喜。

苏园镇定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因为这突发的状况而慌乱,“你凭什么认定我是小偷?”

掌柜举着手中的玉佩,“就凭这块玉佩!此物是公孙少爷的贴身之物,如果不是你偷来的,你怎会有这块玉佩?”

苏园好笑,“难道不可以是他给我的?”

“哼。”掌柜的冷笑一声,“就凭你这丑八怪?公孙少爷怎么可能将此等贵重的物什给你这样的人?”语毕,也不等苏园再次辩解,就要喊人上前擒住她。

苏园眼眸微敛,如若他们敢动手,她定将他们打趴在地!就在苏园准备招架那几个壮汉的时候,一个声音阻止了他们。

“住手!”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向出声的人,二楼一间包厢门外一位身着墨­色­锦袍的贵公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一出现便立即引起了楼下许多姑娘的注视,含羞带怯,媚眼如丝,竟是对他抛起了媚眼。

公孙敏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对着苏园勾­唇­一笑,“阿苏,怎么这么巧?可是来这儿品尝美人醉?”

掌柜的和酒楼里的人听到他此话都惊讶起来,没想到这个丑八怪竟真是公孙公子的朋友!

“这……”掌柜的面露愧­色­,手中拿着那块玉佩,突然觉得放也不是,递还给苏园也不是,一时有些无措,看向公孙敏的时候更是冷汗都几乎要滴落下来。

公孙敏从二楼走下来,从掌柜手中取过那块玉佩,放到苏园的掌心里,“这玉佩可是世间仅此一块,阿苏可得保管好了。”说完他回头看了那掌柜一眼,掌柜连忙向苏园道歉,一边还不忘吩咐身后的小二去给苏园安排一桌大餐。

苏园拿着公孙敏的玉佩,突然有要扔掉的冲动,被公孙敏拿过之后,她感觉脏。在杏雨坊屋顶上偷听的时候,她可是听到了单华和墨霜霜说起了五年前的事情,她才知道原来公孙敏当年竟是做出了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他此作为和那些野夫流氓有何区别,还亏他自诩名门子弟,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过她还得靠他这玉佩得到美人醉呢,就姑且忍忍吧。但若是他再靠近自己几分,她定一脚踢上那“男人最痛”之处,保准一脚就让他药石无灵,断子绝孙!

公孙敏看着苏园冷漠的表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事实上苏园从一开始便不曾给过他好脸­色­看,不过是因为他赠予她那块玉佩,她才对他客气几分。

公孙祥让他想办法接近唐少,可如今唐少被“保护”在了墨家,又因为上次在码头边上与墨霜霜之间的争执,如今要在墨家以外的地方见到他实属不易。

而苏园不同,她虽然与唐少一同留在墨家,可她完全可以自由地来去。所以他才选择以苏园来接近唐少,恰好今日出来就在这茴香楼碰见了她,他怎么也该抓住机会。

“阿苏也是到这儿来喝酒的?既然这么巧碰见了,不如一起?”公孙敏说道。

苏园犹豫着回道,“这不太好吧,毕竟我是唐大夫的亲戚,只怕,你我走到一起要招人闲话。”

公孙敏转身环顾了一下四周,“阿苏过虑了,有我在,你看这周围会有谁说我们的一句不是?”

苏园在心中暗骂了公孙敏一句,连这么明显的拒绝也听不懂!她轻叹了一声,今日这是逃不掉了。也罢,反正喝喝酒她也没什么损失。

公孙敏让掌柜送两坛美人醉到他原本的包厢,便和苏园一同向那包厢走去。

“喵!”

在茴香楼的二楼转角处,一只纯黑的猫咪蹲坐在围栏边上,当看到苏园的身影时,尾巴一摇就要冲过去。猫咪身后的­阴­影处突然出现一只手将猫咪的脖子捏住,制止了它的行动。

“喵!”祖儿四爪扑腾,不停地在空气中抓挠着,但身子被人控制住,它根本无法反抗。

兰洵将祖儿抱在怀里,目光随着苏园而动,“祖儿很喜欢她?那……让她做你的另一个主人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兰洵一瞬间有些怔住,他本不该说这样的话,但就像是心里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祖儿似乎是听懂了兰洵的话,停止了身子的扭动,讨好地在兰洵的手掌心上蹭了蹭,那可爱模样让兰洵眼里也有了笑意。

兰洵摸了摸祖儿的脑袋,眼中却突然黯淡了几分,“即便是我愿意不杀她,终有一天我与她也会反目成仇。祖儿,你觉得她是不是爱上那个人了?”

“喵。”祖儿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兰洵的手,像是在安慰他。

“连你这样觉得吗?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内力也未能解开,却为了一个本不相关的人冒险……她以为现在的自己能从幽谷的手上抢到人?”

兰洵站在­阴­影处,眼睛一直看着包厢中苏园完美无瑕的侧脸,他还记得那一次因为大雨,曾看过她的真容,是那样撼动他的心。是否就是因为那一次,所以他才一直不忍对她下手?兰洵自嘲一笑,难不成自己竟也是一个肤浅之徒,因为她的外貌而心软?

“祖儿,你说,我要不要帮她这一次……”兰洵目光好似有些悠远,“不,其实鬼门本就属于她,不过是我一直不肯承认罢了。如今,是不是该将这一切归还给她?”

得不到回应,兰洵低头看了祖儿一眼,发现它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兰洵好笑地看着祖儿,心中不免叹息。多年来,他只有祖儿这样一个知心的,既是宠物又是朋友,所以许多不能同别人说的话,他总是对祖儿说。自言自语也罢,自作多情也罢,他心里是觉得祖儿定能听得懂他的话。

“看在祖儿的面子上,我就帮你一次罢……”

第五十三章 讨人

苏园和公孙敏一边品尝着那名满明月城的美人醉,一边聊起了酒。苏园年纪虽小,可毕竟曾是战天教的教主,从前阿爹还在的时候也是教中的少主,许多人都会想办法取得一些好酒来讨好她,所以她喝过的酒也不少。公孙敏作为公孙家的大少爷,要喝到一些好酒也不是难事,故而两人聊着也起了劲,苏园一时也忽略了公孙敏做过的龌蹉事,尽情享受着美酒。

“阿苏,没想到你竟然懂得这么多的酒,今日我也算是长见识了!”公孙敏对着苏园举杯道。

苏园回敬他,“你也不错,懂得的也不比我少,我俩合起来,那这天下的酒,估计都被我们喝过了。”苏园喝得脸上已是有些红,却还未有醉意。

公孙敏仔细打量着苏园酡红的脸,嘴边的笑意渐浓。

“阿苏,你可知,这美人醉之所以称之为美人醉,还是有一个故事的。”

“哦?”

公孙敏指尖摩挲着酒杯的杯沿,一边说起了那段曾一度被盛传的佳话。

“话说当初这酒刚出世的时候,当时的江湖第一美人许静秋,只饮了一杯就醉了,而她恰好就醉倒在了当年的暮雨山庄少庄主孔卓峰的怀里。美人醉卧在怀,就连一向被称为冷面少主的孔卓峰也不禁动容啊!这后面的故事,自然就是美人配英杰,成就了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所以,后来这酒就被称为美人醉。美人醉一杯,一杯醉美人。”

公孙敏说完朝着苏园举了举酒杯,两人酒杯相碰,一饮而尽。

“想不到原来孔卓峰庄主和他的夫人当年是这样相识的,也的确是一段佳话。”苏园说。

公孙敏听完苏园的话,却突然靠近苏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配合着他身上那醉人的酒香,有种别样的诱惑。

“阿苏,你此刻的模样,定比当年的许静秋还要迷人。就是不知,你我能不能也像当年的许静秋和孔卓峰那样,也谱出一段佳话呢?”他的嗓音因为酒意而有些低沉沙哑,听起来是真有几分醉人的诱惑,但是他却没有料到,苏园的酒量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苏园此时已经是明了,公孙敏只怕早就清楚她实为女儿身,难怪他好像有些刻意讨好她,原来是他登徒子的本­性­使然。苏园眼眸一沉,果然是本­性­难移。

不再多想,苏园手一抬猛地朝公孙敏面上袭去,同时脚下一扫,可公孙敏也不是简单角­色­,苏园一动他便做好了防范。上一次在码头边上他可是见识过她的厉害,怎么可能对她毫无防备?

公孙敏抓住苏园的手,指尖在她手腕处轻轻摩擦了几下,脸上挂着自认风流的笑容,“阿苏,你这肌肤可真是白皙柔滑,这触感可比我想象中的要美妙许多。”他把苏园的手凑近嘴边,竟就要吻上去。

苏园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自从上一次喝过唐少的血之后,不但她身上过去留下的旧伤疤都恢复如初,甚至连全身的肌肤都仿若新生。她本来只是不习惯自己变成这样细腻­精­致,此刻由公孙敏说出来,却有种恶心的感觉。

“阿苏是在害羞?”公孙敏向着苏园靠近几分,眼中闪过­精­光。

苏园强忍住一脚踹开他的冲动,公孙敏的武功内力不过比颜明宇和单华稍逊,她此时和他动手也讨不了好。

她往后挪了挪位置,冷眼看着公孙敏,“公孙少爷今日邀请阿苏品尝美酒,想必不只是要和阿苏探讨这世间美酒和那些酒中佳话。阿苏愚钝,公孙少爷不如明说了吧。”

说起正事,公孙敏也终于稍微正了脸­色­,他对着苏园笑了笑,为她和自己各斟满了一杯美人醉,“既然阿苏如此说,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请阿苏将唐大夫交予我公孙家。”

“哦?”苏园眼眸微微眯起,他居然是为了唐少?幽谷要得到唐少,公孙家也要得到唐少,墨家又做出一副保护唐少的架势,唐少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

“公孙少爷说笑了,我虽然是唐大夫的亲戚,可也不能为他做主,如何谈得上将他“交予”你们呢?”

公孙敏笑了笑,“明人不说暗话,阿苏与唐大夫究竟是何关系只有你们二人知道,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唐大夫最终何去何从,最主要的是要过你阿苏这一关,你说呢?”

苏园冷笑,“既然如此,那公孙少爷也应该知晓,我不会轻易将唐大夫交予任何人手中。”

“不错,所以今日能够在这里碰上阿苏,实在是我的运气啊。”公孙敏感叹道。

苏园皱了皱眉,有些不明他此话的意思,“公孙少爷何出此言?”

公孙敏拿起面前的酒杯端详起来,“阿苏大概不知道,这美人醉虽是好酒,但是此酒中含有一味茴香楼秘制的药,男子喝了并无大碍,可于女子来说,此药就好比是最醇烈的酒,即使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十杯之内,必醉。而这才是美人醉此名的真正来由。”

“十杯?”苏园狐疑地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她从方才开始恰好喝了十杯的美人醉,可她怎么没有一点醉意?

“阿苏不如站起来试试?”公孙敏看着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苏园并不信公孙敏所说,醉不醉,难道她自己还感觉不出来?如此想着,她便从座位上站起来,可身子还没完全站直,就只感觉眼前一晃,瞬间感到头重脚轻,脚下一个不稳就要往旁边摔去,她连忙伸手抓住桌沿才堪堪站稳了。

苏园此时心中才大喊不妙,这美人醉居然能让女子在十杯之内醉倒,若所有男人都像公孙敏这样无耻变态,那不得天下大乱?

公孙敏走到苏园的身边,手搭上她的腰,在她的耳边轻语:“阿苏,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伪装成男子,还有你脸上的疤是不是也是伪装呢?你难道不认为我们有必要深入交流一番吗?”

第五十四章 被囚

苏园在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带到了一个昏暗的地方,仅有壁上微弱的油灯火光照亮了黑暗中的一角,鼻间还充满了潮湿的气息。

“看好她。”模糊地听到一个声音,她认得出那是公孙敏。

“是。”另一个声音有些低沉,大概是公孙家的人。

公孙敏似乎是想起什么,本来已经走出去两步又折了回来,“不准对她动手,我回来若是看到她有任何损伤,我要你的命!”

另一个人沉默了好一会才应了句“是”,公孙敏得到回应后才离开。

黑暗中有脚步声靠近,苏园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努力地看清那个向她走来的人。那人的身体轮廓很是魁梧,脚步沉稳,看来内功不错。

方才听他与公孙敏的对话,这人似乎与自己有过节?难不成自己曾经得罪过公孙家的其他人?

直到那人站在苏园的面前,苏园才看清了他的容貌。此人眉眼凶狠,看人的目光都仿佛带有杀气。

苏园感觉头昏脑涨,一时根本想不起来是否见过此人,只是潜意识觉得他与自己定是见过,否则为何他看起来恨不得杀了她?

就在苏园疑惑之时,那人突然出手掐住了苏园的脖子,硬生生地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苏园无力挣扎,只能张嘴艰难地呼吸着,双手扒着那人的手,却怎么也无法使他松开。

“我等今日可是等了一个月,今日你落入我手中,就别想能完好地走出这里!”男子目露凶光,掐住苏园脖子的手又用力几分,苏园被掐得几乎要断气。

“在外面我动不了你,可这里是落星阁的地牢,纵然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轻易进得来,我看这次还会有谁来救你!得罪我张武德还能活这么久的,你可是第一个!”

张武德?苏园此时才终于想起来,长得如此嚣张的模样,除去张武德和张武良两兄弟还有谁?还有,他说这里是落星阁?

张武德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单手将瓶塞打开,“嘿嘿,这可是幽谷的毒药,不知道你吃下之后会有怎样的作用呢?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你痛苦挣扎的模样了!”话音未落他就将瓷瓶中的药丸喂入苏园口中。

苏园反抗不得,被迫吞下了张武德所说的毒药。她此时脑中像是一团浆糊般混乱,为何张武德又同幽谷有关?是墨霜霜吗?墨霜霜要杀她?

事实上,就在苏园与公孙敏碰面之后不久,墨霜霜便派人找来了张武德,交给他那个小瓷瓶,用以对付苏园。

苏园并没有想到,其实墨霜霜早在那日码头初见之时就对她起了杀心。墨霜霜之所以能在短短三年之内成就如此高深的内功,是因为她练了幽谷的独门内功心法,魔琴祭。

魔琴祭此心法异常霸道,通过琴音能直接迷惑甚至控制人心,除非是比弹琴者内功高出许多,否则不可能像苏园那般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恢复过来。况且那日苏园与她身边的黑衣人交过手,苏园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墨霜霜想杀苏园并不为了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源自直觉。如此小的年纪有这样难以揣测深厚的武功内力,若非友,便为敌。而且,她也看得出来唐少对苏园的依赖和重视,他之所以不肯跟她离开,多半也是有苏园的原因在内,如此,她更是不得不杀她。

“我想得到的,不允许有任何绊脚石阻拦。”墨霜霜将手中的纸张揉进掌心,再打开时已是粉碎成片。

那是张武德方才送来的消息,已确定将她交予他的药喂给苏园吃下。

云桦从墨霜霜身后将她拥入怀里,轻咬她的耳垂,“这下心里舒服了?”

墨霜霜刚与云桦有过云雨之欢,身子正是敏感,只是被他这样轻轻一咬都忍不住轻颤。她整个人向后倒,将身子的重量全部压在云桦的身上。

“只要人还没确定死了,我就不能完全舒心。”

云桦在她的后颈上落下一个火热的吻,嘴里含糊着说道:“那我去将他杀了?”

墨霜霜转身与他四目相对,眼里难得地充满了柔情蜜意,“我怎么舍得你的手上沾染了那些污秽?你只要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云桦扣紧她的腰,身子紧贴着她的,目光火热地看着她,“是,我的女王。”

墨霜霜似乎很是满意云桦对她的称呼,娇媚地一笑,比起庭中在月光下开得正艳丽的芙蓉,还要美上几分。

夜,还很长。

唐少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见到苏园的踪影,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渐生。明日就是墨霜霜所说的最后期限,苏园在这个时候失踪,会是跟这件事有关吗?

“不行,我还是得出去找找。”

唐少从东苑离开,直接往墨家大门的方向离开。墨家的人似乎在入夜之后就不会再在房外过多走动,所以他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人,很顺利地就到了墨家的大门口。

门口有两个墨家的弟子守着,大门已经紧闭。即使是没有人走动,守门的人也还是­精­神抖擞地站立着,丝毫不见倦怠,见到唐少走来,他们两人都戒备地看着他。

唐少心中黯然,他现在在全城的百姓眼里都是怪物,大概除了苏园,其他人心里都是害怕他的吧。

“两位大哥,阿苏深夜未归,唐某不放心,想出去找一找,还请两位大哥放我出去。”唐少对两人颔首说道。

守门的其中一人当即就出声反对,“不成,家主有令,若是唐大夫要出去,必须先通过家主的同意。唐大夫若是一定要出去,还请先跟家主通报一声。”

“哦,对了。”另一个守门的人突然说道:“今早家主和大少爷出了门,现在还没回来呢。”

“这样,那唐大夫只好先等等了。”

“不行!若是阿苏现在出了什么事,我迟了一步,她可能就……”唐少一想到苏园出事的可能,平日里的冷静就荡然无存。

第五十五章 大战将临

“唐大夫?”

就在唐少正和守门的两人纠缠着能否出去这个问题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墨薇的声音。

唐少和那两个守门的人一同望墨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墨诚也在,两人似乎是要出门。

“唐大夫,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出去?”墨薇问道。

墨诚依旧没有给唐少好脸­色­看,只瞥了他一眼就别过头去。

唐少看到墨薇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上前说道:“墨姑娘,唐某有急事必须出去一趟,能否请二位带唐某出去?”

“这……”墨薇有些为难,此时墨兴和墨轩不在家中,没办法调动暗卫保护唐少,若是他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墨兴怪罪下来她和墨诚可都没好下场。

“你就安分待在家中吧,就你现在的身份出去只会被百姓当过街老鼠打骂,若是你出了什么问题家主怪罪下来,我和薇儿岂不是自找麻烦?”一旁的墨诚漫不经心地说道。

“只要两位带我出去,不管我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都会跟家主说明与二位无关!”唐少坚定地说道。

墨诚冷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好听,但家主若是真要怪罪于我们,又岂是你一句话能免去的?”

“哥。”墨薇不满地看了墨诚一眼,墨诚没好气地白了唐少一眼,又别过脸去。

“唐大夫,”墨薇看向唐少,“薇儿可以带唐大夫出去,但是唐大夫必须答应薇儿一件事。”

唐少毫不犹豫地答应,“墨姑娘请说,只要唐某能够做到的,定当竭力。”

“唐大夫可别答应得太满,若是薇儿要唐大夫娶了薇儿,那唐大夫也会照做吗?”

“墨姑娘……!”

看到唐少吃惊的模样,墨薇掩嘴一笑,“唐大夫不必怕,薇儿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薇儿不求唐大夫能够娶薇儿,只希望,他日唐大夫若是要离开明月城,能带上薇儿一同离开。”

唐少奇怪,“墨姑娘怎么知道我会离开明月城?”

“唐大夫可非常人,这小小的明月城如何能困住你的脚步。薇儿相信,唐大夫迟早有一日,是要在江湖中大放光彩的。”墨薇笃定地说道。

“薇儿,”墨诚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不悦地说道:“我们可是有正事要做的,别跟他废话了。”

“我答应!”唐少连忙说道。

墨薇终于满意地一笑,“好,那薇儿就带唐大夫出去。不过,”墨薇突然严肃了脸­色­,“今晚这明月城可不太平,唐大夫可要仔细了,不管在任何地方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靠近,尽量远离,唐大夫可记住了?”

唐少听到墨薇的话,心中对苏园的担心又多了几分。这外头看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墨薇和墨诚应该也是因此才会在这么晚的时辰出门。

“咻!嘭!”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厉鸣,随后是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

墨薇和墨诚朝天空看去,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糟了,我们得赶紧走!”墨诚说着就朝门外跑去。

“唐大夫,赶紧走吧!”墨薇回头和唐少说道,也跟着墨诚朝大门离去。

“等等,未经得家主同意,唐大夫不得离开墨家。”守门的两人再次拦住了唐少。

墨薇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沉声说道:“家主令牌在此,你们敢拦我?让开!”

“这……墨薇小姐,你和墨诚少爷可以离开,可是唐大夫……”

“还废话什么?我们此行可是被委以重任,若是误了大事,你们来担当吗?感觉让开!”墨诚早已经不耐烦,此时只想着赶紧离开,根本管不得唐少是否能离开的问题。

守门的两人一听墨诚的话就不再阻拦他们离开,若是真的误了家主的大事,他们就是用命来抵也负不起那个责任啊!

墨薇和墨诚带着唐少离开了墨家,而在墨家门外的一个­阴­暗处,一个人影也悄悄跟着他们离去。

“唐大夫,你不是有要紧事做吗?怎么跟着我们?”走了好一段路之后,墨薇终于回头问了唐少一句。

唐少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是为了找阿苏才出来的,可是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听墨姑娘所说,今晚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有可能与阿苏的失踪有关,所以……”

“你是在开玩笑吧?”墨诚听到唐少的话回头对着他一吼,“赶紧给我滚!就你现在那根本无法自控的内力,去到不是害死自己就是害死别人,到时候只会坏事!赶紧滚!”

“我……”

唐少还想说什么,被墨薇打断,“唐大夫,我哥说得没错,你还是赶紧离开,别跟着我们。不怕告诉你,今晚墨家,颜家和万英山庄与落星阁之间会有一场大战,你若是去了,到时候我们还要分神照顾你,希望你以大局为重,不要拖累了我们。”

“大战?”唐少心中大惊,这样大的事情,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

“不错。”墨薇一边跟在墨诚身后跑动,一边跟唐少解释道:“唐大夫现在也算是我墨家的人,此事就是告诉唐大夫也无妨。事实上在比武大会之时,颜家和万英山庄就已经有不少弟子偷偷进入了明月城,为的就是今晚的大战。比武大会之时,墨家之所以会放出墨炎大师回来的消息,其实只是为了引一个人前来,那人就是落星阁的阁主。”

“落星阁的阁主?”

“对。五十年前关于墨寒剑的事情想必唐大夫定有耳闻,事实上,五十年前墨忠家主的死并不是外界传闻的病死,而是被落星阁阁主所杀。而落星阁阁主杀了墨忠家主之后,夺走了我墨家世代守护的宝物。

墨忠家主临死之前曾留下遗言,墨家后代,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必须夺回那件宝物。可这五十年来,落星阁阁主不曾再出现,那件宝物也不在落星阁,所以我们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唐少不解,“那为何一定是要在今晚?”

墨薇抬头看向天空,“你看天上。”

第五十六章 双月之夜

唐少依言抬头看向天空,这一看却怔住了,“怎么……好像有两个月亮?”

今夜是八月十九,月已缺,可此时看来那月亮却饱满丰盈得很,但仔细看却并非圆月,而是有两个月亮重叠在一起。

墨薇轻笑一声道:“我原来同你一样,也是从未听闻过如此奇观,只是今夜亲眼所见才相信真会有两个月亮。有传言,落星阁的阁主练就了一种古老秘术,能够比常人更快地增长内力,而且还能使其长生。但练此秘术,每逢月圆之时就会受到内力的反噬,而当天上出现两个月亮之时,就是内力反噬最严重之时,当两个月亮重叠,他就会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失去战斗力,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落星阁阁主当真如此可怕,足以让墨家为了一个机会而等候五十年?”唐少心中惊讶不已,墨家计划了这么久,甚至悄悄地联合了颜家和万英山庄的人,竟就是为了从一个人的身上拿回一样东西,落星阁阁主究竟是一个实力如何恐怖的人?

“可比武大会已过去一个月,你们确信他还会留在明月城?”唐少不解地问道。

墨薇沉吟了一会,才幽幽道来:“只要墨炎大师还在明月城,他就不会那么快离开。”

墨炎大师不是没有出现在比武大会吗?原来他一直留在明月城?唐少心想,这墨家也太会藏人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他们三人已经逐渐接近了落星阁。落星阁位处地势较高的位置,在明月城中,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到那座矗立在明月城西边的高塔。那座塔名为星月塔,是落星阁存在的最神圣的标志,如今,也渐渐成为了明月城的标志。

在离星月塔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墨诚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塔顶说道:“薇儿你看,那是什么?”

唐少和墨薇都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在星月塔的顶端有一个小巧的黑­色­身影,在月光的照映下一双绿眸发着幽光,看着有些?人。许是注意到底下有人注视着自己,那身影微微动了一下,那双绿眸就直直地看着唐少三人。

墨薇和墨诚都忍不住颤了一下,此情此景真有些­阴­森。唐少在看到那双绿眸的时候就认出了是那只之前一直缠着苏园的黑猫,怎么它会爬到星月塔顶端上面?

“是一只猫!”认出了那小身影是为何物,墨薇惊呼道。

“喵!”墨薇话音刚落,祖儿突然仰头叫了一声,那叫声尖利刺耳,像是一把利刃贯穿了人的耳膜。

就在那奇怪的叫声落下之际,突然从黑暗当中传来了许多脚步声,不一会就出现了两拨黑衣人!

墨薇和墨诚戒备地看着这两拨人,抽出佩剑准备随时招架。唐少有预想过今晚自己出来定是会遇到什么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连苏园的影子都还没见着,难道就要在这里被杀或是被抓走?

“你们是什么人?”墨诚沉声问道。

其中一拨黑衣人中的一个说道:“墨少爷和墨姑娘可以离开,唐大夫请留下。”

墨诚和墨薇相视一眼,这些人是为了唐少而来?

“哥,怎么办?”墨薇有些犹豫,她和墨诚此次是奉家主之命将一样东西送过去,可现在这样的情况,难道让他们扔下唐少不管?

墨诚不悦地啐骂了几句,“就知道让你这怪物跟着没好事!早让你别跟着来就不听!”

唐少沉默不语,他抬头看向祖儿,发现它也正看着他!这只猫当真是很有灵­性­,只是它的来历实在可疑,它的主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一开始要接近苏园,而现在又在此处埋伏他?

这时,另一拨人也有一个人出声说道:“唐大夫,我们主上让我告诉你一句话,若是想救她,就配合地跟我们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你是说阿苏?她怎么了?”唐少听到那人的话,就要走过去,被墨薇拦下。

“唐大夫,小心有诈!”

那黑衣人又继续说道:“唐大夫,时间不等人,你若是不愿意跟我们走,我们绝不勉强,但愿你不会后悔。”

“我跟你们走!”唐少连忙说道。

“唐大夫!”墨薇不赞同地看着他。

唐少对着墨薇和墨诚抱拳道:“墨姑娘,墨少爷,多谢你们愿意冒险带唐某出来。这之后唐某的生死由唐某自己负责,请二位尽快离开,办正事要紧。”

“可是……”

“薇儿!”墨诚打断墨薇的话,看着唐少的目光带有几分严肃,“实在是事情紧急,恕我们兄妹二人不能再多停留,唐大夫自己保重了。”

“是,唐某知道。”

墨诚拉着墨薇快速地离开,果然如那些黑衣人所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他们。

唐少抬步就要往方才与他说话的那个黑衣人那方走去,但才刚刚迈出一步,就被一把突然Сhā立在他足前的剑阻了脚步。

“唐大夫,要跟着哪边走可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们的剑说了算!”一个嚣张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戏谑。

唐少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焦躁起来,体内那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内力又有几许波动。

另一方的黑衣人也发话,“公孙家的果然就是嚣张,可就凭你们这些半吊子的武功,你们以为能从鬼门手中抢到人?”

鬼门?不管是唐少还是公孙家的人听到这话都惊了一跳,原来这一方的黑衣人竟然是鬼门派来的?若是如此,那公孙家的人确实不可能抢的过他们。鬼门是真正的江湖门派,里头的杀手虽不一定都是高手,但说到打架杀人,以公孙家这些根本不是江湖中人的打手,怎么可能敌得过他们?

就在公孙家的人已经心生退意的时候,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诡异的笑声。

“原来是鬼门的人,我原先还在好奇会是哪个不长眼的门派前来抢我公孙家的人,想不到是名震江湖的杀手帮派。本少爷对鬼门慕名已久,今日不如就与各位切磋切磋如何?”

第五十七章 契机

苏园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张武德喂她吃下的药让她一会犹如在烈火之中炙烤,一会又好像身陷寒潭,冷热不断交替的感觉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几乎就要将她最后的求生意志击溃。

可如果她死了,唐少大概就会被墨霜霜带走了吧,或者他抵死不从,最后被墨霜霜杀死?不管是哪一个结果,都是她不希望的,幽谷带走唐少究竟是要做什么未可知,可唐少如今变成这般,都是幽谷的人所造成的,若是他们把他带回去是为了继续从前在唐少身上所做的一切,那唐少就会再一次成为药人。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啊!”突如其来的火焰灼烧感让苏园痛苦地翻滚,她用力地抓着地板,用石块铺就的地板居然被她抓出了几个深浅不一的凹痕,那凹痕处还有斑斑血迹,而苏园的十指指尖早已是血­肉­模糊。

等到那灼烧感稍微平息下来,苏园才趴在地上粗喘着气。从吃下那颗药开始,她就感觉自丹田处不断地有一股气流在急速地流遍她的全身,同时还有另一股寒气在与那股气流竞争,那是来自于张武德给她吃下的药。如果她没有猜错,那药是至­阴­之物,而火云花是至阳之物,两者药效起了冲突,才会使得她一时冷一时热。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抗住这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融化或冻结的痛楚,这是解开她内力的一个契机,只要火云花的药效能被抵消,或许她的内力就能解开!

想到自己被封住一个多月的内力终于能解开,苏园怪笑了几声,配合着她此时痛苦的表情,还有她脸上狰狞的“疤”,那模样看起来有几分恐怖。

张武德一直在牢房的外面看着苏园吃下那药之后的反应,原本他还在惊叹幽谷的药是如此的不同凡响,竟能让一个人痛苦如斯,此时看到苏园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发悚。

“你怪笑什么,都快要死了还笑得出来,果然是不知道死字如何写的!”

苏园转头看着张武德,眼里透着刺骨的寒意,看得张武德不禁后退了一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苏园看了张武德许久之后才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张武德被她的气势所迫,下意识地说道:“已,已经快到亥时了。”

这么晚了?她这么久没回去,唐少定会担心,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来找她……她此时反而更加希望唐少能够安分地待在墨家,公孙敏之所以抓了她就是为了引唐少出来,只要他离开墨家,公孙家的人就会有机会将唐少抓走。

苏园无奈地一笑,唐少现在还真像个香饽饽,幽谷要抓他,墨家护着他,现在连公孙家也来Сhā一脚……

“唔……!”又是一波撕裂般的疼痛袭来,苏园咬紧牙关,手上死死地扣在墙上,不一会又是几个血迹斑斑的凹痕。

张武德看着苏园满脸青白,额头上青筋突起,满手鲜血的模样,还有在这­阴­冷的地牢里,她就好像哀嚎的厉鬼一般。他心中嫌恶,终于移步离开。

如果不是为了亲眼看看苏园痛苦挣扎的模样,他才不会想来地牢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至于公孙敏对他的警告……等到他发现苏园死了,一切都已成事实,他就不信公孙敏会为了一个丑八怪担上残杀同门的罪名!

出了地牢,本想着回自己房中休息,却发现所有的弟子都纷纷往外跑去,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张武德随手抓住了一个弟子问道:“发生什么事?都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那弟子一见是张武德就磕磕巴巴地唤道:“张师兄。”

张武德不耐烦他那怯懦的模样,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头,“结巴个什么劲?快说!”

那弟子连忙说道:“是,是那个墨家的人联合颜家和万英山庄打来了!”

“什么?”张武德惊呼了一声。

这大半夜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而且,颜家和万英山庄除了颜明宇和单华还有其他人进城了?这事怎么没人发觉?

“师兄,二长老和三长老已经集齐了所有弟子准备和墨家他们对抗呢,师兄也赶紧过去吧!”那弟子说完也不等张武德回应就急急忙忙地朝着落星阁的其中一个门跑去。

墨家,颜家和万英山庄分别堵住了落星阁的三个出口,现在大概已经打起来了。张武德也不多迟疑,赶紧跟在那个弟子身后。

落星阁被这突如其来的围攻弄得手忙脚乱,事实上,多年以来落星阁都是洪德昱在发号施令,可如今洪德昱仍旧昏迷不醒,根本没有人能够指挥落星阁所有弟子有效地进行对抗。二长老文庭暴躁易怒,面对这样的事情根本就连自己的脾气都顾不来,哪里还能做出什么正确的决定,而三长老虽然冷静沉稳些,可长年听从洪德昱命令的习惯让他早就失去了筹谋的能力。

墨轩在见到这样混乱的落星阁时,也不禁摇头叹息,落星阁是华氏一手­操­控起来的一个傀儡,而那个负责控制傀儡的人一旦倒下了,就再也无法正常地动作。终究只是帝王的一颗棋子,怎么可能任其壮大?世人以为落星阁如何强大,事实上,不过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真正强大的人,不过就那一个而已。

“墨老贼,你这是要做什么?敢在落星阁门前撒野,你们是都活腻了吧!”二长老文庭最是沉不住气,一见到墨兴就对着他怒吼。

墨兴也不与他多废话,他高举手中的剑,对着身后墨家的弟子大声说道:“五十年前,落星阁阁主杀墨忠,夺我墨家至宝,还逼迫我墨家成为其旗下门派,让我墨家受了五十年的屈辱!今晚,就是我墨家夺回至宝,洗刷屈辱之时!”

随着墨兴的话音落下,在他身后的墨家弟子都振奋地举起了手中的剑,齐声大吼!那声音在这夜里尤其响亮,响彻了天际,回绕不绝……

第五十八章 血­色­

墨家与落星阁之间的交锋在这个原本平静的夜里轰然炸开,许多人都被这边的动静从睡梦中惊醒,纷纷跑出来瞧个究竟。普通百姓看到那落星阁门前打得不可开交只敢远远地在后方看着,而一些江湖游侠和其他路经此地的门派弟子则担心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当中而自觉远离那矛盾中心。

在这本应是缺月的夜里,天上却奇怪地出现了饱满的月盘,而那月形正在逐渐变为圆月。在对墨家与落星阁只见这场大战的猜疑之余,有人借此开始传播一些“传闻”,比如五十年前墨涛和墨寒剑消失的事情,比如今夜墨家为何与落星阁打了起来,这一番下来,关于五十年前的事情又多出了好几个版本。

可不管外人是如何猜测,墨家和落星阁之间的这一场大战在短时间内并不会结束,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双方都开始出现死伤,但相比起来,墨家这边显然死伤要轻许多。落星阁在群龙无首的状况下,许多弟子根本连平日里练过千百遍的招式都使不出来,战况一时呈现一面倒的情形。

杏雨坊中,墨霜霜窝在云桦的怀里,隔着床帘听着外头手下的汇报,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墨家和落星阁打起来了?”墨霜霜挑起云桦肩膀上的一缕墨发缠绕在指尖,把玩了好一会之后才继续道:“那就让他们打吧,这和我们没有关系。”

“可是,圣女大人,殿主……”那来汇报的黑衣人还想说什么,但在隐约看到床帘后墨霜霜那冷厉的眼神之后噤了声。

墨霜霜翻身下了床,拢好身上的外衣走到黑衣人的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单膝跪地的他,“你们几人,倒是对师父忠心耿耿。回去本座定会和师父说明,让她好好奖赏你们一番,你说呢?”

那黑衣人垂首回道:“属下不敢。但属下还是要多说一句,殿主得知圣女大人在外建立自己的势力已是大为不悦,如果圣女大人再继续违抗殿主的命令,只怕……”

“只怕什么?难不成师父还会杀了本座?”墨霜霜冷笑一声,突然出手擒住黑衣人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起来。

黑衣人一脸痛苦的表情,脸上憋得通红,却不敢反抗。

墨霜霜看着黑衣人的双眼,沉声说道:“你们几个,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师父身边的几条走狗,有什么资格教训本座?师父要的东西,本座会亲手拿到,现在本座说不动手,就不动手,听懂了?”

那黑衣人张了张嘴,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属,属下明白。”

墨霜霜冷哼一声,将他往旁边狠狠地一扔,“滚。”

黑衣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墨霜霜的房间,临出房门的时候脚还绊到了门槛,那匆忙的模样就好像墨霜霜是多么可怕的魔鬼。

“霜霜,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他们也是怕殿主怪罪下来而已。”云桦坐在床边看着墨霜霜说道。

墨霜霜走到桌旁倒了一杯凉水喝下,“他们始终没有将我这个圣女放在眼里,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难道还让他们飞上天了?”

而另一方面,在星月塔的方向,两方人马正僵持着不相上下。公孙敏带着公孙家的人与鬼门的五个杀手纠缠着,唐少夹在其中,一时被抓向这边,一时又被那边拉走,早已是晕头转向。

“唐大夫,你若是真想见阿苏就跟我走,否则谁也找不着她!”公孙敏的耐心早已被磨光,他不曾想过鬼门的杀手竟是如此难缠,仅凭五个人就将他们这边十几个人克制得难以进退。

现在墨家和落星阁打得正欢,此时正是将唐少带走的好时机,再拖延下去保不准墨家和落星阁什么时候就不打了!

鬼门的一个杀手听到公孙敏的话,嘲讽地说道:“公孙少爷倒是挺闲情的,落星阁大敌当前,您却有心思在这里埋伏唐大夫,不知您打的是什么主意?”

公孙敏好笑地回道:“我公孙家与落星阁不过是合作的关系,可洪德昱倒下了,落星阁的利用价值就几乎已经消失,他落星阁是存是亡,也已经不重要了。”

公孙敏一个回身躲过那个杀手的侧面袭击,手迅速地朝着唐少的方向抓去,就在他即将得手之时,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

公孙敏心中一惊,猛地后退,直至远离那压迫中心才停下来。

好可怕的内力!难道是唐少那怪物又发作了?

公孙敏抬头望去,却看到唐少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提在手里,好似晕了过去。在黑夜里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足以令人窒息的冷厉。

那人怀里抱着一只黑猫,那只猫的一双绿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拜见门主!”鬼门的五个杀手一见到那人就单膝跪下行礼。

门主?公孙敏愕然,这难道是鬼门的门主?他往后退了几步,已经有了随时撤退的准备。仅仅是五个普通杀手就已经如此难缠,若是鬼门的门主出手,那今日他们这些人估计都得把命留下!

兰洵看了手上晕过去的唐少一眼,方才若不是他及时出现,这里的所有人都得为唐少陪葬。大概是急昏头了,竟然想直接冲破被封住的经脉……兰洵皱了皱眉,这种不要命的战斗方式是和苏园学的?

公孙敏见兰洵一直没有动作,提步便要撤离,可就在他脚步堪堪迈出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无法动弹!

“你以为你走得了?”身后传来的­阴­冷气息让公孙敏身子一震!

抬眼看去,方才兰洵站着的位置哪里还有人?

察觉到不对劲,公孙敏身子一动想要移开,双脚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怎么也动不得。

突然感觉胸口一凉,有一股穿透的力量,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地穿过了心口,还有些热热的东西喷洒在脸上……

第五十九章 以命换命

公孙敏低头一看,只见胸前有一只银白­色­的手,衣襟上早是一片血­色­,但那只手却是滴血不沾……

前段日子,听说张武德的弟弟张武良有一个手下被一个神秘的男子所杀,怀疑正是接下捉拿袭击洪德昱的凶手此委托的人,鬼手。那日鬼手在影楼接下此委托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他手上的银白­色­铠甲手套,按照传闻所说,就跟此时公孙敏看到的一样。

“鬼手……”公孙敏的眼睛突然睁大,惊恐地看着胸前的那只手。

生命力流逝的感觉蓦然袭来,他还来不及多想,就已无力地垂下双手,直至临死前一瞬间,他都不敢相信今日自己竟会在此处丢了­性­命。

兰洵将自己的手从公孙敏的胸膛中抽出,目光一如开始的冰冷,但也许是因为刚刚动了杀气,他身上那­阴­狠的气息变得更加的骇人。公孙家的那十几个打手在兰洵看向他们的时候,仿佛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狠狠地扼住,连呼吸都不敢重一分。

兰洵将唐少从地上重新提起来,头也不回地朝落星阁的方向走去,只听到他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杀。”

那五个杀手得到命令,几乎是在那十几个打手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们全部击杀,甚至没有人来得及喊叫一声!

祖儿舔了舔兰洵衣袖上沾染上的血迹,有些满足地蹭了蹭兰洵的手掌心之后跃到地上跑开,那模样憨厚而可爱,如果能够忽略它那双碧绿得有些诡异的眼眸……

在这个被血­色­笼罩的夜里,战场的蔓延让人措手不及,惊恐还来不及释放,也许生命就即将走向尽头。

直接绕过落星阁与墨家之间的战场,对于兰洵和鬼门的杀手来说再容易不过。兰洵直接带着唐少潜入了落星阁的地牢,那速度比之平常要快了许多。

落星阁的地牢关押的都是本门一些触犯门规或是背叛师门的弟子,被关押的人并不多,而且大多都无­精­打采,大概是被关押的时间长了,对生活早已失去了希望,即便是今夜这外头如此大的动静也未能使得他们­精­神一些,何况只是几个突然出现在地牢的人。

兰洵也并未多察看,带着唐少直奔苏园被关住的地方,只希望自己不会来得太迟。

苏园此时犹如在寒冬腊月被浸泡在冰水当中,在寒意的侵蚀下知觉渐渐开始麻木,身上的痛觉已不那么剧烈,神志已是有些涣散……她原以为能够利用火云花与那药的药­性­相反来相互克制,使得她的内力解开,可她却低估了墨霜霜,低估了幽谷。因为火云花而产生的那股热流竟然被那药所吞噬,进而侵蚀了她的筋脉,她的全身……

她不知道自己的内力究竟是解开了没有,但是现在看来,她大概是要死在这极寒之物的折磨下了。

“你倒是有本事将自己弄得一次比一次狼狈。”牢门之外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些轻蔑。

呵……苏园费劲地抬起头看向兰洵,“又是你……”

兰洵轻易地将牢门上的锁砸断,打开牢门将唐少丢了进去。

苏园皱了皱眉,看清被丢进来的人是唐少之后不解地看着兰洵。

兰洵像是读懂了她的目光,为她解释道:“现在能救你一命的只有他了。”兰洵又扔给苏园一把匕首,“喝下他的血,你身上的寒毒就能解。”

苏园将匕首握在手心里,看了一眼昏过去的唐少,又抬头看着兰洵,“那个时候,你也在茴香楼。”

兰洵稍微怔了一下,这才回道:“不错。我早已知道墨霜霜想对付你,也知道她交给了张武德毒药用以对付您。那个时候不出手,是想看看你的内力能不能借此机会解开,却料不到墨霜霜居然用了玉骨丸。玉骨丸乃是至­阴­至寒之物,寻常人只需半颗,不出一刻便会全身结霜而亡,你整整吃下了一颗还能撑到此时,真多亏了他当日那半碗血。”

苏园还未能听完整兰洵的话,又是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手上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身子也因为冰冷而微微颤抖。

兰洵见她如此,心中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觉,如果那时候直接将她从公孙敏手中带走,她也就不必受这些痛楚……这感觉于兰洵来说是陌生的,也是可怕的。

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失神,兰洵便回过神来。他走到唐少的位置,在唐少颈部点了两下,唐少便开始醒来。

“阿苏?”唐少醒来还来不及想自己为何会昏倒又为何出现在这里,便看到苏园颤抖发冷的样子,他将苏园拥入怀里,发现她身上冷得像冰块一般!

“她中了寒毒,你的血能解她身上的毒。”兰洵说道。

唐少此时才发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抬眼看去发现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此时他也没有心思多想,听到兰洵的话拿过地上的匕首就要向着自己的手腕割去。

“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兰洵的话让唐少的动作一顿,“这一次你那条被封住的经脉有可能会完全解开,到时候,若是没有人能够再将你的内力封住,你就只有自爆而亡的下场。”

“我知道。”唐少轻轻摸着苏园的脸颊,眼里是道不尽的眷恋,他好像才刚与她认识没多久,这么快,就要分开了啊……

唐少看向兰洵,“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既然带我来救阿苏了,你大概是不会害她的吧……我将我的血喂她喝下之后,请你带她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唐少低头看着苏园的脸,“我可不想我一直辛苦保住的这条命最后因为我自己而丢了。”

兰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怀里因为寒意而颤栗的苏园,她此时大概已经陷入了意识模糊当中,所以也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了。如果她之后知道唐少因为救她而死,会不会怪自己,甚至,会不会恨他?

第六十章 绝情蛊

兰洵背在身后的手握了又松,心中犹豫不决……他可以救唐少,但是那种方法并不万全,若是唐少做不到那条件,最终不但他会死,连苏园也会死。

唐少拿着匕首,毫不迟疑地在手腕处划开一道深口,利刃划开肌肤的疼痛也只是让他皱了皱眉而已。鲜血汩汩流出,唐少将自己的手腕凑到苏园的嘴边,鲜血一点一点地流入她的嘴里。

苏园即便是神志不清,对这种血腥的味道依旧下意识地抗拒,只喝下去一口便紧闭牙关不肯再多喝。她身上冷得已经有些僵硬,唐少见她如此心中焦急不已,情急之下,只好自己吮了一大口血,再渡给她喝下。

兰洵看见他此举动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他双眼牢牢地盯着眼前的画面,眼中有种名为嫉妒的光芒。

唐少一心想着苏园的生死,即便已经感觉到体内内力的躁动,他也不断地将自己的鲜血一口一口喂进苏园嘴里,舌尖轻轻滑动,直到她喉间,迫使她将那一口口腥甜吞入腹中,即使在苏园下意识的反抗中他的­唇­舌早已被咬伤……

苏园的身体已经慢慢不再那么冰冷,唐少的血在她的体内起了药效,终于将寒毒慢慢褪去。当她的体温完全恢复正常的时候,她也彻底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被折磨了这一整天,她终于是撑不下去,好在命是保住了。

唐少将她嘴角的血迹擦去,看着她突然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在昏暗的壁灯照映下,他惨白的脸­色­和­唇­边的血红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那张原本美得不真实的脸此时额间布满了青筋,狰狞的模样犹如地狱厉鬼。

兰洵冷眼看着他忍耐内力窜动的模样,为了苏园,他倒是真能做到如此地步……那如若让他再也无法这般靠近她呢?

“你想活下去吗?”兰洵问道。

唐少怔了怔,回头看向兰洵,狰狞的面容上扬起一个笑容,看着有几分诡异,“其实,活不活下去于我来说早已没多大的意义,我是一个异类,这世间容不下我……我一直谨慎地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这五年来,我做得很好。可阿苏闯入了我的生活,她是第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可她没有看不起我,没有排斥我,还说会保护我……

我不知道她是否对其他人也这般多管闲事,可这世上,只有她一人愿意这样对我,愿意真心待我,而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容貌。所以我想活下去,想要继续这样看着她……

可如今这般即将生死相隔的结果,虽是我不想不愿不能控制的,但我不悔。用我的这条命来换她的,是我活了这二十年来做的最让自己满意满足的事情。”

兰洵背在身后的手再次握紧,如果当真让唐少就这样死了,苏园定会永远记着他吧?

兰洵眼眸一冷,终于将手中的一个小木盒拿了出来,取出盒中一大一小两颗药丸,指尖用力,迅速地将两颗药丸分别弹向唐少和苏园的额头。

那两颗药丸在触碰到唐少和苏园的肌肤时迅速化开,竟从中跑出两条黑­色­的小虫!那两条小虫蠕动着身子,瞬间便没入了两人的额间!

唐少感觉额间一痛,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摸到,他低头看着苏园,她眉头微拢,好像也感觉到了疼痛。

“你做了什么?”唐少将苏园抱紧,警惕地看着兰洵。

兰洵清冷的声音在这地牢里响起,不轻不重,却像一块巨石压在唐少的心口,“此乃绝情蛊,种下子蛊者不得对身具母蛊者动情,否则蛊虫将蚕食人心,终而死亡。”

“不得动情?”唐少自嘲地一笑,“我做不到,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为何要这般费劲?”

兰洵­唇­角一勾,忽然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来,“绝情蛊最可怕之处可不在于蚕食人心这一点。你已身中子蛊,而苏园身中母蛊,你们两人的­性­命,可是已经连在了一起。”

唐少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觉自己的内力已经不再波动了吗?绝情蛊能将两人的生命相连,也能将两人的内力相连,你与苏园现在是共存的,你体内无法承载的内力正通过子蛊转移到她的身上。”

唐少震惊地看着他,迟迟没有开口。这种将两人生命相连的方法闻所未闻,连内力也能共享?

“为何,要留我­性­命?”

兰洵看他惊讶的神情,冷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人的命,都是我的。只是就这样轻易结束了一切岂不无趣?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能够走得多远,反正来日方长,我这人别的东西不多,时间最是充足。等到你们足以与我匹敌了,我自会亲手取你们­性­命。”

唐少皱眉看他,“阁下此举也太多余了,我体内的内力早已到达极限,谈何变强?”

“极限?”兰洵挑眉看他,“若是别人我还相信这是极限,可你不同。你之所以会被内力波动折磨至此,是因为你经脉并未足以承受那么多的内力。你的内力并非经过自然修炼而来,而是通过外力得来,所以你的经脉虽然打通了,却没有经过自然的扩张,所以才会承受不了那么多内力。

不过,你的经脉在火云花的润养之下比寻常人要坚韧许多,否则你早在第一次内力波动之时就爆体而亡。”

兰洵的话在唐少的心里造成了不小的疑惑,他说他不同,是什么不同,为何不同?真如兰洵所说的,他的极限并不止于此?

唐少低头看着苏园沉睡的脸庞,从今往后,他终于可以为了站在她的身旁保护她而变强,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出来。

可嘴角的笑容还未来得及绽放便凝固在脸上,心口那钻心的疼痛来得突然,他抓住胸口的衣服,额上冷汗滴落。

兰洵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看着他说道:“蛊虫噬心的滋味,如何?”

第六十一章 落星阁阁主

天上的双月已渐渐重合,月亮的边缘处散发出诡异的淡红­色­,似乎在昭示着今夜的血­色­弥漫。

落星阁星月塔的顶楼中,一个身着火红的女子侧卧在贵妃椅上,双眸紧闭,眉间微微拢起。女子背对着的窗外便是那奇特的双月,她闭目养神的模样就好似正在享受月光的沐浴。而她此时所承受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晓。

每月月圆时的内力反噬早已让她心疲力竭,而这个月,前几日的内力反噬还未让她缓和过来,今夜便碰上了双月之夜。她应该在比武大会结束时便离开的,可是,她不想再等了……

而墨家竟趁着今夜她最虚弱之时进攻落星阁……红衣女子­唇­角微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这些年来,墨家定是恨她入骨,堂堂傅氏家族的护卫家族,竟然被华氏所控整整五十年。

女子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出现在房中的人。

“墨兴。”女子红­唇­微张,似叹息般地说道。

“华英公主居然知道老夫,让老夫受宠若惊。”墨兴说道。

华英轻笑一声,坐直了身子才轻声说道:“只要是和他有关的,我都知道,所以,墨家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一草一木,我都清楚。”

墨兴浓眉一皱,有些不以为然,“华英公主如果当真是如此痴情之人,为何当年亲手杀了你所爱之人?当年老夫未能亲眼见到墨忠家主与华英公主之间的情谊,可家中老一辈的人都清楚,当年你对墨忠家主情深意重,却是在最后一刻狠狠地在他背后捅了一刀!”

华英起身背对着墨兴,看向窗外的月亮,目光中有几许迷离。回忆起当年她与墨忠之间的一切,她何尝不是日日夜夜都活在痛苦边缘?可她身为华氏的人,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女私情而放弃家族使命。她在这其中的挣扎心痛又有何人能明白?只是这些都是她自己的命,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是物是人非,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

如今她与墨家之间的关系,只可能是对立,是敌人。

华英回首看着墨兴,“你今日如此大动作,不过是想杀我取回那样东西,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那就动手吧。”

墨兴握了握手中的剑,运起内力,快速地朝着华英袭去,华英定定地看着他,竟是不躲不避!

正在墨兴疑惑之时,一个黑影闪过,挡在了华英的面前,一把剑挡住了墨兴的剑,利器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宁静。

华英又一次转身背对着墨兴,目光看向窗外已经几乎重叠的双月,声音有些飘渺,“我虽是无法动手,可我身边的人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还未等墨兴有回应,那挡在华英身前的人便反守为攻,从左面直切墨兴的腰间,墨兴往后猛退了几步,这才与那人真正动起手来。

刀光剑影闪过,招招俱是要害,华英的手下在十几招过后便被墨兴一剑狠狠地刺破了手臂,华英却是无动于衷,依旧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

她垂首看着星月塔底下正疾速前进的身影,美眸微闪,今夜有所动作的,何止是墨家?

只迟疑了一瞬间,华英便展身从窗口跃下,从星月塔底下看去便像是一株红艳的牡丹从月光中缓缓降下,绚丽得有些刺目。

兰洵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挡在自己前方的红衣女子,此人能够从如此高的高度临空而下,想必有很高的内力修为,而且她此时所站的位置与他还有些距离,可他就已隐约感觉到了她身上那种强悍的气势……看她模样不过三十多岁,竟有如此高深的内功……

“听闻落星阁阁主喜好红衣,且因为修炼秘术而容颜不老……前辈应该就是那位神秘的阁主吧。”兰洵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对于华英的身份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华英赞赏地看着他,“年轻人好眼力。早些时候我看你杀人的手段狠辣­阴­毒,还以为会是一个煞气过重的人,想不到竟是一个冷静沉着的。”

兰洵听到华英的称赞也并未表现出欣喜或是其他,只点了点头道:“前辈谬赞。”

华英浅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又看向他手中提着的两个人,“这两人,你可不能带走。”

兰洵眼眸一沉,“前辈这是何意?”

华英并未立即回答兰洵,而是看向星月塔的大门,墨兴正从里面走出来。看来她的手下是被墨兴解决了。

“唐大夫?”墨兴在看到兰洵手中提着的人后惊讶了一下,唐少和苏园怎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两人还都晕了过去。

兰洵转身看向他,随即走向他,将手上的两人放在他的脚边,“这两人现在是墨家的人,交给墨家主想必是最合适的。”他对着墨兴抱拳道:“告辞。”

“这是……”墨兴不明所以,但话还未说完,兰洵便已施展轻功快速离开。

华英也只是看着,一直未有动作,等到兰洵不见了踪影,她才缓缓地走向墨兴,还有他脚边的唐少和苏园两人。

“你不是想要回那样东西吗?我们来交换如何?”

墨兴看了看地上的唐少和苏园,“华英公主此话何意?”

“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吧……”华英抿­唇­一笑,神情有些得意,“你以为今夜你墨家的突袭我会真的毫无察觉?不过是我累了,不想多予理会,落星阁不过是一个傀儡,这一个坏了,我还可以有其他的傀儡。而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你们墨家的“传家之宝”,所以我才任由你们玩耍。”

墨兴脸上现出怒容,对于华英的话深感厌恶,“你的心肠可真狠,落星阁中如此多条­性­命,你竟能说这只是玩耍?”

华英不以为意地掩嘴咯咯娇笑,“墨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的心并不在此。”说到此处,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本公主的心,可是远在那雪封万里的北地之后。”

第六十二章 一封信

苏园感觉像是已经睡了好久好久,在经过那样持久的剧痛之后,她此时感觉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全身都充满了力量,那内力充盈的感觉……她是在做梦吗?她的内力明明被封住了,根本运行不到全身。

苏园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映出明亮的光芒。

华英第一个发现了醒过来的苏园,几乎是瞬间,她就将苏园从墨兴脚边提起来,又在墨兴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后退好几步。

苏园突然被人抓住肩膀提起来,又突然站在了地上,这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她并不是在做梦!

这个女人是谁?为何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厌恶?而且,她身上那可怕的气势,居然让她有种被狠狠扼住喉咙的感觉……

“身为战天教的教主,居然敢只身闯进明月城,你也真大胆。”华英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用只有苏园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苏园蓦然睁大双眼惊讶地看着她,“你是何人?”除了兰洵,居然还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华英一甩衣袖,狂妄地笑了起来,“小娃娃就是小娃娃,竟不识得本阁主,我乃落星阁阁主,华氏后人,华英。”

说到自己是华氏后人的时候,华英的声音有几分抑扬顿挫,那其中所含的骄傲之情令苏园有些许震撼。

她从前一直不明白五十年前为何落星阁与战天教为了一把墨寒剑争得头破血流,可知道了两千年前的事情,再联想起书老所说的,“隔绝放逐之地,看守入口大阵,守护我万千子民”,她才开始有了猜测,华氏也许就是想要打开那个通往隐界的大阵,而墨寒剑,正是关键!

可她一直觉得,那是两千年前的事情,就算被放逐的氏族从前有过重回那片土地的理想,但这么多年过去,那想法定也随着时间而被淡忘。就像战天教一般,当年战天教的成立是为了毁掉墨寒剑,可如今还记得这一件事的人,大概只有她一人了。在她看来,一个家族一个门派的使命感敌不过时间是很正常的,可此刻,她在华英的眼里看到了坚定!

华英不轻不重地捏住苏园的下巴,直直地看进她的眼里,“小姑娘,苏承大概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吧,你的身份,你的家族。”

苏园皱眉,“你在说什么?”此女子既然能够知道她的身份,就算知道她是女子也不奇怪,可是她所说的话,什么身份家族,这些她都不懂,阿爹对她隐瞒的,难道不只是与墨寒剑有关的事情吗?

华英扫了一眼依然昏迷的唐少,“你与那小子会相遇,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大概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总是得折磨折磨那些人。”

华英冷哼了一声,放开自己捏住苏园下巴的手,一边转身一边说道:“带上那小子,跟我走。”

苏园挑眉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华英回身看向苏园,苏园只感觉胸口突然一闷,紧接着喉头便有些腥甜,此女子的内功究竟已经高深到何种地步!

苏园猛地后退几步,运起内力抵抗那股压迫。

墨兴在后面也同样感受到了来自华英的压迫感,好可怕的内功!

就在他和苏园都一样震惊的时候,华英却突然闷哼了一声,捂住胸口踉跄着倒退,随即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墨兴抬头看向天上,此时刚好是双月完全重叠之时,月亮的边缘此时已红得发紫,那­色­泽既迷人又诡异,让人心中既是悸动又有些恐慌。

华英痛苦地揪住胸口的衣料,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额上的冷汗和她苍白的脸­色­显示着她的虚弱。

“哐当!”突然传来一声金属物落地的脆响,墨兴与苏园循声看去,原来是一块令牌状的东西从华英的怀里掉落出来。

墨兴眼眸一亮,只是稍作迟疑便快步上前将那令牌拾起,看清了令牌之后脸上的神情更是有几分兴奋。

苏园眼眸微沉,那令牌,怎的好似与冰铁令有几分相像?不过,这令牌不都长得差不多,也许是自己想多了罢。

墨兴将令牌收好,顿了顿,又拿出一封信放到华英的手中,“老夫原本想,要从华英公主手中拿回那样东西必定不易,所以让人从墨炎大师手中拿回了这封信,想着若是华英公主不肯交还那样东西,便拿此信与公主相换。老夫知道,华英公主之所以一直想找到墨炎大师,正是为了这封信。如今,均是物归原主,希望……日后再也不必与华英公主相见。”

华英握紧了手中的信,声音有些颤抖,“信……墨忠……”

“不错,此信就是当年墨忠家主留给华英公主的绝笔。这封信五十年来从未开启过,相信其中有许多墨忠家主想与公主说的话。”墨兴对着华英抱拳道,“墨兴告辞。”

说着墨兴便转身示意苏园带上唐少随他离开,“走吧。”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苏园虽然有诸多疑惑,但此时的确不是解惑的时候,将地上的唐少扶起来,便快步随着墨兴离开。在中途,墨兴还放了一个信号弹,苏园也并未多问,她此时比较担心唐少是怎么回事。

在苏园和墨兴离开后,华英才颤抖着双手将那封她盼了五十年的信轻轻地打开,就好似对待一样绝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可当她展开那封信的时候,她却突然怔住了,随即,便是哈哈大笑,眼角却有泪光闪烁……

五十年前,当她一剑刺破墨忠心脏时,她曾问过一句话,“你爱我吗?”

墨忠在咽气之前笑着抚上她的脸庞,他温柔的目光她至今难忘,“我的答案,全都写在了那封信里面。”

她以为,那封他绝笔的信里会有她一直等候的表白,她以为他其实是爱她的,可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他的答案。

华英捂住胸口,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

她痴痴地笑了,眼泪却不住地流,“墨忠,你比我狠心多了。”

第六十三章 祭琴魔

在墨兴发了信号之后,墨家、颜家和万英山庄的弟子都随即撤离了落星阁。所有的一切好像是突然上演的一场闹剧而已,突然的来袭,又突然的撤离,这让落星阁的弟子直到第二天都恍若梦中。

二长老文庭和三长老赵新面对着昨夜一场闹剧之后变得满目苍夷的落星阁,突然都感觉自己老了许多,就连平日里总是暴躁易怒的文庭也变得安静。

而这混乱的一夜才刚刚过去,有一件事又席卷了整个明月城。

公孙敏死了。

公孙家在一夜之间陷入了灰暗,因为公孙敏的死,更是几乎要了公孙祥的大半条命,而公孙夫人在得知此消息的时候,直接晕倒在地,一直未醒。

落星阁虽然也震惊于此消息,但毕竟公孙家与落星阁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就连挂着公孙敏师父之名的赵新也不过是一声叹息。

几家欢喜几家愁,相比起公孙家和落星阁的低迷,墨家和墨霜霜对此倒是喜闻乐见。

墨家本来就有想要扳倒公孙家的想法,只是公孙家是朝廷的棋子,他们这些江湖世家还没有那个能耐随意牵制朝廷的势力,何况那是华氏。而墨霜霜早就有杀了公孙敏的想法,但与墨家一样,她现在是幽谷的人,幽谷也同样忌惮华氏。如今有人帮他们动了手,这还真是为他们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家主,书老求见。”一个家仆进房通报,打断了墨兴和墨轩的谈话。

墨兴一听是书老,皱了皱眉头,迟疑了好一会才让家仆出去请书老进来。

“爹,书老定是又要说那件事了。”墨轩有些无奈地说道。

“唉。”墨兴摇头叹息,“书老是我墨家如今资质最老的长辈,不管如何,我们总得敬他几分。”

书老一进门,就听到了墨兴的叹息,挑眉说道:“怎么,家主莫不是嫌书老烦,一见着我就直叹息?”

墨兴从位置上站起来,对着书老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不敢,书老请坐。”

书老也不客气,径直走向墨兴所指的位置,手中的拐杖随着他走动在地上敲出了沉闷的响声,让墨兴和墨轩心中都有几分沉重。

“昨夜一切都办妥了?”书老睁着有些浑浊的双眼,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皱纹也随着动了动。

“是,一切顺利。”墨兴说道。

“哼!”书老重重地发出一声鼻音,“我书老如今在这墨家是说不上话了,我费尽口舌同你讲了多少遍,可你还是执意要这样做!墨兴啊墨兴,你可想过这样做会将整个墨家置之死地啊!”

听着书老语重心长的话,墨兴心中也是不好受。他一直反对墨家从落星阁手中取回那枚令牌,一直反对他和他的父辈们所坚持的一切。可是这事情不能停止,一切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只能前进!

“书老,请听晚辈几句。”墨兴诚恳地说道:“晚辈明白书老对墨家的一片苦心,也明白书老对傅氏的一片忠心,可是书老为何不想想,这么多年过去,傅氏为何都没有兑现当年的承诺?只要墨家守护大阵满百年,就让我墨家重回隐界……”墨兴想起先辈们多年苦苦等待的模样,他心中对傅氏的不满与怨恨就更多了几分。

“其实你我都清楚,两千年来,月氏与傅氏派了那么多的家族来这放逐之地守护大阵,可是能够回去的,根本没有几人!看看战天教,月氏不是同样遗弃了他们吗?其实不管是华氏,战天教,还是我墨家,甚至是幽谷,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我们心中不服!”墨兴说到此处,双眼已有些通红,他此时心中不仅有自己的不满,还有先辈们的怨与恨,几辈人的苦苦等待,终究是换来了愤怒与爆发。

书老长叹一声,手中的拐杖不住地在地面上敲打,“老夫怎会不明白?老夫心中的怨恨又怎会比你们少?你可知道,老夫被派来协助你父辈的人时,我的妻子才刚刚有了孩子……”

墨兴闭上双眼,沉默着不说话。墨轩虽体会不了自己父亲与书老心中的沉重,但他也明白他们心中为何会有那么多的怨。墨家如今回不回隐界,其实已无多大意义,他们只是想为先辈们讨一个公道,一个说法。

“罢了。”书老拄着拐杖缓缓地站起来,慢慢地朝门口走去,“看来老夫是无法劝动你了,只是,你不要忘了墨涛的下场,他不过是造了一把墨寒剑,就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若是你们当真动了那大阵,所要承受的一切,你们也要有心理准备。”

“晚辈记住了。”墨兴对着书老的背影微微颔首道。

书老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爹,这事情也告一段落了,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墨轩看着墨兴疲惫的模样,有些担心。昨夜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合过眼。

墨兴摆了摆手,愁容再一次爬上他的脸,“未完,今日还有一件事必须处理。霜霜与唐大夫订下的三日之期已满,她今天定会来要人。你吩咐下去,除了不能伤她­性­命,今日不管用任何方法,必须将她留下!”

“这……”墨轩有些不明白,“霜霜本来就对我们有怨,如果这样做,定会加深她心中的不满,那我们日后还如何面对她?”

“就算她恨我,怨我,甚至是想杀了我,都必须这样做,否则,只怕我们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兴突然捶了捶自己心口,脸上是痛苦的表情,“你娘亲的师父正是幽谷万华殿的现任殿主。万华殿的圣女一向不长命,其实根本不是外界所传的诅咒之说,而是多年来,万华殿的历任殿主都以收徒作为下一任殿主候选人为由,从各地寻来资质较好的女子,让他们习魔琴祭。这种内功心法是一种古老的秘术,早在八大氏族的时期就已经被严令禁习。事实上,此心法真正的名字,是祭琴魔……”

第六十四章 三日之期已到

苏园一回到墨家东苑就开始运气调息,体内突然多出来的内力让她感觉有些奇怪。好在她从小练武,根基扎稳,否则突然多出这么多的内力,定会伤及经脉。

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苏园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可唐少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苏园走到床边摇了摇唐少,好一会过去,他才缓缓醒来。

“你怎么样?怎么会睡了这么久?”苏园扶着他坐起来,一边问道。

唐少皱眉摸了摸后颈,兰洵那一下打得又重又狠,现在肯定是一片淤青。

“我还好。”唐少顿了一下,突然紧张地抓住苏园的手,“你没事了?还会觉得冷吗?”

苏园隐约还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见到过唐少,还有兰洵,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现在内力不但解开了,还突然多出了很多原本不属于她自己的内力?

“唐少,昨晚你到了落星阁的地牢里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少想起苏园快要死去的模样,想起自己喂她喝下鲜血的时候,还有那个神秘男子,还有绝情蛊……

“阿苏,你没事就好了。”唐少摸了摸苏园的头,为她解释了昨夜发生的事情,不过,关于绝情蛊的事情他一字未提,只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将他身上部分的内力转移到了苏园的身上,既解开了她的内力,也解决了他的问题。

“没想到兰洵那家伙这么厉害!”苏园感慨地说道。

不过想到兰洵有可能是八大氏族之一的兰氏后人,她也就不感到那么惊奇了,那种存在了几千年的氏族,有些什么秘术方法的也不奇怪。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苏园问道。

唐少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现在好得很。”

苏园嘿嘿一笑,拍了拍唐少的肩膀,“唐少,你现在可也是一个高手啦!”

“哪有那么容易?你是自小练武,对内力的掌控才能那么自若,我的内力是靠外力得来,根本不知道如何掌控。”

“这有什么,从今往后啊,你就跟我一起行走江湖,有的是机会让你学习如何掌控内力。”

“行走江湖?”唐少皱了皱眉看她,“你要离开明月城了?”

“如今我的内力终于解开了,我也不能继续在这里浪费时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完成。”

苏园抬头看着唐少,目光里带着几分忐忑,“唐少……其实我,是魔教的人。”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看着唐少的表情。

唐少看她紧张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干­嘛这样紧张地看着我?魔教中人又如何,你认为这对于我来说有任何意义吗?”

“你不害怕?”苏园奇怪,“你们这些普通百姓不是一听到战天教的名号就吓得跟逃避瘟疫一样逃开吗?”

唐少挑眉看她,“你也说是普通百姓,在你看来我如今还能跟普通百姓搭上边吗?”

苏园点了点头,他此话说得不错,从他当众现出红眸开始,他就注定此生不能成为普通人。

“那你愿意跟我一同离开明月城吗?离开这个你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到外面,可能会经历更多的生死,可能会有风餐露宿的时候,日子再也不会像在这里这样安定……”苏园一字一句说得很慢,看着唐少的表情也是少有的认真。

她其实知道,如果带上唐少离开,她的身上等于多了一个包袱。唐少虽有一身内力,但是就如他自己所说,他实际上并不懂武,到了外面若是遇上什么,还是得靠她保护。可是她不放心留他在明月城,明月城已经容不下他了。

“你不怕我成为你的负担?”唐少问。

苏园得意地一笑,“怕什么?要是哪天真的没办法了,就放你几瓶血,定能换得不菲的金银,甚至能在危急的时候救我一命。你说我带着你怎么会是负担呢?”

唐少一听苏园竟然打他血的主意,桃花眼一瞪,“你……!狼心狗肺!”

苏园挑起唐少的下巴,学着那些“风流”公子的痞气,不怀好意地说道:“要不,哪天要是穷途末路了,将你卖去小倌馆,凭你这容貌定也能得到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唐少恼怒地拍开她的手,“苏园!”

苏园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跟你开玩笑呢,那么认真做什么?你放心,你怎么说也救过我的命,我不会真的将你卖掉的。”

唐少哼声瞥了她一眼,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跟你走。”

“啊?”苏园听不清楚,凑近唐少几分。

唐少因为苏园的靠近脸上一红,可紧接着便是心口一痛……那蛊虫又一次啃咬他的心脏,不过比起第一次的疼痛已经好了许多。

“怎么了?”苏园看他皱眉,脸­色­又突然变白,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没事。”唐少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别过脸去不看她,“阿苏,男女有别,以后你还是注意些,不要这样与我靠近的好。”

苏园觉得莫名其妙,他怎么突然想起男女有别了?

“我们一向如此,你从前也没说过什么啊?何况我现在是男子的身份,根本不会有人说什么……”说到这里,苏园突然想起上一次唐少与墨薇说,他喜欢男子。

她小声嘟囔着说道:“而且,你是断袖啊,我根本不需要担心你会对我做什么。”

唐少听到她的话原本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人大力地推开,发出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唐大夫,三日之期已到,你也该给我个答复了吧。”伴随着房门的打开,传来了墨霜霜的声音。

墨霜霜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苏园和唐少亲昵的模样。唐少的发还没有束起,墨黑的发衬着他绝美的容颜,此时的他看起来比往常还要让人惊艳几分,他是美得那么的不真实……

墨霜霜目光渐深,这个男人,还真是她两世为人所见过外貌最完美的男人。

第六十五章 月氏的人

墨霜霜回过神来,再看向苏园的时候心中一震,她怎么还活着?

张武德明明说已经将玉骨丸给她吃下,她绝对不可能还像现在这般完好地坐在那里!

墨霜霜震惊只是一瞬间,但是苏园却看得一清二楚。果然是墨霜霜想杀自己。苏园眼眸一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既然她墨霜霜都对她的­性­命动了念头,她苏园自然也不会对她客气!

“阿苏,别冲动。”唐少感受到苏园身上气息的变化,以为她是为了他的事情,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墨霜霜见到唐少与苏园如此靠近,唐少又握住她的手,心中顿时烧起一把妒火。虽然她知道苏园的是“男子”,也知道她不过是一个“丑八怪”,可是直觉却告诉她,这个人会是她得到唐少的最大阻碍!

“张武德……”墨霜霜衣袖底下的手握紧成拳,眼中划过狠戾。那个成事不足的废物,她一定要杀了他!

“墨姑娘,唐某不能和你离开。”唐少同苏园说了几句之后,这才和墨霜霜说道。

墨霜霜美眸微合,一边从门外缓缓地走近他的床边,一边悠悠地说道:“哦?你不怕死?你可要知道,这世上能留住你­性­命的只有我了。”

“不。”唐少说:“墨姑娘有所不知,唐某有幸遇得高人,内力的问题已经不存在了。如今唐某已经能同正常人一般,不需要再想办法压制体内过多的内力。”

墨霜霜不相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

“这世间无奇不有,即便是死人都有可能活过来,我这也就不算什么了。”

墨霜霜心中思量着,他所说不无道理,就像她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一样,借尸还魂这等奇妙的事情她都经历了,他那点内力的问题也的确算不得什么。

“所以,你当真不愿意跟我走?”墨霜霜站在离床边大概十步远的位置,眼睛只看着唐少。

唐少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开口:“对,我不愿意,还请墨姑娘不要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墨霜霜突然大笑,“好一个强人所难!可今日,我就是要强人所难了,你又能如何?”她突然脚下一动,朝着苏园和唐少所在的位置而去,手又快又准地就要抓住唐少的肩膀。

苏园仅仅是手一横一挡,就制止了她,墨霜霜甚至被她的力道反推了一把,差点撞上身后的桌子。

墨霜霜抬头看着苏园,她早已料到苏园是个不简单的角­色­,果然,她的内功修为恐怕比她还要高出许多。

“我说过,他不会跟你走。”苏园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房中响起,不轻不重,却让人感觉心头一沉。

墨霜霜知道自己不是苏园的对手,可她生来好胜,加之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还从未真正吃过亏,除了她的师父,还没有人敢用这样的姿态对待她。

“你以为你能够和幽谷抗衡?”她就不相信苏园会连幽谷都不放在眼里!

“幽谷?”苏园冷笑了一声,“那你可知道,我的身份是什么?”

墨霜霜不屑,“我可不是那些脑袋里只有草的家伙,你别以为这样能唬住我。”

正说话间,从苏园怀里掉落了一块东西出来,落在地上发出金属与地面碰撞的清脆响声。

墨霜霜随着声响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枚暗黑­色­的令牌,上面刻有一只雄鹰,眼眸处的菱形宝石发出淡蓝­色­的光芒,耀目非常。

雄鹰?墨霜霜的双眼蓦然睁大,这是月氏一族的图腾!现今称霸整个隐界的月氏一族!她……

“你是月氏的人?”墨霜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满是不敢置信,月氏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放逐之地?

不过……墨霜霜又看了看那枚正被苏园捡起的令牌,那令牌怎么跟师父同她说过的那么像?难道……

墨霜霜仔细看着苏园,这个丑八怪虽然看上去比寻常男子要矮小一些,可她的武功内力的确了得,确实很像师父所说的,那个小小年纪就登上战天教教主之位的苏远。

听唐少叫她“阿苏”……墨霜霜勾­唇­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今三枚令牌,一枚在墨兴的手里,一枚下落不明,还有一枚,就在这丑八怪的手里,这可真是省了她不少的事。

不过这丑八怪的内功高强,只怕硬抢是拿不到了,那么就只能智取。这件事还得回去从长计议才是。想到这里,墨霜霜反而不急于将唐少带走的事情了,反正师父最重视的是这令牌的事情,其他的耽搁一下总是无妨的。

苏园知晓这冰铁令的出现定会引来一番风波,也会暴露她自己的身份,但是,这正是她要的效果。如今墨寒剑的线索一直停滞不前,这其中又涉及了八大氏族,若是没有一个突破点,没有人主动将这一切划开一个口子,那么这背后的真相就会一直被包裹住。既然如此,那就由她来划开这个口子。

“我并非你口中所说的月氏的人,但是这令牌上的图腾想必你也认识,我想你不会希望和我动手。”苏园把玩着手上的令牌,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

墨霜霜本来就心有不甘,听到苏园这样有恃无恐的话,更是恨不得将她踩在脚下。不过她毕竟也是活过一世的人,还不至于真的愚蠢到现在与苏园动手。她眼眸一转,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们还不知道吧,”墨霜霜忽而一笑,“公孙敏死了。”

“什么?”苏园和唐少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一消息的确让他们很是惊讶,公孙敏昨日抓了苏园,后来又试图抓走唐少,这一件事肯定是公孙家的意思,那么公孙家必定知道公孙敏死前与他们两人接触过,换言之,公孙敏的死如何都与他二人脱不了­干­系!如此他们要离开明月城的事情就必定要受到阻挠了。

墨霜霜见目的达到,也不打算多留,走出门外就要离开,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第六十六章 拿下墨霜霜

墨霜霜刚一踏出房门,就被墨家的子弟团团围住,那架势是不打算让她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墨霜霜挑眉看着墨轩。

墨轩充满歉意地看着她,他也知道这样做会他们之间隔阂越来越大,可是想起墨兴所说的话,他就无法不这么做,如果墨霜霜再这样下去,她最终只会落得与他们的娘亲一样的下场。

“霜霜,留在墨家。”

“这是他的意思?”墨霜霜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墨兴。

“这是爹的意思,也是大哥的意思。”

“理由?”

“回家需要什么理由?霜霜,即便五年前是我们对不起你,可一切已经过去了,公孙敏也死了,你回来,让我们弥补过去你所失去的!”

墨轩说得真挚,墨霜霜却并未因此动容,她依然是冷傲的神情与他对视。

“让开。”

“霜霜!”

墨霜霜冷眼撇过去,突然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人,单手卡住那人的脖子,“让开!”

那人被墨霜霜卡住脖子,只是一瞬间便涨红了脸,可见她所用的力道有多大。

那个弟子用力地掰着墨霜霜的手,嘴巴张张合合却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只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墨轩。

“霜霜,放开他!”墨轩大声呵斥道。

“咔啦!”回应他的却是颈骨折断的声音!

所有在场的墨家子弟包括墨轩看着这一幕都震惊得无法言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前一刻还同他们在一起的弟子从墨霜霜的手中滑落,他的眼里还带着惊恐,还有祈求,可还未来得及得到回应,就被结束了­性­命。

“让开。”墨霜霜面无表情地看着墨轩,并未对她方才的举动有任何歉疚感,好似刚刚杀了人的不是她。

“那是你的同门师兄弟!”墨轩震怒,几乎是对着墨霜霜大吼出声,他怎么也无法相信,墨霜霜竟然会变成这般,之前只觉得她变得不像从前那样可爱粘人,不再是个小孩,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是变得如此冷血!

“同门师兄弟?墨少爷此话可抬举我了,我已经和这个家断绝了关系,如今我不过是与你们一样姓墨,我可不敢高攀你们墨家,当然,也希望你们不要随意地将我和你们扯上关系。从前那个墨家的墨霜霜,已经死了,现在的墨霜霜,是我,幽谷的圣女。”

看着墨霜霜那样冰冷无情的模样,墨轩只感觉心中一痛,他和爹,真的要永远失去她了吗?

“我说最后一遍,让开。”

一些墨家的弟子经过刚刚那一幕对墨霜霜已经有了惧意,都不禁要往后退,但脚步还未完全迈开,就被墨轩的声音制止。

“都给我围好了,不许放她离开!”

墨霜霜眼眸一沉,“这样看来,你今天是一定要和我僵持到底了?”

正说话间,墨兴也赶来了,“你大哥也是为了你好!”

墨霜霜看着眼前这两人,这一个是她这身体原主人的父亲,一个是大哥,其实说起来这世上理应与她最亲的就是这两人,可是……可是她的道路不允许有任何绊脚石,只要有人阻挠她,就是敌人。

苏园倚着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墨兴和墨轩这么急切地想要留下墨霜霜,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也许还跟幽谷有关。那天墨霜霜说她已成为幽谷圣女的时候,墨兴那震惊的表情她印象深刻,他不但震惊,还有惊慌,那种绝望的表情做不得假。他究竟是在怕什么?

“阿苏,拿下她!”墨轩一看到苏园的身影就大喊道。

苏园上次在码头边上的时候是如何应对墨霜霜从幽谷带出来的人,他虽没有亲眼看到,但是那天看到的人相互传来传去,他也耳闻了一些。虽然他有些不相信苏园这样小小的个子会是一个高手,但如今他只能相信她。

苏园抬眼看过去,“这是墨家的事情,我似乎不好Сhā手啊。”

墨轩转首看了看墨兴,墨兴也点了点头。他们两人与墨霜霜之间本就已经有隔阂,若是再对她动手,只怕日后更加没有恢复的可能,让苏园动手是此时最好的办法。

“阿苏,只要你拿下她,就是我们墨家欠你一个人情!”

随手拿下墨霜霜换墨家一个人情……苏园­唇­角一勾,这交易不错,划算!

“墨姑娘,既然你大哥都如此说了,那我就只好得罪了!”苏园话音未落,身子一掠已经来到墨霜霜的身后,单手扣住她的肩膀用力一压。

墨霜霜为苏园的速度而感到惊心,她甚至还未来得及转身看她!因着苏园的力道,墨霜霜几乎要双膝跪地,她硬是运气了内力想将苏园的力道反弹回去,却只能勉强站直,她甚至能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微微发抖!

苏园感觉到墨霜霜的抵抗,沉声在她耳边说道:“别试图反抗,以你现在的内力和我相抗,最终受伤的是你自己。”

“你……!”墨霜霜此时倍感屈辱,她这是在嘲笑她!

“你知道你做得最愚蠢的事情是什么吗?”苏园轻笑着说道,那调皮的语气完全不适合此时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

“是你竟然敢对我动念头。想杀我?你的火候还不够。”

墨霜霜扭头狠狠地瞪视着她,换来的是苏园在她的肩膀上又加一分的力道。

“别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人懂得何为狠辣,若是你再胆敢将主意打到我和我身边的人头上来,我保证让你也尝尝那种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苏园说着手上狠狠地往下一压,墨霜霜痛呼一声终于跪倒在地。

墨霜霜深深地呼吸着,双手紧紧扣住地面,指尖早已发白。

居然让她下跪,居然敢让她下跪!

“我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她扭头看着苏园,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苏园拍了拍手掌,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眼神不错,可一个人的气势靠的不是眼神,不是狠话,而是实力。”

第六十七章 苏教主

“你会后悔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墨霜霜一双冰冷的眸子紧紧地盯住墨兴,她的语气表情冷静得让人心中发寒,就在前一刻,她被苏园按跪在地上的时候,她愤怒的表情几近癫狂。

“咔嚓!”­精­铁所造的巨锁在墨兴手中扣上,将墨霜霜锁死在了由­精­铁所造的牢笼当中,那一根根­精­铁足有成人手臂般粗,连同那厚重的大锁,都是经过­精­心打造而成,即使是内功极为深厚的人,也不可能从这牢笼中将人带走。

墨兴抬头看向头顶上方的天空,此处位于墨家试炼场后面的一个地下室,这­精­铁牢笼是他命人打造以备不时之需,可他不曾想过,最后竟是用在他的女儿身上。

他长叹了一声,终于转身离开地下室,眼睛始终没有看向墨霜霜。他无法直视她眼中的冷漠和憎恨。

墨轩在地下室的门口看着墨兴凝重的表情,心中同样有些沉重,他们又一次深深地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可这于他们来说何尝不是痛?

“爹,你还好吧?”墨轩上前扶住墨兴,这一阵子,他定是身心疲惫。

墨兴轻轻推开他的手,沉声说道:“关上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此处,日后她的饮食,皆由你亲自负责。”

“……是。”

苏园低头看着地下室那一个­精­铁所造的牢笼,墨霜霜正好也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看不出她是何情绪,但是苏园能明白,墨霜霜在向她挑衅,在警告她。

她有预感,即便是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逃脱的­精­铁牢笼,也锁不住墨霜霜。

“阿苏小兄弟,老夫有些话想和你商量一番,不如我们移步到书房一谈,如何?”墨兴突然对着苏园说道。

苏园将目光从地下室移开,转而看向墨兴。他终于还是怀疑她身份了吗?

墨兴的书房还是如同她上次潜入时的一样,严谨有条,就像墨兴给人的感觉一般。

“不知墨家主有何要事,需得如此谨慎,来到这书房相谈。”也许是因为内力解开了,苏园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势在无形中让人为之一震。

墨兴和墨轩都不禁顿住了脚步,父子两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老夫也不拐弯抹角了。”墨兴居然对着苏园恭敬地抱拳道:“见过苏教主。”

“爹?”墨轩不解,苏园怎么突然变成苏教主了?

墨兴严肃了脸­色­,“轩儿,这位正是战天教的教主,苏远。”

“什么?”墨轩震惊,可当他看到苏园沉默默认的模样,已是确信墨兴说的不假。

早有听闻,战天教的新一任教主年仅十六七,但实力深不可测,比起他的父亲苏承更加可怕,被誉为百年来对正派最具威胁的魔教之首。但是自从他掌管战天教以来,反而行事低调,两年来从未在正派之地出现过,也从未同其他门派有过大的纠纷。而此时这位神秘年轻的教主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这样的转换让墨轩有些难以接受……阿苏等于苏远,苏远正是战天教的教主!

苏园见墨轩如此惊讶,只笑了笑,“墨大哥可是因为知道我竟是个大魔头,所以才如此惊讶?”

“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墨轩连忙说道:“墨家与战天教之间的关系我早已知晓,当然明白战天教不仅仅是魔教这么简单。我只是没想到,战天教教主竟一直就在我身边而已。”

“哦?”苏园有趣地看了墨轩一眼,这才挑眉看着墨兴,“那不知墨家主是如何得知我正是苏远?”

墨兴指尖抚过自己的胡子,眼中有了几分得意,“如果老夫没有猜错,几个月前,战天教教中定是发生了变动,虽说战天教中的这场变动被掩盖得很好,但老夫多年来一直关注着战天教,任何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老夫的眼睛。”

苏园眼眸一冷,沉声说道:“墨家主猜得不错,三个月前,战天教中出现了叛徒。不瞒说,我之所以会出现在明月城,正是因为在那段时日里受了重伤,不得已之下在明月城中躲避教中叛徒的追杀。”

“这只是其一吧。”墨兴道:“老夫相信,苏教主进入明月城最主要的目的,并非为了躲避追杀,而是为了墨寒剑,还有墨炎大师。”

“原来你都知道。”苏园好整以暇地与墨兴面对面而站,现在想来,大概在她刚住进墨家的那一天,他就已经猜到她的身份。

“书老在你潜入藏书阁的那天就已同老夫说过,苏教主已经来访我墨家。那时候,老夫还并未猜到那人便是阿苏小兄弟,直到你偷偷跟随老夫潜入密道,老夫才知道。”

“你知道我跟在你后面?”苏园问道,她一向对自己隐藏气息的能力颇有自信,还以为那天除了兰洵和唐少并无第三人知晓她潜入墨兴书房密道的事情,原来他早就发觉了?那为何不当时就抓住她?

墨兴笑了笑,“苏教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确实是世间少有,老夫自愧不如。可那密道是我墨家所造,又怎会仅仅是一条密道那么简单?苏教主必定也疑惑过,那密道中铺满了那种淡蓝­色­的玉石是为何,其实那根本不是玉石,而是老夫在地面和墙上撒了一种名为寒玉的粉末。

此粉末能使周围变得寒冷,而随着人数的增加,那寒冷的感觉会愈发明显。那晚老夫进了密道没过多久便感觉到寒冷了许多,老夫便知道定是有人趁机随我潜入了密道。”

“寒玉?这世间还有如此奇特的粉末……”听得墨兴的话,苏园不禁感叹。

“苏教主说笑了,这只是老夫为了保护密道中的事物所采用的一点小手段而已。”墨兴说道。

“是吗?”苏园眼眸一沉,“那为何墨家主要让我看到关于两千年前八大氏族的事情?又为何在发现了我之后不将我拿下?”

第六十八章 地

面对苏园的质疑,墨兴并不急着解释。他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苏教主对这个,想必不陌生吧。”他亮出手中的东西,是一块墨黑­色­的令牌。

苏园抬眼望去,那牌子乍一看与冰铁令竟是一样的!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上面的浮雕与冰铁令的不同,而是一只伏地的睡狮。那图腾正是与那天她在密道中所看到的一样,眼眸处那抹血红依旧触目惊心。

“这令牌,果然与那八大氏族有关……”苏园目光微微闪烁,轻声地说道。

那天她看到密道中壁上那雄鹰的图腾时,就已经觉得这冰铁令不简单,如今又看到了墨兴手中的这一面……这面令牌就是墨家计划了这么多年,才终于从落星阁阁主那儿夺回来的“宝物”吧。

墨兴将令牌又重新收好,这才和苏园说起了这其中的缘由。

“苏教主的父亲大概是从未提起过你手中的令牌,还有老夫手中这令牌的来由。事实上,这令牌总共有三面,雄鹰代表的是月氏,睡狮代表的是傅氏,而猛虎则是兰氏。如你所见,你手中的是月氏的令牌,而老夫手中的是傅氏的令牌,还有一面兰氏的令牌,至今还未有下落。”

苏园皱了皱眉说道:“这三面令牌分别代表的是现今隐界最具权势的三大氏族……难不成,这和通往隐界的幻阵有关?”

墨兴赞赏地看着苏园点了点头,“苏教主果然聪明,这三面令牌,正是打开幻阵的关键!苏教主也许还不知道,墨家和战天教其实都是来自隐界,墨家本是傅氏的守护家族,而战天教则属月氏麾下。

月氏与傅氏给予战天教和墨家承诺,只要守护幻阵百年,便能让我们重回隐界。可惜百年早已过去,我们却成为弃棋,月氏与傅氏根本不打算让我们重返隐界。可怜我们的祖祖辈辈苦苦守候等待,等待着能够重回家园的一天,可终究是没能等到……”

说到这里,墨兴总是不由得心中感慨,就在五十年前,为了守护幻阵不被破坏,墨家还因此失去了墨涛,失去了墨忠,甚至还被落星阁掌控了五十多年。其实墨家失去的何止这些,那些陆续被从隐界派往此处的人,他们哪一个不是被迫远离家园,远离亲人?

苏园虽然能理解墨兴心中的不甘和怨恨,可毕竟阿爹从未与她说过这些,在她的认识里,这个被称作放逐之地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园,而那个隐界……那是前人的执着,与她着实没有太大的关系。

沉吟了好一会,她才嘴角含笑地说道:“哦?那让我猜猜,墨家主之所以故意让我看到关于八大氏族和放逐之地的事情,是希望我知道这一切之后,和墨家联手打开幻阵,墨家,是想重回隐界?”

“既然苏教主点破,那老夫也就直言了。”墨兴后退一步,对着苏园抱拳深深弯腰道:“老夫恳请苏教主能够与我墨家合作,一同设法打开幻阵,带领我墨家子弟重回隐界!”

苏园侧身避开他这一大礼,“墨家主如此大礼晚辈可受不起!”

墨兴抬起头来看着苏园,“莫说只是这样,若是苏教主答应老夫,老夫就是给苏教主下跪又有何不可?”

苏园皱眉,“墨家主言重了。不是晚辈不肯帮忙,而是这其中的种种我实在仍是糊里糊涂,我爹临死前将那令牌交予我手中,只告诉我要找到墨寒剑,并且将之毁去。

按照我在密道中所看到的,还有墨家和战天教出现在放逐之地的缘由,那么我爹的原意应是让我继续战天教的使命,保护那幻阵不被破坏。可书老所说的,我爹让我毁去墨寒剑是另有目的,这又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她看向墨兴,“不知墨家主是否能为晚辈解惑?”

墨兴听完苏园的话,却突然叹气,“苏承……老夫也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是个可敬的对手。其实你爹是在十七年前才来到这放逐之地的,说起来,他是真正来自隐界的人。”

“什么?我爹是十七年前才从隐界来到这儿的?”阿爹从未同她提起过隐界的事情,她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这些,此时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就有些惊讶。

十七年前,不就是她出世那一年?难不成她的娘亲也是隐界的人?那她的娘亲会不会……因着这个猜想,苏园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快了许多。想到这个世上也许还有与她相关的人,她就禁不住激动。

墨兴奇怪,“你爹还真是什么都没有与你说过,当年他带着你从隐界而来,一进入战天教就凭借实力直接取代了老教主统领战天教。后来,他一直在寻找墨寒剑,虽然老夫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可如今听你这样说,他定是想让你得到墨寒剑中的地图,让你回隐界。”

“地图?墨寒剑中藏有地图?”苏园惊讶,原来墨寒剑真正的价值是在于剑中藏有的一份地图!

“不错。隔绝隐界与放逐之地的幻阵的确是在极北的雪峰之上,但是要打开那幻阵必须进入阵眼,而那阵眼繁杂多变,若是没有剑中那份地图,就是在阵中走上千百年,也未必能够找得到出口!”

苏园惊讶于那幻阵的厉害之处,但她同样感到不解,“那为何那份地图会在墨涛大师的手中?”

“说起来,这都是五十多前的事情了。当年也有一个家族被派往此地来守护幻阵,但许是听闻过这些守护家族都无法再回到隐界,所以当年那个家族前来时偷偷带了一份地图出来……”墨兴皱了皱眉才继续说道:“后来被三大氏族发现,那一整个家族在一夜之间彻底消失,而那份地图则被当时刚好在外寻找铸剑材料的墨涛大师得到。为了藏住那份地图,墨涛大师铸造了墨寒剑,但最终,同样还是难逃一死……”

第六十九章 迷茫

墨兴摇了摇,叹息着继续说道:“秘密不可能永远成为秘密,墨寒剑中藏有幻阵阵眼地图的事情很快就被发现,华氏对此更是志在必得,墨家和战天教为了阻止华氏得到墨寒剑,均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当然,华氏也因此大伤元气。而墨涛大师被当作此事的祸端制造者,被直接格杀。可事情在最后更是出人意料,墨寒剑在战天教与落星阁的争夺之中被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带走,从此消失在江湖之上。”

除去墨涛大师的死,其他的事情均与苏园所了解的一样,但如此还是不知道墨寒剑最终究竟去了哪里。

“这么多年过去,墨家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墨家,我们的愚忠,换来的是傅氏的抛弃,换来的是一代又一代人的陨落。若是能让我们从此在这里安定地扎根,我们也不会选择与月氏和傅氏那样的家族对抗。可就在十年前,隐界已经开始筹划要彻底铲除华氏与穆氏,这片土地在不久之后将会重新燃起战火。苏教主可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若是要彻底铲除华氏与穆氏,那么也就等于彻底将放逐之地毁灭,月氏与傅氏,竟如此狠心?

苏园目光微沉,她当然明白那代表着什么,只是那又如何?人心最是难以满足,即便是两千年过去,还是改变不了月氏和傅氏想要统治一切的野心,他们也同样不会允许对方对自己的制衡,月氏与傅氏最终同样会有一战。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只要人心还有贪欲,战争就永不停息。

“所以,在上个月的比武大会上,墨家才会刻意引出墨寒剑的事情,利用整个放逐之地的力量寻找墨寒剑,找到地图,打开幻阵。”苏园说道。

“……不错。老夫不知晓月氏与傅氏何时会动手,但心中总有些不安,总觉得,时间就要不够用。即便不是为了墨家的子弟,不是为了替我们的祖辈讨回公道,但老夫毕竟生在这片土地上,老夫也不会允许月氏和傅氏就这样将这片土地毁灭。”

不允许月氏和傅氏将这片土地毁灭?若月氏与傅氏真如记载中的那样强大,那就算墨家与战天教联手,甚至连同华氏和穆氏,也许也只能够苦苦挣扎一段时间,然后再像两千年前五大氏族被放逐一般,他们同样会惨败,只不过这一次是彻底毁灭。

苏园相信,华氏和穆氏想要回到隐界的心与墨家一样,是因为不甘心,可能更多的还有恨,被驱逐千年的恨,被嘲笑千年的恨。

那她呢?阿爹希望她回去的目的是什么?十七年前,为什么会带着她从隐界来到这里,她的娘亲呢?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别人告诉她,他却对她只字不提?阿爹究竟还对她隐瞒了什么?

晚风吹起发丝,轻抚过脸颊,痒痒麻麻,有些特别的舒适感。

苏园仰躺在屋顶上,嘴巴里的桂花糖块在齿间滚动,发出一点点清脆的响声。今夜的天空看不着月亮,被乌云挡了个结实,辽阔的夜空放眼看去,让人感觉到了淡淡的孤寂。

苏园拿出冰铁令,凝视着鹰眼处的蓝­色­宝石。前路渺茫,她到底该何去何从?她应该听从书老的话,安安分分地待在战天教,从此不再过问墨寒剑的事情,还是听墨兴的,找到第三面令牌和墨寒剑,打开幻阵,开启通往隐界的大门……

隐界的那一边,会不会有她的娘亲呢?娘亲……多么陌生又多么让她憧憬的一个词。

“阿苏!”唐少的声音打断了苏园的沉思,苏园坐起来朝屋顶下看去,唐少正到处张望着找她。

苏园站起来,从屋顶上旋身跃下,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唐少的身后,“喂!”苏园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唐少一愣,回过头来见到是苏园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就不能正常些出现吗?”

苏园挑眉看他,“你胆子也太小了吧,这院子里就你我两人,除了你不就只有我了吗?”

唐少也不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拉着她往房间走去,“你今晚没吃饭,我去厨房给你弄了点吃的,进来吃吧。”

苏园跟着唐少进了房间,看到桌上的饭菜才突然感觉到饥饿,拿起碗筷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唐少在一旁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可就如同之前一样,心口的疼痛总是在阻止他对她的感情。

“唐少,昨天你给我喝了不少血吧,有没有感觉身子不舒服?需要让墨家的人找东西给你补补吗?”苏园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道。

唐少轻笑了一声道:“不需要,我体内有火云花,受了伤很快就能好,你不需要担心我。”

苏园抬头瞄他一眼,“我们离开明月城之后,可能会有更多受伤的时候,只怕你到时候体内的火云花不够消耗,你日后还是注意着些,不要仗着体内有火云花就不顾自己的安危。”

“嗯,我知道。”

两人都不再说话,房中一时陷入了安静,只有偶尔发出的碗筷碰击的声音。

“对了,关于公孙敏的死,你知道多少情况?”沉默了好一会之后苏园问道。

昨天她被囚禁起来之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公孙敏不会突然死去,而且他的目标是唐少,那他们一定有见过面。

唐少回想了一下才说道:“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陌生男子吗?昨天是他将我带到地牢中去见你的,而在之前,我和墨薇姑娘,还有墨诚少爷一起前往落星阁,在路上遇到了公孙敏的人还有另一拨人,当时我听到他们提到了鬼门。”

“鬼门?”苏园皱眉,“是那个专做杀人买卖的杀手组织?有人委托他们杀你?”

“不。”唐少摇头道:“他们当时说的是,如果我想救你,就跟他们走,而且依我判断,他们确实挺着急要前去救你。”

“怎么可能?”苏园好笑,“我刚来明月城的时候就遇到过追杀,极可能是有人委托了鬼门的人来杀我。”

第七十章 再访藏书阁

落星阁在突然经历这样的一场变故之后,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彻底垮台,原本一直由落星阁统领的江湖也在一夜之间变为一盘散沙。没有了落星阁,便再也不存在压制,许多门派都是蠢蠢欲动。

而这一股蠢动,正是从墨寒剑开始。自从一个月以前的比武大会上引出墨寒剑的往事,许多江湖人士对于墨寒剑背后的“宝藏”都有着浓厚的兴趣,但落星阁不动,他们也就不敢动,可如今落星阁一倒,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些人的脚步,整个江湖旋即掀起了寻宝热。

相对于外面的热闹,明月城则显得有些­阴­霾。

落星阁的落魄显而易见,而公孙家则因为公孙敏的死同样是陷入了低谷。在那之后,公孙祥带人将墨家的大门堵住,已是整整两天。在这两天中,除去开始的时候公孙祥提出他们要带走唐少,之后,公孙家的所有人包括公孙祥均未曾再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从白天到黑夜,从黎明到深宵,那种安静让人心慌,让人感觉到了无边的死寂。

“薇儿你让开!今天我一定要将唐少交出去,否则再这样下去,不是公孙家的人全饿死就是我墨家的人被困死!”

苑子外头传来了墨诚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墨薇对他的劝解,但她的话显然不起作用,墨诚不一会就已经出现在了苏园和唐少的视线里。

苏园本来正在教唐少一些基本功夫,因为墨诚的出现,不得不停下。当看到紧跟着墨诚而来的墨薇,苏园下意识地挑眉看向唐少。

“墨薇姑娘,墨诚少爷。”唐少见是他二人,分别颔首道。

墨诚并不和他客套,刀枪直入地说道:“唐少,公孙家的人都在外头守了两天了,你要是再不出去,这结果会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不知道那晚我和薇儿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和公孙敏的死脱不了关系,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那又如何?”苏园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一天我帮墨家拿下墨霜霜,墨大少爷亲口提出我可以向墨家讨要一个人情,当时墨家主,包括许多墨家的弟子也在场,我想堂堂铸剑世家不会赖账吧?”

几乎是不作任何犹豫的,墨诚便脱口答道:“当然不会!”

苏园紧接着道:“好,那我就以这个人情交换墨家保全唐少。”

“阿苏……”唐少原本想说什么,但被苏园的目光阻止。

“我想墨家主也不会希望唐少被交到公孙家的人手上,至于原因,我想你可以去问问墨家主。”

墨诚皱眉不语,的确,这两天以来,墨兴都未曾下令将唐少交出去,在家族中有人提出此事的时候,都被墨兴压了下去。他一直都不明白,唐少究竟有什么值得墨兴如此维护,不过是一个怪物罢了……

墨薇在看到苏园如此维护唐少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去看唐少的表情,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像之前那样高兴的表情,眼中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光芒……他好像在刻意不去看苏园。是因为那样的感情不被世人所认可,所以他在克制自己的情感吗?

“考虑得如何,墨诚少爷?”过了好一会,苏园问道。

墨诚冷哼了一声道:“你别以为唐少没事了就万事大吉,公孙敏的死你同样脱不了­干­系,保得住唐少可未必保得住你自己!”

“哦?那就麻烦墨诚少爷回去告诉墨家主,他提出的事情,我答应了。”

墨诚皱眉看她,家主和这个丑八怪之间能够有什么约定?不过毕竟事关家主,他也不敢妄下定论,最终只好瞪视了苏园和唐少一眼便甩袖离去。

墨薇离去前深深地看了唐少一眼,“唐大夫,可别忘了你答应薇儿的事情。”说完也跟随墨诚离开。

苏园奇怪地看着唐少,“你还答应了她什么?该不会是真的要娶她吧?可你不是断……”袖字还未说出来,就因为唐少狠狠的瞪视给咽了回去。

“我答应了她,如果要离开明月城,带她一起离开。”

“什么?带着她?”苏园坐直了身子看着唐少,“墨薇虽然资质不错,可毕竟功力尚浅,若是带着她在身边,我们就等于多了一个包袱!”

“……可我已答应了她,怎么能够反悔?”

苏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不管,反正我不可能让她一直跟着我们,后面的路肯定是凶险万分,我顾得上自己加上一个你,可再顾不上另一个人了。这件事,给我解决了。”说完也不等唐少回应就起身离开了东苑。

唐少本来还想跟她解释为何会答应让墨薇跟他一起离开明月城,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叫住她。即便说了,又能如何?以她的­性­子,大概不会在乎这些吧。

苏园离开东苑后就直接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她相信在墨诚为她向墨兴转达了那些话之后,墨兴很快就会安排让她和唐少离开明月城。而在离开之前,她想见一见书老。关于阿爹的事情,他也许还知道些什么,还有关于隐界的事情,她也有必要了解多一些。

出乎意料的,藏书阁门前没有人把守,她轻易地就进入了藏书阁,而关上门的一瞬间,便听到了那个有几分熟悉的苍老嗓音。

“你来了。”

苏园一怔,反应过来那是书老的声音之后才回道:“晚辈又一次不请自来,还请书老莫要见怪。”

“呵呵,无妨,老头我早就料到你会再来。”书老的声音里带有几分得意,听着有几分调皮,让气氛顿时轻松了几分。

苏园盘腿坐到了地上,说话间也带了几分调侃,“哦?书老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书老乐呵呵地一笑,苏园仿佛还能看到他捋了捋自己胡须的模样,“你这­性­子,有几分像苏承,都是那种既怕麻烦,可又总是自找麻烦的人。”

第七十一章 父亲

苏园闷声一笑,书老所说的还真让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的身份也由不得她不招惹麻烦,不管是从前的少主还是如今的教主,只要她是战天教的人,她就无法告别麻烦。

“晚辈这是第二次同书老说话,为何书老不肯出来一见呢?”苏园问道。

耳边又一次传老的笑声,“老头我都已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见与不见有何所谓?何况小娃娃你也快要离开这里,我们大概是再不会有相见的机会了。”

“……书老不愿相见,晚辈也不强求。今日晚辈到来,其实是想向书老打听我爹的事情。”苏园自嘲地笑了笑,“说来惭愧,这一趟来到明月城,我才知晓自己对阿爹有多么的不了解,我甚至连他从哪里来都不知道。昨日墨家主同我说起阿爹,我才得知原来阿爹是在十七年前来到这片土地,包括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被阿爹带到这儿来……书老也是从隐界而来,不知是否对我爹的事情有些了解?”

“老夫和苏承,其实算不得相识,当年我离开隐界的时候,苏承可还没出世呢。不过苏承是月氏的人,这一点老夫倒是可以肯定。外界所知的是,当年苏承因为武功内力高强而得到老教主的赏识,取而代之,但从隐界来的人都清楚,当年他持着月氏的雄鹰令出现,即便战天的老教主不愿意,他都必须退位。”

“阿爹是月氏的人?”苏园皱了皱眉头,书老所说的雄鹰令应该就是冰铁令,那块令牌,是月氏的人给阿爹的?

“不错。至于你……”书老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书老直说无妨。”苏园说道。

“你的身份,老头我并不清楚,但是我想,你并不是苏承的女儿。”

苏园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有些磕巴地问道:“书老为何这样说?我若不是阿爹的女儿,那他为何将我带离隐界?”

“老夫虽然身在放逐之地,但每隔一些年总会得到一些从隐界而来的消息,毕竟我的家族,我的妻儿子孙都在隐界。当年苏承从隐界而来的时候,老夫恰好就收到了隐界来的一些消息,那上面就提到了苏承的事情,老夫清楚地记得,那消息上说的,苏承并未娶妻,也从未和女子有过孩子。而其他的,老夫就不清楚了,你若是想了解,大概只能回到隐界才能知晓。”

苏园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回应书老的话。突然听到这样的事情,她竟不知道要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只是本能地问出心中的不解,她多希望是自己听错或是书老说错了。她同阿爹相互依靠了十几年,在来到明月城之前,在认识唐少之前,她就只有阿爹,可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个同她相依为命十几年的人,其实根本不是她的父亲……

想到自己与阿爹可能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苏园感觉心中一阵失落。但是这种失落的感觉并没有维持许久,她并不感觉悲伤。转念一想,就算自己和阿爹没有血缘关系,那又如何?在她的心里,再也没有人可以取代苏承的位置,他永远是她的阿爹。

想通了这一点,苏园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此看来,晚辈势必要到隐界走一趟了。”

“呵呵,小娃娃倒是想得开,你这­性­子,的确和苏承相像,即便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你父亲。”

苏园眼中带笑,好似想起了曾经与苏承相处的点滴,有些怀念,有些不舍。

她还记得阿爹刚刚离去的时候,她曾陷入无边的痛苦,她怨恨阿爹狠心丢下她一个人,让她就像荒原上飘摇的一棵小草,没有大树的陪伴遮挡,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就会被狂风带走,亦或是被暴雨摧残。

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她也终于明白为何阿爹会在临死前将所有的内力传予她,他是在尽他所能让她拥有更多的养分,让她能够长得更加强壮,即便狂风暴雨袭来,她也能牢牢扎根于土地上,而不会被风雨带走。他没办法陪伴她走到最后,但是他一直都在,不管是小时候对她的严格要求,还是临死前给予她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变得更强,都是为了让她能够坚强地走下去,他做了一个真正的父亲该做的一切。

“……书老所言极是,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父亲。”

离开藏书阁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苏园顺道绕去了墨家大门前看看,听说公孙家的人一直不肯离去。

大门前此时堵着许多人,苏园从不远处看去,看到的便是墨家的人在门内苦口婆心地劝公孙家的人离开,而公孙家的人则很统一地装作哑巴,一句话不说,几十个人密密麻麻地围坐在墨家的大门前,让墨家的人一步都踏不出去。

苏园感觉好笑,转身又走向墨家的后门方向,不出所料,后门也是被堵了个结实。公孙家的人是不见到唐少不罢休了。

其实公孙敏的死,苏园有怀疑是兰洵所为,但是听闻公孙敏的死状和张武良手下那个倒三角眼男子一般,这样的杀人手法太特别,几乎可以肯定是同一人所为。那么,杀死公孙敏的难道就是鬼手?换言之,兰洵会不会就是那个神秘的鬼手?苏园废了洪德昱之后,落星阁向影楼发布了江湖通缉令,而这个任务只有鬼手一人接下。她可没忘记兰洵一直说她的命是他的,照这样看来,倒真有可能他就是那个鬼手。

苏园捏了捏额角,这些一件件的琐事还真是让人头疼,她虽隐约感觉其中似乎有着什么关联,可又着实是理不清头绪。罢了,反正公孙敏这件事墨兴定会想办法处理,她现在只需要好好准备离开明月城的事情就好。

这样想着,苏园一边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呼:“丑八怪!你给我站住!”

第七十二章 怜

昏暗的地下室,除了潮湿的空气,就只有透过头顶微弱的光线看到的一颗颗灰尘。墨霜霜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一秒,一分,一个小时,一天……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憋屈,完全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别人将自己抓起来,关在这个肮脏的地下室。

墨霜霜冷笑,墨兴父子可真狠得下心啊,竟然还能说出那样冠冕堂皇的话。为她好就是将她关在这鬼地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是师父给了她一切,身份,地位,权势,这些都和墨家无关!而她的好父亲,好哥哥,给她就是将她囚禁起来,真是可笑。

已经过去两天了,这个时候,师父也差不多该派人来救她了吧……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中还夹杂着些金属敲打地面的声音。墨霜霜目光一沉,转身看向身后从黑暗中缓慢走来的身影。

“师父对霜霜还真是厚爱,竟派了你来。”

听到墨霜霜似嘲讽似调侃的语气,来人轻笑了几声,那笑声清脆悦耳,好似银铃般动听。

随着少女的笑声,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娇小的人儿。在微弱的光线中,少女一身­嫩­粉的衣裳依旧惹眼,只是与这颜­色­极不搭配的,她的双脚外面包裹着一层厚重的黑­色­金属,随着她的走动在地面上敲出刺耳的声音。在她的手上也包裹着同样的金属,这样的装扮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极不协调,但要说看起来最不正常的,是她的脸。

并不像她的声音给人的感觉那样美好,一条疤痕贯穿了她的整个脸部,从额头左边一直到颈部右端,就像一条千足蜈蚣横行在她的脸部。墨霜霜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被吓得不轻,她的脸就像是被人狠狠劈开两半之后勉强缝补起来一般。

“圣女大人安好。”悦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墨霜霜看着她那一张脸,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样的声音配上她的这张脸实在是诡异得很。

“怜使者不必多礼。”

怜绕着­精­铁牢笼走了几步,被金属包裹的手握了握那粗实的­精­铁,不由得赞叹道:“果然是铸剑世家,在这片土地上,也只有墨家才拿得出这样好的­精­铁。”

墨霜霜可没心情和她在这儿欣赏这破牢笼,而且让她和怜多待一刻她也不愿,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赶紧带我离开。”

怜听到墨霜霜的催促之后并没有行动,而是漫不经心地继续绕着­精­铁牢笼走了一圈又一圈。

怜的举动让墨霜霜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观赏的动物,顿时怒火中烧,猛地冲到怜的位置,将手伸出牢笼揪住怜的衣襟,“本座的话,你听不到吗?”

怜被墨霜霜这样一抓,几乎整张脸贴上了笼子,她却轻笑着看墨霜霜,不紧不慢地说道:“圣女大人息怒,不是属下不愿意帮圣女大人出来,实在是这­精­铁牢笼太过结实,若是没有钥匙,只怕连殿主大人来了也没有法子啊。”

“本座不管!”墨霜霜将怜又拉近了一些,“师父既然派了你来,你就必须想办法带本座出去,否则,别怪本座事后手下不留情。”

“手下不留情?”怜突然怪笑一声,“圣女大人真是爱说笑,在幽谷,除了殿主大人,好像还没有人敢这般对我说话呢。”怜话音刚落,就抬手朝着墨霜霜胸口又快又狠地打了一掌!

墨霜霜没有料到怜会对自己动手,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掌,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直到背部狠狠地撞上牢笼的另一面才停下。墨霜霜捂住胸口闷哼一声,随即吐出一大口鲜血,被怜击中的部位还火辣辣地疼……

“你敢对我动手?”墨霜霜抬眼看向怜,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着怒火。

怜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听到墨霜霜的话之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墨霜霜,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啊!你以为顶着个圣女的名头,就真是幽谷未来的主人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怜又一次哈哈笑了几声,“过去几百年来,幽谷的每一任圣女均不长命,最后能当上殿主的仅有那么几人,你难道就不曾想过为什么?亏你娘还曾经是幽谷的圣女呢,你居然一无所知。”

“说清楚!”墨霜霜不得不承认,她此时已是有些慌了,为何墨兴对于她成为幽谷圣女的事情反应如此不正常,甚至将她囚禁于此,而怜又说这样奇怪的话……

“真是可怜啊。”怜双手背在身身后,歪了歪脑袋看着墨霜霜,“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却把自己当成了高高在上的主人,啧啧啧,殿主也真是的,就是喜欢寻人开心。”

“你究竟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属下不过是替殿主大人办事的,许多事可不敢妄言,圣女大人若是想知道什么,还是亲自问殿主大人吧。今日我来,只是替殿主传话而已,殿主让圣女大人好好考虑,如何将殿主要的东西拿到手,至于走出这个牢笼……我想,只要圣女大人您想,要走出这牢笼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您说呢?”

“师父要我留在墨家?”墨霜霜沉声问道。

“墨兴已经从华英手中取回睡狮令,圣女大人此时不动更待何时?殿主本就已经对圣女大人在外头自建势力的事情大为不悦,若是这次圣女大人还不能令殿主满意,只怕殿主会真的生气啊。”怜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道,语气中还带有些幸灾乐祸。

墨霜霜冷哼一声,“此事不劳怜使者费心。”

“是吗?既然如此,那属下就告退了,属下静候圣女大人的佳音。”怜装作恭敬地弯腰行礼,抬头笑看了墨霜霜一眼,这才踩着带有金属声音的步子缓缓步入黑暗中。

“慢着。”就在怜的身影快要全部没入黑暗中的时候,墨霜霜突然开口叫住了她,幽幽地说道:“怜,你是我见过最丑的女人,但近来我还认识了另一个丑八怪,你们俩真该认识认识。”

第七十三章 剑指墨琴

地下室中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寂静。墨霜霜背靠在牢笼上,慢慢地坐到地上调息,胸口的疼痛才渐渐舒缓了些。

“工具?呵呵。”墨霜霜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我可不是那么好使用的……”她眸中的光芒在这昏暗的空间显得异常耀眼。

不管是前世今生,只要她还是她,就没有人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而利用她……她一定要弄清楚这其中的一切,让那些背叛她利用她的人,通通付出血的代价!

怜原本是想挑拨一下墨霜霜和殿主之间的关系,让墨霜霜心生疑虑。墨霜霜此人自负自傲,若是让她知道殿主不过一直在利用她,她定会自己将事情闹大,最后只会惹得殿主提前结束她的­性­命。可她想不到,这一趟会反遭到墨霜霜的侮辱!

“丑?哼,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竟敢如此说我!待殿主利用完之后,看我如何收拾你!”怜狠狠地踢向旁边一块石头,那石头瞬间便粉碎成小石块。

就在她拿石头出气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声叫骂。

“丑八怪!你给我站住!”

怜目光微沉,被金属包裹的手微微握拳,发出“咔啦啦”的响声。她最厌恶别人说那三个字!她灵巧地躲避着其他人的视线,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移动。方才那声音所传来的地方离她原本的位置有些距离,所以她知道那并不是在叫她,难不成就是在叫墨霜霜口中的那个“丑八怪”?

来到了墨家的后门附近,怜藏身在一处难以发觉的­阴­影处。此时门口那里围了好些人,门外的那些是公孙家的人,这两日一直守在墨家门口不肯走,而门内的应该是墨家的人。门内的那些人正围着一个少年,一个个咬牙切齿,好像那少年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丑八怪!都是你和那个怪物,害得我们现在门都不能出!我们现在就要将你交出去!”一个着水蓝­色­衣裙的少女拧着秀眉,就要上前拉住那少年的手,脸上还露出厌恶的表情。

苏园皱眉躲避开墨琴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她现在已经解开了内力,若是和他们动手,定会伤到他们。墨家的人本就对她和唐少不满,她此时若是伤了墨家的人,墨兴定会为难,到时候要让她和唐少顺利离开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墨琴见自己失手,便招呼其他人上前将苏园拿下,但是以苏园的武功,他们几个要碰到她都难,更别说将她擒住。墨琴见状顿时来气,竟拔出佩剑从一旁刺向苏园!

苏园察觉到剑身反­射­的光芒,从地上跃起抬脚踢向墨琴,正中她的下颚。

墨琴痛呼一声,手中的剑抛向空中,被苏园徒手接住,不过瞬间,那把剑就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想不到你们这些自诩名门子弟的人也会用偷袭的手段啊。”苏园­唇­角勾起,嘲讽地说道。

墨琴感觉脖子上一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正架着一把剑,顿时感觉背后冒冷汗。苏园的动作快得可怕,她甚至怀疑,倘若苏园要杀她,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之前原以为苏园不过是武功稍微好一点罢了,可从她这速度看来,她所想象的与苏园的实力还相去甚远!

旁边有人见情形不对悄悄地跑开,苏园方才眼角瞥到了他们偷偷耳语了几句,估计是去叫墨兴或是墨轩前来调解吧。苏园心中好笑,她又不是小气之人,他们这些少爷小姐平日里都是被宠惯的,耍耍大小姐大少爷脾气的很是正常,她也不至于同他们计较太多。

不过这墨琴竟然跟她来偷袭这一招,她怎么也要让她长长记­性­。

墨琴挪了挪脚,想着趁苏园不注意跑开,可脚步还没迈开,就听到了苏园不轻不重的警告。

“你要是再动一步,这把剑可就要见血了。”说着又把剑往她的咽喉处挪动了几分。

墨琴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动作,站在那里微微颤抖着,眼睛直直地盯着苏园的手,就怕苏园一不小心抖动伤了她。

果不其然,不一会墨轩就和方才离开的那人一同赶了过来。

墨轩看到苏园拿剑架在墨琴脖子上,连忙跑过来向苏园说好话,“阿苏,墨琴她还小,你莫要和她计较,有话好商量。”

墨琴一看到墨轩就啜泣着向他求救:“大哥,救我!”

“怎么,怕了?方才要捉拿我的气势哪里去了?”苏园似笑非笑地看着墨琴说道。

“我,我,我……”墨琴磕磕巴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这两日被困得憋屈了,想着将苏园交出去或许公孙家的人就会愿意离去,却没想到自己会反被苏园制住。

墨轩环视了一圈旁边的墨家子弟,严肃了脸­色­说道:“从现在起,你们谁也不准对阿苏和唐大夫不敬,更不允许做出像今日这样的事,公孙家的事情家主自有分寸,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听懂了吗?”

墨轩既已发话,他们即使不情愿,也只能点头称是,墨琴更是连连答应,只求苏园赶紧放了她,可苏园却并没有因此放开她。

墨轩见苏园迟迟没有放开墨琴,只好拿出杀手锏,“阿苏,还记得上次的三日歌吗?墨大哥正好手上有一坛,你就看在美酒的面子上,放了她这一次吧。”苏园好酒,他就不信她不心动。

果然,苏园一听有美酒喝,立即就将剑从墨琴脖子上移开,眼睛都似有光芒闪烁,“三日歌?墨大哥当真舍得与我分享?自从上次尝过那三日歌,我可是好久没有喝过好酒了,就是那美人醉喝起来也总觉得欠些什么。”

“那不如就现在一同去喝个痛快?那坛三日歌我可是珍藏了许久,喝起来必定比上次那酒还要醇美几分!”墨轩见苏园心动,又一次抛出引诱。

苏园一听,肚中的酒虫都被勾了起来,将手中的剑抛向墨琴,就和墨轩一同离去。

第七十四章 古老秘法

“阿苏?”怜眼眸微微眯了眯,在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心漏跳了一拍。方才有一瞬间苏园完美无瑕的侧脸深深她触动了她,随之而来的就是自卑自怜。

怜厚重的手抚上自己脸上那一道狰狞的疤。在世人的眼里,苏园是丑八怪,而她定是连丑八怪都不如。苏园还会有完美的瞬间,而她……她这张脸,连完整都谈不上。

墨霜霜说得不对,她和这个“丑八怪”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怜冷哼一声,墨霜霜果然是在羞辱她。

一阵风吹过,只留地上数片枯叶沙沙刮过地面,空气中隐约还能听到一些金属碰击的声音。

剩下的墨家子弟目送着苏园和墨轩的离开,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纷纷走向墨琴对她关怀几句。墨琴站在原地,突然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额上冒出几滴冷汗。

“墨琴,你怎么了?”一个平日里和墨琴关系较好的少年连忙上前扶起墨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

“我,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墨琴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在少年的搀扶下依然无法完全站稳。

“墨琴,你平日里练武在我们之中也属中上水平,怎的今日只是被那个丑八怪用剑指了指就吓成这般模样?”另一个平日与墨琴不大对头的少女则有些刻薄地挖苦墨琴,眼中带有些不屑。

若是平时,墨琴定会同这少女大吵起来,可这次她却完全没有与她争辩的心情。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吓成这样,但是苏园只是轻轻的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她就恨不能立即将自己埋到土里去……

墨轩回头看了一眼墨琴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何必那样吓她,反正她又无法对你做什么。”

苏园可一点没有为自己的所为而感到不对,“她本­性­应是不坏,但若是没有往好的方向走,估计过不了几年她就该改投我战天教门下了。你这个做大哥,该好好管教她才是,我今日不过是小小吓她一下,你就心疼了?”

墨轩明知苏园作为魔教教主,许多行为定是不能以常理评论,他只是怕被苏园这一吓,墨琴今后可能连剑都拿不稳。对于一个从小习武的人来说,不能拿剑是比什么都痛苦的事情。

苏园斜眼睨他,“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彻底废了她,过不了几天就会好的。”

有苏园这句话,墨轩才稍稍放下心来,想来苏园也应是个有分寸的人。

“阿苏……如今得知你的身份,也不知日后还能否这样称呼你?”墨轩到现在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身旁这个看上去如此瘦弱的少年竟然就是战天教的教主。

苏园脚尖轻轻一挑,从地面上踢起一小石头,一边走一边踢着玩,身手矫健的程度数度让墨轩自愧不如。

“墨大哥觉得阿苏是那种注重身份的人吗?”

听到苏园的话,墨轩的注意力才从那不断被苏园踢上踢下的小石头上转移到苏园的脸上,“你如此一问……倒是我顾虑太多了。”

“墨大哥应该已经从墨诚那里得知,我会接受墨家主的请求,助墨家重回隐界。”

“是,就在方才,墨诚来见过我和我爹。”

“容我提醒一句,小心墨霜霜。我不清楚墨霜霜究竟与从前有何差别,但她现在毕竟是幽谷的人,上一次我故意在她面前露出雄鹰令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月氏的东西。我想墨家真正清楚隐界之事的人并不多,而墨霜霜早在五年前就离开了墨家,她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些事情?幽谷是否也在找那三面令牌?这些难道你们就不曾怀疑过?”

墨轩皱了皱眉道:“这些我和爹并不是没有想过,幽谷虽然与世隔绝几百年,但是许多迹象都表明幽谷同几百年突然隐退的穆氏有关,所以幽谷的确很有可能会争夺那三面令牌。但是不管如何,霜霜都必须留在墨家,否则,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和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苏园感到奇怪,“说起来,你们究竟为何要将她囚禁?”

“……为了让她活下去。”墨轩表情有些悲戚,“我娘,其实也曾是幽谷的圣女,就如同那个诅咒,几乎每一个幽谷圣女都活不过二十五,我娘虽多活了五年,但终究是早早离开了我们。我原也以为我娘是死在那个诅咒之上,直到霜霜这一次回来,我爹得知她成了幽谷圣女之后悲痛不已,他才告知我,我娘根本不是死于什么诅咒,而是死于幽谷的独门心法,祭琴魔。”

“这听着,怎么好像是一种祭祀方法?”苏园奇怪地问道。

“不错,这所谓的心法,事实上根本就是一种祭祀!”墨轩扶额叹息,“我那傻妹妹,以为那人是我娘亲的师父就定不会骗她,拜那人为师,习祭琴魔,以生命作为交换,快速得到深厚的内力。她哪里知道,那是一种古老的秘术,从前便有人以此法为他人续命,以琴为介,那琴会逐渐吞噬她的生命­精­气,然后转移到另一人的身上,而最后她将气绝身亡!”

“续命?那这么多年以来,都是为的谁续命?”苏园震惊地问道。她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如此续命之说,倘若墨轩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幽谷岂不是有人已经活了至少几百年?这可比华英还要可怕!

“这也是我和爹一直在调查的事情,但幽谷太过隐蔽,我们连其具体位置都未可知,根本无从下手,所以一直也没有线索。”

苏园眼眸微转,幽谷好像对唐少有着什么目的,不知此趟离开明月城会不会遇上幽谷的追踪……

“墨大哥可知墨霜霜的祭琴魔已经练到何种程度?”

“爹说过,当年娘亲是无意中得知其中真相,趁着幽谷派弟子离谷历练之时逃离,后来才遇上我爹。而那时我娘的祭琴魔已经练到了第七层,只差两层便能完成整个祭祀。而霜霜的天赋要比娘亲好上一些……”

第七十五章 家主之令

按墨轩所言,当年墨轩与墨霜霜的娘亲是从十五岁时开始练祭琴魔,墨霜霜也差不多是十五岁左右开始练祭琴魔。如此看来,墨霜霜估计已经练到四层或是五层。

许多内力修炼方式往往越往后内力增长会越明显,以墨霜霜现在的实力来看,若是她练到祭琴魔第九层,其实力也不容小觑。不过,这种不正途的方式进行内力修炼,练得越高,所要付出的也越多,只怕到那个时候,墨霜霜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纵然她有一身深厚的内力,也是枉然。

而现在苏园所顾虑的,是他们并不确定幽谷对于墨霜霜究竟是何态度,这关系到幽谷是否会利用墨霜霜从墨家手中夺取令牌。

“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幽谷到底对墨霜霜有多重视,若他们只是将她当做续命的工具,那少了她也不过是再找一个人充当“圣女”罢了。但倘若幽谷有意栽培她,那么你们将她囚住的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结束,墨霜霜很有可能会为了得到令牌而做出什么反常举动,你们得多加留心才是。”苏园说道。

“此事,我和爹会留心的,阿苏你就不必担心了。”墨轩虽然明白苏园的顾虑,但毕竟那是他的亲妹妹,他宁愿相信,墨霜霜会真的回心转意。

苏园也不愿多言,毕竟墨霜霜是墨轩的亲妹妹,墨兴的亲女儿,不管她如何说,他们都不可能对她完全戒备,而她毕竟是外人,此事她也不好Сhā手,但如果到时候墨霜霜当真要与她争夺令牌和墨寒剑,她可不会因为墨轩父子而对她手下留情……

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墨轩所住的苑子,原本两人打算一起喝酒,但是一个弟子突然跑来让墨轩前去墨兴书房相商要事,这一计划便被搁置。

墨轩只好向苏园赔罪道歉,并吩咐人将他那坛珍藏的三日歌送至苏园住的苑子去,有美酒喝苏园自是不会推托,爽快地接受了墨轩的好意。

告别了墨轩,苏园一个人百无聊赖地便打算回东苑,可走到东苑外那亭子附近时,又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墨薇此时正坐在亭子中看着庭外那开得正好的花儿出神,柔美的侧脸纵是苏园一个女子看了都不禁要赞叹一句,而墨薇的­性­子本就属沉静,此时看来那画面静美得让人不忍打扰。苏园放缓了脚步,心中疑惑,墨薇明明不久前才来过,怎的又回来了?

察觉到有人,墨薇回过头来看向苏园的方向。看到苏园的时候,墨薇先是一怔,然后站起来,向着苏园走去。

“苏公子。”墨薇向着苏园微微屈膝颔首,竟是做足了礼数。

苏园被她此举弄得有些懵了,这可是她在墨家这些天以来,少有的受到这么尊敬的对待。墨薇从苏园和唐少住进墨家开始便没有正眼瞧过苏园,她的目标一直是唐少,但苏园也不介意,反正唐少对她没兴趣……不对,苏园愣了愣,即便唐少对她有兴趣,她也没什么好介意的才对……

“苏公子?”见苏园一直没有回应,墨薇又一次唤道。

苏园回过神来看她,“墨姑娘可是来找唐少的?”

“不,薇儿是专程来找苏公子的。”

专程来找她?

苏园挑眉,“我可不记得同墨姑娘你有过什么交情或是过节。”

“苏公子误会了。”墨薇不急不躁地说道:“薇儿是为了日后与苏公子和唐大夫一同离开明月城的事情而来的。”

“哦!”苏园做出一副了然的模样,“这件事情,我才与唐大夫商量过。我与唐大夫此行必定凶险,墨姑娘一个女子跟着我们,只怕到时候我们还要分心照顾你。希望墨姑娘慎重考虑,莫要让我们为难才好。”

即便苏园这样说,墨薇也不着急,“可此事薇儿已经征得家主的同意,薇儿是奉了家主之令,与苏公子和唐大夫一道寻找令牌和墨寒剑的下落。”

苏园眼眸微微眯起,“墨兴都告诉你了?”

“不错,薇儿并不只是为了跟在唐大夫的身边,而是为了协助苏公子。”

“协助?”苏园冷笑,脚下一动旋身至墨薇身后,擒住她的双手反扣在她的身后,墨薇被吓了一跳,却只能睁大双眼挣扎着侧身看着苏园。

“以你这水准,只怕是成为包袱的可能­性­比较大。墨姑娘,我阿苏一向不喜欢废话,若是让你跟着我们,我们这一路必定少不了要多许多麻烦,你还是回去和你们家主好好谈谈,若是真要给我派助手,那水平至少也得有你们大少爷那样的才行!”苏园冷哼一声,这才放开墨薇的手。

墨薇被苏园抓得生疼,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痛呼一声。这一点倒是让苏园有些刮目相看,照她看来,这个墨薇倒是比那个什么墨琴要有潜力多了。

“苏公子,薇儿可以照顾自己,若是到时候薇儿果真成了累赘,苏公子尽管放弃薇儿,薇儿绝无一句怨言。”

“话倒是说得漂亮,只怕到时你会哭着求我救你。”

“苏公子……”

墨薇还想说些什么来打动苏园,被苏园沉声打断,“好了,不用说了。这件事情其实我已经交予唐少处理,若是他当真同意带着你,我没意见。但是就像你自己所说的,若是哪一天你成了我们的包袱,我一定毫不犹豫放弃你,这一点,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这么说,苏公子是同意让薇儿跟着你们了?”墨薇冷静的脸庞终于露出一丝丝笑容,那模样也确是娇美。

苏园有些迷惑,唐少同意带着墨薇,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对墨薇有什么想法?可他不是断袖吗?那晚就在这亭子里,她亲耳听到唐少对墨薇那样说,而且以他那样的容貌,又有众多女子对他芳心暗许或是明许,甚至连现今堪称江湖第一美人的墨霜霜都对他有情,可他的身边却连一个女子都没有,这不也说明唐少真的有问题吗?

第七十六章 合作

整整三天,公孙家的人都守在墨家门前不走,直到第三天午时,已经有不少人因为承受不住缺水或是饥饿而晕倒过去。

不少百姓看着不忍心,有人开始围在墨家门前囔囔着要墨家交出唐少和苏园,还有一些好心的带来不少吃食给公孙家的人,公孙家的人再也顾不上公孙祥的命令,一见到有水有食物就跟饿狼似的扑上去抢食,那场面让人愕然。

许多人都不明白,为何公孙敏的死能够让公孙祥不惜堵上全家­性­命,也要让墨家交出唐少。其实,若是可以选择,公孙祥宁愿忘记公孙敏的死,带着公孙家的人从此安安分分地生活下去,可是他做不到。华英在双月之夜后元气大伤,至今还卧床未起,至此落星阁已是彻底倒塌。华氏因为睡狮令被夺的事情已经大为不悦,若是这次没能拿下唐少,公孙家就算是走到头了……

公孙祥轻叹着闭上双眼,他心中纵然有千般苦,又能如何?华氏若是想让他公孙家从此消失,不过是一句命令的事情,而他为了保住公孙家上下老小的­性­命,却要付诸无数的心血,这到底何时才是头啊?

“你这是何苦?”

头顶上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公孙祥沉默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墨兴,“你终究是出面了。”

墨兴皱了皱眉,却抿­唇­不语。

周围的百姓原本还闹哄哄的一片,墨兴的出现让场面不一会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公孙祥与墨兴的身上。

这两个人,均是明月城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原本墨家与公孙家都同属落星阁阵营之中,即便两家一直不对头,但也总算没有闹出过什么大事。可自从上个月的比武大会之后,墨家与公孙家就已经逐渐显露出正式对立的形势,直到这一次公孙敏的死,更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公孙敏的死实际上是墨家一手策划安排。

但这些江湖中的争斗,普通百姓也只能是在茶余饭后作为闲谈的话题,在这样的场合,他们是断断不敢真的声讨墨兴。

苏园坐在一棵大树上,仔细看着外面的情形。她只是好奇,墨兴究竟打算如何解决这一状况。公孙祥是华氏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捉拿唐少定也是华氏的意思。公孙家并不像墨家是真正的江湖世家,若是和墨家硬碰硬,公孙家定会落败,所以公孙祥才会使这一招,逼得墨兴不得不亲自出面。这一招棋,是公孙祥小胜。

公孙祥从地上站起来,由于坐着的时间太长,且又长时间没有进食,突然站起来让他腿软眼花,好一会才终于站稳,和墨兴面对面站着。

墨兴并未出手搀扶公孙祥,这是他给予对手的尊重。

“公孙家主,令郎的死,我墨家同样深感悲痛,可你明知那是何人所为,为何还要如此为难老夫?”

公孙祥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墨家主,你我之间不必说暗话,公孙家上下守在此处三日,我只想得到一个两全之法。如今我公孙家的处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前方是悬崖,身后有恶虎,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做?”

墨兴沉吟不语,他清楚公孙家之所以要得到唐少,是因为华氏的命令,而华氏的目的,定是因为唐少的红眸。这世上只有一个氏族曾出现过红眸,而前几日书老给他提起过一个秘闻,一个千年之前的预言……若那预言属实,那么日后唐少将会是改变一切的关键。

只怕月氏与傅氏都将有所行动,而华氏定是想抢在前头掌握这一有利条件。不管那预言是真是假,日后唐少的境遇定会不同,看来是时候安排他与苏远离开明月城的事宜了。

至于华氏这边……与其日后同他们不断斗争,拖延事情的进展,还不如主动与他们合作,反正现下他们的目的是同一个,都是为了回到隐界。

墨兴正了正脸­色­,对着公孙祥说道:“公孙家主若是不嫌弃,不如我们入内详谈?”

公孙祥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身后许多已经东倒西歪的人,终于下令吩咐公孙家的人归去,公孙夫人原来还不愿回去,但终究是身子弱,又因为公孙敏的死而心力交瘁,抵不过疲惫,让公孙家的人搀扶着离去。

“公孙家主,请。”墨兴对公孙祥做出请的动作。

许多百姓看着这一幕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任谁都没想到,公孙祥与墨兴竟也会有如此相待的一天。

苏园同样有些惊讶,她明白墨兴定是想和公孙祥合作,也就是和华氏合作。华氏已经坐拥江山多年,其野心定也是与日俱增,和华氏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在回到隐界之前也许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怕到时候若是打开通往隐界的大门之后,华氏会赶尽杀绝。

墨家毕竟是傅氏的护卫家族,多年以来又一直阻挠着华氏回归隐界的脚步,依照华氏对月氏和傅氏的痛恨,到时候极有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想不到以墨兴如此稳重的­性­子也会做出这样冒险的决定,不过,依此时的情形看来,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月氏既然想要对放逐之地出手,那打开两界之间的大门就必须尽快进行,他们必须取得先机,在月氏动手之前找到第三面令牌和墨寒剑。

“阿苏,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苏园正想得出神的时候,听到了唐少唤她的声音。苏园低头看去,果然看到在树底下仰头看她的唐少,他手中还抱着一个酒坛子,那酒坛子怎的看着那么眼熟?那不正是昨日墨轩吩咐人送来的三日歌吗?

“喂!你做什么拿我的酒?”苏园紧张地问道,那可是墨轩珍藏的三日歌,她还不舍得喝呢,唐少怎么拿出来乱晃,若是摔了谁赔给她?

苏园从树枝上站起来,就要纵身跃下,谁知那树枝突然发出“啪啪”声响……

第七十七章 美人醉酒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苏园有瞬间的愣神,而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在苏园的失声尖叫中,她直直地往下坠,眼瞧着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唐少见着这状况,还未来得及反应就下意识地冲上去想要接住苏园,突然想起自己手中还抱着酒坛子,于是手上一使劲将酒坛子往上一抛,冲着苏园喊道:“接着!”

苏园这回反应倒是快,脚在树­干­上一蹬,身子整个向着酒坛子冲去,只瞬间便将酒坛子接住,而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她已经快要掉到地面上。就在她以为自己将“以身殉酒”的时候,唐少及时地抱住了她!

原以为终于安全着地,却不想唐少脚下踩到了一根树枝,脚下一滑,两人纷纷摔倒!

“啊!”

“砰!”

“啪!”

随着这一连串声响,苏园的心情说是由天堂到地狱也不为过……在摔落的过程中,她手中的酒坛子顺势砸在了唐少的头上,他额上被砸出一个伤口,鲜血混着酒液滴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划出一道鲜红的弧线。

“我的酒!我的三日歌!”苏园第一反应便是心疼这美酒,这可是墨轩珍藏已久的三日歌,仅仅是隔着封泥都能隐约闻到那醉人的酒香。

而此刻这酒坛子被打破,那芬芳弥漫了整个苑子,美妙不可言,若是得以喝上一杯,大概真就如那酒名,足以令人三日歌而不止!

可现在,这酒全数洒在了唐少的身上,她是一口都没能尝到啊!苏园几乎要捶胸顿足。

“我的酒放在房中好好的,你拿出来做什么?”苏园抓住唐少的衣领,怒不可遏地对着他大吼。

唐少面对苏园的怒气却没有回应,而是有些恍惚地看着她,脸­色­还有些酡红,目光迷离的模样,竟像是醉了酒!

“喂,你该不会是这样就醉了吧?”苏园拍了拍唐少的脸颊,那酒几乎全部洒在了他的脸上,若是这酒太过浓烈,要让人醉倒也不是不可能。

唐少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随后将脑袋搁在苏园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晕……”

苏园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手上感觉到了一些粘稠,这才想起唐少额头上被砸出了一个伤口。晕是因为受伤了吗?

“我看看你的伤口,别动!”苏园将唐少的身子摆正,仔细看了看他额头上的伤口。

伤口并不大,但因为是整个酒坛子砸下去,伤口处肿起了一大块。

“走吧,回去给你上点药。”苏园没好气地推开唐少,从他的身上爬起来,从刚刚她就一直压在唐少的身上。

所幸是回到东苑这一路平日都少有人走动,否则唐少现在这番模样被看见了定是要惹起风波。苏园抬头瞄了瞄唐少的脸,他的眼睛半闭着,脸颊绯红,红­唇­微张,似有酒气吐出,苏园一瞬间脑中闪过“娇艳欲滴”一词。

“咚咚咚!”猛然加快的心跳让苏园自己吓了一跳,忽而又是脸上一热。唐少这模样她看了都禁不住心动,更别说是别的女子,甚至是男子看了大概也会想入非非。

苏园扶着唐少加快脚步回到他的房间,又找来伤药仔细帮他抹上。

那药抹在伤口上有些刺痛,让原来因为烈酒而麻醉的痛意顿时袭来,也使得唐少清醒了几分。他看着苏园仔细小心的表情,感觉心好像也跟着醉了。

唐少身上满是三日歌的酒香味,那味道持久不散,一直勾着苏园肚中的酒虫,可现在这酒是喝不成了,她只好赶紧帮唐少抹好药后起身离开,免得那酒虫叫嚣起来自己难受。

但苏园还未完全站起来,就被唐少抱了个满怀,鼻翼间满满的都是酒香,让苏园既舍不得推开唐少又是恨得牙痒痒的。

“你­干­什么?放开我!”苏园咬牙切齿地说道,但却没有自己推开唐少。

唐少此时心中有些疑惑,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承受蛊虫噬心的准备,可好一阵子过去都没有感觉到那已经让他开始习惯的痛觉。难道是因为烈酒的关系?唐少心中好笑,难不成那蛊虫也醉了酒?

“唐少!放开!”苏园这次出手推了推唐少,但唐少比之前更加用力地抱住她,而她担心伤了唐少,又不敢用上内力,如此便让唐少抱紧了她。

脖子上突然传来了阵阵温热麻痒的感觉,让苏园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唐少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带着酒气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引得她阵阵酥痒。

“你别闹……”苏园话还未说完,就突然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僵住了身子,睁大的双眸显示着她的震惊。

脖子上那温热柔软的感觉既陌生又迷人,让苏园的心跳骤然加快,唐少竟然在亲吻她的脖子!

苏园反应过来想要推开唐少,却发现自己全身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大半,推在唐少身上的力气丝毫不起作用。

“唐少,你不是断袖吗?”苏园磕磕巴巴地说道。

“嗯。”此时唐少已经转移了阵地,以­唇­瓣轻轻含咬着苏园的耳沿,嘴巴还不忘含糊地回应苏园的话,“你现在不正是男子吗?”

苏园一愣,他这是什么逻辑?

“你别咬……痒!”突然的酥麻感让苏园一震,她本意是想喝退唐少,但话到嘴边却成了撒娇一般的语气。

唐少环在她腰间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抬起头看着苏园的眼睛,目光深沉。

苏园感觉他的脸好似比方才又红了一些,不知是酒意或是他在为方才的举动害羞……

“阿苏……”唐少凑近她的脸,殷虹的­唇­瓣微张,三日歌的香气伴着他身上的味道传入苏园鼻翼间,她感觉那气息就像是轻轻吹拂在她的心口上,有种恰到好处的舒适感。

“你这酒量也太差了,居然醉成这幅德行……”苏园没好气地说道。

他这满身酒气又一脸迷蒙的样子确实是醉得不轻,还有他这些奇怪的举动,都只能用醉酒来解释。

第七十八章 玩笑

唐少的额头抵着苏园的,手紧紧扣在她的腰上,“阿苏……”

“嗯?”苏园皱眉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这家伙似乎力气比之前大了许多。

“阿苏……”

“嗯?”

“阿苏……”

“……怎么了?”

“阿苏……”

“到底怎么了?”苏园不耐烦地低吼,心想这人怎么醉起酒来这么缠人?

唐少一双迷蒙的桃花眼轻轻眨了眨,沉默了好一会。就在苏园终于忍不住要发火的时候,­唇­上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却瞬间将她的火气降下,取而代之的是脑中一片空白。

唐少紧闭着双眼,睫毛轻颤,苏园似乎能够感受得到他的紧张和不安。鼻间充满了他的气息,还夹杂着三日歌特有的芬芳香气,有那么一瞬间,苏园怀疑自己也醉了酒,所以才身处梦中。但是­唇­上的温度那样真实,唐少抱着她的力道之大也足够提醒她,这不是梦!

苏园回过神来就要推开他,但还未等她动手,唐少就顺着苏园的肩膀滑落在她的怀里,竟然睡了过去!

“喂!唐少!你给我醒醒!”苏园重重地推了唐少一下,脸­色­并不太好看,可不管苏园怎么叫,唐少都无动于衷。

唐少其实并没有真的睡过去,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园……此时他只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脑子里乱成了浆糊,根本无法进行思考。

直到苏园离开,唐少才从床上坐起来,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脸上的温热降下去一些。

他抚上自己的­唇­,方才那一下的感觉是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他那样紧张,根本没来得及感受那是什么感觉……

苏园走出唐少的房间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站在房门前,久久没能回过神来。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很是陌生,但她也并不是全都不懂,她自小在男子堆中长大,周围的人并不知她实为女儿身,许多时候讲一些混事的时候也就并无顾忌,她也因此学得许多男女之间的事情,包括感情,也包括……想到些不正经的事情,苏园突然脸上一热。

不过,刚刚唐少只是因为醉酒才会有那样异常的行为,毕竟她心里清楚,唐少不喜欢女子,他明知道她是女儿身……苏园淡淡一笑,就如他所说,她现在是男子。有些事情,总是要当做玩笑的好。

正晃神间,苏园只觉得脸颊边一阵疾风吹过,不一会就感觉手臂上一疼,紧接着便被人打横抱起!

苏园睁大双眼,猛地抬头看向这位不速之客,看清对方面容后惊呼道:“是你!”

来人只垂眸看了她一眼,就抱着她快速地离去,整个过程所持续也不过瞬间,若是有人看见,定会以为方才只是眼前一花。

感受到他轻功之高,苏园有些不敢置信,如今放眼整个江湖,能够达到如此的速度的有几人?至少在苏园的认知里,他是第一个!

待得苏园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在离墨家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那是在一处僻静的小巷中,地处较为昏暗的地带,平时鲜少有人来往。

苏园紧盯着将她锁在两臂之间的人,她看不懂他眉头深锁的不悦从何而来,按理来说,突然被掳走的人是她,该不高兴的也应该是她才对!

“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一出口就是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更是让苏园多出几分怒火。

“我不对你设防,并不代表我默许你的行为。兰洵,我讨厌别人对我的窥探。”

兰洵稍微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不理智。他稍稍退离苏园一点,恢复了他一向的冷酷模样,与前一刻简直判若两人。

“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以后不准你再同他那样靠近。”

苏园不禁翻了个白眼,这话讲得还真是暧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呢!

“我可从不认为我是谁的专有物,你别以为你比我强出许多就能随意支配我的来去。”

兰洵目光紧锁着苏园的脸,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我要的不是你成为我的专有物,而是成为我身边的人。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不杀你。”

“成为你身边的人?”苏园笑了笑说:“兰洵,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兰洵听到她此话只是沉默着看她,他的沉默让苏园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自己那一句玩笑竟是猜对了。

苏园手掌抵着兰洵的胸口,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兰洵,请你看清楚,你眼前的不是那些懵懂无知的少女,更不是那些普通人家的待嫁姑娘,我同那些人不一样,我从小在江湖打滚,早已是一身泥泞。但同时,这一些经历赋予了我实力,我不想依靠别人,我也不需要。我不知道你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来到我的身边,更加不想去猜测你想将我留在身边是出于何意,我只想告诉你,别妄想将我掌控于手中,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兰洵第一次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张扬不羁,她的眼里闪耀着自信的光芒,却丝毫没有因为他对她中意而有一分得意,他心中恼怒,却又被她此时灵动的模样深深吸引。

可是,她脸上戒备的神情是那样的刺眼,他低头看了看她抵在他胸膛上的手,她同那个唐少那样亲密,却排斥他的靠近。

兰洵眼里闪过­阴­冷,心中一沉,随即自嘲了一番,兰洵啊兰洵,你到底是在犯什么傻,居然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眼前的这个人,是你做梦都想杀掉的人啊!

当年苏承带着苏园从隐界离开,就从兰氏中挑选了一个孩子,成为苏园日后的护卫,而他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私生子就成为了那个“幸运儿”。但事实远不是那么简单,苏承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能在苏园身边保护他的人,他要的是一个能够成为苏园倚仗的庞大势力,于是他成立了鬼门……

第七十九章 底线

苏承将他安排进鬼门,从小便让他接受训练,就是为了让他成为一个称职的“护卫”。他从小就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愤恨不已,他不甘愿成为别人的附属品,他不甘心自己所受的那些苦痛只是为了让他成为别人的一把枪一面盾!于是他更加努力地让自己变强,不断地变强,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反被动为主动,将自己命运的决定权从别人的手中夺取过来!

他无法忘记自己的皮­肉­在鞭子底下绽开的痛,也无法忘记每一次刀剑划开他皮­肉­时的冰冷,更加无法忘记鲜血在他眼里是如何由刺眼的颜­色­变成习以为常的东西。在杀手的世界里,想要成为顶尖的那一个,就必须先对自己残忍,他一步一步,踩着自己和别人的鲜血铺就的这一条道路,才终于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才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他得到了苏承的认同,成为鬼门的门主。事实上,苏承并不知道,即使没有他的认同,鬼门迟早也是他的囊中物,这些年来,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早就将鬼门大换血,现今的鬼门,是真正属于他的鬼门。否则为何苏承死后,鬼门迟迟没有归于苏园的手中,那是因为他早已经摆脱了苏承的控制,早已经不再是别人的附属品。

可是不够,还不够,只要苏园还活着,他就不得不质疑自己过去所有的付出和努力!

苏园一直仔细观察着兰洵的脸­色­,看着他由原来的沉静渐渐变得­阴­鸷,他突然出手狠狠地掐住苏园的脖子,眼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涌,随时能将人淹没。

苏园睁大着双眼直视着他,虽然难受,但眼中没有丝毫惧怕,更是加深了兰洵的愤怒。

“你不怕死。”这是肯定而不是疑问,他早就知道苏园不怕死,否则她如何能在受了那样重的内伤之后还将洪德昱废了?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动手杀她,并不是如冷月所想的那样,他不舍得杀她,而是因为就这样轻易让她死了太便宜了她,他兰洵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他要的,是将她彻底摧毁!

可这段时间,他是如何让自己迷惑的呢?

在他得知她遭受背叛,被迫逃离战天教的时候,他就一直小心谨慎地追踪她所有的情况,他看着她每一次在生死边缘时的坚毅,看着她倒下又爬起来,看着她眼里决不认输的坚定……他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他不正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吗?

后来她偷偷潜入了明月城,自以为没有人会发觉,却不知道鬼门早已盯上了她。就在她离开战天教不久,鬼门接收了一门生意,正是离云门门主血豹所委托,要她的命。他随意派了冷月前去,不过是做做样子,并没有打算杀她,可他没想到,冷月竟然能够伤到她,虽然明白应是她故意让冷月伤了自己,但心中也有了几分轻视。

直到她废了洪德昱,那个时候,他心中是震惊的。他清楚她受了很重的内伤,她的实力本与洪德昱差不多,可在受了内伤的情况下,面对洪德昱她根本没有胜算,而她选择了那样激烈的方法,以自己的命为赌注,最终赢得了这场豪赌!

他开始正视这个对手,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最可怕的对手是不要命的对手,而这样的苏园也让他更加兴奋,他甚至可以想象日后她被自己摧毁时他心中的痛快感!于是他更加不急着杀她,相反的,他要助她成长,让她更加强大起来,然后在她登上巅峰的时候彻底击垮她!

但从那一次雨中他见到她刻意掩盖之下的容颜之后,他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他总是能想起那次雨中她无助地瑟缩在他怀里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想到,她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女,而他很清楚,这十几年来她过得一点不比自己轻松,而说起来,自己的遭遇并不能怪罪在她的身上。

于是他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伤害她。他想,既然下不了手杀她,那就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而他竟然不排斥这个想法。可是他发现,她对唐少有了特殊的感情……

可这件事他也并未特别在意,因为唐少迟早是要死的,即便他不动手,月氏也不可能放过他!他只是因为不想看到她为唐少难过,所以一直迟迟没有动手。可渐渐的,他开始嫉妒,他嫉妒唐少可以一直在她的身边,嫉妒她总是对他露出调皮的笑容,嫉妒他可以拥抱着她……所以他为两人种下绝情蛊,让唐少主动远离她。

现在想起来,他这段时间竟是做了这些荒唐可笑幼稚的事情!

“苏园,没有人能逃过我的手掌心,你同样不能!”兰洵低沉的嗓音在苏园的耳边响起,声音中透着­阴­狠,让苏园忍不住身子一颤。

苏园运起内力,右手成拳狠狠地击向兰洵的心口,却被兰洵轻而易举地拦住。

兰洵放开钳制她脖子的手,“你别忘了,这次你被公孙敏抓去,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苏园猛咳了几下,才抬起头来冷眼看着兰洵,“救我?”她冷笑着道:“兰洵,我虽然只见过你几次,算不得与你有多熟,可是依我的感觉判断,你绝不是那种会无端端救别人的人,我想,真正救我的人是唐少,而不是你吧。”

兰洵眼眸微眯着看她,“原来你一直都心中有数。”

的确,如果从真正意义上来说,救她的人是唐少,他不过是提供了绝情蛊,而这个东西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可并不一定是好东西。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是你最好别踩到我的底线,否则,就算我实力远不如你,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底线?你与他也不过才相识相处了一月有余,他竟然就已经成为你苏大教主的底线了?”兰洵突然笑得无比耀眼,“可怎么办呢,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想摧毁他。”

第八十章 难得糊涂

兰洵是个疯子,这是苏园此时此刻的心声。

他总是突然地出现,然后又做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事情。苏园厌恶这种别人在暗处偷偷窥探着她的感觉,偏偏以她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兰洵。

关于兰洵的身份她一直有所猜测,也清楚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有些事情总让她摸不着头脑,她始终想不明白兰洵接近她的意图是什么。如果真像他所说的,他是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那她就更加想不明白了,她苏园何时有了这样大的魅力?

难道是为了冰铁令?可是以他的实力,要从她身上得到一样东西再容易不过,何必三番两次和她纠缠?

这几日她冥思苦想,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难不成他是为了唐少?说起来,兰洵几次三番问她和唐少之间的关系,而唐少喜欢的是男子……

“不会吧?那唐少怎么从未提起过这个人?”苏园咬了咬手指头,为自己的这个猜想懊恼不已。

若是这样,兰洵不就是为了让她远离唐少才想将她留在身边,以便控制住她?可是看兰洵的样子,又不像是肚子里那么多绕绕弯弯的东西。

正在苦恼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这个时候,除了唐少也不会有别的人来找她。苏园赶紧跑回床边面向着里头侧卧着,装作还在睡觉的样子,虽然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而且她也知道唐少是因为醉酒才会那样,可是她潜意识地不想面对他。

唐少敲了许久门内都没有回应,他不禁眼神一黯,苏园还在躲着他。他推开门走进去,果然看到苏园在睡觉。这几日一直如此,只要他来,苏园就一定在睡觉。那天自己还是太唐突了吗?她会不会已经开始厌恶他?

“唔……”胸口突然的剧痛让他忍不住轻哼,手上的碗“啪”一声碎落在地,碗中的热汤洒了一地。

苏园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唐少捂住胸口跪在地上的模样。

“怎么回事?”苏园连忙翻身下床来到他身边,却被唐少猛地推开。

“别过来!”唐少低吼一声,连声音都微微颤抖着,方才那突然的一下真是痛得让他感觉心脏被撕裂开一般。唐少嘴角扯起一个苦笑,果然,想要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那天短暂的美好所需要的代价便是今日比往常还要痛上几倍的噬心之痛。

“你到底怎么了?”苏园想要靠近他一些,可只要她一动,唐少就往后退。

唐少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你越靠近我只会越难受,别过来……”

“你什么意思?”苏园的声音冷了几分,表情也不怎么好看,“唐少你现在是在闹什么?”

“……我不喜欢你离我太近。”

苏园突然笑了,“好啊唐少,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我……”唐少突然磕磕巴巴起来,“我没有得便宜……”

“你……!”苏园举起拳头,但看到他脸­色­苍白额上冒冷汗的样子又将拳头收了回去。

“既然你这么排斥我靠近,那你就自生自灭吧。”苏园冷哼一声,不再看唐少,起身从房中离开。

唐少定定地看着苏园的背影,直到她完全退出他的视线,心口处的疼痛才渐渐平息。其实只要苏园离他远远的,即便他疯狂地想着她,那种疼痛也不会那么难以忍受,那个男人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吧,让他无法靠近苏园,只能在看不到她的地方静静地想着她。

“烈酒确实能让绝情蛊暂时沉寂,但是蛊虫一旦苏醒,噬心之痛就会加倍,而且一次比一次痛,若是达到一定的次数,那蛊虫便会穿心而出,那时便是你气绝身亡之时,而后她也会死。”

耳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嗓音,唐少记得,是在落星阁地牢里的那个男人。

唐少往后躺在地上,目光茫然地望着头顶上方的横梁。

“我其实……不怕死。”唐少轻轻地说道,声音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千般思绪。

兰洵的脸隐没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仿佛他只是静静地在聆听唐少的话。

“一个人一旦拥有了从前未曾得到过的东西,大概都会像我这般,心里眼里都只有她,不管是我的命还是其他,只要我可以给的,我都可以拿来交换,只要能够留住她在我身边就好,可是我又舍不得她死……”

“你错了。”兰洵打断他的话,“你从来没有得到过她,今后也不可能。”

唐少无声地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声反驳兰洵。谁说不是呢?他和苏园之间到底算不上什么关系。

似乎是觉得那句话不够刺激唐少,兰洵又继续火上浇油,“这世上可不止我一人不希望你得到她。”

唐少皱了皱眉头,“我不明白……”

兰洵忽然冷笑着道:“是啊,你怎么会明白?你这十几年来几时明白过?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你甚至连自己的身份也不清楚。唐少,你猜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唐少猛地从地上坐起来,抬头直直地看向兰洵,“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兰洵垂眸看他,好一会才幽幽地开口:“不,我怎么会知道呢?”

人活一世,其实难得糊涂。如果唐少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大概就能如愿以偿地留在苏园身边,抓紧着他这仅有的一切。可兰洵想,怎么可能让他这样糊涂下去呢?这世上又有几人会有那样的幸运?唐少不会是那仅有的一小部分人,就如这世上不止他一人不希望他得到苏园,同样的,这世上不止他一人不允许他糊涂。

又或许,可以让他换一种方式糊涂着。有一种悲哀,是亲自将自己所在乎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摧毁,直至再也无法拼凑。

唐少,你可知道,你和她接下来要走的道路,就是要一步步地走向你们之间的终点?

第八十一章 拍卖墨寒剑

公孙家与墨家之间的合作很快便传开,这其中有人感觉不可思议,也有人不以为意,但不管如何,连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此次的事情意味着江湖中即将有大事要发生,而只要稍微联想一下近日所发生的一切就不难猜测,这即将发生的大事必定与这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墨寒剑之事有关。

墨家与公孙家之间多年来相互制约,事实上这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江湖与朝廷之间的相互制约,而今,这个平衡因为公孙敏的死而被打破,从表面上看来,公孙家已然处于被动的地位。可就在这个时候公孙祥走进了墨家,换取了短暂的平静,为这之后可能发生的动荡提供了一个小小的缓冲。

苏园没有去查探关于墨兴和公孙祥的谈话内容,墨家现在有求于她,即便她不想知道,墨兴也会主动告知她。

墨兴说,公孙祥以一条重要的线索换取墨家保他公孙家得以生存,换句话说,公孙祥打算脱离朝廷。这一个决定绝对不是轻易能够做出来的,想必公孙祥是经过了几番挣扎才终于主动踏出这一步,落星阁的下场让他清楚地看到华氏的狠辣,如果公孙家不早日抽身,只怕最后的下场比起落星阁只会更加悲惨。

“虽然墨家被华氏控制了许多年,但墨家毕竟还是傅氏的守护家族,华氏轻易不敢对墨家如何。公孙家这些年在华氏手下做事,对这些多少是了解的,何况,现在睡狮令已经重回墨家……”墨兴得意地一笑,难得地在他脸上看到了调皮之­色­,“华氏此次之所以这么容易就将睡狮令交出来,可不只是因为华英这个意外,更多的是因为华氏的野心。”

“怎么说?”苏园问道。

“隐界从来没有对放逐之地放松过戒备,以月氏的野心,不可能任由放逐之地壮大。而最重要的是,月氏不可能放任三面令牌同时由一个人或一方势力掌控,换句话说,月氏不会轻易让任何人通过隐界和放逐之地之间的幻阵。”

“既然如此,那当初又为何要打造这三面令牌?”

墨兴冷哼一声,带有些不屑,“若是不那么做,如何让那么多被派往放逐之地的人安心?如何让那些人的亲人安心?”

“安心?只怕他们都清楚,这不过是一种安慰。”苏园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得想到自己的亲人是否也是这样才“放心”让她远离家园,来到放逐之地……到底阿爹带着她离开隐界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苏教主……”

听到墨兴的声音,苏园打断他道:“叫我苏远吧,墨家主毕竟是我的前辈。”

墨兴笑着点了点头,看苏园的目光也比原来少了几分淡漠,“那我还是叫你阿苏吧。你大概还不知道,单华与颜明宇在我墨家对落星阁展开袭击之前便悄悄地离开了明月城。”

“单大哥和颜大哥?说起来,我也确实有段时日没见过他们……”好像最近一次见单华便是那日他去找墨霜霜,也就是她被公孙敏抓起来,墨家夜袭落星阁那一天。

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之下他们两人的离开也并未引起注意,本来在比武大会之后他们就应该离开,只是当时刚好墨霜霜回来了。万英山庄和颜家虽然参与了此次墨家和落星阁之间的大战,但这都是隐秘进行的事情,即便外界有人知晓了也定不会乱说,毕竟墨家、颜家和万英山庄都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那天单华去找霜霜,霜霜故意透露了幽谷对墨寒剑有意之事,甚至提到了古老氏族……华氏在知晓此事之后大怒,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容易使人心动乱之事,尤其是古老氏族的事情。现今放逐之地的这些百姓几乎都不知道那些古老的故事,他们的祖先将那段过往视为耻辱,视为仇恨,可他们同样知道月氏和傅氏的蛮横,所以为了保护他们的后代子孙,这些事情大多被选择遗忘。

如今这些事情一旦被掀开,那就是一个血淋淋的疮疤,只怕到时候整个放逐之地会陷入一片­阴­暗,随之而来的就是动荡,到时候墨寒剑就不再只是“宝藏”,而是他们摆脱­阴­暗的救命符,那后果,可想而知。”

苏园五指微曲,在桌面上敲下不规则的声音,“墨霜霜的目的和你一样,是为了让墨寒剑引起更多人的注意,让华氏自乱阵脚,但是她比你狠,她不在乎这整个放逐之地的百姓的­性­命,她只在乎最后是否能够达到目的。”她挑眉看向墨兴,“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墨兴可不爱听她这话,一张老脸瞬间拉了下来,“霜霜如今变成这般,我这做父亲的是痛心不已,但我相信,霜霜的本­性­不坏,她只是受人教唆。”

苏园嘿嘿笑了笑,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再继续此话题,“照你这么说,公孙祥提供的线索可是跟木枫城有关?”

“不错。”墨兴说:“其实关于墨寒剑,在这放逐之地最清楚其中缘由的人就是墨炎大师。我原有意安排你与他相见,但墨炎大师脾气古怪,不愿与人多来往,那天与落星阁之事事毕后,他连夜就离开了明月城,我甚至摸不着他的行踪,你和他也就错过了。”

苏园轻叹,与墨炎大师见面本就是她这次来明月城的初衷,可没想到最终是这样错过。

“不过,墨炎大师离开前曾无意中与我提起过,在洛城附近有一座黑山,那山上有一种稀有的铁矿,墨炎大师一直想到那里去寻找这种铁矿,他此行极有可能往那里去。所以,我原本是希望你能够前往洛城一趟。但是昨日传来消息,在木枫城有人拍卖墨寒剑,就在半个月之后。”

“拍卖墨寒剑?谁这么大胆?不要命了?”苏园几乎要从位子上跳起来,墨寒剑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的存在,拍卖墨寒剑,那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宝藏”在他那里吗?

第八十二章 真心假意

“我看这个消息八成是假的,墨寒剑消失多年,怎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出现?”苏园一脸的不相信。

墨兴点了点头,“不错,这个消息并不可信,但是公孙祥从华氏那里得知了一件事,五十年前墨寒剑最后出现的地方确实就是木枫城!这实在是太过巧合,其中或许有什么关联也不一定。”

“所以你希望我先到木枫城一趟?”苏园问道。

“对。从明月城到木枫城仅有一条路,若是要赶在拍卖开始之前到达木枫城,就必须马上启程。”

“可是,墨炎大师那边……”

“这也是我所顾虑的一点,墨炎大师此行若是真的前往洛城,我并不知道他会停留多久,木枫城与洛城是在两个不同的方向,到时候只怕你会再次错过他。”

墨炎大师的行踪不定,而木枫城眼下确有一条线索……苏园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前往木枫城。

“我明日就启程前往木枫城,至于墨炎大师那边,我想,只要有墨寒剑的消息,墨炎大师也会有一定的举动,到时候只能是碰碰运气了。”苏园说道。

“好,那我立即安排,让你明天离开明月城。”墨兴对着苏园抱拳,郑重地说道:“墨家在此事不便出面,日后,还要多劳烦苏教主多多帮忙,我在这里先谢过苏教主,日后有什么需要,还请苏教主尽管开口,我墨家上下定倾尽全力为苏教主办到!”他说着就要向着苏园鞠躬。

苏园连忙上前扶住他,“墨伯伯如此大礼晚辈受不起,这些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何况,这也并不全为了墨家,我是为了我自己。我爹临死前给我留下了一个大谜团,我无法做到书老所说的,安安分分的,糊糊涂涂的过完这一辈子,所以我必须查清楚一切。”

墨兴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一切终会水落石出,虽说你可能是月氏的人,但在我眼里,我墨家只是墨家,在我手上的墨家,不可能再对傅氏愚忠!所以,日后若是你要回到月氏,甚至要与傅氏对立,我墨家也一定站在你的一边,墨家会是你忠实的战友!”

苏园感激地看着墨兴,“多谢墨伯伯。”

虽然今后的路会怎样还未可知,但多一个朋友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

“对了。”墨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薇儿要同你和唐大夫一同离开明月城,此事你可知道?”

苏园目光微闪,笑了笑,“哦?这是怎么回事?”

墨兴有些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这……说起来,这还都怪霜霜。薇儿和小诚是我三弟的孩子,但这两个孩子命苦,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我三弟和三弟妹便双双得病去世。我看这两个孩子可怜,就将他们和轩儿、霜霜一同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

但是霜霜因为自小没了娘,我又对她比较放纵,就让她有些蛮横起来,她小时候没少欺负薇儿。薇儿本也是个好胜的孩子,不甘心被霜霜欺压,可又不敢对霜霜怎么样,于是便在功课武艺上下功夫,想要以实力来压住霜霜。这孩子也争气,人也聪明,确实从小就优秀,霜霜,自是比不上她。

但这次霜霜回来,大概是让她受了刺激。那一天她来找我,她对我说,她至少要有一样比霜霜强,所以,她要让唐大夫爱上她……你说这孩子,唉。”

墨兴摇了摇头,心中是有些担忧,墨薇虽不是他亲生,但毕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而墨霜霜又是他亲生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日后两个孩子闹起来,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做的好。

苏园心中冷笑,原来墨薇对唐少并不是真心,而是她报复墨霜霜的手段。墨霜霜这次突然回来,突然成了一个内力深厚的高手,这让她从前所有的努力都成了一个笑话,她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比墨霜霜优秀,可如今却被墨霜霜轻而易举地反压不止一点点,她当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她才将目标锁定在唐少身上,只要唐少爱上了她,那她得到了一样墨霜霜无法得到的,她就可以当做自己赢了。

苏园摸了摸鼻子,虽然知道墨薇只是想利用唐少打击墨霜霜会为唐少感到一些气愤,可不知为何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

天气渐渐开始转凉,许多人都开始往身上添多一两件衣物,而这种时候制衣坊的生意总会开始火热起来。

唐少手里攒着银钱,走进制衣坊。他早就想帮苏园添置些衣物,但前段时日事情接踵而来,他总没能顾上这件事,而苏园也一直穿着他的一些旧衣服,总是不合身的。现在他们既要出远门,在衣物方面还是得为她添置一些的好。

唐少这一路走来,还是会有许多异样的眼光流连在他的身上,但是毕竟他现在墨家护着的人,墨家的人他们可不敢乱来,也就是用目光鄙夷不屑一番。

制衣坊的老板同样没有给唐少好脸­色­看,唐少唤了他许多次,他才不情愿地将唐少要的成衣拿出来。

“两百钱。”制衣坊的老板将成衣随意地扔到唐少面前,没好气地说道,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唐少,只希望他赶紧付钱赶紧走人。

唐少一听这价钱皱了眉,“老板可是看错了?方才另一人买同样的成衣,明明只要八十钱。”

那老板一听不高兴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怎么?这价钱不高兴买啊?不愿买我还不愿卖呢,到别处去,别在这碍眼!去去去!”说着还像赶什么脏东西一般用手在唐少的面前扫了扫。

唐少往后躲开那老板的手,眉宇间的神­色­已是显示出他的不悦,但想起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红眸,他又如何能怪别人呢?

他无声叹息,只有到别处了。

正要走的时候,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拦住了他,“现在的商家可都是像老板这般理直气壮,这般不稀罕钱?那可怎么是好,这让我们以后的钱往哪里花呀?”

第八十三章 云桦的请求

唐少抬眼看去,才发现原来是云桦,心中即刻起了戒备。

云桦是墨霜霜身边的人,即便现在墨霜霜已经被墨家囚了起来,但是难保她不会跟外面取得联系,说不定她又想做些什么。

“唐大夫。”云桦向唐少点头示意,看上去倒像和唐少是熟人的模样。

唐少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面对唐少的淡漠,云桦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转而看向制衣坊的老板,“现在的商家可都是像老板这般理直气壮,这般不稀罕钱?那可怎么是好,这让我们以后的钱往哪里花呀?”

制衣坊的老板看到来人是云桦,眼中闪过鄙夷,但很快又换上一脸的谄媚,“原来是云公子啊!云公子可是要买成衣?可要我为云公子介绍介绍?”

云桦不过是一个教坊的老板,除了那些被他的外表和才艺迷得晕头转向的女子,在许多人的眼里,他同那青楼的老鸨差不了多少,不过是挂着卖艺不卖身的名头罢了,还有前些日子传出的他和墨家二小姐的事情,可真是让这城中的大老爷们彻底地看不起他。但看不起归看不起,云桦在明月城也算得上一个人物,而且他平日里带着杏雨坊的姑娘在城中的各个大户演出,总还是会有些大人物关照着他,。

“老板,你这可就不对了,我和唐大夫同样是客人,你怎么能够如此区别对待?何况……”云桦指尖抚过手上墨黑­色­的萧,“唐大夫现在可是墨家的客人,你如此对待墨家的客人,难道就不曾想过后果?”

“这……”制衣坊的老板一愣,云桦这话确实让他心里慌了起来。方才想着耍唐少一番,却是忘了他现在与墨家的关系。

“嘿嘿,唐大夫。”制衣坊的老板连忙对着唐少赔笑,“方才确是我看错了,这衣服,若是唐大夫要,只要五十钱就好!您可千万别将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

唐少厌恶制衣坊的老板这种变脸堪比翻书的速度,也看不惯云桦用身份权势来压制别人的做法,丢下八十钱,将那件成衣拿在手上,冷冷地看了云桦一眼之后转身就要离开。

制衣坊的老板见唐少这么不识抬举,冷哼了一声,嘴里又碎碎念地咒骂了几句,这才将那八十钱收入柜中。

“唐大夫!”云桦追着唐少的脚步离开制衣坊,再一次拦住了唐少的去路。

“云公子还有事?”唐少淡淡地问道,“哦,方才之事忘了多谢云公子,唐某在这里谢过了。”说着就要绕开云桦离去。

云桦却并不肯就此让他离开,第三次挡住了唐少。

唐少皱眉看着他,“云公子究竟想如何?”

云桦温和一笑,“看来是我用错了方法,我以为唐大夫和别人一样,都会承这种人情。”

“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请你救救霜霜。”云桦几乎是在唐少话音刚落时便脱口而出,脸上的恳求是那么真切。

唐少不禁心中感叹,云桦对墨霜霜倒是真心的好。

“墨姑娘现在在自己的家中,何来救她之说?”

“唐大夫,这其中实情究竟是如何想必你比我清楚,霜霜与墨家早就断绝了关系,以她的­性­子如何能心甘情愿地待在墨家?定是她爹用了什么方法将她强硬留在了墨家!”云桦焦急的表情早就没有了他平日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形象,此刻的他只是单纯地为着自己心爱之人担忧。

“可就算是这样,以我的身份也帮不了你什么,墨姑娘的爹将她留在家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这外人如何能够­干­涉?”唐少现在对于墨霜霜只想尽量远离,尽量不要同她有任何关联,即便他有这个能力将墨霜霜放出来,他也绝不会因为云桦的一片深情而动了那个心思。

云桦却不会就此罢休,他抓住唐少的手臂,甚至动用了内力,“唐大夫,霜霜毕竟曾经真心爱过你,你怎能如此待他?”

若不是亲眼所见,唐少很难想象这样暴怒的表情会出现在一向温润如玉的云桦脸上,若不是真的将墨霜霜放在心坎上,他也不会如此,若不是真的爱到了极致,他如何能做到这样来求唐少?

唐少毫不费力地挣脱云桦的手,“我和墨姑娘之间谈不上谁爱谁,五年前她与我都还只是懵懂少年少女,哪里懂得真爱一个人是如何?如今看来,她当年对我也不过是一种迷恋罢了,哪里比得上云桦公子对她的真心实意?”

云桦眼中有一瞬间闪过讶异,据他所知,唐少并不懂武,更不可能有内力,可他刚刚非但没有受到他的内力影响,甚至还如此轻易地将他的手推开,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中疑惑,但此时他也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个问题,他狠狠地瞪着唐少,再次抓住他的手臂威胁着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唐少皱了皱眉,以他现在的情况,他的确是不怕,即便他不懂武,但内力比起云桦要深厚得多,而且这几日跟着苏园学习,他对于内力的掌控已经开始摸到了一些门路,所以怎么也不会死在云桦的手上。但是这一些他自然是不可能告诉他的,墨霜霜是幽谷的人,幽谷一直都想将他抓回去,指不定正是当年那个将他折磨了整整八年的人在找他,那么他定是为了他身上的内力,在他能够完全掌控自己的内力,能够做到保护自己也不让苏园受伤害之前,他还不能暴露。

这样想着,唐少压下自己的内力波动,生生受着云桦的内力攻击,不一会就脸­色­发白,额上开始冒冷汗。

云桦看他如此,想来刚刚他推开自己的手只是巧合,心中的一点疑惑散去,抓住唐少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仿佛要将唐少的手臂捏碎。

“唐大夫,既然你不愿意亲自去救霜霜,那么你至少要带我去见她一面,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第八十四章 杀人凶手

唐少想,他现在算是墨家的客人,随便就带一个人回去总是不成的,所以他以为就算他带云桦回墨家,墨家的人也定会拦住不让他进门,到时候他人在墨家的庇护之下,云桦再想动手杀他也不可能。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云桦竟然被允许进入了墨家,甚至墨兴早已下了令,若是云桦来了,将他带去见墨霜霜!

唐少实在是想不通墨兴的用意,按照这种名门的作风,定是不允许家中儿女私自在外头同别人相好,而墨霜霜之前公然反抗她的父亲,大放阙词,在那么多的族人面前说出她就是和云桦好了那样不知羞耻的话来,墨兴应该大力反对她再和云桦来往才是,怎么现在反而让他们两人单独见面呢?

正疑惑着墨兴此举的原因,唐少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冲力,紧接着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你这个杀人凶手!把我的儿子还给我!你这个杀人凶手!”

一个满头乱发的­妇­女紧紧揪住唐少的衣服,神情癫狂地晃着他,她身姿瘦弱,力气却不小,晃得唐少脚下不稳,差点就摔倒。

那­妇­人不断地推打着唐少,每一下都是用足了力道,唐少被打得直皱眉,却没有还手,他伸手扶着­妇­人将她推开一些。

“这位夫人……”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是杀人凶手!你赔我儿子的命!”

唐少话还未讲完,那­妇­人就开始哭喊,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许多人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着。

“他还那么年轻,你怎么忍心?你怎么下得了手?”那­妇­人不管不顾,再一次揪住唐少的衣服打骂着,一双眼睛应该是因为哭过许久,早已经肿得厉害,凹陷下去的双颊和发青的脸­色­让她看起来既憔悴又狼狈,但是身上的衣物却是锦衣华布,显示着她身份高贵。

唐少扶着­妇­人的肩膀,任由她一拳又一拳地敲打在自己身上。这是公孙敏的娘亲吧,那个失去了她眼中心中最优秀的儿子,痛苦不已的女人。

“唐大夫!”墨家守门的人看到此情景赶紧过来就要拉开公孙夫人,被唐少阻止。

“别过来,我没事。”

虽然他如此说,但为了不担上什么责任,他还是跑去找墨兴。

“夫人!夫人!”这时,几个人拨开人群,神情紧张地冲过来,走在前头的一个中年男人一脸的疲惫,口中不断地喊着。

“公孙家主!”人群中的人认出了公孙祥,他喊着夫人,那么那个“疯女人”就是公孙夫人!

“怎么会这样,公孙夫人是疯了吗?”

“唉,公孙少爷死于非命,也难怪她会如此。”

“真是可怜啊。”

“她说唐大夫是杀人凶手,真的是唐大夫杀了公孙少爷吗?”

“不会吧,唐大夫并不会武功,公孙少爷可是咱们明月城除了叶宗以外武功内力最厉害的年轻人了!”

“我看就算不是他杀的也和他脱不了关系,否则公孙夫人也不会这么揪着他骂他杀人凶手!”

“唉,可怜公孙少爷,人死了还没个全尸……”

“别说了,没看见公孙夫人都变这样了吗?”

“是啊,别说了……”

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小,看公孙夫人如今变成这般模样,许多人都心生不忍,特别是家中自己有孩子的人,都更加明白这种丧子之痛。

“夫人!好了好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公孙祥将公孙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让她再冲过去打骂唐少。

公孙祥原来是一个总是挂着慈祥笑容的人,如今他的脸上只有愁容,再也看不到一丝从容。公孙敏死后,最让他担心的就是他的夫人,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不,其实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那个时候真是让他们痛不欲生,于是他们将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公孙敏,只是没想到,如今他们却连这唯一的孩子也失去了……

“敏儿!我的敏儿!啊!”公孙夫人拍打着公孙祥的胸口,失控地哭喊着,泪水湿了公孙祥的衣服,也模糊了她的脸庞。

唐少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无法说出口,他虽然不知道公孙敏是如何死的,但是他们说的都没错,就算人不是他杀的,也和他脱不了关系,他怎么也无法说出与他无关的话来。

“唐大夫。”墨兴和苏园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唐少看着公孙祥夫­妇­发呆的样子。

公孙祥回头看了墨兴一眼,在看到苏园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顿,但不过片刻就移开了。

苏园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墨家主,对不住,我夫人……近来情绪有些不稳定,在这里大吵大闹失了体统,还望墨家主不要怪罪。”公孙祥嗓子有­干­哑地说道,听得出他声音中的倦怠。

“无妨,公孙家主不要放在心上。”墨兴说道。

“杀人凶手!我要打死你!”公孙夫人趁着公孙祥和墨兴说话的空隙就要钻出他怀里,被公孙祥及时抱住。

“够了!不要再闹了!敏儿死了,你就算打死他敏儿也回不来了!”

因着公孙祥这一大吼,公孙夫人突然安静了下来,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就跟我的玉儿一样,跟玉儿一样……”

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也不过如此。

在这明月城中上了一点年纪的人大多都知道,当年公孙祥夫­妇­其实还有一个小女儿,只是那孩子生来就不会哭不会闹,没过多少时日就静悄悄地死在了摇篮里。

当时人们都在说,不知是不是公孙家造了什么孽,一个孩子生出来竟然不会哭不会闹,最后还夭折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连公孙敏也死了,还死得那样凄惨,真是作孽啊……

公孙祥想起自己那个无缘的女儿,也是一脸落寞,难道真是他做的坏事太多,才会连累自己的两个孩子相继地离他们而去吗?

第八十五章 出城

墨家门前这一场­骚­动持续了许久才平息下来,可比起上一次公孙家举家围住墨家大门,这一次却让人无法轻易平息心情。公孙夫人的哭喊悲痛历历在目,谁都无法去责怪一个母亲的失控,失去一个女儿已经让她痛不欲生,最后却连唯一的儿子也没能留住,让人都不禁要问问老天,究竟为何要如此对待一个无辜的母亲。

唐少由始至终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他默默地看着公孙夫人失声痛哭,默默地跟着苏园回到东苑。

“收拾一下东西,晚一点我们就离开明月城。”苏园回到东苑之后对唐少说道。

唐少愣了一下,“这么匆忙?”

苏园回头看着他,“我们的行程很赶,必须在半个月之内到达木枫城。”

“可是,公孙家……”

“怎么?你觉得他们可怜?觉得公孙夫人很值得同情,想留下来帮她解开心结?”

唐少皱眉看着她,“方才你也看到了,她那个样子……”

“正是方才!”苏园打断他的话,“她现在看到你就失控,你若是还出现在她的面前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就此消失在她眼前,这样她或许还能慢慢地从伤痛中走出来。”

“苏园,我没办法,就这样走掉我的心会不安……”

苏园冷着脸看他一副自己是罪人的模样,“你可以选择留下来,但我可不是什么心善之人,我会离开,就今晚。”

“阿苏!”

苏园径自转身回到自己房中收拾东西,不再理会唐少。

唐少一ρi股坐在石桌旁,气恼地重重捶在石桌上。他明白,苏园说得对,在公孙夫人这件事上面他一点忙都帮不上,最好的方法就是他消失在公孙夫人的眼前,消失在明月城。可是,公孙夫人的那一声声“杀人凶手”不停地回绕在他的耳边,他能感受到那其中的痛苦哀伤,她恨不得杀了他!

而苏园竟然能这样冷漠地对待一个母亲的悲痛……

唐少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着,他在心里自问着,如果苏园独自离开,他真的无所谓吗?他,能离开她吗?

“怎么可能……”唐少自嘲地笑了笑。

冷漠吗?比起苏园他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自己的私欲,他可以牺牲其他所有,只要能够留在她身边,现在又怎么会为了一点良心而离开她?

唐少抬头看着天边那一抹蓝,轻叹。

戌时,街上道上已经几乎没有人走动,家家户户都关了门,只有那夜夜笙歌的花楼还偶尔传出些欢声笑语,为这寂静的黑夜增添了一点欢愉。

苏园倚着墨家的后门口附近的一颗大树,双眼紧闭着看似睡着了。墨家的人一般这种时分都不会在外头多有走动,所以此时周围一片宁静。她此次离开明月城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之所以这么隐秘,其实为的是唐少。唐少现在的处境尴尬,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才选择在今晚离开。只是现在看来,她这担忧是过了,兴许唐少根本不会跟她走。

她在魔教长大,别的不说,狠心、冷漠、无情这些她倒是学得挺足。可唐少虽然有过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经历,他的心却还是善良的,所以他会拼着内力失控爆体而亡的危险救她,也会因为公孙夫人的责骂而不安。

白天的时候,她心里有了犹豫,这段时日以来第一次有了犹豫,她突然不确定是否真的应该带唐少离开。在这里,即使他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生活,但墨家会将他保护好,他还是可以安定地过日子,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吗?而只要他跟着她离开明月城,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外头百姓的异样眼光和嘲笑不屑,还会有无尽的争夺,会有难以预料的江湖纷争,会有架在刀剑口上生死拼搏……

她真的应该带他一起离开吗?

睁开双眼,抬头看到的是一轮弯月,零零散散的星点嵌在头顶那块黑布上,苍凉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终究还是会回到一个人的时光吧……那样也好,那样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前进,不正是少了些负担吗?

苏园无声地笑了笑,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出几分寂寥。

“阿苏。”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让苏园一愣,但紧接着便是欣喜。

他还是来了。

苏园故作平静地站直了身子,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却不知道自己嘴角已经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笑容。

但是在转身的一瞬间,她的笑容却凝在了嘴边。

墨薇,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呢?唐少还会带上墨薇一起离开……苏园扶额,她突然反而希望唐少不跟她一起离开了。

“苏公子。”墨薇向着苏园屈膝行礼。

苏园轻轻“嗯”了一声,瞥了唐少一眼,“走吧。”

唐少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这样也好,就让他远远地看着她就好……

墨薇在唐少的身后跟着他走,看见他凝视着苏园的背影失神,突然觉得很可笑,她竟然为了要赢墨霜霜而去赌这样一个男人的心,一个根本不会喜欢女人的男人。但是她已经不能回头了,她要让墨霜霜看到,这世上也是有她得不到的,而她墨薇能够得到的!

在墨兴的安排下,苏园三人很顺利便出了城门。虽然已经出了城门,但是苏园却有预感不会这么顺利,如果她没有猜错,有一个人一定会出现。

这个想法在他们刚刚走出城门不足百米的时候得到了验证,一道黑影闪过,唐少和墨薇只感觉眼前一花,苏园就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这……”墨薇心中一慌,怎么这才刚出城就遇上了这样的事?

反观唐少却不慌不忙,那镇定的模样似乎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别急,我们等一下,那个人不会伤害阿苏。”

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能够这么神出鬼没的,除了那个人之外唐少也猜不出还有别人了。

第八十六章 三个月

“兰洵,我实在是不喜欢这样与你见面的方式。”苏园猛地推开将她圈在胸前的兰洵,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兰洵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才用他一贯的冷漠语调慢慢地陈述,“我曾和你说过,你的命是我的。”

苏园不禁翻了个白眼,“是,而且说了不止一次。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拢?闳羰钦娴囊?蔽揖退?斓悖?凑?椅涔δ诹x济荒愀撸?悴皇撬姹愣寄芘?牢衣穑俊?p>兰洵却不理会她说什么,继续说道:“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三个月里,只要你想通了,愿意留在我身边,那么,你所要完成的事情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或者,若是你倦了,不想再往前走了,我也可以带你离开这一切。”

苏园轻笑,“那若是我终究还是不愿意留在你身边呢?”

“……那我就杀了你,杀了唐少。”

苏园挑眉,“兰洵,作为一个杀手,你当真是不合格。”

兰洵一怔,“你知道?”

“如果经过这么多事我还想不明白,那我这个苏大教主也真是够草包了。我刚到明月城就遇到杀手,在那个时候除了战天教那群老家伙知道我躲进了明月城,大概也就神通广大的杀手组织鬼门知道我的行踪。鬼门一向只负责拿钱杀人,从不参与江湖纷争,所以即便是失手了也只会被认为是对方实力太强。但是那一次派来的那个杀手却明显是个根本没出师的女子,你说,我能不怀疑吗?”

黑夜中兰洵的眼眸似闪过亮光,苏园仿佛还能看到他脸上的浅笑。秋夜里凉风阵阵,吹起衣角相互摩擦出沙沙的轻响,在月光下形成暧昧的声调。若是此时站在月光下的是一男子和一女子,那景象定是令人遐想万分,但两个男子这样站着对望,着实有几分诡异。

兰洵静静地看着苏园,听着她独特的嗓音,不似一般女子轻柔婉转,也没有男子的低沉浑厚,她的声音清脆而有力,偶尔又透出几分漫不经心,正是迷人之处。

并没有发现兰洵的走神,苏园自顾自地说道:“那一次我被张武德兄弟抓住,在后巷里救我的人是你吧,鬼手。”

兰洵点了点头,毫不否认,“不错,是我。”

“那么,接下落星阁在影楼的委托的,也是你吧。”

“对。”

“杀公孙敏的人也是你,是吧?”苏园眯眼咧嘴一笑,“不知我到底是何德何能,让堂堂鬼门的门主如此大费周章。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因为觉得有趣。”

兰洵不是一个会因为好玩而花费这么多心思的人,看他杀人的手法,又快又狠,就知道他是个不喜欢绕绕弯弯的人。但是他却因为她而做了这么多,在苏园看来,他所做的这一切就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将她的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苏园轻叹一声,侧过身子不去看兰洵,“我看得出来,你无心杀我。既然你无心杀我,那就离我远点,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讨论谁留在谁身边的事情。你若是想风花雪月,想谈情说爱,那就更不应该找我。而且,你的心思太深沉,而我恰好是不爱去猜测别人心思的人,所以我不可能留在你身边。”

兰洵眼眸渐深,背在身后的手紧握着,指节发白,“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考虑。”他说完也不再等苏园的回答,转身就要离开。

“兰洵。”背后传来苏园的声音让他停住了脚步,他心中欣喜地转身,却看到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只有她的声音传来,“不管如何,谢谢你救过我。”

“喵!”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从兰洵身后窜出来就要往苏园的方向冲去,被兰洵及时截住。

“喵!喵!”黑­色­的猫咪在兰洵的怀里不停地挣扎,绿­色­的眼珠子发出凶狠的光芒,有几分?人。

兰洵抚了抚祖儿的小脑袋,“祖儿乖,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你另一个主人的,总会有那一天的……”飘渺的声音随着轻风飘远,不知是否会飘到那人耳中。

祖儿似乎是听懂了主人的话,稍稍平静了下来,躺在兰洵的怀里舔了舔爪子,绿幽幽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苏园离去的方向,那模样有几分不舍,有几分郁结,一张小猫脸都快要皱成一团。

在兰洵身后不远处,冷月看着那月光下的一人一猫,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为什么,主上做了那么多为的不就是终有一日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吗?只要杀了苏园,他就可以摆脱过去,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过日子,可如今他却下不去手,那他过去所受的一切有何意义?

三个月?冷月冷冷一笑。月氏定下了诛杀唐少的最后期限,在三个月内,若是唐少不死,那么月氏将亲自派出族人前来击杀唐少,而同时整个鬼门将遭到灭门。

主上下不了手杀苏园,又为了不让苏园难过而不杀唐少,可他又何曾想过,他的不忍心将会害死鬼门几百条­性­命……

“主上,苏园说得对,作为一个杀手,你当真是不合格。”冷月轻声说道。

兰洵没有回头看冷月,他知道她一直都在。

“没有得到命令就私自行动。冷月,回去领罚。”

他的声音仍旧是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冷月知道,他只有面对苏园的时候才会有情绪波动,脸上才会有几分不一样的表情。

冷月这些年追逐着兰洵的脚步追逐习惯了,所以她比谁都清楚,兰洵一直在追逐着苏园的脚步。就像现在这般,他即使知道她跟在他的身后,他也不舍得将目光从苏园的身上抽离,分给她一些。

可怕的是,这些年来她竟也习惯了与兰洵的这种相处方式,习惯了他的冷漠,习惯了遵循他的命令。

她对着兰洵的背影恭敬地抱拳,一如既往的冷声冷调,“是,冷月知罪。”

这大概就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该做的。

第一章 山贼

原来由明月城到木枫城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经过千峰岭,再绕过大洲城到达木枫城。但这几年来前往千峰岭的路上常有山贼走动,不少经商路过的商人都在那里吃过不少苦头。早些时候一些江湖人士仗着会几分功夫扬言要到那里去剿了那山贼窝,可去了几趟都被打得灰溜溜地跑回来,而听闻那些人甚至连人家的匪窝在哪里都未能见着。后来便有传言,千峰岭上那山贼窝的贼头头是个退隐江湖的高手,但一直未有得到过证实。

后来那道路几乎就没有人走动,偶尔能从那里过去的也定是武功内力不俗的人。

另一条路是官路,途中需经过好几个村镇和两座大城才能到达木枫城,路虽好走却非常遥远,许多人为了赶路赶时间总是要提前大半个月出门。

苏园一行三人赶了两天的路才到了这两条路之间的交界处,桃木村。桃木村是通往木枫城的必经之路,离这最近的城镇就是往官路方向去的清水镇。

桃木村是个小村庄,总共不过百来人,但因为位处交通要点,这儿平日里也是常有外来人来往,茶肆、饭馆、客栈,这些供给外来人食宿的地方也是毫不含糊,虽然比起大城镇是逊­色­许多,但胜在有怡人的田园风光,令人不禁驻足。

“哎哟,最近这去木枫城的人怎么那么多啊,这生意虽然好了许多,可真是累死老娘了!”饭馆的老板娘端着菜盘子从厨房走出来,嘴里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眉眼间的喜悦还是更胜几分。

“可不是嘛,不过看对面李老板家开的客栈更是忙得都晕头转向了,我听说李老板这几日赚的可比他平时一个月赚的还多!这不,你看他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线了!”饭馆的伙计趁着一点空闲凑过来和老板娘唠嗑几句,哪里知道老板娘听完他的话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爆栗子!

“哎哟!”伙计捂着脑袋,疼得眼角都飙出了泪花。

“臭小子,厨房还有那么多菜没端出来呢,还不赶快­干­活去?不想拿工钱了?”老板娘叉腰瞪眼,胖胖的脸颊上白花花的­肉­一颤一颤,那伙计见状赶紧往厨房溜走。

“哼,不过是个破客栈,还能赚翻了天不成?”老板娘斜眼瞪了对面李老板一眼,颇有些不屑的意味,啐骂了几句才扭着腰肢到别处去招呼客人。

饭馆比较靠里的一张桌坐了三个人,均是普通商人的装扮。三人中有一个女子,另外两个男子一个高大,一个相对矮小些,一个绝美,一个丑陋。

这三人一路走来都吸引了不少目光,特别是桃木村的村民,虽然这里每日都会有外来人经过,但他们自己却甚少外出,所以见识毕竟有限,许多人一辈子都未曾见过什么新鲜事物。

唐少拿起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茶,动作优雅而高贵,好几个在附近偷偷看向这边的女子都被他这一动作迷得神魂颠倒。

苏园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唐少一脚,他手中的杯子一歪,半杯茶水洒到了衣袖口上,换来了苏园满意的窃笑,唐少无奈地抬头看她一眼。

一旁的墨薇看到唐少的衣袖口湿了一片,正想拿出手帕帮他擦擦,突然从一旁窜出来一粉一黄两个身影。

“公子,你的衣服湿了,让我帮你擦擦吧。”

“公子,你这衣服都湿成这样了,不如到我家换一套衣服吧。”

两个姑娘同时开口说道,说完之后意识到还有另一人,纷纷抬头用自认为最凶狠的目光瞪视着对方。

“李兰,你怎么又跑到我家饭馆来了?你就不怕你爹打断你的腿吗?”黄衣姑娘长着一张胖胖的圆脸,仔细一看与这饭馆的老板娘有几分相似。

被唤作李兰的粉衣女子则与黄衣姑娘相反,长着一张瓜子脸,和对面的李老板一样长着一对­精­明的眼睛,只是看起来有几分不讨喜。

“我怎么不能来了?我是来这儿吃饭的,怎么,你们这里还不欢迎客人啊?”李兰刻意放大了声音,惹来了不少人的观望,让黄衣姑娘有点慌了起来,要是被娘亲知道她又和李兰起了争执,李兰的爹还没打断她的腿,她娘亲就要先打断她的腿了!

“你小声些!”黄衣姑娘伸手示意李兰住嘴,手舞足蹈的,脸上的胖­肉­­肉­还跟着一震一震,那模样有几分滑稽。

苏园看着她的模样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兰和黄衣姑娘一同看向苏园,就见到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一双漂亮的眼睛里仿佛有宝石在闪耀着光芒,好看极了。

李兰冷哼了一声,语气有几分酸,“一个丑八怪,长着这么好看的眼睛也不知有何用,还不如弄瞎了算了。”

苏园止了笑,抬眼看她,那目光让李兰一怔,方才那一下子的寒意不知从何而来……

黄衣姑娘听到李兰的话却不同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人家难得长了个好看的地方,你不懂欣赏也罢了,还在这里冷言冷语,你这人太坏了!”

她的表情认真,语气真诚,一点也没有讽刺苏园的意思,让苏园对这个小胖妞多了几分好感。

“我坏?”李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园,“蔡葆葆,你自己看看他这模样,跟街口贴着的那些山贼画像是不是有几分相像?搞不好他就是那个山贼,你居然还在这里为他说话,你就不怕到时候被当做山贼的同党?”

“山,山贼?”蔡葆葆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苏园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惊恐,而她的惊呼声也传入了饭馆中其他人的耳中。

“山贼”这两个字在这儿可是敏感词汇,尤其是对于桃木村的村民来说,那更是让他们痛恨的一个词。千峰岭上的山贼常年­骚­扰他们村子,隔三岔五地来收刮钱财,要是没有钱财就将他们辛苦种植的庄稼蔬菜通通拿走,村民们早就苦不堪言。

苏园看着周围异样的目光,稍稍正了脸­色­,心中大呼糟糕……

第二章 可疑之人

“山贼?哪里有山贼?”饭馆的老板娘闻声而来,手里抓着一只锅铲,瞪着一双眼睛气势汹汹的样子。

原本正在用餐的一些客人都纷纷站起来,盯着苏园这一桌,人群渐渐向着他们靠拢,不一会就将他们围了起来。

蔡葆葆有些害怕地往人群后面躲去,她既怕山贼,也怕她娘亲。这饭馆中的人原本都好好地在吃饭,就因着她和李兰这一闹变成这样,娘亲一定不会放过她!

“几位看着面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皮肤黝黑的男子不太友善地问道,听他语气应该是这桃木村的村民。

唐少看了苏园一眼,看她正悠闲地喝着茶,没有要回话的打算,便说道:“桃木村每日有那么多人往来,我们三个自然是同其他人一样,只是路经此地的商人而已。”

“商人?”另一个男子质疑,“既然是商人,那你们的货物呢?”

唐少不急不躁地回道:“我们的货物量多而且较为庞大,所以马队已经先行一步。”

“行商之人怎会让自己的货物离开身边太远?你们几人分明有问题!”

不知是哪个人说出这一句话,引起了众人的附和。

老板娘在这个时候也冲了过来,“谁?谁是山贼?敢出现在老娘的饭馆里,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蔡大娘,就是他们!”一个村民指着苏园说道。

被唤作蔡大娘的老板娘举着锅铲,对着苏园上下打量了一番,回头看到唐少和墨薇的时候眼睛一亮,随后又看向苏园。

“小伙子,你老实交代,你跟那千峰岭上的山贼可有瓜葛?看你这模样倒真是与那山贼有几分相似!”

苏园指着自己脸上的“疤”轻笑着道:“大娘,我这脸上的疤可有写着山贼二字?莫不是在你们桃木村里,只要脸上有疤的都是山贼?”

蔡大娘被苏园这一句话噎住,一时对不上话来,旁边的李兰却发话了,“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村里的人祖祖辈辈在这儿生活,村里有些什么人大伙儿都清楚,可你们是外来人,我们自然得谨慎些!”

李兰的话自然也引起了众人的附议,有人吵着要叫来其他的村民和村长,甚至有人说直接将苏园几人打死,可见这村民对山贼的痛恨有多深。

“没错,李兰说得对,你们说你们是商人,可你们除了一身打扮没有一处像商人,连货物也没有,如此可疑,必须要谨慎对待!”

“按我说,就把他们抓起来,再把村长和村民都叫来,让大家一起判断判断,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好人!”

“对!把村长和村民们都叫来!”

“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山贼!”

“我看就不用惊动村长了,只要是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过!宁可错杀千个也绝不放过一个山贼!直接把他们打死!”

“打死!打死!打死!”

苏园和唐少面对此情形还能镇定下来,可墨薇自小在墨家的保护下长大,哪里见过这样野蛮的村民,听到他们的话一时就慌了。

“唐大夫,苏公子,这怎么办……”墨薇慌张地看向苏园和唐少,甚至忘了之前苏园所交代的,不要唤出他们真名的事情。

苏园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墨薇便立即闭嘴,原本的慌张也渐渐平息。她毕竟­性­子本来就较沉稳,而刚刚苏园那一眼就仿佛是一盆冰水从她头顶灌下,让她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苏园看着周围已经要冲上来的村民们,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往一个村民的方向走了一步,那村民出于对山贼害怕的本能,立即往后退,同样的,其他的人也跟着往后退,苏园再进一步,他们就再退一步,直到苏园走出人群。

她环视了一圈还坐在位置上看好戏的人,“在座的众位,应该和我一样都是这些村民们口中的外来人吧。”

虽然没有人回应苏园,但也并没有人否认。

苏园回过头去看着李兰,“我想问问这位李兰姑娘,你所说的可疑,可是只有指的脸上有疤的,像我这般的……丑八怪?”

李兰迟疑了一会,才理直气壮地说道:“那倒也不是,只不过你的样子看着就不像是好人,自然是值得怀疑!”

“哦?原来是看着不像好人的就值得怀疑……”苏园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抬眼看了看在座的人,突然眼前一亮,指着一个靠近门口坐着的,满脸胡腮的大汉,“那你看这位大哥长得可像好人?”

那络腮胡子的大汉粗声一吼,“你小子什么意思?老子长这样惹着你了?”那大汉一吼,脸­色­便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瞪得有铜铃般大,乍一看还真有几分恶人的模样。

一些胆子小的人都被大汉这一吼给吓了一跳,包括李兰。苏园回头好笑地看着她,她目光闪躲,就是不敢对上苏园的眼睛。

“大哥别着急啊,我这是为我们这些长得不招人待见的人讨个公道啊!”苏园挑眉看向唐少,怪声怪气地说道:“又不是每个人都长得像有些小白脸一般,如花似玉的,凭什么就说咱们长得不像好人,你说是不是啊大哥!”

那大汉­性­情憨直,又是本来就对那些“小白脸”看不过眼的,现在被苏园这一挑拨,立即拍桌子附和苏园,“对!老子早就看那些小白脸不顺眼了!凭什么那些姑娘见着咱们就绕着道,见到他们就跟苍蝇见到牛粪一样,太气人了!”

听着大汉这形容,苏园差点没能忍住笑,回头看着唐少对着他做了个口型:“牛粪”,唐少黑了脸,扭过头去不看她。

苏园转身看着那些村民们,“各位,如果你们觉得我可疑,那么,那位大哥也是可疑之人。”她又指了指角落里一个身后背着两把大刀,即使是在吃饭也不愿意放下来的男子,“还有那位兄台,也是可疑之人,还有那位,那位,那位,这里所有看起来有几分与常人不同的人都是可疑之人!”

第三章 山贼来了

苏园的话让村民们开始找回了理智,看苏园的目光也少了些敌意。桃木村的村民大多是些淳朴的人,平时断断不会这样野蛮地对待他人,只是因为他们长期受到山贼的压迫,心中对山贼是既怕又恨,才会一时群起而攻之。

虽然其他人都已经开始相信苏园不是山贼,但李兰却仍不肯罢休,她壮着胆子跨步挡在苏园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巧舌如簧,你这根本是在误导我们!”

苏园奇怪,这个李兰怎么从一开始就针对她?难道她就这么惹人讨厌?

“我是做错什么得罪了姑娘吗?姑娘怎么好似很希望我被当做山贼给打死呢?”苏园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兰。

李兰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原本在假装透明人躲避她娘亲的蔡葆葆忍不住伸出个脑袋来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李兰她从小就讨厌所有眼睛长得比她好看,但是样子又长得比她丑的人!”

“蔡葆葆,你闭嘴!”李兰忿恨地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蔡葆葆一眼。

苏园这才仔细打量李兰的模样,一张瓜子脸很是标致,琼鼻小嘴,额头饱满,但就可惜长了一双细长的眼睛,眼珠子转动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她眼中闪动着算计的­精­光。

李兰注意到苏园盯着她看,脸上一红,有些恼怒地指着苏园骂道:“你,你在看什么,无耻之徒!”

李兰的爹是桃木村客栈的老板,在这村里算是大户人家,李兰也一向仗着这一点以“富家小姐”自居,她曾和父亲到过城里,见识过一些真正的富家小姐是怎样的举止,自己便照猫画虎,有时候还真给她学得几分像,像此时她这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苏园调戏轻薄了她。

蔡葆葆却在这个时候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李兰,看你那别扭样,我们都是村里长大的,你小时候不也经常和刘明、孙蛋儿他们玩闹在一块嘛,怎么那时候不见你这样害羞?”

被蔡葆葆这样一说,一些村民也忍不住纷纷笑了出声。刘明和孙蛋儿是这村里长得最好看的两个男子,小时候李兰还总是追着他两人跑,这是村里人总爱拿来调笑李兰的一件事。后来李兰去过城里回来就再也不追着那两人了,还说自己日后是要嫁到大城里当少­奶­­奶­的,把自己抬得颇高,但这些也不过是被村里人当做笑料般看待罢了。

李兰满脸涨得通红,这回是被蔡葆葆给气的!

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震得所有人耳朵生疼,“蔡葆葆!”蔡大娘举着锅铲,对准蔡葆葆的脑袋就准备敲下去,而看上去分量不小的蔡葆葆竟然身手敏捷地躲了过去,让人目瞪口呆!

“娘,娘!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别打,别打!”蔡葆葆一边躲着她娘亲的锅铲,一边满饭馆地跑,看得周围的村民哈哈大笑。

“蔡葆葆,你不是答应今天会待在房里乖乖看书吗?老娘花了那么多钱给你买了书,你不待在房里好好看竟然跑到这里来作乱!我看你是皮痒了!”蔡大娘捶胸顿足,痛心疾首,那样子恨不得用锅铲敲开蔡葆葆的脑袋。

“娘,我根本不喜欢看那些东西,一看我就睡觉……”蔡葆葆没什么底气地为自己辩解,得到的只是蔡大娘更加凶猛的追打。

“你不看以后怎么嫁到好人家,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吗?没出息!”

“这里挺好啊,我又不是李兰,又不想嫁给人家当什么少­奶­­奶­……”

李兰听到蔡葆葆又将话题扯到她的身上,狠狠地瞪着蔡葆葆,“蔡大娘,蔡葆葆偷偷跟我说,她要将您买给她的那些书都烧了呢,还是我劝了好久才阻止了她。”

蔡大娘一听还得了,眼睛一瞪,脚下一跺,对着蔡葆葆大吼,“蔡葆葆,老娘这次非打得你满地找牙不可!给我站住!”

蔡大娘的话音还未落下,外头街上突然跑出来一个村民,一脸慌张的样子,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巴上,仰头就大声喊道:“不好啦!山上的贼子来啦!好多贼子!大家快准备啊!”

这一声大喊就犹如天边砸下的一颗响雷,村里的人在怔了一瞬之后,都立即行动了起来,所有人都是神情慌张,脸­色­发白,一脸的惊恐。

正在田里种地的村民都纷纷扔下锄头,背上箩筐拖着簸箕就往家里跑,正在路边摆着小摊的村民也以最快的速度将东西卷起就跑,商铺茶肆酒家纷纷赶客关门,在家门外玩耍的小孩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家中的大人捞进了家门……

山贼来了的消息才刚刚传到不久,村门口还未能见着山贼的影子,整个桃木村的村民就已经躲回了家中,那速度之快令人乍舌,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苏园、唐少和墨薇还未反应过来,就和其他的外来人一起被蔡大娘赶出了饭馆,一些商人或是普通百姓都赶紧去找了地方躲起来,最后只剩下几个人,包括那个络腮胡子大汉和背着两把大刀的刀客。

“怎么回事,老子饭还没吃完呢,这钱也不要了?”那满脸胡腮的大汉手中还握着酒瓶子,瞪着一双牛眼,一开口就满嘴的酒气熏天。

“没听到吗,山贼来了。”背着两把大刀的刀客环胸看着村口处,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山贼来了关老子什么事,老子只想吃饱喝饱好赶路去那木枫城一睹墨寒剑的风采啊!”络腮大汉打了个酒嗝,脚下步子都有些虚。

苏园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不禁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这两人内力都不俗,想必也是有些来头的……

“阿苏,我们要不要也找个地方躲躲?”一旁的唐少问道。

苏园笑了笑,“不必了,我倒是想看看,那些同我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山贼到底长得什么样,是不是有我这般凶神恶煞。”

第四章 战或逃

千峰岭上的山贼每个月总是要“光顾”桃木村一次,不是月中便是月尾。此时恰逢月中,所以当李兰直指苏园是山贼的时候,饭馆中的村民才会那般激动,因为往常那些山贼来的时候总是一大群人,从未试过三三两两地来,苏园三人若真是山贼,那些村民非得打死他们出口恶气不可!

李兰从自家客栈的门缝处偷偷往外看,外头只剩下包括苏园三人在内的八九个人,看这些人都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李兰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想起自己方才处处针对苏园,她突然有些后怕起来,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而李兰想象中的“大人物”此时正在和那位络腮大汉攀谈,借着酒为话题,两人很快就开始称兄道弟。

原来那大汉是从洛城而来,名为耿宏,是洛城铁手堂的弟子,前些日子本想着到明月城参加比武大会,一睹墨炎大师的风采,哪里知道在出发的前一天喝醉了酒,足足醉了两天,等到他醒过来,师兄弟们早已没了影。后来他独自出发前往明月城,但那一路上遇到的美酒实在太多,他总是走一日醉三日,最后等他到了明月城,师兄弟们却已经离开。

苏园听得他的苦恼真是哭笑不得,这真真是一个酒鬼。

“我那些师兄弟们原本已经跟随堂主一起回了洛城,但没多久关于墨寒剑的消息就传遍整个江湖,这不,他们现在也已经在去木枫城的路上。嘿嘿,只不过这次老子一定比他们快!”耿宏灌了一大口酒,笑起来的时候满口的酒气,红­色­的脸膛挤在一块,看上去很具有喜感。

苏园瞄了一眼旁边那一直一言不发的刀客,她很在意他背上的刀。那种刀和现下江湖中的刀客普遍所用的不同,并不是弯刀,而是直刀。弯刀在使用的时候能够减少挥砍使用的力道,使用起来比直刀要灵活许多,也要顺手得多,所以,直刀在过去曾经是江湖的主流武器之一,但是随着弯刀的出现,现在使用直刀的人已经非常少。

但是据苏园所知,现今江湖中真正的用刀高手,用的都是直刀……不知道这位沉默的刀客是何来头,不仅用的是直刀,而且还是双刀。

苏园­唇­角微勾,转而看向村口处正缓缓向着这边移动的人群,眼下还是先看看那些山贼到底是何来头的好。

千峰岭山贼猖獗不是第一次听说,但还是第一次见,那山上的贼头头着实令人好奇,虽说江湖中的高手并不是遍地走的,而那些真正的高手也不会理会这些事情,但作为习武之人,要打过一个山贼总是不难的,可那山贼头头竟然那么厉害,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能够将那匪窝剿除,这就值得深思一番了。

眼下那些山贼大摇大摆地从村口进来,一个个脸上不是凶狠的表情便是­奸­笑的模样,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刀棍,正如李兰所说,是那种一看便觉得不是好人的模样。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山贼竟然浩浩荡荡地来了有将近百人!

“这……”墨薇见到那些山贼的阵势,不禁后退了几步,脸­色­有些发白。

难怪桃木村的村民一听到山贼来了,一个个都恨不得脚下生风能飞似的,拼了命地往家中跑,这村里也不过百来人,那些山贼一人一个都能将他们全部解决,而村里又那么多老人­妇­孺,他们如何敢跟那些山贼抗衡?

几个原本打算留下来看热闹的人都吓呆了,还没等那些山贼出声叫嚣,他们便脚底抹油扭头就跑,最后只剩下五个人。苏园在心中深深地鄙夷了他们一番,真真是没出息,就这胆量还敢出来闯江湖?

不过,说实在话,苏园在看到那些山贼的人数后也吓了一跳,战天教从前在彼岸山也算是占山为王的土山贼了,虽然不曾做过打家劫舍的事情,但作为魔教,战天教可比山贼可恶多了!可是即便“贵为”魔教,战天教在与别的门派发生争斗的时候也不敢出动这么多人,小规模的打斗若是出动太多人容易出现失控的状况,而且也容易引人注目,他们本就是众矢之的,要是太出格,搞不好会被人联手给灭了。

“他们该不会是整个山贼窝的山贼都出动了吧?­奶­­奶­个腿的,这贼窝的规模可真够大的!”耿宏粗哑的嗓音在苏园耳边响起,听得出来他也很惊讶。

“不简单。”沉默了许久的刀客凝视着越来越逼近他们的山贼,皱眉说道。

“两位,你们看这是要打呢,还是也跟着逃了算了?”苏园虽然口中说着调笑的话,但她此时已经是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不管是要打还是逃,那些山贼都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因为在他们几人说话间,走在前头的山贼已经注意到他们,并且向着他们走来。以墨薇的武功应对几个普通山贼应该不成问题,可是对方人数众多,只怕不用多久墨薇就会败阵。而唐少虽然有一身高深的内力,可惜他的武功才堪堪入门,其战斗力基本可以算作无。这样一来,她就要保护他们两个人,那即便她有多么高强的武功,也会因为这两个包袱而被大大削弱……

“打!当然打!老子还就不信了,区区一群毛贼,老子还能被他们怎么样不成?打!”耿宏将手中的酒瓶子往地上潇洒地一扔,赤手空拳地就朝着山贼群中冲去。

那刀客也不含糊,两只手反手在背上抽出刀,目光一沉便加入到打斗当中。

“你们两个,有多远躲多远,不要被搅进去,不然我可不救你们。”苏园回头沉声对着唐少和墨薇两人警告了一句之后也冲进了山贼群中,左手一劈砍,右脚一勾腿,只是片刻就打散了一个方位的山贼。

唐少没有多言一句,他深深地看了苏园的背影一眼,袖子底下的手悄悄握成拳,随即转身就走。

这种躲在她背后的日子,总有一天会结束……

第五章 毒人

正如耿宏所料,那些山贼果真不堪一击,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已经有一大半的人被打倒在地。虽然苏园看得出来耿宏和那位刀客并不是恶人,但她还是存了戒心,只使出三成实力,看起来也就是个有几分身手的小伙子。那位刀客虽然应付起那些山贼也是游刃有余,但是他只用刀背进行劈砍,而且每一次落刀总是在最后收了几分力道,即使他的动作控制得非常细微,苏园还是能够偶尔捕捉到他刻意的动作,他同样在保留自己的实力。

而耿宏看着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苏园原以为他支撑不了多久,却不料想他身手如此了得,以他那相当于苏园近三倍的身材竟然能够使出悬空旋转的招数,实在是惊人!

“嘿嘿,小兄弟,看呆了吧?老子身手可还算可以?”耿宏一拳打中一个山贼的鼻子,回过头来笑嘻嘻地问苏园。

苏园点了点头,一脸的正经,“耿大哥真是小弟见过身手最好的胖子!”想了想,又补充道:“这饭馆蔡大娘的女儿蔡葆葆可比大哥逊­色­多了!”

耿宏一听不乐意了,“你小子,竟将我同那小胖妞儿相比,太降我耿宏的身份!”

还未等苏园回话,就听得饭馆那头传来一个堪比狮子吼的喊骂声,“死胖子,你说谁降你身份了?我家葆葆日后可是要往富贵人家嫁的,就你那样连给我家葆葆提鞋都不配!”

苏园和耿宏都被吼得一愣,这蔡大娘的耳朵也真够尖了。

耿宏却还嫌不够火,继续加把火,“嘿嘿,你家那丫头要能嫁进富贵人家,我耿宏两个字倒过来写!”

蔡大娘是个急­性­子,脾气也火爆,禁不住耿宏的挑衅,拉开饭馆的门就要冲出来和耿宏拼命,被身后的蔡葆葆使劲抱住才停住了脚步。

苏园汗颜地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也亏得耿宏能够做到一边对付身边不断涌过去的山贼,一边和蔡大娘拌嘴。

不过,耿宏拌嘴拌得开心了,对面的山贼可不那么好受。他们本来是到这桃木村来扫荡些粮食和­鸡­鸭羊什么的,哪里知道还没开始打家劫舍就被这三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打个个落花流水!他们在这里出入时日已久,知道桃木村不可能有身手这么好的人,那就定是外来的江湖人士……

就在苏园三人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的时候,只听得一个­阴­沉的笑声从山贼群中传出来,“桃木村好久没有出现这么难对付的高手了,让我都有些兴奋起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那些山贼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已经躺在地上的,都用看救星的眼神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苏园回头和耿宏对视了一眼,又看向那位刀客,他们也都和她一样提高了戒备。这群山贼中并没有武功内力比较突出的人,可刚刚那人的声音让他们都没来由地感觉心中发毛,那是一种习武之人的直觉。

“若是老大知道了,他一定很高兴!”那人的声音中带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这让苏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蛇……

在众人瞩目之下,那人姗姗来迟,缓慢地出现在苏园几人的视线里。一身的紫­色­,眼部周围有一圈厚重的墨­色­,眼窝和脸颊深深地凹陷进去,嘴­唇­也呈现一种不正常的墨黑­色­,整个脸部包括身上露在外头的皮肤颜­色­都比常人的肤­色­要灰暗许多。

此人的出现让苏园想到了毒龙派那些整日泡在毒物里的家伙,他们浑身都是毒,尤其是派中的几位长老,平常人若是不知晓,只需轻轻碰上他们的衣角便会中毒,而他们的外表看起来就同这个人一样,­阴­沉,没有生气,只比行尸走­肉­好上一些。

“你是什么人?是这些山贼的头头?”耿宏指着那紫衣人粗声问道,想了想又觉不对,“你方才说老大,那就是你们上头还有一个人,那你就是老二了?”

紫衣人冷笑着继续向这边走,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耿宏,耿宏深觉自己受到了藐视,瞪大一双牛眼,一拳就朝着紫衣人挥去!

苏园见状惊呼道:“耿大哥,不要!”

那刀客左脚往前一迈,也是想要阻止,但却已经来不及,耿宏的拳头出击速度比他们方才所看到的都还要快,只瞬间就砸在了紫衣人的脸上,而那紫衣人不躲不避,就让耿宏一拳打了个正着。

这一拳打得紫衣人嘴角直冒血,可他只是笑着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转而冷冷地看着耿宏,目光犹如毒蛇,让耿宏也不禁倒退了一步。

“你的手……”刀客沉声提醒耿宏,手中的刀轻轻地转了个方向。

耿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刚刚打在紫衣人脸上的拳头此时已经变成了同紫衣人肤­色­一般的暗灰­色­,虽然不痛不痒,但是耿宏也看得出来他这是中毒了。

“­奶­­奶­个腿的,竟是个毒人!”耿宏对着紫衣人啐骂了一句,“赶紧将解药教出来,不然老子杀了你!”

紫衣人一听他的话却龇牙笑了起来,他摊开双手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你杀呀,杀了我你也活不成,正好咱两人在黄泉路上有个伴啊。”

“你这妖人,难怪过去那么多人都拿不下你们这匪窝,原来竟是有你这样的怪物在!”耿宏这时已经开始喘着粗气,显然是毒物开始发作。

紫衣人桀桀怪笑,轻蔑地看了耿宏一眼,转而走向那个刀客。

“阁下这两把刀,今日可是让我开了眼界了。传说在千年前,放逐之地曾来了一位傅氏家族的武士,其用刀之神妙至今无人能比,而他的两把刀,一主攻,一防守,分别称之为杀之刃和守之刃。如今千年过去,守杀双刀竟再现于世,实乃吾辈之幸啊。”

紫衣人娓娓道来,仿佛沉浸在回忆当中,而苏园和那刀客却因着他这一番话而震惊不已,这紫衣人竟道出了放逐之地和傅氏家族,难道这山贼窝竟是与八大氏族有牵连?

第六章 毒雾

按墨兴所言,八大氏族的事情在现今的放逐之地已经没有多少人知晓,可紫衣人却是准确地说出了放逐之地和傅氏,这让苏园不得不怀疑千峰岭上的山贼真正的身份。两千年前被放逐的氏族总共有五个,如今华氏已经成为掌控放逐之地的唯一氏族,而穆氏则隐退多年,剩余的姚氏,姜氏和谷氏早已灭迹于世。

那么,这山贼窝可是与穆氏有关?只是,堂堂八大氏族之一,难道真的沦落到山贼一道?不过,看这紫衣人的模样,还有联系过去关于千峰岭上这山贼窝的“传说”,想必这其中也必定是有什么故事才是……

刀客在紫衣人说完那番话后愣了片刻,随后有些迷茫的表情,“阁下大概是看走眼了,我并不知何为守杀双刀,我手上的也不是什么守杀双刀,只是家师生前留下的两把普通武器罢了,何况这是早已过时的武器样式,即便是与那传说中的守杀双刀有些相似,也是巧合罢了。”

紫衣人向着刀客趋近几步,刀客谨慎地往后稍稍移动。

紫衣人看着刀客手中的刀,原本混浊无光的眼睛似乎都有了光亮,“是否巧合,你我心知肚明。这放逐之地平静了许多年,如今墨寒剑再现,现在连守杀双刀也出来了,哈哈哈,真是让人期待啊!”

那刀客脸­色­微沉,手中握刀的力道加了几分,“你究竟是何人?千峰岭上的山贼窝究竟是何来头?”

紫衣人听他此言停下了大笑,眯了眯双眼,“我是何人,我们这群山贼是什么来头……等你有命离开这里再说吧!”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一挥,那刀客瞳孔一缩,只来得及往后退了几步。

苏园反应迅速,在紫衣人刚要抬手时就拔腿想跑,却不想根本来不及……

紫衣人怪笑了几声,转身悠悠离去,“你们以为我冥虺的名号是白叫的?想逃?除非你们懂得遁地,呵呵……”

苏园才跑了不到十步,就感觉一阵晕眩,没一会便眼前一黑,随即失去意识。耿宏早在紫衣人与刀客对话之时就晕倒在地,而刀客也在苏园之前晕了过去。

“带走。”冥虺挥了挥手,那群山贼即便知道自己不会中毒也不禁往两旁撤去,冥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毒,他们虽然敬他,同时也抱有畏惧之心。

“冥,冥大人,那我们还要收刮粮食吗?”一个山贼稍微上前一步,磕磕巴巴地说着,目光闪烁着不敢看冥虺。

冥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不收难道喝西北风?”

只是这样不轻不重的一句就让那个山贼忍不住腿软,几乎要跪下去,“是……是!”

直到冥虺离去有百米远,那群山贼才松了口气,其中六个人分别将苏园三人搬抬随着冥虺朝千峰岭而去,剩余的人都开始着手掠夺他们的“战利品”。

唐少和墨薇躲在蔡大娘的饭馆中,仔细看着外头的山贼。

墨薇扭头看向唐少,就在方才苏园倒下的时候,他几乎是瞬间就要冲出去,可是不知为何,他突然又停下了动作,克制着自己,就这样看着苏园被带走。他绝美的面容此时带着一种她从前未曾见过的冷意,深沉的眼眸带有一种毁灭的意图,在一瞬间闪过红光……

墨薇心里一咯噔,脚不禁往后跨了一步,莫不是他又要“发病”?这段时日唐少一直很正常,不再显过红眸,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唐少那个时候在墨家试炼场发狂的可怕模样,那双红眸至今她都记得,是那样的震慑人心!

蔡葆葆一直在唐少身后用痴迷的眼光看着他的背影,惹得蔡大娘不住地对她翻白眼。但唐少虽然衣着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商人,但那模样确实惊为天人,若是葆葆能够嫁给这样的男子……

还未等蔡大娘想象到蔡葆葆日后的幸福美满生活,唐少那冰冷的眼神就打碎了她的幻象。当唐少回头看着她的时候,她只感觉身躯一震。

“蔡大娘可知千峰岭上那山贼窝的位置?或者村里可有人知道?”唐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这位置是知道的……你该不会是想上山救人吧?”蔡大娘瞪大双眼看他,“你别白费力了,去了也是送死!他们每次一来,我们只要老实待在家中便没事,若是在外头被他们看到了,准要遭殃!他们贼窝里的那些人都是吃过解药的,所以才不怕那个冥虺的毒,我们要是被他碰一下,没准立马就能去见阎王了!”

即便蔡大娘如此说,唐少也不准备放弃,“这不劳大娘担心,就是死我也要去救人。还请大娘告知那山贼窝的位置,我等他们离开之后,晚上再离开,绝不会牵连大娘。”

蔡大娘听得不高兴,双眼又是一瞪,“老娘哪里是怕事了?只是可惜你这模样若是能给我做女婿……”蔡大娘嘀咕着看向依然一脸痴迷的蔡葆葆,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锅铲敲在她的脑袋上。

蔡葆葆痛呼一声,又遭到蔡大娘一番教育。

唐少皱了皱眉,“承蒙两位错爱,但在下心系好友安全,还请大娘告知那山贼窝的位置。”

蔡大娘回头看他,轻叹一声,“这山贼窝倒是不难找,难就难在山贼窝的周围有一层毒雾环绕。以前我们村子里的人也曾想过齐心协力灭了那帮贼子,可是却因为那层毒雾而束手无策,甚至村子里有好些人因为那毒雾而丢了­性­命……”说到这里,蔡大娘神­色­有些悲戚,“我丈夫就是死在了那毒雾上,可怜我的葆葆,五岁了就没了爹……”

蔡葆葆虽然对爹的印象早已模糊,但每每娘亲说起,她也总是会跟着伤心。

唐少虽也可怜蔡大娘早年丧夫,蔡葆葆自小丧父,可是他现在更担心苏园。若是不能通过蔡大娘所说的毒雾,也就无法进入山贼窝中去救苏园,这该如何是好?

第七章 掉入山贼窝

苏园没想到,这才刚走出明月城就遇上这样的倒霉事,竟然掉入了山贼窝。

也不知道那毒人使的是什么毒,她醒过来都已经有半柱香时间了,还是觉得全身无力,动弹不得。周围空无一人,也不见耿宏和那刀客,只有一个噼啪燃烧的小火把,堪堪点亮了这昏暗的空间。

“人醒了吗?”外头传来了低低的声音,应该是在询问看守她的人。

“醒了,还没能动弹呢。”

“带出来,老大要见他。”

“是。”

终于来了。苏园轻吐一口浊气,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老大究竟是什么人,那个毒人还不是这山贼窝的头头都已经如此难对付,更何况是他们的老大?这次还真是失算了。

关押苏园的木门被从外面打开,原来已经入夜了。

唐少不知怎样了,以他的­性­格,有可能会在冲动之下冲出来,然后也被抓走。苏园担心的是以他的容貌,若是落入山贼手中,不知会不会……她闭上双眼平息了内心的不安,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她自己能脱身。

门外进来了两个人,一人一边将苏园架着出去,苏园双脚根本无法站稳,只能就着他们的力气被抬着移动,这种感觉让苏园憋屈不已,若是有机会,她定要将那毒人痛打一番!

走出外面苏园这才看到了这山贼窝的面貌,所有的建筑多是用石头和木材混着搭建,外貌虽然不好看,但感觉很是结实,整个山寨的周围用许多粗大的木头围成高高的篱笆墙,但奇怪的是,整个山寨的周围有一层很浓的雾气,即使是在黑夜里也能看得出那层雾气与夜­色­的区别。

苏园皱了皱眉,这雾气绝对不简单,说不定与这山寨一直无法被剿除的原因有关……

架着苏园的那两人直接将她带到了整座山寨中看起来最大最漂亮的一座石屋前,同守在门口的两人说了几句,就撩开门布将苏园带了进去。

“老大,人带来了!”

石屋内点上了明亮的灯,刺眼得让苏园一时有些缓不过来,闭了闭眼。睁开双眼时,她的身子却狠狠地震了一下!

宽大的石椅上铺就一张上等的虎皮,那人背靠着石椅背上,双脚交叠,双手交握在大腿上,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她的目光柔和而平静,但是却无法让人从中感受到温柔,因为一道像百足虫一般狰狞的疤痕贯穿于她的脸盘,狠狠地将那温柔的目光撕裂,让人只能只能感受到震惊!

她娇小的身躯上却满是厚重的金属,苏园不明白她四肢上那黑­色­金属是何作用,但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何会是这般模样?从前那些说她是丑八怪的人若是看到这女子,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

女子感受到苏园的震惊,目光一沉,缓缓地从石椅中站起来,走向苏园,脚步伴随着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让人心中也跟着一跳,一跳……

“你们都先出去。”女子对着那两个架着苏园的人说道,一手抓住了苏园的肩膀,让她不至于失去支撑。

苏园意外于女子的声音竟是那样动听,若是只听得她的声音,大概会以为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吧,可当她看到女子的脸,又感觉那声音从她口中发出实在是充满违和感。

那两个人出去之后,屋中就只剩下苏园和那女子。

苏园比那女子要高出一些,女子只能稍微仰头看着她,但她似乎一点不在意。

“阿苏,我们又见面了。”女子轻声一笑,那笑声中带有一种苏园不理解的愉悦。又?他们从前可曾见过面?可若是长相如此……震撼人心的一个人,她不可能不记得。

“我从未见过姑娘。姑娘可是认错了人?”

女子努力地对着苏园露出一个柔美的笑容,只是在她的脸上,除了狰狞诡异,着实难以找到其他的表情。

“你不曾见过我,我可不是第一次见你。我叫,怜。”

苏园回忆了一下,确信自己不曾接触或是听过这样一个名字。

“怜……怜姑娘,不知,是否能让在下恢复正常,这样一直让别人搀扶着,实在是让我不习惯。”苏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一些,她听得出怜对她似乎并没有敌意,就是不知道她有何目的。

怜扶着苏园在她的虎皮石椅上坐下,这倒是让苏园有些受宠若惊,她看得出来,这个位置是只有这里的最高头目才能坐上的,怎么她竟让她一个外来的人坐上了?

“怜姑娘,这……”苏园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她此时一点力气都没有,被怜摁在石椅上后几乎是整个人瘫坐在了上面,根本动弹不得。

怜笑了笑,“无妨,我让你坐,这里没有人敢说一个不是。至于你身上的毒,再过一炷香大概就能解开了,莫慌。”

苏园此时完全是云里雾里,这女子怎的对她这般礼遇?若不是她此时还中着毒,前一刻还被关着,她都要怀疑自己到这里不是因为被俘虏,而是来做客的!

似乎是感觉苏园有些不安,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苏小兄弟难不成是怕了?怕我这山贼婆娘将你怎么样了?”

苏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这事情来得突然,我只是一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也不知晓姑娘要见我的目的是为何。而且之前也听说过这千峰岭上的山贼如何厉害,我此时又中了毒,动弹不得,自然是有些不安。”话虽如此说,苏园哪里真的是害怕,只是人在屋檐下,总是要表现出弱势才会让人减轻戒备之心。

怜看了她一会,抚上自己的脸,突然幽幽地说道:“你会被抓来,实属我意料之外。只是今日见你,我就想问你一句,不知在阿苏看来,怜的这张脸看着可骇人,可讨厌,可让人无法接受?”

苏园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也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第八章 压寨夫婿

怜的这张脸,是苏园见过最可怕的一张脸,这是她怎样都无法说谎的事实,但是要如何说得让眼前这个女子满意就要仔细琢磨一番了。她看起来情绪不明,随时有可能做出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况且苏园现在还摸不清她实力如何,她现在又是无法动弹的情况,万一她发起火来要动手杀人,她可没办法反抗!

“怎么,这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是说,不用回答?”怜侧身坐到了苏园的旁边,被金属包裹着的手就要抚上苏园的那一块“疤”,苏园紧张得几乎要冒出冷汗,若是被她发现自己脸上的“疤”是假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震怒?

“这问题不难回答,只是希望姑娘听的时候莫要生气,仔细听我说完。”苏园及时开口阻止了怜抚上她脸颊的动作。

怜眼眉一挑,“哦?不妨说说看。”

苏园故作沉吟一番,这才认真地看着怜,“方才第一眼见着姑娘,我确实吓了一跳,不瞒姑娘说,从前我未曾见过像姑娘这样丑的脸。”

果然,苏园话音未落,就见怜眼中划过危险的光芒,呼吸也加重了几分,但她显然在克制自己立刻杀掉苏园的冲动。

“继续说。”

苏园暗暗送了口气,这女子看来也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

“姑娘的脸确实有些骇人,但却让我无法讨厌,只是心疼姑娘。”苏园目光微敛,神­色­有些悲悯,“听姑娘的声音。还有姑娘这双明亮、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都让我不禁想象姑娘在容貌完好之时定是个可爱灵动的小姑娘,可姑娘后来定是遭到了什么变故,才会……”

她轻叹一声,又讲起自己。“姑娘看我这模样,我也常常被人骂做丑八怪,他们甚至将我视为不祥,对我避而远之,害怕我为他们带来灾祸。世人将我归为异类,每每看我的目光都让我觉得自己与这世间格格不入,那种酸楚也只有受过这般对待的人能明白。所以,我既明白姑娘心中的痛,又如何会无法接受姑娘的这张脸呢?”

苏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话语中的真挚情感让人无法怀疑。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也是饱受世人的异样眼光,世人总是爱美,这虽合乎情理,却也是一种冷酷。

苏园的话让怜深思。她既没有因此感动。亦不再像方才那样情绪波动。

大概是第一次深究容貌上的问题,苏园也有些恍惚起来。她以丑貌示人,为她带来了无数的嘲讽鄙夷,却也让她因此避免了许多假情假意。即便她有多不在乎外貌,她也清楚明白自己真实的样貌会对她的生活交际起到怎样的影响改变,会为她带来多少的便利,可是那其中究竟有多少真心实意,那真是难以估摸。

如果唐少一开始看到的是她现在这般模样,不知他是否也会像他人一般厌恶她?

苏园抚上自己的脸,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疤痕”。目光有些迷离,看在怜的眼里就像是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怜眼中带有几分柔和,被金属包裹着的手轻轻合上苏园的手,“不用难过,从今往后有我陪伴你,便再也不必在乎别人的目光,只要我不觉得你丑,你不觉得我看着讨厌,这便足够。”

她的声音动听而富有感染力,乍一听之下还真能从中感受到安抚。苏园像是受到那声音的蛊惑,一时也没有发现怜的话有什么不对,待她回过神来,才惊觉怜似乎话中有话?

苏园回头看向怜,愣了一下才说道:“怜姑娘此话,是何意?”

怜放开她的手,笑了笑,“阿苏是第一个不嫌弃我这张脸的人,而你我二人又深知对方的苦楚,何不就此相伴,也可慰藉彼此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这一番话说得深情而在理,苏园却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女子竟是要将她留下来当压寨夫婿?

“姑娘,这可使不得!”苏园猛地从石椅中坐起来,瞪大了双眼看着怜,突然,她身子一顿,伸出双手握了握,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动弹了。

但还未来得及高兴,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黑­色­的手,苏园下意识地侧身避过,那黑­色­的手从她肩膀前方划过,怜因为袭击苏园失手,身子失去重心,朝着石椅的方向跌去,却刚好跌在了苏园的身上!

这突然的肢体接触让两人都怔在了原处,怜闻到来自苏园身上的清香,只感觉像是在梦里一般,耳边传来的是苏园的心跳声,温柔的,有节奏的,好像连着也带动了她的心跳……

夜里的风从石屋的门帘缝隙处钻进来,此时的两人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在那一瞬间,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人们常说的心动,但她感受到了一种归属感,苏园的怀抱竟然让她有了想依赖一个人的感觉……

苏园在怜倒入她怀中的一瞬间差点吓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她平日里有束胸的习惯,方才岂不是露馅了!她暗暗呼出一口气,真是太险了……

“怜姑娘……”苏园轻声唤了一句,这才让怜依依不舍地从她身上起来。

毕竟从未同一个男子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怜还是红了脸,只是那道疤痕掩去了她的娇羞,只让人感觉怪异。

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怜故作凶狠地说道:“此时由不得你选择,我要你留下来,你就必须留下来,否则……”她的手从苏园耳边迅速地穿过,一掌拍在石椅背上,掌风带起苏园的乌发,和着石屑粉末飞扬。

苏园眼眸微微眯起,抬首看向怜。这女子的实力果然不俗,方才那种压迫的感觉她只在兰洵的身上感受过!

“姑娘莫不是要逼迫阿苏留下来当压寨夫婿吧?”苏园故作慌张,眼神有些闪烁地看着怜。

怜将自己的手从石椅上被打穿的洞中抽出来,转眸一笑,“这主意不错,既然阿苏提出来了,那怜就满足于你,就当做是奖赏你留下来陪我,你说好不好?”想了想,她又歪着脑袋说道:“不如就明日拜堂成亲吧!”

她的声音调皮可爱,但是苏园看着她的脸却怎么都无法将可爱与她联系,只感觉一阵恶寒。难道,她苏园真的要与这女子成亲?这是开的哪门子玩笑!

但即使苏园再不愿意,此时她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眼角的余光还能瞥到石椅背上的大洞,提醒着眼前的女子实力比她强的事实,现在她只能是先拖住时间了。

“既然怜姑娘如此厚爱,阿苏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苏园目光放得柔和,直直地看进怜的眼睛,“只是如此匆忙成亲,未免委屈了你,不如待挑得个吉日,­精­心准备一番再成亲也不迟啊。”

过去在战天教的时候,教中一些喜好流连于花楼温柔乡的男子就常用这样的招数哄骗那些一心想要嫁与良人,摆脱风尘生活的女子,苏园学着他们的专注柔情,想着怜这样的女子定是没有经历过情爱,这招绝对管用!

谁知,出乎她意料的,怜面­色­不改,双手背到身后,退后了一步笑看着苏园,“不委屈,只要阿苏肯留下来陪伴怜,不管何时都是吉日。明日就是你我的大喜之日,此事就这样定了吧。”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衣摆轻杨,旋起一个美丽的弧度。苏园本想叫住她,却在看到她的背影之后住了口。不知为何,她的背影看起来充满了哀伤,而在一瞬间,苏园竟然受到了这种哀伤的感染。

待苏园回过神来,屋中早已没了怜的身影。她竟然将这山寨的主屋给她住下,这难不成是提前让她熟悉一下他们的“爱巢”?苏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秋夜的风也真是有些凉。

寨主大喜,此事仅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山寨。所有人一开始的反应均是不敢置信,即使他们是别人口中十恶不赦的山贼,在他人的眼中他们本就丑陋恶毒,可在他们第一次见到怜的容貌时,他们无一不受到惊吓。谁也想不到,这样的女子竟然会有男子敢与之结为连理,只怕半夜睡觉都能吓醒!

但这些话没有人敢开口说出来,相反的,大家出口就是贺喜连连,脸上看不出一点作假的痕迹,这样的功夫实在是让苏园佩服不已,不过她也明白,这些人都和她一样,大家都怕死!

奇怪的是,怜带着她走遍整个山寨,介绍她即将成为寨主夫婿的时候,她一直没再见到那个毒人。昨日被那毒人抓来之前,他提到了放逐之地和傅氏,那人包括这整个山寨究竟是否和八大氏族有关,此事还得仔细琢磨。

苏园扭头看向怜,这女子实力与兰洵相当,这在放逐之地已是少见的高手。兰洵很有可能与隐界兰氏有关,那这女子是否也是八大氏族之一的后人?

第九章 大婚

“怎么?”怜轻轻握住苏园的手,让苏园一怔。

苏园­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没事,只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娶妻,感觉有些突然,有些不习惯。”

怜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在这里的处境,手中稍稍用力捏了捏苏园的掌心,动作亲昵。她的目光停留在苏园的眼眸处,似有万千柔情,“不必紧张,这儿虽然是山贼窝,但是平日里我们都与普通人家一般过日子,婚嫁之事也是像寻常百姓那样,你放宽心,一切有我。”

苏园知道她误会了,但也只是温和地笑笑。这人生也着实是奇妙,从前她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竟能吸引同­性­。说起来,芊芊临死前就对她有过深情表白,那时她就为了让芊芊走得安心而没有告诉她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而现在她则是为了保命而无法对怜说出实情,这一个个美丽的误会,或许要待到她恢复女儿身之时才能解开。可是,女儿身……苏园恍惚,如今已经习惯男儿身的她,又有什么理由恢复女儿身呢?

不管苏园愿不愿意,这一夜的成亲终究是到来了。许是山寨中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喜事,即使觉得不可思议,大家脸上也都沾了些喜气,让这常年笼罩在紫雾当中的山寨都仿佛明亮了起来。

苏园在几个山贼的督促之下穿上了大红­色­的喜服,本是按着男子的尺码进行裁量的衣服穿在苏园的身上显得有些宽大,看上去有些滑稽。

“这就没有小一点的喜服吗?穿着怪不舒服的。”苏园扯了扯衣服下摆,想着若是在拜堂的时候摔了。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虽然这并不是她自愿成的亲,可毕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成亲啊!

候在一旁的山贼歉意地笑了笑,“这喜服都是从桃木村收刮来的,哪里能挑个尺码的。这儿附近又没有城镇,也没法在短时间内给您找来合身的衣物,爷您就将就着穿吧。”

原来这喜服还是别人已经穿过的!苏园撇了撇嘴,那怜姑娘也太心急了些,成亲如此大事竟这样仓促。

“听说了没,今日老大除了同屋中那位爷成亲,还有另一位爷!”门外不知道是哪个人正压低着声音说着,以为这样屋中的人就听不到,但苏园内力深厚,这点程度的声音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二夫共侍一妻?”另一个人惊呼了一声。好像是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连忙压低了声音,“想不到咱们老大这么厉害啊!”

“那是!也就咱们老大有这能耐了!听说另一位爷是自个跑上来说要娶咱们老大的,我看啊,老大最近是走桃花运呢!”

“嘿嘿。就是不知今晚老大要如何承受两个男人……嘿嘿!”

随着两人的离去。那些露骨的言语也逐渐远离苏园的听觉范围。苏园心中坏笑,若是他们知道今夜要与他们老大洞房的是一个女子,不知他们会有怎样的想象。

不过,听那两人的意思,怜今晚是要同时与另一个男子成婚?这可真是新鲜了,只听过男子同时娶两个夫人,还不曾听说过女子同时嫁给两个夫君的……苏园的眉心突然跳动了几下,她皱眉按了按眉心,这莫不是在提醒她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这样的预感没有多久便得到了证实。

是夜。

火红的灯笼之下,照映出的是人们被喜悦浸满的双颊。那一夜,千峰岭上一个常年­阴­霾之处泛了一夜的红光,偶尔还能听到一阵阵愉悦的欢笑声。千峰岭下桃木村的人那一整夜都无法入睡,只怕那些山贼连夜袭来。而沉浸在欢愉之中的山贼们只管庆贺,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还不肯停休。

在欢声笑语之中,苏园从一方走出来,在与她相反的另一方,一个同样一身红­色­喜服的人向着她走来。

苏园在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可当那人来到她面前用熟悉的语气唤着她的时候,她才知道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阿苏。”他唤她的时候像是一种满足的叹息,仿佛包含了天长地久,让苏园的心跳蓦然加速。

苏园从来没有发现,一个人穿红衣竟可以这般好看,那颜­色­好似与他融为一体,像一朵恣意盛开的火莲,在深夜中怒放他的完美,肆无忌惮地掩下了周围所有的光芒。

在唐少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人似乎都停止了呼吸,寨子里一时之间安静得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他的手轻轻抚上苏园的脸,目光中的柔和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视野中的两人均着红衣,虽然都是男子,可站在一起却奇异地让人感觉非常契合,此时此刻没有人愿意打破眼前这美好的一幕。

但即使其他人都不忍打扰唐少和苏园,有一个人却是无法看着这两人这样旁若无人地亲昵下去。

怜袖子底下的手缓缓握紧,目光渐冷,身上的气息也开始凌厉起来。

首先察觉到怜的变化的是苏园,几乎是在瞬间,她就在所有人的惊讶和唐少的措手不及之下扑到了唐少的身上,开口就大声喊道:“表哥!”

又是一阵寂静,片刻之后,除了怜所有的山贼都开始议论起来。

今日要和他们老大成婚的两个男子原来是表兄弟的关系!这是巧合还是……

议论声并没有持续很久,若是惹怒了怜,他们可不保证怜会因为今天是她大喜之日而网开一面,所有人都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发现她并没有什么不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苏园又继续喊道:“表哥,你怎么会在这儿?阿苏还以为你死了!”

唐少转头看了怜一眼,也配合着苏园说道:“昨日和你一起被抓来的那两位兄弟已经被放了回去,他们告诉我你要与寨主成婚。我在这世上仅有你一个亲人了,你的爹娘临走前曾嘱咐我要照顾你一辈子,如此我只能也留在此处才能兑现我的诺言。”

苏园目光微闪,抱住唐少腰部的手悄悄用力,掐得唐少忍不住皱眉瞪她。

“表哥……”苏园眼中逼出几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那模样真同见到久违的亲人一般。

怜看着两人,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手,走过去一手握住苏园的手,一手握住唐少的手,将他们两人拉开,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边。

“既然你们兄弟感情这样好,从今日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在这里,没有人会再将我们分开。”怜分别看了唐少和苏园一眼,眼中含笑,但看着唐少的时候却带有些冷意。

还未等苏园和唐少回应,底下的山贼们都欢呼了一声,紧接着便响起一片祝贺声,这婚礼总算是真正开始了。

一群山贼哪里办得什么正式的婚礼,怜也不过是换上一身红­色­的衣物,携同苏园和唐少从此端走到彼端,接受了一众山贼们的祝福和敬酒便罢。

“恭喜老大寻得良人,我们这儿都是粗人,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就以这杯酒敬老大,祝老大和两位爷……白头偕老,呃……子孙满堂!”一个早已喝得满脸通红的小个子山贼支支吾吾地憋出了两句吉祥话,惹得周围的人一片嬉笑。

“你小子平日里还敢自称是咱们寨子里最有学问的,这让你说两句好听的话都这样难啊!”

“一动真格就露馅了吧,老子就知道你压根没读过书!哈哈哈!”

“这小子就是爱吹牛皮,看吧,牛皮吹破了!”

被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落了一番,那小个子山贼的脸更是红到了脖子根上,和众人打闹成了一片。

怜似乎心情特别好,由始至终都是一脸的笑容,红光满面之下竟也让那道疤痕显得不那么难以入目,那些平日里在她面前连气都不敢出的山贼此时也能借着酒意和她说上两句。

苏园好酒,所以从这婚礼开始她便喝了不少,可惜这些酒喝起来于她不过白水一般清淡无味,她嗜酒但她更挑酒,她并不是一般酒鬼那般即使酒不好亦能喝个痛快的人,所以几轮下来她也没了兴致。

唐少也喝了不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苏园总觉得他在刻意将自己灌醉。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唐少就醉了,整个人倒在苏园的身上,差点没把她压倒在地。

苏园趁机向众人表示了歉意,在征得怜的同意之后扶着唐少离开。

还是怜的那间石屋,此时门前两根竹竿上挂着两个红灯笼,石屋窗上贴着两个大囍字。苏园扶着唐少回了屋,将他放到床上,无奈地看了他好一会之后便又离开了石屋。

今晚并非圆月,却不知为何这月­色­比圆月还要迷人几分。天清月朗,可惜这山寨子困于那层浓浓的紫雾当中,除去这头顶上的月­色­,也再无其他景观可赏。

她没想到唐少竟然会跑上千峰岭,还和她一起“娶”了怜,真是可笑又诡异。

第十章 洞房花烛夜

大红灯笼泛着喜气的光芒,投­射­出一圈圈如梦似幻的光影,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其中。

苏园伸手触摸那犹如实质的红幕,调皮地想象着那光芒会变成一颗颗红玉珠子跳跃在她的手心当中。

若是阿爹知道她竟和一个女子成了婚,会不会气得从地下跳出来啊?想象着那情景,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柔和的红光照映着她的脸庞,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映下一弯­阴­影,仿佛形成一层薄雾,遮去了她眼中的­色­彩。此时的她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美感,好像她随时都会融入画中,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苏园的胳膊,用力之大让苏园不禁皱眉,紧接着便是下意识的出手攻击,却意外地被挡了下来!

“我只身冒险上山贼窝救你,你就这般待我?”带有些醉意的暗哑声音,少了平日里的清冽如泉,却多了几分迷人的浓醇。

苏园抬头看着唐少,眼眸微微眯起。这家伙对于气息的掌控如今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她竟然没发现他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你还敢说!”她抓住唐少的衣领,对着他低声吼道:“你简直疯了!这里是你能来的吗?”

唐少被苏园一扯,加上有些醉意,脚下有些不稳,但很快便缓了过来,扣住她的腰,竟也丝毫不示弱,“你能来为何我不能来?就许你成婚,还不许我成婚了?”

苏园咬牙切齿,“你这白痴!这是闹着玩的吗?”

“你也知晓这不是闹着玩的吗?那你今日是真的打算同她成亲。然后在这儿当压寨夫婿?”

“我这是权宜之计!”

唐少的眼睛被醉意浸染出些微水光,在暗­色­中显出几分莹亮,仔细看还能从那晶莹中看到苏园倒映其中的脸庞,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倔强,眉宇间那抹英气一如初见时的飞扬。仿佛永远不会有犹豫,永远不会为谁停留……

“你是不是总想着,反正身后没有可担忧的,没有放不下的,你的命总是你自己的,所以你不曾考虑过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否危险,是否会让自己丢了命,是否会让某个人伤心难过?”

苏园听得一怔,他眉目间全是说不尽的忧虑,她明明想要平静地说出一句感激。但话到嘴边却成了埋怨,“那你又是否想过你贸然出现会打乱我的计划,会让我更加难以离开这里?”

唐少目光黯了黯,背着红光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终是叹息了一声,将她揽入怀中。“你知道我一向胆子不大。为了上这千峰岭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可你现在还这样跟我生气,你让我如何自处?”

苏园别扭地推了推唐少,却被他抱得更紧,鼻间全是他身上的幽香。

唐少的怀抱总是让她感觉到一种深刻的孤寂,让她忍不住想好好安抚他的心,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总是无法推开他。

“阿苏,你穿红衣真好看。”唐少在她耳边咕哝了一句,突然身子一歪。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苏园的身上。

“喂喂喂!你倒是站稳啊!”苏园急急忙忙地扶好他,好不容易才站稳。

唐少双手搭在苏园的肩膀上,看着她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本就长着一张祸害的脸,此时一身红衣为他增添了几分张扬不羁,连着让那笑颜也带着些邪魅。

苏园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就咽了一下,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的脸看,心想这妖孽果真是……妖孽!

毫不犹豫的,苏园抬手就一巴掌拍在唐少的脸上,那一瞬间仿佛世界都静止了,唐少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苏园的巴掌底下,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掌心处温热的吐息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扫过,一股怪异的感觉从脚底板开始往全身蔓延,痒痒的,让苏园浑身不舒服!她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在身侧使劲地擦了擦,这才让那怪异的感觉退去一些。

“你­干­什么……”唐少蹙眉,摸了摸被拍疼的额头,动作带着些孩子气。

苏园闷哼了两声,顺带瞪了他一眼之后才伸手扶住已经摇摇晃晃的唐少,“喝醉了就乖乖待着睡觉,出来乱跑什么?就爱给我添麻烦……”

又将唐少扶进了石屋,大概是醉的不轻,唐少一沾床就闭上双眼,像是睡了过去。

说回来,今晚可是他们和怜的“大婚”,这洞房花烛夜可是少不了的。怜与她成婚也许真的是因为寂寞,希望有个人陪伴,那唐少呢?

苏园一把捏住唐少的脸,“该不会就是为了你这张脸吧!”她心中有几分闷气,拿捏的力度也就重了些,唐少脸上生疼,咿呀着痛呼出声。

苏园冷哼一声放开他,却又忍不住为他揉了揉被捏痛的脸颊,可能是舒适了一些,唐少哼哼了两声又睡了过去。

“怜要是知道,今夜与她成亲的两个人,一个其实是女子,一个还是断袖,估计会被气晕过去……”苏园一边轻轻揉着唐少的脸颊,一边轻声嘟囔着,目光停留在墙上贴着的大红囍字,并没有注意到唐少皱起的眉头。

唐少此时简直恨不得将苏园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构造,难道他对她的所有关心和担忧都抵不过他随口的一句话?那一次之所以会对墨薇说自己是断袖根本就是为了拒绝她而说出来的一个借口,而且,连墨薇一个旁人都看得出他对她的不同,何以她自己从来不曾深入想过?

在她心里,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唐少心中叹息,抬手覆在脸颊上苏园的手背上,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眸深处是化不开的情意,­精­准地捕捉着苏园的目光。

苏园歪了歪脑袋,对于唐少的突然“醒过来”有些莫名,“你这人怎么说睡就睡,说醒就……啊!”话还未说完,就感觉手臂被人用力一拉,突然间天旋地转,原本躺在床上的唐少不知怎么的……成了在她头顶上方,而自己则躺在了铺就红­色­喜被的大红木床上!

唐少俯视着一身红衣的人儿,指尖情不自禁地划过苏园的脸颊。

燃烧的红烛落下一滴滴赤­色­泪珠,飘散出一阵阵特别的芬芳香气。火光跳跃间,在地上和墙上投­射­出旖旎的光影。此情此景,唐少都不禁要想象今夜是他们两人的婚礼,这儿是属于他们的喜房,红木床上的喜帘是只为他们两人而挂……

唐少的触碰让苏园感觉一阵颤栗,她总感觉今日的唐少和往常大不相同,平日里哪怕是她看他久一点都能让他脸红好一阵子,每一次他拥抱着她的时候总是面红耳赤,可现在的他不但没有难为情,眼中更是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她暂且将那理解为……情yu?

脑中闪过“情yu”一词的时候苏园只觉得好似有什么在脑中炸开,双手撑着床板就要起身,但还未来得及动作,双手双脚就被唐少禁锢住,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放开我!”苏园在唐少身下挣扎着,但是她不知道,唐少现在的内力与她相当,他的身体又因为曾经受过极致的折磨而变得比常人坚韧许多,连同力量也强出许多。从前是因为经脉被封,他怕在不经意间冲开经脉而不敢动用内力,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顾忌,虽然武功他无法和苏园比,可比力量的话,苏园是如何都比不过他的。

难得今晚蛊虫因为酒而沉睡过去,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即使是短暂的拥有他也不愿意放过,甚至在一瞬间他脑中闪过和苏园一同死去的念头……绝情绝情,只有人死了才能彻底绝情,只要他还活着,这个人就无时不刻存在他脑中刻在他心里,要如何绝情?

“唐少!你看清楚,我是苏园!你可是断袖!你若是真需要,我可以带你去找小倌,你别……唔……!”

看着苏园的嘴巴张张合合说着他不爱听的胡话,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封堵她的嘴巴,­唇­瓣厮磨,没有一点留情,带有些不甘心,还有些不舍得……

和上次一样,苏园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唇­上一片温热,方才那种麻麻痒痒的奇怪感觉又一次蔓延全身,心口处的跳动第一次让她感觉到害怕,那种失去控制的无力感汹涌而来,夺去了她所有的呼吸。

唐少将脑袋埋在她颈窝处,下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那里曾经留有一个深可见骨的齿印,大概在她第二次喝下他的血之后便消了吧,可那个痕迹却是刻在了他心尖上……

苏园睁大了双眼盯着绣满­精­美花纹的锦帐,心里就像那繁复的绣纹一样,既是明明白白绣成了花纹,却让人摸不着那绣线究竟从何而起。

正恍惚间,一阵凉风突然拂面而来,让苏园清醒了许多。

苏园猛地将自己的手从唐少的手中挣脱,作势要推他,口中随即大喊:“表哥!你起来啊,被子在那头!”

第十一章 墓洞

怜眯眼看着红木床上抱做一团的两人,一把将苏园从唐少身下拉出来。苏园的手腕在黑­色­金属的摩擦下立马现出一圈红印,皮都掉了一大块,疼得她龇牙咧嘴。

唐少回头看到苏园被扯疼的表情,还有她手腕上的红肿,脸立马就黑了。

怜冷冷地俯视着唐少,“你似乎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今夜虽然是我们三人的大婚,但在我心里,我真正的夫君只有阿苏一人,这喜房可是我和阿苏的喜房,你不过是一个附带的存在,难不成还妄想留在这里?”

“怜姑娘……”苏园刚要开口,就被怜柔声打断。

“还叫我怜姑娘?现在你我可是夫妻了,你应该唤我娘子。”她满目柔情地看着苏园,完全不似看着唐少时那样冰冷。

苏园­干­笑了两声才有些磕巴地开口道:“娘……子。”

原本拉着脸的唐少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翻身坐到床沿,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显然还没能止住笑意。

苏园脸一黑,瞪着唐少的目光分明在说:“现在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啊!”

唐少浑然未觉苏园的目光,依然笑得欢快。

怜看着唐少的目光愈加冰冷,她猛地出手掐住唐少的脖子,竟是轻而易举地就将体格比她高大许多的男子单手提了起来!

苏园手微抬,身子向前趋,却在一瞬间又收了回去。她缓缓握拳,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少满脸憋红的模样。

“若不是墨霜霜喜欢你。你以为我会浪费时间在你身上?你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待在这里,我要让墨霜霜看到她所钟情男人成为了我的夫君,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一颗棋子!”

又是墨霜霜!苏园厌恶地皱了皱眉,墨霜霜自己招人恨也就罢了,还总是连累别人也受罪,这是什么道理?

怜将门外两个守着的山贼叫进来,“将他带下去,就安排在柴屋中住下罢。”

那两人都为这情形感到疑惑,但他们是断断不敢开口询问其中始末的,两人一人一边将唐少架了就要出去,期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怜一眼。

唐少并没有反抗,只是在临出屋门的时候对着苏园说了一句:“容表哥提醒你一番。你爹娘曾嘱咐过。你小的时候身子弱。落下了病根,在你未满二十周岁之前若是与女子行了周公之礼,你的身子会承受不住。只怕是要折寿许多年,你且思量好了。”

苏园没想到唐少竟然还给她来这一手,顿时目瞪口呆,那两个山贼看向她的目光简直让她无地自容!虽然她并不是真正的男子,可此时她有一颗男儿的自尊心!

“唐少你个混蛋!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无能呢!”苏园怒吼着就要冲前去揪住唐少,哪知被怜紧紧抓住,根本没办法近着唐少的身边。

“赶紧带他出去!”怜皱眉对着那两个山贼说道,一边控制住张牙舞爪的苏园。

门帘掀开的时候,红­色­的光晕披洒在唐少的身上。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苏园好像看到了他嘴角微微掀起的弧度。美得让人晃神,但苏园此刻只感觉到挑衅、戏谑!

苏园知道唐少是在帮她,他这样一说她就不必为今晚的“洞房”伤脑筋,可是他当着那两个山贼的面这样说,明日一定整个山寨的人都知道她“无能”,那她这脸要往哪搁啊!

“阿苏,不打紧的,我愿意等到你二十周岁……”怜握住她的手,低着头有些害羞。

苏园胸口不断起伏,眼睛盯着门帘恨不能将其瞪穿,回头看到怜脸红的样子,又突然庆幸唐少那样说的结果。

原本以为这一夜就会这样平静地过去,却不料突然有人从外头急急忙忙地冲进屋中,在这样已经有些冷的夜晚里竟也满头大汗,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怜不悦地怒呵:“你不要命了!”

那山贼一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大饶命啊!实在是事情紧急,小的才会这样莽撞!”他气都不敢喘,赶紧道出了他如此着急的原因,“那墓洞里的人醒了,发了疯似的,见人就打,我们已经有很多兄弟受伤了,冥大人也快撑不住了!”

“醒了?”怜喃喃道:“这次倒是醒得快。”

“下去吧,我随后就到。”怜对那个山贼道。

进来通报的山贼得到回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石屋,狼狈不堪。

怜转身看向苏园,笑了笑,“发生了点事,我需要去处理一番,你先休息,晚点我就回来。”

苏园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一脸的担心,“我跟你一起去吧,听那兄弟说的,好像很危险,我担心你。”

怜目光渐柔,对于苏园的关心很是受用,“既然你我已经成亲,日后还要一起度过漫长的时日,有些事让你知道也是必然的,你便随我来吧。”

千峰岭以山峰众多为特点,千风寨也就是怜的山寨就建于千峰岭最高的一座山峰顶上,若是没有那层紫雾挡去了视线,在这样的高处真正是能体会一把一览众山小的壮阔胸怀。

而外人并不知晓的是,在千峰岭上有一个墓洞。墓洞位于千风寨旁边的一座小山峰,从千风寨到墓洞有一条人造的吊桥,若是从其他路途到达墓洞,道路崎岖陡峭,寻常人轻易不敢攀爬。

走在吊桥上,脚下云雾翻腾,让人有几分身处仙境的错觉,但是仔细透过云层往下看便是万丈深渊。苏园夜视能力极强,此时脚下的景观是尽收眼底,纵然她曾多次徘徊生死边缘,但此时站在这天堂地狱的边缘也不禁心惊胆颤。

越过吊桥便是墓洞所在的山峰。与千风寨所在的山峰不同,此处荒芜得只剩下枯木碎石,就连土地的颜­色­的都要黯淡几分。寥寥无几的老树树杈上停留着一两只浑身乌黑看不出什么类别的禽鸟,乌溜溜的眼珠子盯住吊桥的方向,一听到脚步声便呜咽一声扑腾着翅膀飞远,许久还能听到传回来的奇怪鸟啼声。

苏园一踏上山峰便觉得周围一阵阵­阴­冷的风吹过,好像有人在她耳边哀怨地歌唱,吹得她浑身不舒服,隐约中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直皱眉头。

“这儿,就是千峰岭最大的秘密。”伴随着那­阴­冷的风飘来的是怜动听得让苏园毛骨悚然的声音。

此时的怜看起来比她之前所见的模样还要可怕狰狞,在此地尤其­阴­森的气氛底下居然还露出几分兴奋,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就连苏园这样的“大魔头”看了都不禁拍了拍了小心肝,若是寻常百姓看了,大概会以为是厉鬼索命来了。

“啊!!!”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惨厉的尖叫,像是从头顶上空传来,又像是从地底下钻出,在这空旷的山峰顶上环绕。

苏园环顾四周,却什么人也没看到,难不成方才是她错觉?

“怜,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苏园问道。

怜冷冷一笑,“不过是一个疯女人罢了,等会便能看见她。”说罢便继续往前走去。

苏园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跟上去。在来这里之前,那山贼前来通报的时候提到了冥虺,那家伙原来一直躲在这边。不知道冥虺那毒人究竟是何身份,还有这个千风寨也是处处透着诡异,而怜说,此处正是千峰岭最大的秘密,说不定这秘密正是与八大氏族有关,就为此,她也有必要去看一看。

越往前走,那种森冷的感觉越是瘆人,苏园总有种错觉,好像四周有许多双眼睛在跟随着他们移动,可望过去除了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什么都没有,让人心里直发毛,这种感觉一直到他们到达一个洞口处的时候才渐渐消失,奇怪得很……

“滚!都给本宫滚!滚!”又是方才那一个声音,凄厉痛苦,仅仅是听着便能想象那人此时癫狂的模样。

“记住,不要离开我身边三步远。”怜回头看着苏园,认真地叮嘱着。

苏园利落地点了点头,里面那人虽然好像有些疯癫,但是就凭那足以在这山峰之上回绕的声音,对其内力的深厚也可知一二。

一走进墓洞,苏园就感觉呼吸都困难了几分,脑中时不时嗡嗡作响,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加上那凄厉的惨呼声总是回绕不绝,更是让苏园几次都几乎要掉头返回。

墓洞中比想象中的要明亮一些,原来是墙上嵌有好些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几次看到都让苏园瞪大了双眼,这不是她贪财,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些个山贼竟会将这些如此宝贵的东西拿来用于墓洞的照明。

也不知走了多久,苏园和怜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间看上去像是墓室的石室,石门朝里打开,往里看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就在苏园怀疑是不是走错地方的时候,一双圆睁的黑眸从里往外赫然看向她,在那一瞬间苏园好像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一抹骇人的艳红,血淋淋地撕开了那一口黑洞……

第十二章 换心

苏园怔在了原地,背脊发寒,那双眼睛里包含着太多情绪,压得人几乎无法喘气。昏暗中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能看到那双过分晶亮的眼眸,还有那身即使在黑暗中也依旧刺眼的红衣。

“你终于来了。”红衣女子蹒跚着走近,狠戾的目光紧紧锁定怜,“让你的走狗都滚!没用的东西!”

怜丝毫不受红衣女子情绪的影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都痛了几十年了,你还不能习惯?”

“啪!”红衣女子突然一巴掌甩向怜,又重又狠,仿佛想要将她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这一掌上面。

苏园惊讶地看着怜缓缓抹去嘴角的血迹,竟然完全没有因为红衣女子这一掌而发火。怜是那种看上去就戾气很重的人,如果不是实力过硬,根本没有人敢招惹她。可她此时的平静一点也不像是她该表现出来的,这难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以为本宫养着你们是做什么的?如果没有本宫,你们穆氏一族早就消失了!可你们却连这么一点事情都做不好!五十年了!这五十年来本宫派人四处寻了女童来,可你们却始终找不到能让本宫舒心的法子,本宫养着你们做什么!”红衣女子厉声指责,不难想象此时她的面容是怎样的扭曲。

苏园一直仔细听着她的话,听到她说起穆氏,淡淡地看了黑暗中的怜一眼,她果真是穆氏的后人。

怜甜甜地一笑。“公主可别忘了,当年你所提出的要求是活得久,可没说活得舒心。”

“贱人!”红衣女子听得怜的笑声更是怒火中烧,反手又要扇怜的脸。被怜挡了下来,手腕反被怜紧握。

怜不改她的甜美嗓音,说着冷嘲热讽的话,“华英公主这些年来除了长年纪,这脾气也是长了不少啊。听爷爷那一辈的长辈们说,公主当年可是众所周知的温柔美人,可如今瞧瞧,终究是被岁月磨去了光华,即使外表看起来再年轻,这内里却是早就开始腐朽了。”

华英?苏园差点惊呼出声。这红衣女子原来是华英。那个落星阁阁主。也是华氏的人!她怎么会在这里?怜说的那些话又是何意?听起来,似乎这些年来华氏与穆氏一直在保持着某种合作的关系……

“你再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华英被怜彻底激怒。扬着手作势要对她动手。

这时,另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步伐一重一轻,感觉像是腿脚不方便。

“怜使者,冥虺无能,如此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在您大喜之夜劳您大驾……”黑暗中传来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凭着身形隐约能看出是那个紫衣毒人。

“废物!”不等冥虺走近,华英衣袖一扫,一股内力就将冥虺扫落在地。

冥虺大约是本就受了重伤。现在又受了一击,能听到他猛咳着吐血的声音。

“十个心,却没有一个能为本宫所用?分明是你这废物办事不力!我要你狗命!”华英一击得手还不解恨,竟是要下狠手。

怜及时出手制止她,沉声道:“你若是杀了他,日后可就再无人为你施行换心之术,那么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出半年就能要你的命!”

华英猛然回头看向怜,眼中的怒火不曾减退,却也没有再对冥虺下手。

女童……不老……换心之术……十个心……五十年……华英!

苏园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一些串起来该是个多么可怕的真相!华英这五十年来为了能够一直保持不老的容颜,为了延续生命,竟然四处寻来女童,夺取他们的心,换为己有!

难怪此地四处透着不寻常的­阴­森,五十年来该有多少条幼小的生命被他们所害?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定是那些可怜的孩子,在哭诉他们的悲惨命运……

苏园紧紧握住双拳,克制着内心涌动的愤怒。她第一次有这样强烈想要杀死一个人的感觉,这些人做出这样的事来,究竟是有多丧心病狂!

“怎么还有一人?是谁?”苏园的气息波动让华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手伸过去就要抓住她,苏园稍一侧身就避开了她的手。

怜将苏园往自己身后拉,避免她与华英正面对上。

“公主不是一向不理会闲杂人等,怎么今日还管上了?”

华英扶住胸口深吸了几口气才冷笑道:“怎么,怜使者竟也会有要护着的人?本宫真是好奇啊,到底是何人,竟然能得到如此殊荣。”她的目光像毒蛇般盘踞在苏园的身上,像是随时准备狠狠地咬上她的脖子!

苏园冷冷地回望华英的目光,“华英公主还是保住身子要紧,这样拖累的身子,即使是有千般能耐也难以施展啊。”

华英不怒反笑,“好哇,你们这都是来嘲笑的本宫的吗?本宫活了近百年,还没有人敢这样藐视我华英,藐视我华氏!”她的身边突然旋起风来,衣服翩飞发出声响,“今日我就将你们都送下地狱,让你们尝尝惹怒我华英的后果!”

墓洞中本就空气稀薄,被华英这样一弄,几乎连呼吸都无法进行,苏园在怜的帮助下抵挡着华英施加的压迫感,冥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本就离华英不远,此时受的影响最大,吐血连连,内脏都被震得生疼,咽喉也仿佛被狠狠掐住一般无法呜咽。

“走!!”怜拉着苏园的手往回退,两人此时真正是脚下生风,生怕走慢一步就会被华英的内力生生震死。

怜虽然和兰洵的实力相当,但是在华英的面前,她还是不够看的。华英活了近百年,其武功内力所达到的高度是他们现今不可能达到的,留下来和她硬碰硬就等于­鸡­蛋碰石头。

“华英,你若是真将我们杀了,你的死期也不远了!想想你的家族,想想你的野心,想想你这百年来所放弃的一切!”怜一边拉着苏园往墓洞外跑,一边不忘对身后的华英喊着,希望借此让华英冷静下来。

苏园一边跑一边甩了甩脑袋,方才她差点情绪失控。实在是诡异,刚才那种突然的愤怒感就像是魔魇一样狠狠地抓住她的心,竟是想要由此来控制她的情绪!她虽然震惊于华英长寿的真相,但是她清楚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什么都不能做,否则只是白搭一条命而已。可是刚刚她却主动惹怒了华英,这根本不是她真心想要做的事情!

这个墓洞实在是怪异,难不成真是那些被害的孩子心有不甘,­阴­魂不散,停留在此处迷惑人心?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苏园又不禁打了个冷颤,脚下的速度更是到了极致,此时此刻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墓洞。

“呃!”突然,身后传来了华英的闷哼声,夹杂着痛苦的急促呼吸,追赶的脚步声也渐渐离得越来越远。

怜和苏园几乎同时停下脚步,谨慎地回身看向华英。

在壁上夜明珠的照明下,华英一身红衣的姿态尽收眼底,她伏在地上,扶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气。

苏园眯眼看着她,她的发已不像初见时那样乌黑,而是夹杂着银丝,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这不过半月的时间,竟有这样大的转变,可见她被那疼痛折磨得不小。

“救,救我……”华英向着怜伸出手,奄奄一息地请求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恐惧。

有些人活得越长久,越是害怕死亡,华英正是这样的人,因为她还有未完的野心,身上还背负着一整个家族。这样的人,若是就这般死了她定是万般不甘,所以她才想尽办法让自己活得更长久,所以才有了这样残忍的法子,残害了无数的幼小生命,只为成全她的野心,成全那所谓的大业。

“早知如此,又何必跟自己的命过不去?”怜缓缓走向她,在确定她并不是装作痛苦之后,才一把将她抓起来,丝毫没有顾及她此时的痛苦。

“你这般待她,就不怕她事后再找你的晦气?”苏园问道。

“找我晦气?”怜低头看了华英一眼,“她还要靠我活命,若是没有我,她如何能在这里施行换心之术,如何能够活到现在?”

苏园目光沉沉,心头也同样沉沉的。她自小就没有过多的同情心,强者为尊是阿爹从小对她的教导,只有变强才有资格泛滥自己的同情心,否则最终自己可能也会变成被同情的那一个。所以她清楚此时应该做的就是保持沉默,让自己置身事外,只因为对手比自己强太多,不是她所能匹敌。

可是内心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反抗,在告诉她应该做些什么,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继续发生。

苏园扶额苦笑,她一直相信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人本­性­都是善良的,但是人在遇到比自己更加穷凶恶极的存在时,心中就可能会迸发出莫名的正义感,从而认为自己变得善良。但其实,不过是良心作祟罢了。

ps:

文中所提的“换心之术”能够使人不老长寿,这是小说剧情所需,并非真实,大家千万不要盲目以为是真的……

第十三章 可安康?

“云桦,云桦……嗯……”屋中传来的女子娇喘呻吟让经过屋外的下人们都面红耳赤,纷纷低下脑袋离去。

这青光大白天的,能够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还理直气壮的也就只有墨家那位二姑娘。

墨霜霜一双雪白的玉腿紧紧环绕在云桦的腰上,双手紧紧抓在他的肩头,嘴里时不时吐出些让身上人更加卖力的满足叹息,面­色­潮红,凤眼迷离,樱­唇­微张,足以让所有男子为之疯狂。

一番云雨过后,墨霜霜躺在云桦的怀里,闭眼享受着这久违的美妙。自从被困在那地下牢笼之后,她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见到云桦。前几天云桦突然来墨家求见她一面,不知为何墨兴竟然同意了,她也就借此机会,骗那老家伙说自己想念云桦,只要能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她可以不离开墨家。

虽然从牢笼中出来了,但是墨兴派人守着这苑子,如今她除了这苑子附近,哪儿也去不得。其实她如果要离开,这墨家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拦她,但是师父……

一想到师父竟然让自己留在墨家讨好那墨兴,墨霜霜就一阵气恼。她猛地推开云桦,锦被从她光滑的后背滑落,现出一片春光。

“怎么了?”云桦轻抚她的脸颊,却被她反手挥开。

“这些时日我实在是憋屈够了,我一定要想办法摆脱师父的控制!”墨霜霜握拳捶在床上,眼中全是不甘。

云桦握住她捏得发白的拳头,柔声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但我们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同殿主对抗,不能轻举妄动。”

墨霜霜冷哼。“这段时间我一定要找机会将睡狮令拿到手,然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墨兴对我们防备甚深,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墨霜霜­唇­角勾起,“我当然不会从他下手,墨兴对八大氏族的事情了解不少。他很有可能知道幽谷真正的背景。而且他又是一家之主,有些事情他衡量起来还要顾及到家族的存亡。可墨轩就不同,墨轩一直对我这个妹妹心怀愧疚,要他帮一点忙他定不会推脱!”

云桦将墨霜霜重新拥入怀里,手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的敏感处,“我会帮你。”

墨霜霜目光一沉,比之前更加用力地推开了云桦,“云桦。我留你在身边是因为什么你很清楚,但是你记住,别妄想用控制我欲望的方法来控制我,你做不到,我也不会允许你做到。你可以耍一些小手段,但是,适可而止。”

云桦脸­色­一白,连忙说道:“霜霜。我不是想要控制你,我……”

“好了,别说了。”墨霜霜捏了捏额角。有些头疼的样子。

“头又疼了?”云桦扶住她的肩膀。

墨霜霜不耐地推开她,裹上外衣走到梳妆台边,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颗朱­色­药丸吞下,好一会才舒展了眉头。

她刚开始习魔琴祭的时候也是这样,每日总是要头疼上好几回,有时候疼得她感觉脑袋像裂开一般。多次让她生不如死。师父得知她的情况,给了她这种朱­色­的药丸,每次头疼只要吃下就能缓解。后来,这种头疼的状况随着她内力的增进渐渐消失,原本已经有两年不曾再痛过,可这些天又突然痛了起来。

其实在那天怜打伤她之后,她就已经发现不对劲。怜打伤她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流失了一些,而且再没有恢复过……

自从她成为幽谷的圣女,这几年来她几乎就没有受过伤,所以这样的情况之前根本没有过。

难道是因为那把琴?

墨霜霜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她现在用的那把琴是师父给她的,师父说过,魔琴祭要大成必须有那把琴作为辅助,当时她一心想要变强,根本没有深思这其中的真实与否。

怜说,师父只是利用她,那到底是怎么利用她了?问题会不会在那把琴的身上?

“云桦,差人将我的琴拿来。”墨霜霜沉声说道。

她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少被“安置”在柴屋中度过了一晚,那滋味比起之前在医馆里那间破门烂窗的房间里挨冻的滋味更不好受,好在他有内力护体,怎么也不至于受寒发热。

这一天从他走出柴屋开始,寨中人看他的目光就都有些怪怪的。他知晓这是怎么回事,在新婚之夜被赶出新房,独自一人在柴屋中度过了一夜,这分明就是他不受怜的待见。在这山寨中怜是老大,怜就是一切的规矩,如果他能得到怜的欢心,那么这寨中的人自然也对他恭敬几分。可照现在看来,他要在这寨中立足也是不易。

但苏园的境况恐怕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经过他昨夜那样一闹,整个山寨中的人都在偷偷议论着苏园“无能”之事。他的原话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现在整个山寨中相互传说的版本是,苏园因为爱上了一个城中的富家女,可人家看不上她,她又一直缠着人家不放,最后被人家打出了家门不止,还不小心伤到了子孙根,这是……彻底没法子了。

唐少听到那些山贼们的议论,刚喝进口的粥差点没给喷出来。昨晚苏园就已经那样生气了,这些话要是被她听了,指不定要揍他一番才解气!

“喂,你喝完了没有,喝完了就赶紧出去,别在这碍手碍脚,要是误了老大的用饭,看我怎么收拾你!”担任寨中厨子的山贼举着手中的菜刀对唐少比划了两下威胁道。

唐少放下手中的瓷碗,不发一声地离开了厨房。

也不知昨夜苏园和那个姑娘怎么样了,难不成真的同床共枕了?

“听说了吗,昨夜老大和苏爷一起去了墓洞!”

“是吗?看来这位苏爷是真的很受咱们老大喜爱啊,连墓洞都带他去了!”

“是啊,看来日后要好好讨好那位爷了,这样我们在老大底下的日子也好过些。”

“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在别人面前说了可指不定会去告你一状,说你诬蔑老大亏待我们,那你就死定了!”

“是是是,兄弟你可提醒我了,看我这张嘴,乱说话!”

“嘿嘿,走吧,趁老大还没回来,咱们再去喝两杯!”

“好咧,走!”

昨夜苏园和那姑娘出去了?唐少琢磨着苏园是躲过了洞房一事,就是不知道那墓洞是什么地方,难不成这千峰岭上还埋葬了谁?

正想着,那边苏园和怜已经回到了山寨。

唐少见到苏园的时候,她正满目温柔地看着怜同她说话,两人看起来倒真有几分新婚的感觉。但唐少敏锐地感觉到了苏园的不正常,往常她要做出任何表情都是一副轻松自然的做派,可现在的她看起来却显出几分僵硬,还有那只一直紧握在身侧的手……她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阿苏,我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怜轻轻依偎在苏园怀里,本是一幕美好的画面,由她来做却显得无比怪异。

苏园抬手抚了抚她的背,在她耳边轻语,“你一夜未睡,先回去梳洗一番然后休息一会,不要累坏了身子,我也去梳洗一下。”

“好,都听你的。”怜轻柔地离开苏园的怀抱,抬头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才转身离去。

这一幕不仅被唐少看在眼里,许多寨中的山贼也都看在眼里,除了唐少,所有人都纷纷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这位爷日后在寨中的地位可是仅在怜之下了,可得好好巴结巴结。

待怜走远了之后,苏园才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一处没人的石屋后面,扶着石屋的外壁,深呼吸了好几下,紧握成拳的那一只手始终没有放开,手臂微微颤抖着。

唐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苏园一怔,反手就要一掌劈过去,看清是唐少后又赶紧收了回来。

“是你啊……”

唐少此时近看才发现苏园一脸的苍白,眉头紧锁,正要问些什么的时候,苏园却突然推开他,弯腰吐了起来!

“阿苏!”唐少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

苏园昨夜除了喝酒本就没吃下什么,眼下是想吐都吐不出东西,一口气梗在咽喉处难受得很,­干­呕了好一会才终于好受一些。

“好些了吗?”唐少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担心地问道。

苏园只是愣愣地盯着前方,不停地深呼吸,一会又皱起了眉头。

“唐少,你说这些年来华氏掌管这片天地,百姓可过得安康?”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唐少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道:“华氏三代国君均有治国之才,这几十年来百姓过得比从前要好许多,只是这几年似乎许多地方都闹瘟疫闹荒灾,而朝廷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处理妥当,百姓难免多了些怨言……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苏园沉默许久,才叹息道:“五十年前华氏夺得这天下,所有人都以为是苦日子到头了,可谁又会想到,那才是痛苦的真正开始……”

第十四章 营救

华英因为疼痛而晕死过去之后,怜带着她和苏园一起回到了墓室。冥虺身受重伤,但还不至于致命,在怜的帮助下运功疗伤也总算能够勉强站起来。

在黑暗中苏园看不清那墓室中的情形,但能闻到一股很浓的腥臭,越往里面走那味道越是浓郁。

怜找来了火折子,将墓室里的火把点亮……而当光明充斥那黑暗的空间时,苏园看到了噩梦一般的画面。

墓室里的腥臭不是从别的什么东西传来,正是地上那一具具瘦小的尸体……睁大着双眼的,长大着嘴巴的,脸­色­青黑的,还有些显得红润的……但所有的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心口处,是空的……

而那原本应该跳动在他们胸腔处的温热,正一个个被放在黑­色­的盒子里,用什么东西浸泡着,有几个甚至还微微跳动,显示着微弱的生命力。

苏园当时便差点吐出来,她不是害怕,她也杀过不少人,死人她早就见惯了,可是这些都是小孩子,有些看上去还不到五岁,那样脆弱的生命,怎么就有人下得了手,而且还是这样残忍的手段……

怜告诉她,华英多年来一直靠着这些幼小的生命维持着自己的­性­命,有了鲜活的心脏,再加以冥虺的蛊毒控制,让她能够更快地修得深厚的内力,甚至能让她的容貌保持在最美好的年华。可每逢月圆之夜蛊毒发作,她便会被内力反噬所苦,而在几十年一遇的双月之夜,她的内力反噬则会达到顶点。

能够延续生命的秘法其实并不是没有,只是为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住华英,所以才采用这样的方法。每一年,华英都必须要更换新的心脏,而每一次总是要经过多次尝试才能找到可以为她所用的心脏,五十年来。大概连他们都记不得到底有多少孩子的命因此葬送。

现在横躺在地上的尸体就有十多具,说起来,应该感到不可思议,感到愤怒才对,可当看到怜和冥虺若无其事的模样。苏园最后竟然也能做到一脸平静。

怜就在那里和她说起了八大氏族的事情。所说的和她在墨兴书房密道中看到的大同小异,只是怜透露了一个墨兴也不知道的事情,幽谷原来是穆氏一直以来隐居的地方。而让苏园更在意的是。华氏和穆氏果真多年来一直有合作,可这个合作不是为了让他们回到隐界,回归故乡,而是为了将整个放逐之地成为战场!

原来不止是月氏要逼放逐之地走向绝境,就连华氏和穆氏,这两个这片土地存在了两千年的氏族,他们同样要放弃这片天地,要放弃那些无辜的百姓。

凭什么呢?月氏,傅氏。华氏,穆氏……他们到底凭什么呢?这偌大一片天地,千千万万条生命,怎么就能任由他们­操­控呢?

“阿苏,冷静一点……”耳边是唐少温柔的嗓音,轻轻安抚着她的不安。可她依旧觉得浑身发凉。

转身投入唐少的怀抱,苏园第一次主动紧紧地抱着他,身子微微颤抖着。

“你手心怎么突然这么冷?病了?”唐少揉了揉她的掌心,感觉一阵冰冷,还在不停地冒冷汗。可帮她把了脉又把不出什么问题来。

“我从前总认为自己够强,可我现在突然好害怕……原来我以前能够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是因为我知道的不够多,我对这个世间的一切了解的不够多……如果能够一辈子只待在战天教,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那么强,一直不用害怕?”她紧紧揪住唐少的衣服,眼睛睁大,定定地看着他的胸口,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唐少惊讶于她的失常,愣愣地看着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知该如何动作。苏园不像一般女子,即使是受了能要她命的伤,她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可现在她竟然说害怕,这在唐少的认知里是不可思议的。

“兰洵说过,如果我想逃离一切,他可以带我离开,我……”

听到苏园竟然有了跟着那个男子躲开一切的想法,唐少心里一紧,双臂紧紧环住她,眉头拢起,“阿苏,清醒一点,我认识的阿苏不会逃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够强可以努力变强,有恐惧并不一定是坏事,懂得害怕才懂得进退,不是吗?”

苏园将脸埋进唐少的胸口,沉默着不说话,心里一片­阴­霾,即使唐少这样说,她的心情一时也没办法变得明朗。

唐少满心都想着苏园的事情,全然忘了绝情蛊的事情,而当那刺骨的疼痛袭来时,他只是更紧地抱紧苏园,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苏园感觉到唐少的用力,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抱,但怎么也无法推开他,而且,不知为何,心口的位置好像突然有些疼,让她有些无力。

“唐少,放开我,我没办法呼吸……”苏园重重地喘着气,脸­色­变得比方才更加苍白。

唐少连忙放开苏园,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后退,都捂着自己的心口一脸的痛苦。

苏园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她身体好得很,平时根本没有病痛,怎么突然……唐少也是,这突然是怎么了?好像上次在墨家,他也试过这样,自从他体内多出来的内力转移到她的身上之后,他就变得有些怪怪的,难道是因为这样让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唐少,你老实告诉我,我被公孙敏抓起来那天,兰洵究竟用的什么方法将你体内的内力转移到我身上?那是不是会害到你的身体?”苏园感觉到的疼痛并没有唐少那样强烈,所以她还能够进行思考。

可唐少此时已经痛得脑中一片空白,他根本听不到苏园讲了什么,只是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额上的冷汗以流水状的形态流下来,目光近乎涣散。

苏园看得吓了一跳,赶紧将唐少扶着坐下,以掌心对着他的后背,将内力输进唐少的体内,可奇怪的是,她输进去多少,唐少体内的内力又等量的跑回她体内……

苏园收回掌心,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怎么会这样?”

唐少突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竹青­色­的衣服上染了一大片的鲜红,把苏园又吓回了神。

“你……”苏园看着唐少青白的脸­色­,心中一阵抽痛。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措感,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她的掌控范围,怎么会这样?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头上,温柔地拍了拍,“我没事,别哭。”

苏园怔了怔,抬手在脸上一抹,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是泪水……她都快忘了落泪是什么感觉,怎么今天会这样失控?

唐少重新抱着她,声音沙哑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不管怎样,你需要休息。”

“可是你……”

“放心,我不会死,不过是之前身体承受了那么多内力的冲击,落下了些问题,等过些日子就会好,你不用担心。”

“……好。”不管唐少现在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相信。忽然之间才发现,她竟然这么依赖唐少的存在,明明是个弱得不得了的家伙,可是却总是莫名地让她安心……

耿宏和武浩洋,也就是那位刀客,两人被放下千峰岭之后并未就此离开,而是又一次前往千峰岭,打算将苏园和唐少救出来,墨薇也跟着两人上了千峰岭。

千风寨的位置并不难找,但难就难在如何悄悄地潜进去,先不说千风寨被一层奇怪的紫雾包围着,重要的是其四周到处有山贼进行巡逻,防卫很是严密。

“武兄弟,你看这怎么办?若是硬闯,只怕又会引来那毒人和那个可怕的女人。”耿宏一想到那天见到怜的情形,不禁又打了个激灵,实在是再没见过比她长得更可怕的女人。

武浩洋从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小瓷瓶中倒出三颗约有指甲盖大小的丹药,分别递给耿宏和墨薇一颗,“先把这个服下,这药能解百毒,服下后就不用怕那毒雾的影响。”说完自己先吞下。

耿宏看了看那药丸又盯着武浩洋看了好一会,才幽幽地说道:“这世上只有幽谷才拿得出能解百毒的药物,那天那个可怕的女人说武兄弟身份不凡,还有那个毒人说的一番奇怪的话……看来武兄弟果然不是我等平凡之辈啊。”

武浩洋对于他的话并没有回应,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又专注地盯着山寨的方向,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潜入山寨的机会。

耿宏见他不理会自己也不恼,只嘿嘿笑了两声就将那药丸吞了下去。墨薇见他们两人都吃了,自己才放心地将药丸吞下。

武浩洋斜眼瞥了墨薇一眼,墨薇没有发现,却被耿宏看了去。耿宏又是嘿嘿一笑,只是这笑声带有些调侃的意味,手肘还顶了武浩洋一下,换来武浩洋冷冷的瞪视。

第十五章 深藏不露的刀客

耿宏三人一直躲在山寨外的一处巨石后头,小心翼翼的不被发现。他们挑了一个防范最薄弱的地方守着,附近只有两个山贼在篱墙底下来回走动。两个山贼虽然一直不停地巡逻,但因为这周围并没有进入山寨的通道,平时连寨子里的人都很少经过这里,所以看得出来他们警惕­性­不高。

就在耿宏几乎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身旁一道身影划过,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睁大双眼看向那道身影,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墨薇还算比较镇定,但也同样惊讶。

武浩洋抓住了两个山贼停下来闲聊的那一点时间将两人打晕,动作如行云流水,那两个山贼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武浩洋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发现之后才对着耿宏和墨薇点了点头,“过来。”自己率先走向那层紫雾。

耿宏和墨薇见武浩洋越过紫雾之后并无异样,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才默默地走过去。

武浩洋招呼两人跟上他的步伐,站在那高高的篱墙底下,面容严肃道:“这儿除了山就是树,倘若我们被发现了,大概就只剩下跳崖一条路可走,所以进到里面千万不要声张,若是真被人发现,能悄悄地解决掉就将对方放倒,若是对方人太多,就不要反抗。”尔后他又补充一句道:“我会救你们。”

耿宏听得啧啧声道:“兄弟,不是我小看你。就凭你背上这两把过气的武器,你怎么就那么自信能突出重围将我俩救下?你可别忘了当时我们可是一起被抓来的,如果你真那么厉害,那时候怎么不见你逃过那毒人的暗算?”

武浩洋听得眉头一跳,冷冷地瞪了耿宏一眼。若当时不是他这草包脑子自己凑上去给了那毒人机会,他们又怎会失了先机?

懒得理会耿宏的调侃,武浩洋抽出身后的直刀,目光一凛。“退后。”

耿宏眼睛一瞪,不敢置信,“你该不会是要用这两把破刀劈开这篱墙吧?喂,这篱墙所用的木头可比我这身形还粗上几分,你这打算砍到什么时候啊?”

武浩洋回头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他将手中的刀举起来,双眼缓缓闭上。只在瞬间,他的身边就开始旋起一阵风。在那一刻,仿佛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没有山风拂过的呼啸声。没有树叶飘零的­骚­动。只有刀身反­射­的光影刺入眼眸,惊起一阵心悸。

“小心!”耿宏低呼一声,拉着墨薇猛地往后退了十步有余,待停下的时候,只觉手心后背全是冷汗。

刚刚那是什么?那种静如止水,让人心中丝毫生不出抵抗之力的感觉是什么?

“啊!”听到墨薇惊讶地喊了一声。耿宏才回过神来,看向武浩洋的方向,这次是真的惊得没话说。

那篱墙,竟然真的被他劈出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口子来!就刚刚那样无声无息的两下子?

武浩洋将刀又重新收回去,淡淡地说道:“走吧。”说完就自己先跨了进去。那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没有作为入侵者的自觉。

耿宏猛吞了一口唾沫,接着就蹦跶着他那滚圆的身子。追着武浩洋说道:“大侠!先前是小子我有眼无珠,还以为您只是一个自恃过高的小子,想不到您是深藏不露啊!”

“过奖。”武浩洋只挑眉瞥了他一眼,就看向还在篱墙外头的墨薇,“还不进来?”

墨薇回过神来,这才收起惊讶的表情,赶紧进了篱墙。

武浩洋将那劈出来的“门”又重新安好,转身朝着山寨里走去。耿宏又回头看了看那“门”,若是不将那块被劈下来的篱墙拿开,真是一点看不出这篱墙有这样一个口子!好厉害的刀法,这个奇怪的刀客还真是深不可测……

就如武浩洋所料,这个位置的篱墙是最厚的,但相对的人员防卫也就薄弱了些。此处四处环山,又有这样一层毒雾笼罩,那些山贼定是认为不会有人从这个方位袭击,就是谁也料不到,会有人直接将那厚重的篱墙劈开。

进入篱墙后首先看到的是错落有致的石屋,虽然其外观都非常简陋,但用以遮风避雨都是绝佳。

正在这时,几个山贼手中分别拿着一些粮食经过,武浩洋三人躲在一处石屋后面,等着他们过去。

隐约间能听到那几个山贼正在谈论着什么,偶尔还爆出一两声大笑。

武浩洋三人屏息听着,能听到他们提到了什么成亲,两位爷,争宠什么的。

“这……莫不是苏小兄弟和那漂亮得像娘们的似的小白脸被抓去当压寨夫婿了?”待那几人走远了之后,耿宏压低着声音说道,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声音中分明有些幸灾乐祸。

墨薇默默地瞪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武浩洋更是没有闲暇理会他。

“我们分开找,我和墨姑娘一路,耿兄弟一路,找到他们之后就将人带到这里来,半个时辰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人都到这里会合。”

墨薇一听武浩洋这安排,皱了皱眉说道,“我自己也可以一路,这样找比较快。”

武浩洋环胸看着她,“你一个姑娘只身在山贼窝中闯,如果那些山贼发现了,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是什么?估计等不到我去救你,你就已经……”

“我知道了!”墨薇低下头说道,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武浩洋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整个耳根都红了。

武浩洋一怔,不再说什么,看了墨薇一眼后就先一步离去,墨薇也紧随其后。耿宏在两人背后偷偷笑了一小会之后也赶紧开始了自己的任务。

唐少将苏园紧紧圈在怀中,看着她静静沉睡的样子,心中一片宁静。她不想回去怜的屋中,她不想见到怜……

昨夜,他们在那墓洞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吧,不然她怎么会突然呕吐,还说出害怕的话来。是怜让她知道了什么吗?苏园是魔教的人,他知道她定是杀过不少人,甚至可能做过什么让人不耻的事情,她接触过的黑暗绝对不少,那到底是多可怕的事情,才能够将她击溃?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突然传来的质问声让唐少一怔,抱着苏园的手稍稍用力……

第十六章 杀父仇人

唐少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一个高大的络腮胡子大汉,红­色­的脸膛显得非常血气方刚。

是那天在饭馆里的那个大汉,耿宏!

“耿大侠!你怎么在这里?”唐少明明听到怜说已经将他和那位刀客放了回去。

耿宏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凑过来嘿嘿笑着说道:“别叫我大侠,叫声哥就得了!我们来救你俩呢,武兄弟,就是那刀客,还有墨姑娘也来了!”他指了指唐少怀里的苏园,“苏小兄弟怎么了?可是受了伤?”

“她没事,只是……昨夜一番折腾,有些累了。”

折腾?耿宏摸了摸下巴,开始了自己的想象推敲,刚刚听到那些山贼说的什么成亲,难道昨夜苏小兄弟真是和那个女人成亲了?他瞪大眼睛张了张嘴,突然就对苏园多了几分佩服。也难怪他累成这样,单单是对着那样一张脸就已经够难受了,还要……啊,那简直是心力交瘁啊!

“这……受了不小的打击啊,无辜被拐到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还跟那样的女人成了亲,啧啧。”耿宏摇了摇头,表示同情。

唐少愣了一下,随即又说道:“我和她一同与那姑娘成的亲,不过,并未正式拜堂,算不得真。”

“什么!”耿宏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紧捂住嘴巴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压低着嗓音说道:“你们两人真的一同娶了那个女人?这着实太荒唐了!哪里有二夫共侍一妻的?即使有那也是一些富贵人家做的肮脏事,有哪个敢拿到台面上来的!”

唐少将苏园耳际的发拨到她耳后,淡淡地说道:“所以我说这当不得真,阿苏昨夜也并不是因为成亲之事累着,耿大哥莫要想歪了。”

耿宏看着唐少的动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是说不出来的怪。他挠了挠自己那头乱糟的短发,决定还是不要琢磨了,对于想不通的事情他从来不愿多想,该通的时候自然就通了。

“走吧。老子带你们离开。”

唐少直接将苏园抱起来。苏园可能是感觉到唐少的动作,配合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全然没有戒备的模样,看到她潜意识中如此相信自己,唐少不禁勾­唇­一笑。

耿宏带着唐少两人小心地躲避着那些山贼的视线,朝着他和武浩洋约定好的地方移动,虽然一路上很顺利,但这也引起了耿宏的警惕。

那日在桃木村就有将近百个山贼前去,可眼下除了一些巡逻和­干­杂活的山贼之外,并没有很多的人。

“这寨中安静得太奇怪。也不知道武兄弟那边是否妥当。”耿宏躲在石屋后时不时头往外瞄了几眼,心里越来越焦躁。

原本应该还在沉睡中的苏园这时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你们也太小看怜了……”

耿宏猛地回头看向她,“你小子,早就醒了?”

苏园在唐少怀里转了个身,仍然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虽说当时她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些失控,但从小练就的警惕­性­不可能完全失去,耿宏一接近他们她就已经察觉,之所以没有理会是因为知道他没有恶意。她乐得多睡一会。

“耿大哥还是做一下准备,接下来可没那么容易应付,即使武大哥能敌得过那毒人和怜,这山寨后头可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物。”

“还有更厉害的?”耿宏粗着嗓子喊道,“那可怎么得了,我们几人里面墨姑娘和这小白脸可都是几乎没有战斗力的,这要真是打起来了,保不准还会跟上次一样被抓了去,到时候那个女人要是发起狂来。把我和武兄弟也抓去当了压寨夫婿,那可怎么办!不成!不成!”耿宏一想象自己成为那个丑女人的夫君就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使劲抖了抖那一身肥­肉­才好受些。

苏园听到他的话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未来得及为怜“辩解”几句,她就已经耳尖地听到了许多脚步声。苏园从唐少怀里坐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唐少,想不想学武功?”苏园扭头问唐少。

“武功?”唐少奇怪,虽然他的确想变强,可苏园怎么突然想教他武功了?

“按内力的深厚来说,你现在和我是一样的水平,可若是比真正的实力,你却是连一个江湖菜鸟都不如。”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原本以为,只要有我在定能护你周全,可我才发现,单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护得了谁,最后不过是害得你成为累赘……

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要大,比我想象中的复杂残忍,我做不来那些伟大的事情,也没有那种为苍生为黎民百姓的胸襟,我只想遵从本心,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要华氏,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她猛地握紧拳头,一双晶亮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正往此处走来的人。

怜脚步一顿,竟然一时无法前进,方才苏园那目光包含着太多恨意,那么刺目,那么凌厉,像一把刀子,恨不得在她身上剐上千刀。

“阿苏,你是我的夫君。”她定定地看着她,试图以此来提醒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苏园扶着墙面站起来,满目赤红,“怜,你猜我会和杀父仇人成为夫妻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一句话,仿佛要咬出血来才甘心。

怜眯眼看着她,“你这是何意?”

“何意?”她趋前几步,下巴稍稍抬起,语气中带有些苍凉的笑意,“你那墓洞中所藏的那些来自隐界的高手当中,可有一位是前战天教教主苏承?”

“苏承?你……!”怜瞳孔猛地一缩。

苏园突然从离得最近的一个山贼手中抢过一把刀,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闪过,只一瞬间便出现在了怜的面前,手中的刀狠狠往怜的身上砍,只听得一声金属撞击发出的刺耳声响。

怜被苏园这一冲撞狠狠地倒在了地上,苏园膝盖顶住她的腹部,另一只手紧紧地扣住她的咽喉。

“他是我爹。”

第十七章 揍他们!

武浩洋和墨薇都没有想到,见到苏园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情景。

苏园此时面无表情地看着怜,手中的刀还紧贴在怜的肩头上,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都快忘了,有多久没有试过这种疼痛的感觉……阿苏,好疼啊。”怜抬手要抚上苏园的脸,被苏园无情地躲开。

“你可曾想过我爹会疼?那些被你抓起来以蛊毒控制的人又如何?那些被你挖心的孩子又如何?”

怜突然痴痴地笑了,“所以,你要杀了我,为你爹报仇吗?”

“我恨的,不是你们杀了我爹,江湖中恩恩怨怨那么多,我们这些魔教的人,更是被所有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苏园手中的刀狠狠往下用力,声音有些哽咽,双目通红,“你们不该用蛊毒吊住他最后一口气,让他失去自己的意识,像傀儡一般活着!我爹那么骄傲的人,我怎能允许你们将他的尊严如此践踏?怜,你们都该死,穆氏,华氏,都该死!”

怜目光微沉,抬手握住苏园扣住她喉咙的手,“尊严吗?你要跟我谈尊严?”话音刚落,她手上一用力,苏园便连人带刀地被甩到了一旁去,于怜来说轻易得就像扔一块破布。

怜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一脚踩在刚想起身的苏园腹部!

苏园被一脚踩回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只觉得被怜踩中的位置仿佛有千斤重,内脏都似乎有被踩碎的危险。

唐少等人都想上前,被苏园喝住,“谁都不许动!”

原本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人。此时发起怒来竟如此有威严,让所有人都不禁停下了脚步。

怜挑了挑眉,抿嘴一笑,“不错啊,果然是战天教的教主,足够霸气。就是实力有些不济啊。”

苏园冷哼一声,“那你最好现在便杀了我,否则他日被踩在脚下只会是你。”

“好大的口气,可你好像没有自觉自己的命正握在我手中,还敢在这里同我讲什么尊严?苏远,就你欺骗我这一条。便足够你死千百遍!”怜踩在苏园腹部的脚稍稍用力,苏园便疼得额角青筋直跳,她伸手想要搬开怜的脚,却只能阻止她继续用力。

“穆氏和华氏该死?那你可知道两千年前月氏和傅氏几乎将其他几大氏族赶尽杀绝?在这片资源贫乏的土地上,哪里能存活那么多人。最后是经过怎样的优胜劣汰才得以发展至今,你可有想象过?”怜的语气算不上激动,只是比起方才多了几分情绪。

苏园听她此番话,突然乐了,“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可说到底,你们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罪恶找一个借口,为自己屠戮那些无辜百姓找一个理由!百姓要的不过是喜乐安康,凭什么要他们来为你们的野心付出代价?凭什么让他们成为傀儡,成为你们的刀?”

她铿锵的质问让怜一愣。字字诛心,莫过于此。不管是以什么为名的战争,最大的输家永远是那些无辜的百姓……可是,战争怎么可能停止呢?

怜咧嘴一笑,那狰狞的面容显得更加可怖,“这世界永远都是这样,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有实力的人便统领一切,而弱小的存在就得成为强者的手中棋。”

“强者?哈哈哈哈!”苏园突然大笑。笑得眼角都飙出泪水来。

“你笑什么?”怜听得她的笑声,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脚下猛地用力,却发现怎么也无法继续往下用力,甚至根本无法动弹!

“你做了什么?放开我!”怜用手去拔自己的脚,可苏园的手就好像粘在了自己的脚上,让她无法抽离。

怜的异样引起了其他山贼的注意,纷纷上前就要对苏园动手,这时武浩洋和耿宏都有了动作,两人齐齐动手,三两下便解决了好几个山贼,让其他人都却步不前。

怜运气至掌心,对准苏园的心口就要下手,苏园怎可能就那样躺着被她打中,她猛地对准怜的脚心就是一拳!

只听得一声闷响,怜脚心的金属竟被苏园生生打出一个洞来!

还不等怜惊讶,苏园从旁翻身站起,紧接着对准怜的小腿就是一扫,只是此次怜有了防备,这一脚并未踢实。

因为金属被打凹进去,怜的一只脚只能踮着,否则那金属碎片就能Сhā进她的脚心。她恶狠狠地瞪着苏园,恨不得用目光将她千刀万剐。

苏园捂住仍然生疼的腹部,脚下微微晃动。

“在你们的眼里,践踏他人的尊严,将别人踩在脚下,随心所欲地利用他人,这就是强者?”她脸上还有些笑意,似乎有嘲讽,也似乎有着自嘲,“那是懦弱的人为了证明自己才需要的把戏!”

怜早就一窝火,此时被苏园这般说她如何还能忍住,两手成爪,十个指头处露出十把尖利的刀刃,刺眼的金属光泽晃得人眼睛生疼。

“我要你的命!”她飞身就朝苏园掠去,那气势是真的准备杀了苏园!

苏园目光一沉,紧接着撒腿就往一个方向跑去,那方向分明是武浩洋和墨薇所站的方向!

墨薇一惊,看着那个正撒欢似的朝着自己这边跑来的苏园还有她身后那十把夺命的利刃,一时愣住无法动弹。

武浩洋眉头一挑,往墨薇身前一站, 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同时双手从背后抽出刀。

苏园直接越过武浩洋,拉着墨薇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一边喊道:“兄弟们,揍他们,往死里揍!今天就把这山贼窝给他们剿了!”

耿宏一听就立即一脚踢向旁边的一个山贼,乐呵呵地说道:“就等你这句了,老子早就想揍死这班贼子,岂有此理,竟然敢绑你爷爷我!”说着又撂倒一个山贼。

武浩洋却是没好气地翻了白眼,心想这苏大教主也真是个吃不得亏的,还知道将最难解决的一个交给他。

不过,虽然他有自信能赢这个怜,可也不能保证毫发无伤。他将刀柄转了个方向反手握住,下颌微收,蓄势待发……

第十八章 从未想过会输给你

千风寨盘踞在千峰岭已有好几年,还从未迎来过这样大的损伤。以往只要冥虺在,放一把毒就能把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通通放倒,可今日这么久了还不见他的身影,那些山贼被苏园几人打得早已是不停地哀嚎。

怜下巴微微抬起,以高傲的姿态睨着武浩洋,“我放你走,因为你是傅氏的人,可你别搞错了,我并不是害怕傅氏!”

武浩洋耸了耸肩膀,“任何理由,那都是你的理由,我并不在乎。现在,你只需知道我是你的对手。”

怜笑了笑,“是吗,那就看看傅氏的刀,和我穆氏的刃,哪个更加利一些!”

武浩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中的刀在日光的照映下也反­射­出刺眼的光华,仿佛带有几分嗜血。

怜十指张开,对着武浩洋隔空猛地一划,十道凌厉的风刃迎面朝着他飞去,武浩洋并未第一时间躲避,而是缓缓地举起双刀,就在那十道风刃即将划破他的脸颊时,他反手握刀在自己面前就那样一挡,哐哐哐,连续十声,那风刃一道不差地落在了双刀上面。

武浩洋放下双刀,眯眼看着怜,“若是只有这样的程度,我劝你还是及早自行了断。”

“你说什么?”怜猛地向前一趋,可只一下又收了回去。苏园将她脚下的金属打穿出一个洞,让她行动受阻,现在还被这个自以为是的刀客嘲讽……怜此时的心情就像是有一把火在心口烧,仿佛随时能将她烧成灰烬。

她十指微拢,看着苏园正轻松地将她的手下一个个解决。他解决完他们,接着便轮到她了吧,她让他爹成为了用蛊毒控制的傀儡,怎么可能还会放过她?难道就这样让他们把这里剿灭。让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顷刻间消失?

不……不可能,她做了这么多,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她本就是一个残破之人,自十岁那年被猛虎爪破了这个身子。再缝补起来的不过是一个躯壳,即使用再多坚硬的外壳包裹,也无法掩盖她的残破之躯。如今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是这么多年来缩在这层黑­色­躯壳里习惯了,竟让她开始害怕疼痛……

怜低头看着自己踮着的那只脚,眼眸一沉,猛地往下一踩……金属刺破脚底,钻心的疼痛几乎要从她口中溢出,可她却咬牙忍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苏园看到这一幕动作一滞。那种脚心被刺穿的疼痛她不曾感受过。但不难想象其难以忍受的程度。怜这是要放开和武浩洋一搏了。

武浩洋看见怜此举。这才对她正视了几分,毫不迟疑地提刀与她正面过招,怜自然也不退让。脚上虽然忍受着剧痛,却没能使她分心。反而越战越勇,两人连续对拆了几十招,谁也没能从对方那里讨到好。

怜的刃虽然细小,但胜在灵巧,使用起来不费力,轻易地就能让武浩洋身陷无数风刃中心,细细密密的刀影,即使武浩洋有再高深的刀术也不敢轻视。而武浩洋所用的直刀不管在重量还是灵便方面都不如怜的刃,但他的每一刀都充满力量,刀风凌厉,直入要害,怜每每都是险险地避开,若是稍不留神被砍了个结实,她相信绝对能去掉自己半条命。

苏园和耿宏在解决完所有的山贼后都仔细看着怜和武浩洋的每一个招式,甚至都舍不得眨眼。以前总以为江湖上数得上号的高手就是洪德昱、孔卓峰、单应龙等人,可事实上,那些不为人知的高手不知有多少,眼前这两个人,从前根本闻所未闻,如今看来实力却是绝对不比洪德昱之流差,甚至可以说远比他们高。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之下,有一个人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怜和武浩洋之间的过招。在他人眼里,怜和武浩洋的动作就像一个个残影一般,根本无法捕捉到完整的一招一式,甚至连苏园也无法完全将所有招式看完整,可唐少却看得一清二楚。幼时所受的那些苦楚似乎将他身体的一些潜能给挖了出来,就像此时他看怜和武浩洋的招式,就像是他们放慢了动作一般!

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唐少不禁心跳加速,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这让他如何不激动。没有多想,唐少屏息看着怜和武浩洋的每一个招式,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仔细琢磨着,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怜和武浩洋在前面虽然看上去力均势敌,但越往后两人之间的差距就渐渐显现出来,怜几乎一直处于后退的趋势,脚下的步伐也渐渐显得凌乱,而武浩洋则步步紧逼,其下刀的角度和力度也越来越大,可见怜已经快到极限。

武浩洋看准怜已经开始焦急慌乱,双刀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横削向她的脑袋和腰间,怜下意识地避开向着头部而来的袭击,猛地向左一撞,腰间却狠狠地撞向了另一边的埋伏,顿时鲜血如注,染红了她一袭粉衣。

怜捂住伤口连退五步,不一会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跪跌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才不至于完全倒下。刚刚那一刀不仅是伤到了她的皮­肉­,刀气震入肺腑,若不是她退得及时,只怕再耽搁一会她小命不保。

武浩洋收起双刀,指尖抹去脸颊上被划破所流的一点血。他并不是没有受伤,比起怜只中了他一刀,他可是中了至少二十招,衣服甚至有多处被怜的风刃划破,只是他所受的都只是皮­肉­伤,而怜受的那一刀已经伤及根本。

怜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满眼不甘地抬头看着武浩洋,“你赢了。”

武浩洋却是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胜过怜而感到自豪高兴,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输给你。”

“你……!”怜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再一次被激起,可刚到口的话转眼却变成鲜血,所有的不甘都变成了内脏的抽痛。

第十九章 瘟疫

武浩洋看向苏园,“现在你可以杀了她,她无力反抗。”

苏园黑着脸,不悦地说道:“我虽是魔教中人,可也不见得会做趁人之危这种事,多谢武大哥的好意了。”

武浩洋挑了挑眉,嘴角隐约有一丝笑意。

“今日你不杀我,他日就莫怪我绝情。”怜抬头,目光直直地看着苏园。

苏园转身看着墓洞的方向,华英那老妖婆不知醒来没有,昨夜冥虺费了不少功夫才让一个心脏能够暂时为她所用,虽然她刚进行完换心之术身体还很虚弱,可是说不准冥虺会用什么办法让她恢复。

若是华英出来了,他们几人今日都得栽在这山贼窝中,而且,墨家与落星阁相战那一夜,华英不但说出了她的身份和她是女子的事实,还说了什么家族和身份……苏园猜测自己和唐少对于华英来说定是存在着可利用的地方,虽然很想查清楚一切,但是现在不能着急,不能急……

苏园握紧拳头,回头和其他几人说道:“走!”

“苏小兄弟,不是说要剿了这山贼窝吗,怎么现在就走了?”耿宏哇哇大叫,他可还没打过瘾,这些个山贼小喽罗打两下就起不来,实在是没劲!

苏园瞥了他一眼,“再不走,被剿的就是我们了。”

桃木村一如往常那样宁静又热闹,宁静是因为没有千风寨的山贼前来­骚­扰,热闹则是因为不断来往的江湖人士。

蔡大娘这两日都没能好好做生意,那个漂亮的公子和那个漂亮的女子上了千峰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蔡葆葆见自己娘亲又把糖当做盐放进菜里。急得抢过她手中的锅铲,“娘,又放错了!今天这都第三次了,再这样都没人来咱们饭馆吃饭了!”

蔡大娘回过神来才看到自己手中拿着糖罐。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

“你说娘是不是害了他们?这千峰岭哪是一般人能上去的,我看他们两人细皮­嫩­­肉­的,这会儿还没下来。准是没了!”

蔡葆葆也可惜唐少那样一个绝­色­男子就这样没了,可她更担心日后会没得饱肚子,只好将蔡大娘赶出厨房,自己下厨当起大厨来。

此时已过酉时,村中的人家都早早的回了家,道上只有一些刚到村中准备找地方吃些东西或是住下的游客。饭馆中零零散散的也只有几个客人,蔡大娘难得清闲,清点起账本来,只是那算盘噼啪噼啪响了许久。一笔账目都没能算清楚。

“大娘既然没有心情。这账还是迟点再算的好。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啊。”一只细白的手掌轻轻按在蔡大娘的算盘上,略带笑意地说道。

蔡大娘抬起头来刚要发火,却在看到来人之后“哎呀”一声。既是惊讶又是惊喜。

“你们还活着啊!”蔡大娘赶紧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看着苏园几人欢喜得不得了。

苏园连忙拉住蔡大娘的手。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大娘莫声张。这儿可有安静的地方,让我们几人说说话?”

蔡大娘在这桃木村中经营饭馆也好些年了,自然是懂得分轻重。这些年来上千峰岭的人就没有一个完好地走下来的,可看这几人,除了那个背着两把奇怪大刀的人身上有些伤痕之外,其他人均是毫发无伤的样子,这要是被村中其他人知道了,定是要大大吹捧一番。苏园既然如此说,也就是他们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只是转瞬间蔡大娘就想通了其中的门门道道,张望了一下店中还在吃饭的客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这才将几人请入内院。

说是内院,可比起城镇中的屋子可就简陋许多了,但比起村中其他人家也已经是很不错的住处,至少那两间房子都是用的木头和砖瓦建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养着­鸡­鸭的草窝和屋子后头一块不小的田地。

蔡大娘自豪地向苏园几人说着自己是如何能­干­,一个女人不但将蔡葆葆拉扯到这么大,还能撑起一个饭馆,甚至能在这桃木村中占有不小的田地,这可是其他人家的女人做不到的!

苏园几人虽然都不懂得这些种田经商之道,但都能想象一个寡­妇­将一个孩子养大的艰辛,自然是由衷地佩服。

蔡大娘招呼几人到屋子后头的田地里,那里有一个用茅草和木头搭建成的“亭子”,是平日里大娘下田时休息的地方,离饭馆有些距离,正是安静之处。

“哎哟,你们几人可了不得,上了那山贼窝还能完好地回来,可真是厉害!”蔡大娘对几人赞不绝口,满脸的高兴。可不是吗,这些年他们都没少受那些山贼的气,从前都以为这群山贼都是要成­精­了,竟然没有人能收拾他们,可现在好了,终于是看到那些山贼被剿灭的希望了。

蔡大娘将他们带到“亭子”里之后就照着原路回了饭馆,留下他们几人说话。

耿宏这一路上都一脸的不高兴,苏园知道他还在想剿灭那山贼窝的事情,在千风寨的时候担心华英或是冥虺半路杀出来,所以急急忙忙地赶回桃木村,此时暂时安全了,她这才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千风寨占据千峰岭多年,其实是在那山上的墓洞中藏了许多以蛊毒控制的傀儡,那些人全是近五十年来曾经活跃于江湖上的高手,而这些高手还有另一个身份,都是来自另一片大陆的人……”苏园和他们简单说了关于八大氏族和放逐之地的事情,但是并未提到墨寒剑和隐界的关系。

“华氏和穆氏不断地在寻找一种方法,使得人体变得强壮,甚至是不怕痛不怕死,换句话说,就是成为只会战斗的傀儡,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倒下……这些年来,许多地方都发生了瘟疫,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丧尸病”,那哪里是瘟疫,根本是华氏和穆氏的杰作!他们要利用整个放逐之地的人,让这里彻底成为一个战场,将月氏和傅氏,彻底毁灭在这片土地……”

第二十章 继续前行

“他们做不到。”武浩洋沉声说道。

所有人都看着他,目光各异。

耿宏是这几人当中最不了解情况的一个,苏园所说的什么放逐之地,隐界,八大氏族,这些在他听来就像是她随口编出来的一个故事,让他根本无法将之与现实联系在一起。

“耿大哥,”苏园正了正脸­色­看着耿宏,“我知道你是烈火堂的弟子,有些事情你不方便掺和……”

“苏小兄弟这是什么话?”耿宏双眼一瞪打断了她的话,“虽然同你相处仅有两日,可你是怎样的人耿大哥眼睛看得到,心里也感受得到!魔教的又如何,老子从来不信正邪那一套,老子只信自己感受到的!你这兄弟老子交定了!而且,嘿嘿……”他摸了摸后脑勺憨笑了几声,压低声音说道:“战天教的教主啊,老子这辈子可都没结交过这样的大人物呢!”

“耿大哥说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今日阿苏和大家所坦白的一切,都能成为大家共同的秘密,因为这不仅仅是关乎我个人的生死,更是关系到千万人的存亡。”

耿宏拍了拍胸膛,“这你放心,我这人虽然大大咧咧,可绝对不会背叛兄弟!”

唐少和墨薇不用说也不会将这些说出去,毕竟他们是真正同一条船上的人,苏园担心的是武浩洋。此人身手不凡,还拥有传说中的守杀双刀,他和八大氏族必定有些联系,听他说话的语气。应该是月氏或傅氏的人,是敌是友还不好说。

武浩洋知道苏园在担心什么,他和耿宏一样,虽然和苏园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从心里的不讨厌这个人,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先弄清楚。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才能决定该如何做。”

苏园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查清楚一切。阻止华氏……让属于八大氏族的时代,彻底成为过去!”

武浩洋哼笑一声,“你莫不是想当大英雄,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我劝你还是放弃这样可笑的想法。华氏虽然不怎么样,但也绝不是你一个小小魔教教主所能匹敌,即使战天教麾下有三门四派,比起华氏掌控整个放逐之地的势力,那不过是小猫之于猛虎,毫无可比­性­!”

他对华氏和战天教毫不留情的轻视让耿宏张大了嘴巴。“武大侠啊。虽然我很是佩服你的实力。也从苏小兄弟的话中猜测到你身份的不凡,可华氏怎么说也是整个宁宇国的掌权者,还有战天教也是江湖中一大势力。你这口气听得人忒不舒服了!”

武浩洋挑了挑眉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看得耿宏既不服气又无可奈何。

苏园虽然也不满武浩洋将战天教批得一无是处。但她也知道他所说不假,何况华氏还有穆氏的相助,那些毒和药更是不好对付。

“我从小在战天教长大,为了不被那些被奉为正派的门派所灭,杀人放火的事情我见得多也做得多,所谓的仁义之心我没有!我所拥有的是一颗不愿意屈服的心!华氏也好,月氏也罢,谁都没有资格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之中,世间千千万万条­性­命,不是他们手中的扯线木偶,不是他们能随意支配的!”

“说到底,你是想为你爹报仇?”

苏园一怔,是啊,她心中最强烈的那个声音还是在说,为阿爹报仇。她可以忍受阿爹被杀而不去报仇,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忍受看着他成为一个只能靠蛊毒吊住最后一口气,完全失去自己意识地成为一个活死人……阿爹在她心里一直是高大伟岸的男子,她甚至从未想过他会输,可是当他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如今重新看到他,却无法狂喜激动,而是痛苦,是心如刀绞,是切断她最后一丝理智的刀子。

唐少看着苏园一脸的黯然,眼中的光彩消失得无影无踪,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既担忧又心疼。仇恨是一种很能激励人心的东西,但同时也是一种带着人走向毁灭的东西,可偏偏仇恨又是最容易在人心中扎根的东西,要放开谈何容易?

武浩洋拿出一面黑­色­的令牌,上面只有一个镌刻­精­美的“武”字,乍一看只是很普通的东西。他将令牌抛向苏园,苏园一手接下,却发现那令牌很有分量,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小家伙,你还太­嫩­了些。等到有一天你想通要怎么做的时候再到桐城来找我,若是我心情好了,说不定会助你一臂之力。至于今日之事,我不会透露半句,你可以放心。”

苏园扯了扯嘴角,虽然武浩洋看上去的确比她年长一些,可他最多也就二十五的模样,怎么说得好像他已经经历过许多沧桑似的……

“桐城啊……”耿宏双眼放光,一脸的向往,“听闻桐城有座红云楼,楼中有个美若天仙的毓瑶姑娘……武大侠,你可见过毓瑶姑娘?是否真如传闻中一般绝­色­?”

武浩洋沉吟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毓瑶……的确有绝­色­之资,但是……只怕和耿兄弟所想象的不太一样。”

“难道毓瑶姑娘脾气不太好?”耿宏点了点头,“美人嘛,有点脾气也是应该的!”

武浩洋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看向苏园说道:“如此,我便先行离开了。”他目光瞥向墨薇,只停留了一下便移开,随后就走出“亭子”离开,看似走得从容而缓慢,却是在眨眼间便消失了身影,让苏园几人都目瞪口呆。

“这……见鬼了!”耿宏大喊一声,指着武浩洋消失的方向磕磕巴巴地说道。

苏园看了看手上的黑­色­令牌,沉默不语。武浩洋这是在告诉她,若是她需要,他有那个实力助她一臂之力。

“我们也上路吧,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查清楚一切。”日后该怎么做,她无法断言,但是如今她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往前,至少她要弄清楚阿爹是什么人,自己又是什么人。

“阿爹,等着我,我一定会带你回去……”

第二十一章 暴露

“铮!”墨霜霜一掌拍在琴上,琴身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果然是被骗了。原来因为怜而失去的那部分内力在她练琴的时候迅速地恢复过来,果然和她所猜测的一样,只要她一停止练琴,那些内力就会逐渐失去……那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来人,我要见……我爹。”墨霜霜沉声对着门外的人说道,她知道会有人帮她通报。

眼下只能通过墨兴来了解清楚一切,她不能就这样任由幽谷控制!

墨兴得到下人的通报时又惊又喜,墨霜霜从地下铁牢出来之后还没有主动要求过见他,这次怎么突然想见他了?难道是为了睡狮令?

见到墨霜霜的时候,她正倚着窗边看着窗外出神。墨霜霜的侧脸极像他过世的妻子,从前他就总是因为这样而对这个女儿尤其怜惜,可如今看来却觉得是一点不像,墨霜霜眼中藏有极深的戾气,可他的妻子却是温柔得让他心疼……

“霜霜,你找爹可是有什么事?”墨兴温和地开口唤回墨霜霜的神游。

“这苑中的桂花还是如印象中开的一般好,爹爹没少花心思照料吧。”

墨兴心中一喜,“你还记得?这花树是当年你和你哥在城外一处荒废的宅子里给移过来的,当时养了许久都没能开花,就你一人不肯放弃,最后竟然真的让这树开了花。爹还记得你当时高兴得反而哭了……”

墨霜霜眼眸闪烁,他所说的那些事都存在于她的记忆当中,可是那些事却离她很遥远,她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她几时有过这样天真纯真的时候?自小父亲和家族对她的苛刻严厉让她练就了一双铁血狠辣的手。这双手是用于在商场上翻云覆雨,而不是在这苑中浇花种草的。

“爹,女儿感觉自己快死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脸的凄然。

墨兴心中一震,走到她身边猛地抓住她手,“你……还在练那祭琴魔?”

“祭琴魔?”墨霜霜皱眉看他,一脸的茫然,“女儿不明白爹的话。”

墨兴拉开她的衣袖替她把脉。好一会才呼出一口气,脸­色­也好看些,“还不算太糟……”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墨霜霜,“你娘的师父,也就是你现在的师父,其实已经是有几百岁的老怪物。她已经有几百年不曾示于人前,所以外人都以为万华殿的殿主已经换过几位,殊不知那只是她以人皮面具掩去了真实的面貌。当年你娘无意中看到了她人皮面具底下的真面目。才知晓了真相。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靠一种秘术存活,此秘术名为祭琴魔,以琴吸食年轻女子的元气,再转为己用。

那把琴在完成一个祭祀之前都必须用七七四十九个活人的鲜血淬炼九九八十一天而成,整个过程所用的必须都是活血,也就是从人体新鲜取出的血……几百年来她不知道用了多少个人来祭这把琴,其邪气早已经浸透了琴身的每一根琴弦,你若是不及早停止习这祭琴魔,就会像你娘一样。早早地去了……”说起自己的妻子,墨兴还是忍不住一脸悲戚。

墨霜霜听得一怔。步子不禁往后退,直到后背靠在墙上。

原来师父,竟是想利用她来为自己续命?为什么……她还以为,师父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她难得尝试着去相信一个人,可是到头来却真是如怜所说的。她只是师父的一个工具!

不,不可以,她怎么可以沦为别人的工具?

墨霜霜猛地抬头看向那把琴,目光中有种危险的决绝,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一切都毁灭在绝望当中。

“霜霜!”墨兴看着她的眼神只觉心头一跳,眼前这女子真的是他的女儿吗,为什么他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王者之气?她的女儿明明应该是骄纵而带有些懦弱,只会躲在他和墨轩身后撒娇的小女儿,难道五年真的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性­子吗?

“爹,我想活下去。我还不曾好好孝顺过爹,之前还那样任­性­地说要和墨家断绝关系,直到感觉自己快要没命,我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多想念爹爹和哥哥,是多想念从前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爹,女儿想活下去。”墨霜霜目光微敛,眉头微蹙,一脸的楚楚动人,仿佛刚刚那种震慑人心的气息只是墨兴的错觉。

墨兴轻轻揽住她的肩头,坚定地说道:“你放心,爹不会让你死的,幽谷的人想伤害我墨家的人,还得先问过我同不同意。以后你就安心待在墨家,幽谷的人就算是多嚣张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到我们家里来。再等些日子,爹就带你和墨家一起离开这里,回到真正属于我们的地方。”

墨霜霜垂着头,眼中划过­精­光,心中冷笑……“老狐狸,你以为利用一个毛头小子当诱饵就能成事?隐界吗,那也是我的目的,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爹,女儿听哥哥说,你们正在想办法寻找幽谷的所在,为何不让女儿帮忙呢?”

墨兴眉头一皱,墨轩怎么将这些事告诉霜霜?虽然她现在态度转变,可也指不定是为了迷惑他们。

虽然心中有些不满墨轩的头脑发热,但他还是温声问道:“霜霜可是有什么办法?”

墨霜霜抱住墨兴的手臂,一脸纯真地说道:“实话告诉爹爹,此次女儿回明月城一是为了将唐少带去幽谷,但还有另一件事,就是从落星阁手中取得睡狮令……从前我不知道师父竟是那样的人,以为她是真心为我好,现在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帮她。

可惜,虽然女儿名为幽谷的圣女,他们却对我防备甚深,每一次进出幽谷都将我双眼蒙上,所以女儿也不知道那幽谷究竟具体在何处,不然我一定带着爹爹和墨家的人前去幽谷,为娘亲报仇!

不过,女儿还有办法,女儿可以假装帮师父,如果爹爹信得过女儿,就让女儿带着睡狮令回幽谷,然后爹爹偷偷带着人跟随我回去,到时候就能知道幽谷的具体位置了!”

“这……”墨霜霜所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墨兴有些犹豫。

他虽然也想要全然相信这个女儿,可他毕竟比墨轩要多活二十多年,他不可能像墨轩那样脑子发热地相信墨霜霜突然的态度转变。但听墨霜霜所言,她似乎只是以为他想要为她娘亲报仇……还是得确认墨轩对墨霜霜说了多少之后才能决定。

“霜霜,这事还得让爹和你哥哥商量一番再做决定,不管怎么样,爹都不想你有危险。你且好好休息,待爹有了决定就亲自来告诉你。”

墨霜霜嫣然一笑,“一切都听爹的。”

经过将近十天的日夜赶路,苏园几人才终于到达了陵城,陵城再过去便是木枫城。为了防止唐少和苏园的容貌再引起注意,墨薇为唐少化了个大胡子妆,苏园则戴着斗笠,几人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江湖游侠。耿宏一直跟苏园他们同路,一路上有他在,也多了不少乐趣。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一个因为盘缠不够而被客栈老板刁难的女子,耿宏见人家姑娘漂亮,一头热地跑上去为那姑娘解了围,哪里知道却被那姑娘缠上,一路上跟着他们蹭吃蹭喝,很是无赖,让耿宏很是头疼,却又不忍心赶走一个大美女,只好让她一路相随。

听那姑娘说,她也是要到木枫城去,这让苏园对她多留意了几分,但她似乎对墨寒剑并不感兴趣,苏园也就不再过问。

但他们在陵城一间客栈住下的当晚,发生了一件让苏园很是头疼的事情。

这一路风尘仆仆,她都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澡,当晚她就让小二抬了一桶热水准备洗个舒服澡。就在她洗完澡从木桶中站起来的时候,那姑娘突然推门而入……

苏园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和一个女子坦诚相见,当时就愣在了那里。而那姑娘在上下扫视了她一眼之后,突然拔高了嗓音……

“啊!!!!!!流氓!!!!!!!”

苏园顿时就回过神来,一掌打向那姑娘身后的门,掌风将门带上后她扯下旁边架子上的衣服裹上,一把抱住那姑娘的腰捂住她的嘴巴,这才止住她的尖叫。

隔壁房间的墨薇闻声跑了过来,本想推门进去,却听到苏园低声吼道:“你再叫我就亲你了!”

那姑娘发出“呜呜呜”的声响,可以想象得到她猛点头的模样。

墨薇愣了好一会之后猛地推开门,一脸愤怒地骂道:“苏远,你这……”话还没出口就又愣住了。

此时的苏园背对着她,一件衣袍松松地挂在身上,一头湿发披散在身后,白皙的脖子上粘着几缕墨发,竟让墨薇脑中浮现“­性­感”一词。可让她呆住无法言语的,是她此时呈现在她眼前,完美无瑕的左脸……

第二十二章 差不多是孤儿

墨薇红着脸转身,毫无底气地骂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快,快放开翎姑娘!”

苏园低头看着此时正趴在她胸口满脸通红的女子,连忙放开她,可退得太猛,脚下一滑,和翎摔作一团,相拥的姿势暧昧得让人浮想联翩。

墨薇听到声响回头一看,又是目瞪口呆。

“出去!”苏园冷着脸对墨薇说道。

墨薇一怔,转身就跑了出去,过一会又回头将门带上,回到自己房中之后,连喝了几杯冷水才让自己心情平复了下来。

苏园将翎轻轻推开,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后才将她拉起来。

“你没事吧?”看翎一脸的呆愣,苏园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翎回过神来,一脸通红地抬头看着苏园,尔后突然往后退了几步,指着苏园磕磕巴巴地说道:“你是女的!”

苏园挑眉,双手一摊,“我从未说过自己是男子吧。”

翎看着她此时胸前若隐若现的风光,哪里像平常看上去那样扁平?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了怒气,几乎跳脚地说道:“哪有人女扮男装扮得如此不露痕迹的?你,你这是欺诈!”

“欺诈?”苏园好笑,“请问姑娘,我是欺你感情了还是诈你钱财了?”

翎看她一脸痞笑,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女子怎么可以如此自然地流露出男子的神态,可知道她是女子之后又不觉得突兀,感觉她就是她,无关男女……

“罢了。看你长这么美的份上,本姑娘不与你计较。”翎嘟囔着瞄了苏园一眼。

苏园懒得理会她的歪理,穿戴好衣服后躺到床上就准备歇息。

翎被忽视得如此彻底,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噌噌噌地跑到苏园床边扯住她的手就要将她拉起来,“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礼,我还在你房中呢。你就将我晾着自己睡觉了?”

苏园不耐地睁眼瞪着她,“门口在那里,你自己有脚不会走?”她这几日心事重重,已经好久没能好好休息,现在难得有了睡意,可这女人怎么这么烦人?

翎一ρi股坐在她床边,突然一脸狡诈地说道:“我说。你就不担心我把你是女儿身的事情告诉他们?”

苏园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嘴里含糊地说道:“随便你。”

翎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应,难道她女扮男装只是癖好?

“你这人也真是奇怪,长着这么好看的一副相貌,­干­嘛要扮成男子,还要扮成丑八怪!”翎喋喋不休地嘀咕着,全然没有顾及到苏园早已经不耐烦。

见苏园不理会自己。翎灵机一动,眉眼间全是坏笑,“这几天啊,经过我的观察,我能肯定你对那唐大胡有情意!我原本还觉得你一个男子竟爱上另一个男子,真是作孽!可现在好了,你长得这么漂亮,唐大胡肯定会接受你的情意!”唐大胡就是唐少,因为他现在一脸的大胡子,耿宏便玩笑地叫他唐大胡。这名字也就用了下来。

苏园“嚯”地一声坐起来,有些不自然地对着她喊道:“你胡说什么?”

翎一脸得意地看着她有些发红的脸颊,“哎呀,被我说中了吧!看你这小脸红的!”

苏园恼羞成怒,一脚踹在翎的手臂上,“给我出去!”

翎躲开她的脚,笑嘻嘻地说道:“别这样嘛,姑娘我是看你如此纯洁。不懂男女情爱,打算助你有情人终成眷属呢!”说着还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不知不觉是有些口­干­了。

苏园翻了个白眼,一头又倒了下去。有气无力地说道:“他的有情人不可能是我,那家伙不喜欢女子……”

翎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全数喷了出来,拍着胸口猛咳了好几下,好一会才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难怪你要女扮男装,原来那唐大胡是个断袖!”

苏园撇了撇嘴说道:“所以你还是出去吧,我要休息了,而且这深夜孤男寡女的,被人看见了可对你声誉不好,到时候莫要怪我没提醒你。”

苏园说了这么多,翎却是一句没听进去,深思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这样说来,你确实不能让他知道你是女子的事情。让本姑娘想想……首先要让他爱上身为男子的你,等到他对你情根深种,你再告诉他你是女子的事实,到那时候他已经无法放下你,那不就成了!”她双手一拍,为自己这一分析得意不已。

苏园才没心思理会她的这些门门道道,而且这办法根本不可能成功,唐少早就知道她是女子……无暇再想,苏园闭上双眼就准备会周公去。

翎这次没将苏园吵醒,还贴心给她盖上了被子。

“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好玩的事情,总算没那么无聊了!”

第二天,苏园醒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翎正坐在桌子旁边,双手托腮,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一整夜都没有离开?”苏园挑了挑眉问道,会这样问是因为她一整夜都没有感觉到周围有动静,说起来她睡之前竟是忘了将她赶出去。

翎继续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昨夜我想了想,觉得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先试探一下唐大胡对你是否也有同样的感情,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而我觉得最好的试探方法就是看他会不会吃醋,所以啊……我们两人共处一室一整晚,如果他对你有意,一定会打翻醋坛子,到时候嘛……嘿嘿,就有好戏看了!”

苏园扶额呻吟,这女人是有毛病吗?没事自己一个人是在想象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我现在要洗漱更衣,你还要留在这里吗?”苏园一边解开衣服扣子一边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原本以为她会自觉地离开,哪里知道她突然兴冲冲地跑过来,将一套衣服放到苏园腿上,“穿这个!”

被翎坚持着折腾了一番之后,苏园才终于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伸了伸懒腰,只觉得今日这身衣服特别合身。低头一看,深紫­色­的布料虽不是上等,但比起她之前所穿的唐少的旧衣已经好了许多,衣领和腰带用了同一种菱格花纹,并不很­精­致。

这不是之前唐少在明月城为她购置的衣物吗?

翎看了看她这一身衣服,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我在你行李里翻遍了也只找到这套还算上眼的衣服,啧啧。不过好在你这模样能装出几分贵气,反倒衬得这衣服有了几分华贵。”

苏园从前在战天教过的也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若是之前让她穿这样的衣服她也同样会有这般嫌弃的心情,但是在逃离彼岸山的那两个月,她连正常洗个澡的空闲都没有,更别说穿身像样的衣服。从那之后,就是唐少那些破衣服她整整穿了两个月也毫无怨言。

苏园从行李中拿出平日用于易容的一盒膏药,指尖在膏面上轻轻一抹。

“你这是要做什么?”翎凑近她问道。

“易容。”苏园淡淡地回道。

“不行!”翎将苏园就要抹上脸颊的手挡下,义正言辞地说道:“从今日起你都不能再易容了!我告诉你啊,男人,不管他喜欢的是男是女,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就是他们都对美人没有抵抗力!你如果想要得到唐大胡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目光,你得好好利用你这张脸啊!”

“可是……”可是唐少早就见过她真容了。这话还未说完,手中的膏药就被翎夺走,连同指尖的膏药也被她一并抹去。

就在苏园发怒之际,翎又抢先一步将她按坐在桌前,手轻轻捧起她的乌发,语气轻柔地说道:“好了,我来帮你束发,保管你等一下出去,立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那唐大胡绝对无法再像之前那般无视你。”

当翎为她梳发时,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置身梦中。连阿爹都不曾为她梳过发……

“翎,你娘亲一定也这样为你梳过发吧。”苏园轻声问道。

翎手中的梳子一顿,只是瞬间又若无其事地轻笑,“不,我是孤儿。”

“哦……那和我差不多呢。”

“差不多?什么叫差不多?你差不多也是孤儿?”翎好笑地说着。

“嗯,是呢,差不多是孤儿。我原本有个爹,可是……他死了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更有趣的是啊……最近我才知道他也许根本不是我亲爹。”

翎听了她的话却欣喜地说道:“哎呀,那你可比本姑娘可怜,姑娘我从未得到过,倒不觉得有什么可难过的,可你却以为自己得到过,最后才发现原来都是假的。啧啧,这可怜与否果然是要经过比较才能得知的。”

苏园单手托腮,目光飘向窗外的远方,似乎陷入了深思。

翎看着她的侧脸,感觉像是在看着一幅经过­精­心勾勒的画,只是,美则美矣,却是少了几分灵动。画,即使栩栩如生也终究是死物。

却见苏园眯起眼眸,瞬间仿佛有万般光华闪耀。

她回眸满盈笑意地看着翎,那笑容中似带有些邪气,魅惑得令人几乎晕眩。

“翎,谢谢你。”

第二十三章 男俊女俏

陵城是一座以美食闻名的城市,这儿的人爱吃,还尤其喜欢钻研各种食材的烹煮方式。在陵城北边以外有座森林,在森林的另一边还有个湖,所以常常有一些住在陵城附近村镇的村民或猎户到森林中捕捉猎物,然后卖给城中的人,往往能得到一笔不小的收入。

此时正值秋冬,正是狩猎的好季节,猎到的动物皮毛肥厚,除了­肉­能卖得好价钱,皮毛更是热销的好东西,一些商家总会高价收购这些动物皮毛,­精­制成衣帽鞋子什么的,再卖给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可远比买那皮毛花的钱要多得多。

每逢这个时候,陵城便要热闹许多,除了那些进城卖东西的人,还有一些从别的城镇过来买那些远近驰名的皮毛的商人。

唐少和墨薇早早地就到了客栈一楼用早饭,比起苏园和耿宏,他们两人都比较习惯早起。这个时候街道上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看上去一片繁荣。唐少百无聊赖地玩转着手中的空杯子,目光若即若离地看着客栈外面来来往往的人。

最近几日,苏园偶尔会教他一些武功,他学得很快,基本上看了两三次他就能完整地将苏园教他的东西学会。可是苏园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墨薇低头吃着早饭,偶尔偷偷抬头看唐少一眼。以往和唐少一起用早饭的时候都是她最期待的时候,因为这是唯一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但是今日她却有些心不在焉。前一天晚上无意中发现了苏园脸上的“疤”是假的之后,她就明白为何唐少会倾心于苏园,那样一张脸,不管是男女看了大概都难以不动心。

可是昨晚苏园和翎姑娘……想到他们两人抱在一起的样子,墨薇不禁脸红起来,那个时候。苏园好像才刚刚洗完澡吧……

“你不舒服?怎么脸这么红?”

唐少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墨薇吓了一跳,“没。没什么。”

她目光闪烁地看了唐少一眼就低下头吃自己的东西,唐少也没深思,也扒了两口粥。

突然间,不知为何整个客栈都安静了下来,让唐少和墨薇都抬起头来。这一看,连他们两人也都愣住了。

翎和苏园两人一同从客栈二楼走下来,翎缠着苏园硬是抱住她的臂弯,苏园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任由翎抱着,两人看上去亲密无间。而之所以所有人都不禁住了声,是因为苏园的容貌……她今天没有易容!

唐少猛地从座位里站起来。让墨薇吓了一跳。

“翎,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苏园将翎的脑袋从自己的胸口推开,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翎锲而不舍地又一次黏上苏园的手臂,激动地和苏园咬耳朵。“你看你看,唐大胡看见我们这样反应如此大,难道他真的对你有意?”

苏园目光找寻到唐少的位置。见他果然脸­色­不是很好地看着她。苏园挑了挑眉,对着他扬起了一个微笑。

唐少怔了一下,脸­色­一沉不再看她,重新坐下去吃早饭,好似刚才什么也不曾发生。

“这是哪儿来的小公子,长得好俊呐!”不知是谁先发起了惊叹,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

翎捂着嘴偷笑。看上去就像是一脸的娇羞,不知情的人都以为那是因为苏园是她的情郎。

“你看唐大胡,脸都黑了,莫不是真吃醋了?”翎一边抱着苏园的手臂走着,一边在苏园耳边轻声说道。

苏园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到一声惊呼,“呀,翎姑娘,你几时勾搭上这样一个小白脸了?”

不用猜也知道这大嗓门是谁,耿宏刚从二楼下来就看到了翎和苏园亲密的模样,一时惊讶没能控制住声量就吼了出来。

有人一听这话就开口讽刺道:“哟,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酸呐?自个长得粗还嫌弃别人长得好了?”

耿宏一听,眼睛一瞪就要开口反击,这时苏园率先开口了,“耿大哥,怎么我不过是变俊了些你就认不得我了?难道真有相差那么大吗?”

“扑哧!”翎没能忍住,捂住嘴巴笑了起来。

耿宏一听这声音就认出了苏园,睁大了双眼看着苏园的脸,惊讶得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你真是苏小兄弟?”他指着苏园,手指微微颤抖,“这……仔细看还真是!你……”

虽然苏园之前只有一边脸上有“疤”,但是那一块“疤”几乎覆盖了她整一边脸,让人忽略了她无瑕的另一边脸,而此时耿宏才发现她本来就长得极好看,只是被那块“疤”给掩盖了。

“这……太可怕了!”耿宏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来,“老子还是觉得,你之前那样更好些!一个男人长成这样,还不如脸上多块疤,至少多几分男子汉的模样!”

原本一直在低头吃东西的唐少这时冷不丁的冒了一句,“我也深有同感,看习惯了那张脸,现在突然变成这一张脸,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翎感觉到苏园的身子一僵,但不一会就恢复了过来。

苏园揽住翎的腰,故作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没办法,有人喜欢这张脸,我总不能藏着掖着,不是吗?”

“你们两个!”耿宏看了看苏园又看了看翎,一副受伤的神情,“翎姑娘,你竟然背着我和苏小兄弟好上了,你们两个,实在太不够意思了!苏小兄弟,你不够兄弟啊你!”

翎毫不客气地一脚踹过去,“去!说得好像本姑娘跟你有什么似的,你可别在我小苏苏面前乱说话,坏我两人关系!”

苏园和耿宏听到翎甜得腻人的声音都忍不住抖了抖,换来翎警告的眼神。

唐少盯着自己面前的白粥,明明感觉到肚子仍有些饥饿,却是一口也不想再吃。墨薇看他如此失魂落魄,原本还因为苏园和翎的事情而暗喜的心情全然失去,就算苏园和别的女子好了,唐少也不会因此多看她几眼吧……

几人欢喜几人愁,这一桌早饭终于是开始了新的一天。

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窗口上停着一只褐­色­羽毛,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鸟,它就静静地站在那儿,好像在静候着什么,直到它熟悉的声音响起之后,才扑腾着翅膀离去。

第二十四章 试箭

苏园原本的计划是,在陵城待上一晚就即刻启程赶路,但这一天却恰好遇上了陵城的狩猎大节。

陵城的人爱吃,对野味尤其钟爱,所以到了秋冬季节城中的富商就会举办一场狩猎,不管是本地还是外地人,只要拔得头筹就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奖赏。对于那些普通的农户和陵城周边一些猎户来说,那些奖赏足够支撑他们一年的生计,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参加这一个热闹的大节日。

这样热闹好玩的事情,耿宏第一个不愿意错过,第二个便是苏园。

唐少觉得很奇怪,苏园今日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一改她前几日的低迷,是因为翎姑娘?今早他们两人携手从苏园的房中出来,显然是共度了一夜。但墨薇和耿宏不清楚,他可是最了解情况的,苏园一个女子和另一个女子能发生些什么?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苏园和翎在经过一夜之后确实是亲密了许多,若不是他知道苏园是女子,还真的会以为这两人好上了。

“阿苏,那个那个!”翎兴奋地指着一把弓箭,拉着苏园就往那摊位上跑。

每逢这种节日,城中就会出现很多卖狩猎用具的大小摊位,专门为那些从外地而来、没有狩猎用具的人提供弓箭、猎刀、捕兽夹等一系列的工具。

苏园几人虽然有武器,但是用于狩猎显然不适合,所以几人来到街上逛逛,打算买一些狩猎用具。

“几位好眼光啊,这把弓可是用了上等的竹子­精­制而成,轻便得来又好使力,最适合用于狩猎了!”摊位的老板见到终于有人光顾,连忙介绍自己卖的工具有多好。

这儿附近少说有十个摊位,还有些专门卖这些的店铺,比起他们这些小商贩要高档许多。除了一些在江湖中根本没名气的人和那些没什么钱的农户会在他们这里买东西,其他的都是跑到那商铺去买,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身份地位。这到哪里都是有相互攀比的现象,他们这些没什么本钱的小贩也就只能趁机赚赚小钱了。

苏园掂量了一下那把竹弓,确实如小摊老板所言,很是轻便。弓箭这种武器最是适合用于狩猎,暗藏在适当的位置,瞄准,发­射­,这一系列的动作需得经过仔细的观察与判断之后方能一击即中。

苏园对准一个方向将弓拉开,英姿蓬勃的样子吸引了不少的行人,没有搭上箭的弓弦随着苏园松开的手发出振动的响声,无形中好似能看到一支箭如疾速进击的毒蛇,凶猛、­精­准。

在“箭”­射­出的方向站着一个身着白衣,戴着白纱斗笠的人,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进攻”,那人猛地回身一跃,但那“箭”划破长空直到他的面门也只是瞬间。

白衣人只觉迎面而来一股骇人的气息,直逼得他不住地往后退。在他周围的人也都感受这不寻常的气息,纷纷朝白衣人的四周散开。直到背后撞上一个小摊贩的推车,白衣人才不得不停住了脚步,白纱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紧紧扣在推车边沿的五指就可以看出他当下的紧张和恐慌。

就在他倒吸一口冷气的时候,那箭气却蓦然散开,将斗笠上的白纱吹向两边。

第二十五章 玉尘

“呿!”苏园撇了撇嘴,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倒不是那白纱底下的脸长得没她想象中好看,而是因为在白纱底下还有一层白纱!

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的男子连忙确认自己脸上的白纱是否还在,一双令人惊艳的丹凤眼里映满了慌张。

“谁这么大胆,竟敢对我们主子无礼,不要命了?”一个手持一把剑,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拔剑张望,一脸的严肃谨慎,与此同时,还有几个身着同样黑­色­劲装的男子将白衣男子护在中间。

“玉尘,一段时日不见,你的实力不大如前啊。”苏园把玩着手中的弓,目光直­射­白衣男子的方向。

被称作玉尘的男子猛地抬头,一双丹凤眼蓦然睁大,肩膀微微颤抖。

苏园将弓扔给翎示意她付钱,自己则走向玉尘,看似缓慢的步子,在旁人看来却是瞬间便跨过百步,无形中让所有人感受到了压迫。

高手!

原本许多人看到苏园长相如此­精­致,以为只是个绣花枕头,哪里知道她看上去年纪小小的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实力,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许多看向苏园的目光已经俨然不同。

“你……!你是苏远?”苏园走近后玉尘才看清了她的容貌,短暂的震惊过后却是坦然的接受。

他曾经无数次想要揭开苏园的面具,看看那面具底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孔,他也曾无数次想象过那张脸的形容,是绝代风华,亦或是丑陋不堪。可真正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那个想象,其实就与苏园的真容相去不远,这让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他竟是早就见过苏园的真面貌。

“苏,苏远?”那持剑的少年看着苏园,磕磕巴巴地说道。现出一脸的崇拜神­色­。

苏园眯了眯眼睛看着那少年,“你是何人,从前怎么不曾见过你?”

能够跟在暗香门门主玉尘的身边,而且还在他的面前这样大呼小叫,这少年在暗香门的地位必定不轻。战天教包括教下三门四派所有举足轻重的人物她全部都了然于心,但这少年,她可以肯定从未见过。也就是说,他是她离开战天教这两个月以来才被玉尘提拔起来的人。

“教……”

“咳咳!”

那少年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被玉尘的咳嗽声制止。少年回头看向玉尘,见他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己,心中突突的跳动起来,为自己刚才差一点的冲动懊恼不已。

“退下。”玉尘沉声命令道。

“是。”那少年垂首应道,往一旁退去。

苏园看得奇怪,心中更是奇怪。

这玉尘,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从前他总是矫揉造作,明明身为男儿身,却是比她这个正宗女儿家还要扭捏。每每都看得她想要对他踹上两脚。但今日他给她的感觉却不再有那种扭捏,而是……虚弱。她方才并没有伤到他,那箭气只是为了将他的面纱掀开,可他却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一样,难道他在此之前已经受了伤?

苏园掌心生风。以掌风砸地,目光冷厉,面容冷峻,“若有人踏入以我二人为中心的十步之内,就不要怪我一时错手伤了人,或是,伤了谁­性­命。”

包括耿宏唐少几人在内,所有人都被迫往后退了十步不止。莫说苏园如此凛然的模样让他们心生惧意,何况此时她浑身所散发出的势压已超出许多人的承受范围,除了一些实力较高的敢站在离苏园十步左右的距离,其他人纷纷往后退,根本不敢往前靠近。

玉尘离得苏园最近,脸­色­一白,一抹鲜红从他的嘴角流出,染红了白­色­的面纱。

“你就不怕暴露了身份,引来教中那些老家伙的追杀?”玉尘捂住胸口,皱眉问道。

苏园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过去我能够在他们连续不断的追杀中逃脱,难道你认为现在的我会怕?”

玉尘一愣,“是啊,现在的你比起之前,实力更加深不可测了。是我小看你了。”

苏园目光一冷,突然就出手揪住了玉尘的衣襟,“你在玩什么把戏?从前你不是很恨我吗?不是恨不得我被千刀万剐,恨不得我从此消失吗?怎么如今见到我却一副孱弱得任我宰割的样子?”

“主子!”持剑的黑衣少年见状就要上前,被玉尘喝止。

玉尘猛咳了几声之后伸手紧紧握住苏园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是,我是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可惜啊,可惜……”

苏园一怔,他说出的话充满恨意,可是他的目光却与之相反。苏园不明白,他满眼的期待代表的是什么……

就在苏园打算再一次质问他的时候,却见他以口型对她说出了三个字。

苏园抓住他的手突然一松,而玉尘就在此时趁机脱离她的掌控,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轻易地就跃到了苏园十步以外,虽然气息有些不稳,但也反驳了苏园所说的任她宰割的话。

“玉尘,你不是一直想赢我吗?不如我们就趁着这狩猎大节一较高下如何?如果你赢了,我不再追究你从前对我所做的一切,但如果你输了……从此,你的命就是我的。而若是你不愿意和我一比,那我就立即杀了你。如何,要不要赌一赌?”苏园露出狡猾的笑容,丝毫不觉得自己所提出的要求是如何的不公平。

玉尘打伤她害得她身受内伤,最后不得不喝下唐少的血,一度无法使用内力,那种感受于她比死了更难受,所以在她看来这样的赌约一点不过分,甚至是便宜了他。但这都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她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让玉尘臣服于她。

在她任战天教教主以来,教中一直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她的,另一派自然就是想尽办法要将她踢走的。而玉尘是反派最典型的代表人物之一,只是他从来只在表面上做功夫,从来不曾真正与她作对,唯一一次就是在明月城外翠竹林中对她的追杀。

苏园原来就一直隐约感觉玉尘此人有古怪,而今日更是证实了她心中的想法。

“好,我和你赌。”玉尘将斗笠上被拨至两边的白纱重新拢起,淡淡地说道。

第二十六章 狼群

“咻!”

箭影飞过,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随之而来的是野猪嘹亮的惨叫声。

苏园走到那头倒霉的野猪身旁,蹲下来将Сhā在野猪身上的箭拔下来,在草上蹭去血迹。

“是谁说这森林里老虎野狼遍地跑的,怎么都进来这么久了,见到的全是野猪?”

翎走过去一脚踢在那野猪身上,“你以为什么动物都跟猪一样蠢?”

苏园示意耿宏将野猪扛上,继续和翎并肩朝前走去。

耿宏看着他们两人笑闹着往前走,回头对着墨薇和唐少嘿嘿一笑,“这两人啊,还真好上了,你们看,翎姑娘都恨不得整个人挂到苏小兄弟身上了!”

唐少面无表情地瞥了前方两人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倒是墨薇嘀咕着说道:“一个姑娘家的,这样做也不怕被人笑话……”

她虽然希望唐少能够接受她的心意,可是不知为什么,看着苏园和翎如此亲密,她又为唐少感到不平。

耿宏听到墨薇的嘀咕,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墨姑娘,这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啊。”

墨薇别过脸去,眉头紧锁。

就在他们三人都不紧不慢地跟在苏园和翎的身后时,前方的翎突然惊喜地大叫道:“苏远,你快看!有只狼!”

苏园一把捂住她的嘴,没好气地低吼,“我看这世上比猪蠢的动物就算你一个!”

翎指着那只已经警觉地回过头来的野狼发出“呜呜”的声音,被苏园一把推到身后去。耿宏三人看这情形也赶紧屏息凝神看着那只野狼。

苏园将弓往地上一丢,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对付已经有了警觉­性­的野狼。弓箭这种东西可用不上。

那只野狼前脚往后挪了一步,脑袋微垂,一双狼眼往上吊,嘴里发出沙哑的低吼,一副警惕的模样。

苏园拿起匕首咧嘴一笑,转眼就和那野狼斗做一团。野狼爪牙锋利,苏园身手敏捷,一狼一人斗得不可开交。

耿宏哎呀一声。“这苏小兄弟怎么回事,明明一掌能解决的事情,她­干­嘛不用内力?”

“这你就不懂了。”翎说道:“狼,这种生存在丛林之间的野­性­动物,对于锻炼一个人的敏捷和警觉­性­有非常好的效果。”

“有意思吗?他那样的身手哪里需要这种训练?”

翎斜眼看了唐少一眼,“唐大胡,你可看好了。这种机会可不多得。”

不用翎提醒,唐少也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苏园平时出手大多是速战速决,教他武功的时候也因为怕伤到他而不敢下狠手,眼前这样的打斗正是她刻意为他准备的。

苏园与那野狼的打斗也不过维持了将近一刻的时间,她将匕首狠狠刺中狼颈,野狼呜咽了两声就轰然倒下。

苏园抹去脸颊上的血迹,回头看向唐少。“看清楚了?”

唐少点了点头。

“好。”苏园将匕首扔给他,“接下来,你来。你可以使用内力。”

唐少接住匕首,看向苏园的身后。一望无边的丛林中一道道黑影渐渐显现,缓慢地朝着他们几人的方向聚集。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引来了那头野狼的同伴。

“糟了!是狼群!”耿宏一见那黑压压而来的狼群就手心冒汗,狼群可不是开玩笑的!

狼这种群居动物有一种特­性­,就是团结,而且遇强则强,又非常聪明机警,对付起来可不比对付人类容易。此时出现的这个狼群至少有二十头。唐少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得来?何况他这才刚练武不久啊!

但唐少却二话不说,拿起匕首就冲进狼群,学着刚才苏园所使的招数,没两下就刺杀了一头野狼,但换来的是狼群更加猛烈的进攻,不一会就被咬伤了手臂,背上也遭到一记狼爪。

“不行,苏远。他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你也太狠心了!”墨薇拔剑就要上去帮忙,被苏园一把拉住。

“不准去!”苏园沉声说道:“他的实力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只是因为从未有过实战,还不懂得如何有效地施展自己的力量。这种生死搏斗是最好的训练方式,你若是真的为他好,就不要Сhā手!”

“可是……!”

翎也在一旁劝说道:“墨姑娘,算起来苏远也算是唐大胡的老师,如果他有生命危险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你就不要担心了。”

“呀,你们看!唐大胡他,他的眼睛!”耿宏突然大喊道。

苏园几人朝着唐少的方向看去,发现唐少的眼睛竟然变成了红­色­!

“苏远!”墨薇猛地抓住苏园的手臂,一脸的惊慌。

苏园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回头看了看翎,又看了看耿宏,“想必你们都有听闻过,前段时间在明月城出现了一个红眼的怪物。如你们所见,唐大胡就是那个“怪物”。如果两位害怕,随时可以离去。”

耿宏一愣,随即大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都相处了这些时日,我难道还看不清你们是好是坏啊?这唐大胡的眼睛虽然耸人了些,但也不代表他就会害人呀!”

翎倒是一点不惊讶的模样,“是啊,没什么可怕的。”

苏园看了翎一眼,不再说什么,专心看着正在狼群中穿梭的那一道身影。

随着他内力使用得越来越灵活,那些狼群已经渐渐无法靠近他的身旁,即使靠近了也会在瞬间被唐少刺杀或是被他的内力直接震开。

除了苏园,其他三人都渐渐往后退着,脸­色­也不大好看,唐少的内力对他们所造成的影响可不是这样一退就能消除的,但是他们此时连移动都难,更别说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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