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也不是很难。”
有些数据库的防护工作漏洞百出,和直接在网上公布毫无区别,但有些则连超级计算机都难以攻破——这和设计者的才能息息相关。遗憾的是,后者实在少之又少。
我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了两下,仰起脸看着身边的他,“你看,这些租车公司都有自己的网站,可以在网上预约车辆。半个小时内,我就可以进入他们的数据库查询信息。”
我还是有些犹豫,为了一个不太大的可能,黑掉十几个网站,好像有点过头了。重要的是,取得了租车人的信息后,我面对的,又是一次全面撒网广泛搜索的过程。
而偷Pāi我们的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租了一辆车,我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
“不用再搜了,已经足够了。”沈钦言摇头,“现在这样也是大海捞针。阿梨,不用再查了,等有了线索后再说。”
我点点头,松了口气,现在又不是紧急到必须要黑掉网站的情况。
接下来的两三天,我都盯着网站报纸,结果完全没有在任何媒体上看到我和沈钦言的相关新闻及照片,和沈钦言有关的报道,翻来翻去也只有《众里寻他》要上映的消息。我想,沈钦言的猜测应该是对的,那个偷Pāi我们的人应该不是媒体记者。
但有另一件事情却要抓紧时间做——万一那人真的是媒体记者,那我的照片出现在各大网站上只是迟早的事情。我亲口说总比大哥他们在新闻里看到来得好。我打电话给大哥,说要介绍他和我男朋友见面。大哥最近忙碌不堪,但还是把时间定在了周六晚上。
我说:“大哥,你到时候可不许挑剔他!”
大哥说:“好好好。你能嫁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哪敢嫌弃人家。”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大哥,你和姚姐姐一起来吧。”
“我告诉她。”
除此之外,我还要把哈利接回来。因为《众里寻他》就要上映,沈钦言越发忙碌起来,从前一天起他就去了邻市的风景区拍广告,今天下午才能回来,这正是接哈利回来的好时机。
我打电话给安露,她似乎搬回了自己的公寓,很爽快地答应了,并告诉了我她的住址。
她住在市中心的一套顶级公寓里,这里有偌大的空中花园。我到的时候看到两条金黄|色的苏牧趴在花园里,懒洋洋地晒太阳,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孩给它们梳理着毛发。
虽然我不像以前那么怕狗,但是到底还是存在阴影的。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那女孩听到我的脚步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她是谁,连忙说;“你好。”
她点了点头,又对我笑了笑。她很年轻,长相甜美,看上去二十岁左右,应当是个大学生。
我看着那两条大狗,犹豫了一下,“呃……哪一条是哈利?”
她很诧异地看着我,“你不是哈利的主人吗?居然不知道!”
我惭愧地说:“狗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样子,我的确不知道……”
她大惊,“它们的区别那么大啊!不论是皮毛的颜色和光泽度,还是体形的大小,甚至眼睛和鼻子,都有着明显的不同……”之后她滔滔不绝地跟我讲述着两条狗的区别。我对养狗经没有兴趣,但她兴致勃勃地说着我也只好在一旁听着。明明她给人的感觉相当安静,没想到谈起狗,话居然这么多。
“好了,”安露端着咖啡从客厅走过来,“小米,她不懂这些。实际上她今天出现在哈利的身边已经是个不小的进步了。”
那个叫小米的女孩这才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诉说,闭了嘴,低下头去伸手轻轻抚上左边那只苏牧的头顶,“这只是哈利。”
哈利懒洋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别过了视线。
小米“咦”了一声,“你之前得罪过它?”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米很有把握地说:“看来就是了,狗的记忆力很好的。”
我点点头,低头看哈利——我发现,在安露家的这段时间,它被养得膘肥体壮,似乎更懒了,眼皮都懒得抬。
安露伸手抓过哈利的缰绳,跟我说道:“一起走吧。我也要出去一趟。”哈利乖乖地站起来,靠在她的腿旁。
我连忙说:“好的。”
小米送我们到门口,她对哈利显然难以割舍,蹲下身拍拍它的头,说着“要乖乖的啊”之类的话;安露又叮嘱了两句让她看家。小米点点头,显然安露说什么她都会点头——她看上去相当崇拜安露。我忍不住有点好奇,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露轻描淡写地跟我解释:“小米是静海大学的大学生,我请来照顾波特的。”
“原来如此,”我说,“我之前还在想,安露姐你这么忙,哪里有时间照顾狗呢。那个小米非常专业,那些名词简直把我说晕了。”
“她爸爸是兽医,她对动物非常了解。”
世界上有我这样不喜欢宠物的,自然也有非常喜欢宠物的,就像阴阳两面。
我和安露在车库分了手。
上车之前,安露拍一拍我的肩膀。
“阿梨,男朋友的宠物就是你的宠物。哈利是条忠心耿耿的狗,以后好好待它。”
“好的。”
我打开车门,让哈利坐到后排,再开车回家。
我可从来没有跟狗坐在同一辆车上的经历,我总是疑心它会从后座扑过来。我默念着心理医生的话,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从后视镜看到哈利安静温顺的样子,于是镇定了不少。
我去看心理医生又接哈利回家这事,一直瞒着沈钦言,我很想给他一个惊喜。
沈钦言这阵子忙着电影的宣传,总是早出晚归。我本来以为他肯定不在家,却没想到,15号外停了一辆黑色的福特。福特满街都是,但车牌号码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大哥的车,通常都是公司的司机在开。
大哥怎么把车停在沈钦言家门口了?难道他几天不回家,连自家的大门往哪个方向开都忘记了?
再不然,就是他知道了我和沈钦言的关系,上门询问?不,这不对,他的性格,肯定会先问过我才是啊!
不过转瞬间,数十个念头已经在我脑中闪过。我放慢车速,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到大门口按了门铃,自然是久无应答。她非常失望,轻轻呼出一口气。侧脸如此眼熟,我忍不住按了下喇叭,踩了刹车,从车上跳下来。
“娥姐姐!”
姚瑶似乎吓了一跳。。
“阿,阿梨,你怎么在这里?”
“我当然在这儿啊,”我说,“我家在这里。”
“啊,是的,是的,我糊涂了,”姚瑶拍拍自己的头,忍不住微笑起来,“我本来的目标就是你家。刚刚杜哲有事,让我来你家取点东西。”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难怪你开着大哥的车。这里是15号,不是17号啊,我家在17号。”我指了指几米外的门牌号,“你先上车,跟我回去吧。”
她“哦”了一声,“好,好的。”
我们一前一后把车子在前院停下,姚瑶先下了车,等我把哈利牵出来。
“狗?”她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养了条这么大的狗!”
“不是我的……不,也算是我的。”我在内心默默重复了安露那句“男朋友的宠物就是你的宠物”,于是装出一点主人的样子,“它叫哈利。”
姚瑶一怔,刚想说话,没想到哈利忽然抖了抖身上软长的金毛,敏锐地仰起头,耳朵猛地竖起来,冲着姚瑶大叫起来,然后用一种凶狠的目光,龇牙看着她。
姚瑶被这个突然袭击吓住了,呆立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我也被吓住了——我最听不得狗叫,腿一软,险些瘫在了地上,好在及时抓住了打开的车门。
——“冷静,冷静。”
——“狗也是有感情的,它们觉得受到了威胁才会发狠……”
我回想着医生的话,让自己保持冷静。
虽然哈利没再叫,但它的姿态始终不改,眼睛牢牢盯着姚瑶,竖起的耳朵微微颤抖,那是高度戒备的样子,宛如决战之时。
姚瑶双唇发抖地看着哈利,不动也不说话,看表情比我受到的刺激还大。
我非常理解她的恐惧——当某个人真正害怕一样东西的时候,既不能逃跑,也不能躲闪,只会双腿发软,任由宰割。大脑的知识全部清空,恐惧的潮水瞬间灭顶。
姚瑶看来也怕狗,不能指望她,我只能想办法自救了。我竭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主人的威严,小声说:“哈、哈利……哈利,快过来。”
其实我都绝望了,却没想到哈利真的听到且听懂了我的话,它抖了抖耳朵,收敛了从牙齿到尾巴的戾气,缓缓转过身看我一会儿。我持续地叫着:“哈利,过来。”
它终于迈开步子,朝我走了过来,在我腿边趴下来,就像只小猫眯一样。
我长长松了口气,看向姚瑶,“姚姐姐,别怕,好了。”
姚瑶伸手抚上心口,对我露出了无力的笑容,“刚刚吓死我了。我听阿哲说你很怕狗,其实我也有些怕的。只要一对上狗的眼睛,就彻底不能动了。”
“是啊是啊,我理解的。”我热心地说,“不过,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在她的帮助下,现在对狗的恐惧减轻了不少。姚姐姐,你需要的话,我把医生的号码给你。”
“这倒是不用了,”姚瑶莞尔,“我暂时也不打算养宠物。”
“这样也好,反正大哥也不喜欢宠物。”
我边说边开了门,让姚瑶进屋去找大哥要的东西,自己则把哈利牵到了后院,将它的垫子取出来铺好,再把准备好的骨头放到它的食盒里,又给它盛了小半盆清水,最后回到屋内。
姚瑶已经坐在客厅等我。
“东西已经找到了,”她拍了拍挎包,笑着看我,“我才知道你这么能干。这么大的一个家,你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衣服洗得那么干净,你大哥还说你不会家务。”
我忍不住汗颜,“有钟点工的。姚姐姐,你要喝点什么?”
“喝什么都可以。”姚瑶忽然笑起来,“这种整洁和钟点工无关,更像是有男朋友了。”
我脸一热,“嗯,是啊。”
姚瑶看着我,微微笑了,“你今晚不是约了你大哥吃饭吗?他还叫我一起去。”
我去厨房找果汁,隔着一道门“嗯”了一声,“是啊。我之前就跟大哥说过了,但他很忙……每次都约不到一起去。好不容易今天大家都有了时间。”
客厅里的姚瑶似乎接了个电话,说话声隐隐约约。我端着果汁出去的时候,她拿着手机对我说:“抱歉,我爸妈忽然来了静海,我得马上去机场接他们。阿梨,以后再见你的男朋友。”
我没想到她的话题一下子就直捣核心,脸上温度一下子攀升。我把果汁放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地说:“好的,那就下次吧。”
她站起来,“好了,我回去了。”
她打开门上车前,我犹豫了一下,对她说:“姚姐姐,我大哥很好,你不要跟他生气。上次你病的时候,他是因为太关心你,太心急了,所以才跟你说了重话,你不要怪他。”
她闭上眼睛半晌,然后看着我,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我知道。我怎么会怪他?一切都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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