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蜡烛!对,摆这儿,新房也记得摆上!”漠鹰堡大厅,男男女女来来去去,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还有十桌没摆酒,快去提、快去提!”偌大的前院摆了二十来桌酒席,桌上均摆妥了碗筷酒樽。
“你找几个人到厨房去帮着,那儿正在烤十只全羊,需要人手!”厨娘跑经屋廊下,逢人便抓来帮忙。
漠鹰堡上下早在月余前,便为了堡主接回夫人成亲的喜事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就等穆鹰一行人回来,穆鹰与秦家小姐当夜便能马上拜堂。
由于穆鹰下令筹办简单不失隆重的婚礼,因此没有对外宴请宾客,只有漠鹰堡内部的人们同欢庆祝。
这会儿,堡主接回新娘子了,大伙儿忙归忙,但脸上都洋溢着无比喜悦,准备今晚好好吃一顿喜酒!
偌大的主房被布置成喜气洋洋的新房,里头传出女人的交谈声与水声。
云母屏风后头,搁了个桧木大浴桶,注满热水与珍贵香料的浴桶里正被塞了个丰润白净的少女,一旁还立了两名女子替她净身抹香,满室弥漫氤氲水气及芬芳香气。
饱餐一顿后,秦从恩就被剥得光溜溜的,乖乖坐在浴桶里任她们拿着丝巾对她又擦又洗,到了陌生的环境也不敢随便乱说话,只能睁着骨禄大眼到处张望,吃力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咱们堡主不但重诺,还是个痴情的男人呐,多年来只钟情于秦小姐!不不不,现在得改称夫人了!瞧夫人这身香香软软的诱人胴体,堡主的苦等果然是值得的!你说对吧,燕燕?”
说话的是一名挽妇人髻的少妇,拥有浓眉大眼的深邃五官、健美匀称的身材、以及北方人毫不忸怩的爽朗个性。
她口中的“燕燕”则是燕绍云之妹,长相身型较不若北方人,是个唇红齿白、玲珑纤细的婉约少女,自从八年前兄长带着她归附穆鹰,就自愿担负起服侍穆鹰生活起居的工作。
不过,相较于少妇的爽朗,燕燕显得沉默许多,仅是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我说夫人啊,看堡主人高马大,想必‘体力’应该很不错吧?有没有弄得你很痛?”少妇暖昧地朝秦从恩眨眨眼,嫁过人的,说话难免大胆了些。
这一间,理应羞怯的人儿没羞怯,倒是听得云英未嫁的燕燕,小脸窜上一抹红晕。
但见秦从恩也是眨眨眼——一副有听没有懂的表情,少妇纳闷又问:“你和堡主没有同房?”问得更白了。
“有……”秦从恩老实点头。
呵呵,对嘛对嘛,这么娇嫩嫩的小女人,连她看了都忍不住想多摸几把,何况堡主是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
燕燕闻言,年轻的小脸浮现些许黯然。
“堡主没有弄疼你吗?”少妇兴致高昂再问,应该很清楚她在说啥了吧?
“没有……”穆鹰在她身边陪她睡觉,怎么会弄痛她?
“他很忍耐?”
“对……”她虽然尽量避免了,但醒来后老发现自己的头压着穆鹰的臂膀睡,他应该是很忍耐很忍耐才没把手抽回去,自己要记得跟他道歉才是。
“他是不是会在你耳边轻柔地说话安抚你?”愈问愈露骨了。
“会……”安抚?不懂。一般都是她问他答,她不问,他就不会开口。
哇哇哇!“看不出来,堡主外表骁勇沉稳、豪迈不羁,骨子里还真是怜香惜玉!”少妇一阵咯咯乱笑,笑得花枝乱颤。
秦从恩听得一头雾水,只能跟着咧开嘴角,应付一下装懂。
穆鹰交代过,来到漠鹰堡以后说话必须小心,不能随意泄露她代嫁的秘密,否则秦家就不能平平安安的……
“好了,该起身穿衣梳妆了。”少妇扶起浴盆里的人儿,燕燕转身拿来干净的棉巾与衣物。“对了,夫人能说说当初如何与堡主定下婚约的吗?”
哦,一定是段可歌可泣、山盟海誓、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少妇一脸梦幻欣羡,替只能任她们摆布的秦从恩穿妥精致的嫁衣。
“她不是正牌的秦喜韵,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回答的是一旁始终沉默以对的燕燕,她一开口,便让另外两名女子的脸色跃上讶异,尤其是少妇,盯着秦从恩看的眼儿瞪得比铜铃还大。
“她不是正牌的秦小姐,那她又是谁?”
秦从恩惶惶然看着似乎看清一切的燕燕,像个犯错的小孩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代嫁的秦家人。”燕燕面无表情说道。
“代、代嫁?!”少妇的眼儿又睁得更圆了。“那么正牌的秦小姐人呢?为什么需要别人代wωw奇Qìsuu書còm网嫁?”难道内情并不简单?
“那个……穆鹰说……不能说出去……”秦从恩硬着头皮Сhā嘴,手足无措地下晓得该如何解释。
“听我哥说,秦喜韵与一名山寨主暗生情愫,穆大哥自愿退出,而为保秦喜韵与秦家的声誉,穆大哥便找了个女人顶替秦喜韵。”燕燕素手轻拂浴盆里的花瓣,说得轻描淡写,宛如谈论天气一般,最后才把视线放在秦从恩身上,一抹苦涩在眼底闪逝而过。
见燕燕没有停口,秦从恩急了,慌张地咬起手指。
“不能说出去的……不然少主、小姐、平总管、帐房大叔、厨房大娘、长工爷爷、安儿、小兰、翠绿、阿仁、还有很多很多人,就不能平平安安的……”
“等等、等等!你说的那些人是谁啊?”少妇听得很模糊。
“就是少主、小姐、平总管、帐房大叔、厨房大娘、长工爷爷、安儿、小兰、翠绿、阿仁、还有很多很多人……”
“啊?”有问等于没问嘛,这一票子人到底是谁?
少妇打量起一脸忧急的秦从恩,从她的眼神、小动作及说话的方式,隐约察觉她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你……”
“她是个痴儿。”燕燕肯定了少妇的疑惑。
这回,少妇用手掩住张大了的嘴。
穆鹰也到了该传嗣的年龄,此番前至京城娶妻,人人乐见其成,结果没想到娶回来的不是灿丽妍艳的绝色美人,也不是娇弱可人的小家碧玉,更非风采夺人的女中豪杰,而是丰腴柔嫩的痴儿——
且是个代嫁的痴儿?!
“不能说出去……”看着少妇震惊的模样,这话,秦从恩重复了第三遍,内心愈来愈慌张,眼底也流露出恳求。
“阿清姐是右使夫人,不会泄密的。”燕燕淡道。
“是啊是啊,事关重大,我绝不会吐露半字,你放心!”阿清豪气干云地拍胸脯保证,转而问向燕燕:“我当家的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会知道,雍大哥或许晚点就会告诉你。”现下,堡主与左右使正在书房谈事情,这件事理应也是商讨的要事之一。
思及此,燕燕敛下羽睫,眼中又染上一层淡然如影的苦涩。
“这样啊。”阿清又转向秦从恩,爽朗的性子没让震惊停留太久,便将她带到铜镜前,压着她坐人椅中,梳起她乌黑半湿的长发。
“堡主这么做定有其道理,既然你就要与堡主成亲了,往后咱们就是自己人,有啥问题都可以找我或燕燕商量!”若忽视这女子是个痴儿的事实,以她清秀圆润的外貌、再加上她们的掩饰,应该不至于招来闲言闲语。
又见秦从恩圆亮清湛的瞳眸里写满“别说出去、听不太懂”的心急与迷惘,阿清了然地放慢速度,还带比手画脚的方式说道:“你别怕,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你有什么问题也别找别人间,找我和燕燕才不会穿帮,懂吗?我是阿清,她是燕燕,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们不会说出去……
秦从恩垮下来的嘴角总算扬起弯弧,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指自己。
“从恩。”
“你叫从恩啊,可是我们往后在人前得唤你夫人,别不理我唷!”
“夫人?从恩多一个名字?”
“不是名字,是称呼。但既然要找人代嫁,为什么会找你?你可是个痴——”
阿清陡地打住,没让不好听的字眼脱口而出,毕竟正主儿就在面前。
“你是个痴儿,穆大哥为何要你代嫁?”
呃……阿清没问,不过也有人问出口了。
燕燕呀,你怎么在人家面前这问个,不好不好啦!阿清猛摇头、使眼神。
“能代替秦喜韵的人选何其多,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
为什么他肯为秦喜韵费这般功夫,连终身大事都甘愿牺牲?
又为什么……
为什么代嫁的偏偏是个痴儿!
他娶妻了,却宁愿娶一个痴儿,也无视于她这个正常人的存在,很讽刺,不是吗?
质问自燕燕嘴里毫不保留直道而出,一心忙着打暗号的阿清,压根没注意到她语气里压抑着酸涩与嫉妒的意味。
“为什么是从恩……”秦从恩蹙眉认真思索燕燕的问题,无奈,有限的认知只让她找到一个结论——“从恩不知道。”
可是她能去问穆鹰喔,不管她问什么,穆鹰都会告诉她!
“发髻还没梳妥呢,你上哪儿去?”阿清看着突然起身往外走的人儿。
“找穆鹰。”
“你想见堡主呀?别急别急,拜堂的时候就见得到了啦!”
“现在见。从恩要帮燕燕。”秦从恩摇摇头。
“帮燕燕?”不但阿清听得一头雾水,连燕燕也莫名所以。
她笑着点头,随后跑出新房。
“……”怎么说跑就跑啊?
“阿清姐,我带她去吧。”
“也好,快去追,免得她迷路,让人见着了觉得奇怪。”虽说大家都在前头忙着,可这里是堡主起居的院落,难保不会有人出入,何况从恩又是一身大红嫁衣,显眼极了。
果然,在出了新房的回廊转角,燕燕就瞧见秦从恩站在岔路前偏头歪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