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声音在平静之中,带着几分急促,“事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万法,不离自性,何期自性?”
石义和上官云浩微微迟疑间,金绝先生已悄悄地走进醉心亭。
“您是金绝先生?”石义打量着眼前这位面容极其普通的老人。
“正是。”金绝先生目光温和,嘴角露着一丝笑意。
石义和上官云浩互相对视一眼,齐声道:“石义,上官云浩,拜见金绝先生。”说完,屈膝欲跪,被金绝先生阻止。
“大家本不是拘礼之人,就免了这俗套吧。请坐。”金绝先生摆手让他们入座而谈。
“方才观察,你气相甚虚,内息紊乱,必有心结。”金绝缓缓而道,话语间由内而外透出一种豁达,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猜测的神秘。
“石义正为此而来,还望能得先生指点。听闻金绝先生医术高超,愿先生能以仁博之心,除扰体之痛,化心中之结。”说罢,石义抱拳低头行礼。
“人在世,如身处荆棘丛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心动,人则动,便伤其身,痛其骨。于是,得世间诸般痛苦,归根到底还是心病作怪。若心结不解,则此病难除。治世人之所说绝阴脉,实属妄谈。”金绝先生眼神凝重起来,背手在亭中走了几步,“月影松涛含道趣,花香鸟语透禅机。”
“那如何才能解开心结?”石义一阵失望,淡淡道,“我心中的结又是什么?石义不解,还请先生相告。”
金绝先生深深呼吸,脸上神色夹杂着几分哀愁,半晌才喃喃地道:“若能看透,我就不必受这痛苦折磨了。”说着,金绝先生眼神空洞,仿佛若有所思,“二十年,我隐居九曲百醉坊中,参悟医道,钻研佛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解去身上的病痛,不再受这痛苦的折磨,终究……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人与我一样命运多舛。”
“哎!”石义沉默了一下,颓然低下头,凝视着,感到心中一阵冷意。
“曾经执著而不顾一切,可这所有一切,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宿命难为呀。”黑色的披风里,金绝先生蜷缩得那么紧,心有所思,微微发抖,而后,又一声轻叹,“石义,你生性富贵,可是,我帮不了你。你去云台寺吧,静生先生在那里等你。”金绝先生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无奈和无尽的乏力。随后,默默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前的那种泰然,似乎转眼在风里消散得无影无踪。
“命该如此!”石义怔怔地想了许久,忽地望着亭外美景,长吁一口气,“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昙花无非般若。多谢金绝先生!若不能解,石义也只好认命。”
一直埋头凝思的金绝先生怔了一下,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随后,手轻轻地、慢慢地、有些不舍地掏出一本古书。残破的书面微微泛黄,上面隐约还有虫咬的斑驳痕迹,他有些迟疑地递到石义手中。
石义拿起古卷,匆忙地看了一眼,面有喜色,像得了宝贝一样将古书捧在手中,不敢放下片刻。
“呵呵,这本《七绝》是我一旧友相赠,上面记着一门奇妙的内功法门,可御毒强体。虽说不上是绝顶秘籍,但也是世间少有的奇妙珍藏。将此书赠与你,望对治你的内伤有所益处。”
“多谢先生!只是您的病?”
“咳。”金绝先生忍住了咳嗽,闷闷道,“不碍事。此书所记载的内功法门,只由你一人修行即可,万不可将其泄露。”金绝先生沉吟着皱眉,不停地咳嗽,“更不可向别人提及是我赠与你的。切记!”
“石义会牢记先生的嘱咐!”石义颔首而拜。
金绝先生眼眸沉了沉,闪过一丝光亮,忽然转身。“你内冷,寒入百汇,脉象紧皱。时有寒虚,沉疴入骨,而又内热相加,两气在丹田处会聚相冲,实在难解。”
“先生对石义的内伤如此的了解,简直太神奇了。”上官云浩忍不住惊讶出声,喃喃说道。
“医者,虽不自医,却能通达明万物。我虽算不上什么高明的医者,但却能从患者的病态之中有所察觉。体虚之人,万万不可服用大补之物。否则,非但无益于病,更会适得其反。”金绝先生脸色平静,望着面带惊讶之色的上官云浩。
“先生所言极是!”上官云浩一时愣住。
金绝先生迎着吹来的风,微微打了个哆嗦,随手端起案上的酒盏,倒出一杯酒。此时,石义才清晰地闻到琥珀色的酒中,隐约浮动的是白梅花的香气。“是白梅!”石义惊喜地说道。
“嗯。”金绝先生拈着酒杯,细呷一口。
上官云浩取过一只杯盏,又倒了些酒,凑到鼻边,轻闻了几下。
“是白梅酒。我等都未察觉,只以为是陈年的青梅酒了。”
金绝又自饮一口,道:“这些白梅酒,是我用霜落的陈年白梅花与珍贵药材一起酿造,非同一般。日饮一杯,可舒经通络,活血养肺,对内伤的痊愈,颇有益处。”金绝先生放下酒盏,又道,“但愿静生能为你做些什么。好了,你们还是即刻动身去云台山吧。此去云台山甚远,且地形复杂,非常人之所能达。我已备好了马匹,就让童瞳带你们去吧。”
石义怔住,心里乍喜乍悲。云台寺、静生,唯一的希望。或许在他心里,开始便已经知道了。
走出百醉坊,已过午时,空中依旧飘浮着薄薄的雾。百醉坊外,大宛宝马打着响鼻。
“咱们走吧。”白衣少年已跨马而候。冷峻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平和的目光。
风从水而来,雨从空落。石义在风里侧过头,望了下沉寂无声的百醉坊,眼中的色彩一闪而过。
“少爷,少爷!”一直蜷缩在门外的阿福,觉察到石义的动静,急声叫道,“少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石义勒住马缰,毫不犹豫地翻身而上。
大宛马一声长嘶。
“阿福,来不及多说了。我要前往云台寺,回去告诉闻远,若是见到父亲大人,务必告之。”
“少爷……”
“驾!”石义猛地一抽马鞭,骏马顿时飞奔而出。三道光影一闪而过,隐没于古朴的街道之中。
“走了!”阿福抬头望着天,长长叹了口气,“上天保佑,少爷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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