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赵姨娘院中,却见她早在院子里等着,见了贾环便上来搂住哭道,“我的儿,你怎么这么些日子不回来,你可知家里出了天大的事,咱们家被人给参了!!”
贾环听她哭的声儿大,忙扶她进屋道,“姨娘快别这么高声儿,仔细太太那边听见!”
赵姨娘抹了抹眼泪,一手掐腰不屑道,“她哪里还管得了我呢,也不看看自己侄女儿做的那些事吧,就会把下头的人拉出去顶缸,当谁不知道呢!!如今她们娘儿俩是臊了,装着病歪歪的不见人,她躲的了一时,可躲得了一世呢?”
又得意道,“如今府里乃是你大嫂子并你三姐姐掌家,老太太虽未说什么,可见也是恼了她们的。”
贾环便冷笑一声道,“姨娘原来还知道有老太太?!”
赵姨娘听他这口气不像,又因这儿子逐年权威见长,如今看要发火儿,她自己的气势便先灭了,只忍不住口里低下声道,“好容易看她们这一跤摔的狠,难道还不兴我高兴高兴,你是忘了你小时候她们怎么欺负咱们娘儿俩的了….”
贾环摇摇头,“我原说姨娘见识浅,你心里说不定还不服气,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形,这就到了你高兴的时候了么?别说从外头看来二太太只是被凤姐牵连的,就算是她真犯了什么案子,只要宫里还有娘娘在,便是老太太动她前也得好好思量思量,你再想你有什么?”
见赵姨娘眼睛一瞪,贾环笑道,“你想说你有个探花儿子是不是?你可想想上个月太太骂你的时候,她惧怕我这个还没官衔儿的探花了没有?你再想想太太后面的娘家是多么大的势力,这回家里出了事,那王子腾出了多少的力?我如今明白的告诉你,即便将来你成了诰命,到顶儿也就跟她平起平坐,我为的什么?难道是为了抬起你来去压倒她么?我还不是为的你不会平白无故比她们低一等,能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赵姨娘的性格最是吃软不吃硬,听完这一番话,心里已经进去了大半,况她原是贾府里的家生子,那些上等人家的规矩家世也明白,因此心里自忖道,可不是,我便是真能成诰命,也不过与太太平起平坐罢了,如何竟会昏了头觉得她们这一回栽了,以后太太就不是太太了呢?
又听贾环道,“如今也不是没有改善,方才老爷还让我过来看看你,并没提让我去见太太的话,你瞧老爷尚且如此顾忌,不好在明面上抬举你,你如何就能在这里没了顾忌呢?”
说得赵姨娘讪笑起来,“实在是我猪油蒙了心窍了,前几日又看见老爷把宝玉给打了,我就觉着是她们的报应来到了!”
贾环笑道,“正是这话,姨娘也想着些报应二字,平日里多宽容下人,笑脸迎人,只当为三姐姐与我积福罢。”
赵姨娘忙道,“这我自省得,上个月时还刚给你们姐弟俩添了庙里供的长命灯油钱,一年使得六、七百两银子呢?”
贾环这才点点头,道,“姨娘也想着给自己捐些才好,还有老爷的,钱还够不够使,不够再管我要便是。”
赵姨娘道很够了,两人又说了一回闲话,贾环看赵姨娘似乎一点不知林妹妹家产的传闻,也没怀疑这次的风波是自己弄出来的,于是也不提,说完话仍上贾母那里。
众人仍在贾母房中品论贾环送给她们的衣裳首饰,衣裳皆是当季穿的初夏衣裙,给三春姐妹及黛玉和宝玉五人的,探春那件是鹅黄|色的一套裙子,通身的玫瑰花刺绣串米粒淡黄珠勾边,全身上下也不知道镶嵌了多少米粒珠上去,偏偏珍珠色彩纯淡,不走到近处看不出来,当真是十分低调的奢华。
另外迎春惜春的与探春那件样式差不多,只一个是淡粉一个是淡蓝,宝玉那件仍是主大红色的袍子,身上并不用宝石或珍珠装饰,但绣功极为了得,黛玉因还在孝中,做的衣裳乃是一件淡青色的,极为素雅,也不点缀宝石等物,通身展看看时,是一幅莲藕图,也是在绣功上出彩的华服。
再有给贾母的是赤金镶祖母绿发篦及配套的耳钉戒指,邢王二位夫人和凤姐李纨皆只有一支镶宝石攒花金簪,贾母便打发鸳鸯给她们各自送了去。
不过贾环送给三春及黛玉的这几件衣服,众姐妹曾在凤姐拿进园子里的成衣画册子上见过,说是“锦绣阁”今年春夏的限量新款,一样只有一件,当时听丫环们说薛姨妈本来要给宝钗买一件,宝钗却道将近百两银子一件,太过靡费了,因此未要,还让王夫人赞了她许久“会持家”的好话。
如今眼前的这些加起来,恐怕大半千的银子是有了,众人纷纷向贾环道谢,贾母也道“太花钱了”,贾环笑道,“不过是图老太太、太太及兄弟姐妹们高兴,花些钱算什么”。
众人因此说笑一番,又陪贾母去看过宝玉,因如今金钏儿没死成,到底闹的人近皆知,将她撵了出去,她家里的人又恐在这里不好寻人家,因此好歹求了李纨的恩典,让人送回金陵那边去了。
袭人把给宝玉的衣裳拿到床边让他看了,宝玉许久不见贾环,心里十分亲近,又恐他笑话自己挨打,因此面上尴尬,笑道,“我平日又不大出门,做什么好的衣裳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