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几日御驾抵至冀州,想这里原是《尚书?禹贡》记载的九州“冀、豫、雍、扬、兖、徐、梁、青、荆”之首,如今又为陪辅京都的“畿内巨州”,朝廷布政司直辖,因上命暂驻一日,招了当地官员前来御前问阅面奏,并翻看两年来的卷宗。
贾环自那日上并没有再见着水琅,又渐渐习惯了马车颠簸,精神头儿一日好似一日,不过自己看书写字,或与周鸿宾下棋谈天,倒是东方英这里天天得的燕窝银耳秋梨膏等赏赐不断,让东方英看的啧啧称奇,又着实不好问,只不过有好东西就跟着捞一碗吃罢了。
到了这日晌午,忽然有一个眼熟的御前侍卫来请,贾环见是原先龙四带着到琅環山庄去过的熟人,听说水琅要带他去冀州城北的竹林寺转转,贾环正憋的无趣,立时换了身不起眼儿的衣裳,带着方明方亮去了,另吩咐墨砚和青箫陪周鸿宾自去冀州城里转转。
从驿馆里出来不多时,倒先去了街头的一处酒楼,外头挂着锦绣酒楼冀州分号的招牌,从外头看人来人往的,生意十分兴隆。
贾环进了水琅选的雅厢里,不由笑道,“你专门选得这里么?我原还想找个时候过来看看这里的分号弄的怎么样。”
水琅看他终于神色如常,才笑道,“我也是这里的大股东,自然要过来查查。”又牵了贾环在身边坐下。
一时要的酒菜上来,虽不比京城里的总店精巧,却又添了许多总店里头没有的当地地方风味,因此贾环也算满意,况打量店里的卫生、服务等皆合格,再等方明方亮两个下去找人打听了一会儿,回来说这里的信誉亦不错,在冀州城中数一数二,便点头道,“这里还行,我要想着些,今年年底时给这里的总掌柜封个红包儿。”
这里的掌柜尚不自知很快就要发一笔横财,只是听说近日御驾驻扎在冀州附近的行宫中,来吃饭的客人里忽然多了许多达官贵人,因此忙下了死命定要招待好了,万不能出一点儿错处,断未想到他居然歪打正着,由此得了锦绣阁上头两位老大的赞赏。
两人边吃边聊了会儿,水琅按规矩在外头都吃得不多,因此等贾环吃饱了,两人又去附近的荟萃馆分馆看了看,不想正遇上也跑到这里的东平王世子水潞,还有周鸿宾和墨砚、青箫三人。
水潞见旁边人多,便站着向水琅笑道,“四叔怎么出来玩也不带上侄儿,侄儿闷得也不知道上哪里去。”又看了眼旁边的贾环,贾环听称呼便知这位年轻公子就是东平王世子了,正在犹豫要不要行礼,水琅道,“出门在外,不必拘礼了。”
贾环只好应了声“是”,又叫周鸿宾过来见过水琅和水潞,周鸿宾虽不认得水琅,水潞却是认识的,因此推及水琅的身份,不由十分战战兢兢,水琅道,“先生既是环儿的蒙师,定也是位饱学之士,不如就代我等在这馆里看看,若有什么不足,晚上一并告诉环儿就是。我们另有要事,就不在此多留了。”
众人在这边说着话,大堂内一个中年文士走过来轻声道,“实在对不住众位先生,只是咱们这里原是供看书抄书的地方,众位若是想谈事,还请尊驾借步去隔壁的茶楼里头罢。”
说得贾环忍不住笑了,水琅忙带着众人出了荟萃馆,水潞问,“四叔要上哪?带着侄儿一道去吧?”
水琅面不改色道,“我们还有正事,你且自己逛着玩儿去罢。”水潞不由扫了贾环一眼,勉强笑道,“那侄儿告退。”
贾环等他走远了才抿唇一笑,也不说话,水琅被他看得也撑不住笑道,“这么好笑么?他可合你们家里那位宝玉性子很不一样,小心回头把不能跟着我去顽的帐算到你头上。”
贾环道,“明明是你不让他去的!”水琅笑了一声,也不合他说,带着众人出了北门,待至竹林寺外,看里面香火鼎盛,进香的香客络绎不绝,水琅本人亦尊崇佛教,便进去正殿里上了香,又带贾环去看竹林寺后头的石磨原,据传那扇大石磨乃为汉代水碓磨,是三国时袁绍坐冀州时就有的东西,在大青也算是个古董了。
贾环跟着水琅自在的玩了一下午,晚间两人又在外面用过饭,方送贾环回去,次日起照旧起程,一路无话,直至黄河岸边开封段。
自古黄河便是“百年一改道,三年两决口”,下游两岸百姓苦不堪言,水琅带着诸位臣工堤岸上走访察看,这本是此行的正题,因此殿阁大学士,现领工部尚书的徐淮兰,及工部下都水司侍郎秦民英、料作所侍郎陆友光在御前奏对,其他人一并在堤上侍驾,顺流走了一段后,水琅又命众人说说自己的治河看法。
古人治黄河,不过“筑堤束水,以水攻沙”一途,贾环时深知此一番自己的论述是关键,不由拿出当年参加毕业答辩的架势来,侃侃而谈,把考公务员时曾考过的黄河治理办法一一复述了出来,不过略加改动使众人能听明白,另外也掩去了那些大青还办不到的治理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