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环在永昌殿留宿一夜,次日醒来时水琅已去了前殿上朝,小林子一并回说,“圣上命早备下了点心,让小贾大人一定吃了再去。”贾环不过捡着那爱吃的尝了两三块儿,便道,“我不等他了,你想着跟他说一声儿,别忘了把我的东西送去山庄那里。”
小林子忙笑道,“此事倒不用等圣上回来,奴才这就吩咐人送去,绝不敢忘了的!”说着带着众人退下。贾环便原路返回,从护国寺里转去翰林院上差不提。
一时间不知几日,正逢贾环休沐,在山庄中打理锦绣阁近几个月的帐目,忽然见锦绣阁里杨雄的一个得力手下来回道,“环三爷派出去的长征号、神州号、华夏号、轩辕号回来了,正泊在泉州港里,因泉州知府说没有特许的通行文书,不许船往塘沽港来,扣着不让放行,所以赶紧派人回来报信!!”
贾环骤然闻听竟然是当年自己派出去远征欧洲的船队回来了,先是呆了一呆,转而不由时欣喜若狂,若不是他不能随便出京,只怕立时就要命人备马赶去,因此忙问,“来报信儿的人呢?”
来人回道,“在门外候着。”
贾环立命叫了进来,见眼前这人虽被海风侵得皮肤黑红,风尘仆仆,且难掩倦惫消瘦,但仍带着通身的肃正气概,倒八成是当初水琅帮着“挑”的人。贾环当年拉了水琅入股之后,第一次统共曾派了两只船队先后出发,第一支四艘巨船驶往南洋,不过一两年就回来了,还带回了费迪南和桑托斯、大卫三个,另有些可可、开心果等等的热带作物种子,皆在福建一带寻觅了庄子大面积种植。后来休整了半年,又开拔往返南洋,如今第四回去都快回来了。而当年第二支船队的八艘巨船,便是这些驶往更远的欧洲大陆的船队,因航程十分遥远凶险,许多老把式船员水手许再多的银子也不愿去,若非水琅帮着招募了一部分水手,险些不能成行。
贾环一面忙请那人坐了,又看茶,一面问了那人名叫卢承义。卢承义告了座,向贾环禀道,“炎黄、天龙二船去时不敌海上风暴侵袭,皆在天方附近沉没,另有凤凰号在极近欧洲处遭遇长毛子海盗,不幸沉船,再就是归航时,卑职等虽小心策对,仍是让海盗将麒麟号击沉了,因此只余得长征、神州、华夏、轩辕四船归来。启程时共载船员七百八十名,如今得命回来的,不过二百零四人……”
卢承义说着语气不免沉痛,贾环沉默了一回,又觉劝慰倒嫌无用,于是道,“当初你们所有人的名字我都造了册子的,如今定会厚加抚恤。再者不管能不能回来的人和你们这一路上的故事,等我先把那四艘船安顿好了,再派人去找你们详细问问,把这些都刊印成书籍,从全国各处的荟萃馆里发行下去,你们的名字也一个不拉的列在上头。或许现在乃至几年之内,并不会有人认得你们,但经历多少年之后,大青的老百姓都会明白,是你们替他们敞开了一扇大门。”
卢承义忙道不敢当,又说,“环三爷说到书籍,卑职倒还有事禀。当初环三爷吩咐尽量搜集当地的书籍文献,一开始我们确实搜罗了很多,只是纸张怕湿,回来的路上经过了几次大风暴,船险些都翻了,因此有些没包裹严实的箱子里头那些书都浸了海水,一翻晒就全碎了,幸好没都放在一处,保存下了一半多些。只是上头的字都不认得,也不知道写得是什么。”
贾环笑道,“这不打紧,我这里有会那些外国话的人,让他们翻译就好了。另外你们可寻到什么好东西没有?”
卢承义道,“自然是按照环三爷的意思,把看见的比咱们大青好用的东西都想法子弄了来的,只是那些毛子太小气,一开始拿着钱去买他们还不卖,非得逼着兄弟们使些非常手段。这回不但带回来了各色发射极快的火枪,还有一种倒在地上纺线的纺织机,纺线的速度飞快!还有环三爷说的那些机械大块头和各种医药,也弄了不少回来!”
贾环心里大约都能把卢承义说的那些东西对上号,更加觉得十分坐不住,连忙命墨砚备马,亲自去见在户部的章希华道,“这四艘是锦绣阁的船,不是外头来的。锦绣阁的总掌柜杨雄是我的奶兄,他前儿出了事受了伤,如今还不大好动弹,因此倒托我帮他来说一说。再一则泉州市舶司那里该怎么扣税便扣去,也并不会坏了那里的章程。”
章希华便笑道,“这也不算什么了,我听说锦绣阁原先就有好多下南洋的船,只是每次都从那里转陆路运进京里,因此船不进内港,也就无须什么文书,这回你们那些伙计怎么变笨了,这文书快马命人送去也好使得要七八天。”
贾环道,“不是他们不知道,只是一来也借机歇歇,二来里头有许多书籍东西是专为我带回来的,下头的人怕一转一送的再出岔子,因此直接北上倒还便宜。”
章希华闻言不由笑道,“那定是又带了许多新奇东西来了,等弄回来我跟子谦、尚杰要去看的。”
贾环笑道,“你想去锦绣酒楼里吃酒只管说呢,偏要拉着他们俩作障子,嫂夫人也不管管你!”
章希华愈发笑道,“你是羡慕我们都已成了亲不成?!尚杰虽未成亲,那也是板儿上钉钉儿了。”说着也不假手他人,直接叫下头的司吏取了通行文书来填了,打上印,吩咐道,“六百里加急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