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糯有个问题提得很好,是什么总和我们作对,是谁总在和我们过不去。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帝总要给我们这样的惩罚,让我们跌倒,让我们失败,让我们疼痛。那么年轻的子弹,他说他对生命失去希望,对爱情的感觉很疲倦,他说他找不到痛苦的根源,也找不到生命的意义。他觉得未来的幸福太抽象,他描绘不出它的样子,他说也许他应该休息一下,但还是那么想再见“小怪物”,子弹说,他一直没有独立地做过一个决定,他说他很需要这样的勇气,他说他不能这样无聊地混日子,既然无法改变现状,就只有离开,他说,其实他很喜欢读书,只是,他不能够一直喜欢读书,因为他发现除了读书,他没有别的追求和梦想,那是很可悲的,所以他要出去旅游,他说当他踏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再来考虑自己的未来。子弹全家很快搬去了深圳,子弹跟着去了深圳,他的父母几近崩溃,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有个乖巧可爱的儿子,他们觉得儿子肯定是得了什么精神上的病,读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退学呢。他妈妈决定带他去小梅沙看海,也许那样他会变得快乐。他没有和我们告别,因为那段时间他常常昏厥,他的东西都没有带走,他的蝴蝶形状的枕头,他的小闹钟,他的手机坐垫,他的充满春天气息的床单。我和子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我不知道他在深圳的电话,也不知道他还好不好,不知道站在小梅沙的海边,他快乐不快乐。而且,我还为他遗憾,他到现在还没有再看到偶尔在“闪”出没的“小怪物”。
六一儿童节过后朱安娜搬进了我们的家,她弄了个小货车把行李全运了过来,下车的时候司机问她:“请问你是朱安娜吗?”朱安娜一愣,果断地说:“不是!”司机说:“你们长得好像,但她没你漂亮,她播音时只晓得翘着一对大奶子,我们全家都不喜欢,连我的崽都问爸爸电视台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牛鬼蛇神啊!”朱安娜差点就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她最近运气很不好,电视台在裁员,她那位强有力的后台调到了别的台,开始对另外一个主持儿童节目的小堂客展开攻势,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被裁掉了,她一瞬间从一个省台节目主持人变成了无业游民。其实我们都知道原因,但是她很忿忿不平地说她的制片人不喜欢她播娱乐新闻的风格,还说她的制片人想谋权篡位,想当主持人想疯了,所以总挤兑她,她干脆自己辞啦,再不用受这个气。她们节目的制片人我见过,叫胡胡,朱安娜有天也许是感到危机四伏,所以请全组的人吃饭,我当时也在,胡胡是个一看就知道深不可测的女人,相貌丑陋,穿着前卫,最打眼的是她的大马尾辫,据说她常常骗刚进电视台的年轻男主持和她上床,她脾气暴躁,好几个男主持人都被她咬伤过。朱安娜说反正无所谓,不缺电视台那点钱,没钱了就去哄骗个老鬼过来。当然,那不是长久的办法,今后还是自己靠自己才对,所以她报了英语的课程,准备下个学期开学就去学英语,马总给她交了三年的学费,给她买了一台三星最新款的手提电脑,还给她里面装了学英语的软件,最近这段时间就在这里由丁小贝给她补习英语,为未来的学业做准备,我们都嘲笑她,她说她是铁了心要读书,虽然比我们起点低,但是一定会大器晚成。她说这年头英语一定要学好,学好英语去傍洋鬼子,定居洛杉机,把马总一脚踹掉,而且当国际明星,走红地毯,领奥斯卡奖,当香奈儿的代言人,走哪儿都一帮随从点头哈腰,说着说着便累了,她说她要休息,进房间的时候说了句,反正,听我的,绝对没错,绝对!
据说刘娓娓倒是真的辞了职,还把现在的那条“大腿”给甩了,孤身一人,在五家岭租了一间房。她现在在做生意,卖“多喜爱”床上用品,我们去看过她,她正蹲在店子门口吃盒饭,因为刚开张,所以生意萧条,但她仍然十分乐观,她说真有意思,她有不少顾客认出她是主持人,她说她过得不错,她相信生意慢慢会好起来,如果我们没时间可以不用去看她,她惟一烦恼的是以前那些一起晃荡过的小骗子常来找她,不过她会尽快摆平。我们走的时候,朱安娜羡慕地对她说再见。我知道,那绝对是羡慕的口吻,朱安娜一定觉得自己很失败,很多时候,她比我们还要悲伤,她也是个很容易就滋生一些感触的人,很多时候,她对电视圈的理解是错误的,她也像一个孤苦伶仃的陶瓷小人儿,鲜艳亮丽,红光满面,但同样要小心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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