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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凝眸秋水多【2】

一行人到达孝兹时,夜­色­已浓,帝京里华灯初上,正是夜市初开。

乔羽在长溪客栈包下了一个大间,让如袖带着燕然逛夜市去,顺带为他订做些衣服再购买些日常所需的东西。

乔羽特地叮嘱燕然,“千万别客气,就当你跟我有仇,需要什么买什么,不用顾忌钱。”

燕然失笑,“放心吧,好妹妹。大哥我省得。”

乔羽被他的笑容弄得一恍神,忙四处翻找,终于找出块淡青­色­的面纱,给他扣上,“记住,出门戴面纱,要是再冒出个皇亲贵族来跟我提亲,要娶你,三娘非砍死我。”

燕然眨眨眼,冲她做了个鬼脸,跟如袖出去了。

乔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看看冠卿,认真比较一下,还是觉得冠卿好,笑嘻嘻地拉着冠卿去相府了。

她俩乘坐的马车沿着闹市往西北方向的相府驶去,路过三娘的院子时,乔羽想了想,也未停下,直直往相府去了。

上次准备来拜见卫相时,只是走到三娘的宅院就回去了,这次走了走相府外面的街,乔羽心中暗自惊讶,原来红楼梦中对荣宁两府的描写真的是一点也不夸张。卫相也不是奢侈的人,但仍然占地如此之多,乔羽略略的估了一下,可能有20亩地之多,不禁咋舌。

马车在相府门口停了下来,冠卿扶着乔羽下车,自己前去敲门。

门房的女侍应声从侧门出来,一见是冠卿,又惊又喜,刚要说什么,忽然看见台下的马车边站这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忙又把话咽回去。

冠卿道,将拜帖递给她,“不知今夜是哪位管事值夜,麻烦她禀告卫相,乔羽小姐特来拜见。”

那女侍忙点头,匆匆又瞄了乔羽一眼,忙进去了。

不一会儿,只听得里面人声脚步声翻翻而来,正门大开,一个五十开外的­精­­干­女子迎了出来。笑容满面,未敢有丝毫怠慢。“乔小姐大驾,有失远迎,请勿怪罪。”

冠卿低声道,“她是相府的大管事,三院管事之首,卫谨娘。”

乔羽笑着迎上去,“卫管事,久仰久仰。我冒昧前来,打扰了。”

卫谨娘早已听闻乔羽和冠卿的事情,两人寒暄了几句,乔羽便被迎进了相府,由卫谨娘一路陪伴,送至卫相书房。

卫相身着魏紫­色­的便服,窄袖的装束,乔羽踏进书房时,书桌上摊放的奏章笔迹还有水­色­,可见是书写奏章刚刚一半时,被自己打断了。

现在本该是朝中官员在酒桌上联络感情的时候,卫相却独自在自己的书房里书写奏章,乔羽心中便先有了三分好感。

虽说自己是现下的红人,但并无半点功名在身,乔羽弯腰欲行大礼,被卫相一把扶住。“你两次入朝,我均告病,未得一见。但如今你与冠卿大婚在即,也不算是外人了,何必如此客气。”

乔羽不禁抬头一笑,可乍见卫相的五官,却让她不由一愣。

卫相的外貌看来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相貌也极出­色­,尤其是一双凤目,不怒而威,的确有领袖群臣的气势,可乔羽总觉得有点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此刻也来不及多想,忙道多谢,随着卫相入座。

卫相倒也没架子,摆出家人闲聊的阵势,大家嘻嘻呵呵地说了半天不着边际的话。

乔羽只将话题往日常的琐事笑话上扯,虽知迟早得谈到政治立场问题,但她还是抱着能拖一时是一时的态度。

果然,卫相笑呵呵地对陪在一边卫谨娘道,“你带冠卿去后院看看老太君,这些日子他天天把冠卿挂在嘴边念叨,要是知道冠卿回来不让他见着,你们几个都没好果子吃。”

卫谨娘笑着应了,带着冠卿一路往后院去了。

乔羽不吭声,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安安静静地喝茶,任凭卫相将她上上下下看个够。

“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卫相慢悠悠的问。

乔羽笑眯眯,“不知卫相想听什么?”

卫相不说话,只是将茶碗端起,轻轻地吹着,“我想听的你都会说吗?”

乔羽眨眨眼,“知道的当然说了,不知道的岂敢妄言!”

“嗯。对储君,你如何看?”

乔羽心中一凛,如果是下面的官员问这句话,还可视为不明方向的问路石,但这句话从卫相口中问出,就是大大的奇怪了。

卫相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她想知道什么?她是替谁问这句话?卫相是站在谁的一边?太女?二皇女?毓熙?还是其它人?又或是女帝?一个又一个疑问像走马灯似的在乔羽的脑子里不停的转。

但此刻无论自己说出什么­精­辟的看法,都未必能讨到好。

乔羽此刻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就是在现代看的一部很老的电视剧《宰相刘罗锅》里面,刘罗锅的岳父老王爷,那只老狐狸整天装傻充愣,其实他比谁都明白,但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两句,一句是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嗯,嗯。”,一句是千年不变的“皇上圣明。”所以他这一辈子风雨不动,安如泰山。

乔羽左右摇晃着脑袋,一直晃到卫相有点晕了,才清脆的说了一句,“不知道。”

卫相绝倒。

乔羽看着面前的卫相,眨眨眼,不说话。

卫相的嘴角在可疑地抽搐,半天才低声说了一句,“果然不假。”

“什么?”乔羽竖着耳朵听,怎么半天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但是,跟聪明人沟通最大的好处就是,说话不用那么费劲。卫相的试探,点到即止,转开话题,关切的提醒乔羽陪着皇女读书的一些规矩。

乔羽按下满腹的疑问,一一点头称是。

终了,卫相问乔羽,可还有什么事。

乔羽忙道,“今日前来,一来是拜见卫相;二来感激卫相这些年来对冠卿照顾有嘉,当面致谢;三来,乔羽有一私事相求。”

卫相道,“不妨直言。”

“有道是长幼有序,陛下赐我的大婚之日已定,乔羽绝不敢抗旨,有违圣意。但乔羽有一兄尚未婚配,如此一来,实让我兄长难以自处。”

金闾也算是礼仪之邦,这也的确是人之常情,卫相微微点点头。

乔羽一见她的表情,接着说,“贵府三院管事之一霍青云,也算得上是我知己好友,我知她未曾有过婚配,而且人品相貌亦上上等,我兄长如能与她结为连理,日后必定可享安康。所以特请卫相作个冰人,为我兄牵这条红线。万望成全。”

卫相的手指不自觉的轻敲着木椅的扶手,心中一琢磨,百利而无一害,爽快地点头应允,“好,这事我替三娘作主了。待会我着人在你大婚前挑个好日子,这两日三娘请了假,待过几日她回来销假,我便让她两人即刻完婚。你也可安心。”

乔羽大喜,“谢过卫相。”

正巧,卫谨娘与冠卿也回来了。乔羽乘机告辞。

卫相微笑着,着卫谨娘替她将乔羽和冠卿恭送至府外。她自己只是站在书房门口笑着送她们离去。

这时,书房的屏风后面转出个人来,笑着说,“如何?我所言不虚吧。”

此人正是宫神官。

卫相笑着点点头,将门关上,“好好­操­练­操­练,日后会是毓熙的好帮手。”

走在路上的乔羽,突然感觉颈后有股凉风吹过,打了个寒噤。

待乔羽和冠卿回到长溪客栈时,燕然和如袖早已回来,正在厅中说笑。

乔羽踏进厅中,只见桌上放了些盒子,还有一些布料,好奇地上前翻弄,问,“都买什么了?”

燕然答道,“一些日常用惯的东西,还有些布料。”

如袖在一旁Сhā话,“燕然公子穿那些新衣服可好看了。可是他不肯多花钱,宁愿买回来自己做。”

乔羽仔细地摸摸那些布料,花­色­雅致,手感也不错,知道燕然一来是不愿意多花自己的钱,二来现在世面上的衣服多是跟着青楼的时尚,未免轻浮,这是燕然心中的痛处,莫说买,便是送他,他也未必肯穿。心中一转,也不提此话,倒是转过头来训了如袖两句,“什么燕然公子,他是我大哥,以后叫大公子。”

如袖脆生生的应下了,但又挠挠头,“那以后冠卿公子怎么称呼啊?”

怎么称呼啊?乔羽觉得这的确是个比较头疼的问题,相公?外子?老公?主子?老爷?越想越挠头,早知道就找个已婚的女人问问看。抬眼一看,燕然正冲着她发乐。呵呵,有事大哥服其劳,“咳,这个你问大公子就好。”

燕然不待如袖问,自己先说了,“一般人家叫正夫,或正君的都有,不过太拗口,你直接叫主子就行。”

如袖立马接了一句,“卿主子。”

冠卿俊脸通红,乔羽一时没反应过来,燕然在一边笑得快翻过去了,好半天才顺过了气。

乔羽会过意来,想笑又怕冠卿恼,只好强板着脸,对燕然说,“别急着笑,让你乐的消息在后面呢。”

燕然问,“什么?”

“卫相答应作冰人,为你和三娘指祈,不过指祈的是我的兄长乔燕然。”

多年的愿望即将成真,燕然强迫自己冷静,双手紧紧抓住椅子,“那么我的户籍怎么办?”

“明日我便去找宫神官,告诉她我们家的户籍在来京路上不小心丢失,她自然会帮我们弄个新的。”

心中最大的担忧已经迎刃而解,燕然松了口气,“那我还有什么要做的?”

乔羽说,“就待明日了,我要去神官府邸。所有婚礼所需之物都麻烦你自己采购了,如袖会帮你的。”

燕然突然笑了出来,是那种抑制不住的欣喜,“谢谢你,妹妹。”

乔羽拍拍他的手,“一家人了,不客气。”

冠卿想起这些年燕然和三娘所受的苦,心中不由一酸,忙打岔,“恭喜你了,接下来的几天要忙礼服的赶制了。啊呀,三娘不在这儿,她的礼服怎么办?还来得急吗?”

乔羽斜着眼睛看燕然,一脸坏笑,“放心吧,有人可比三娘自己还清楚呢。”

燕然也不禁脸红,作势啐了她一口,推开内室的门,自去了。

乔羽冲他背影作个鬼脸,拉着冠卿去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日,乔羽便去了宫神官府邸,将户籍的事说了。

宫神官笑着应承,让她三日后来取便是。

因为自己的婚礼被宫内的人全部包办,于是乔羽便拉着冠卿在孝兹为三娘和燕然两人准备婚礼的所需物品,倒也样样新奇,玩得十分开心。

三日后,乔羽和冠卿刚来到宫神官府邸门前,就见花浓在那里团团转。

乔羽奇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花浓一见是她两人,二话不说,也跳上马车,赶着马车就往回走。

乔羽吓了一跳,“出什么事儿了,到底?”

花浓急急地说,“快去看看三娘吧,一连好几日不见她,今天到她府里一看,她又哭又笑,满身酒气,口中一直在念‘鱼汤’,我让下人炖了鱼汤给她,她又不喝,整个人跟疯了似得。”

乔羽挠挠头,冲冠卿作个鬼脸。

花浓将马车驾得飞快,片刻之后,就到了三娘院前。

花浓跳下马,将大门排得咣咣作响,那前来应门的小厮一脸苍白惊慌,看见冠卿都快哭出来了,“冠公子...”。

冠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的。”

乔羽跟着花浓来到院中,见此场景,不由得也呆住了。

三娘一身鲜红的衣裙,长发散乱,满面泪痕,手执三尺青锋,正在那株杏花下狂乱的挥舞。

她步伐临乱,身形不稳,毫无路数可言,但去势极强,剑气锋利,震得那粉­色­未褪的杏花,如雨落下,好多在空中便已被剑气绞碎,随着三娘的眼泪,一同散落在风中。

“怎么回事?”冠卿招来小厮。

“不知道。主子好几日没回来了。昨夜回来就开始喝酒,一边喝一边哭。”

乔羽跟冠卿对望了一眼,摸摸自己的鼻子,挠挠头,转过身去,不忍再看三娘,对冠卿说,“弄晕她。”

可还不待冠卿出手,三娘一个趔趄,已摔倒在树下。

冠卿一个箭步上前,拿走了她手中的剑。

乔羽慢吞吞地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你怎么了?”

三娘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面上,长发纠缠着破碎的花瓣,散乱在尘土中,一滴一滴清泪从赤红的眼眶中溢出,缓缓的隐入发鬓,不见。

“怎么了?”乔羽轻轻地又问了一句。

三娘没有反应,只是直直地看着远方,在大家都等到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缓缓地看向乔羽,“郁堂已经不在了,被人赎走了,可能是进宫了。”

乔羽差点没摔个跟头,后背凉飕飕的,心虚啊,三娘肯定是在自己之后跑到鸳鸯阁去给郁堂赎身了,可她从哪得来的虚假信息啊,肯定是被糖葫芦又摆了一道。

乔羽将手伸到背后,冲冠卿作了个手势。

于是冠卿乘三娘神情恍惚的时候,伸手在她身上点了一下,于是三娘很应景地眼一闭,头一歪,睡着了。

乔羽举袖拭拭前额的冷汗,幸亏来得及时啊,要这个大情圣来个自刎殉情,那燕然肯定也活不成了,得,适可而止,适可而止。示意冠卿跟她一起架起三娘往外走。

花浓在一边非常不解,“你­干­嘛?”

乔羽眨眨眼,“这个,她心情不好,我带她到郊外散散心,过两天她肯定没事了,放心吧。”

来到马车边,冠卿将三娘拖上了车安置好,又将乔羽拉了上去,花浓刚想跳上车来,被乔羽挡住,“放心吧,这里一切有我,我的婚礼的是就麻烦你帮我多打点了。”

花浓被孤零零地扔在了门前,看着她们驾着马车跑了,这才想起,“唉,你让我怎么回去啊,好歹捎我一程啊。”

乔羽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三娘家有马,不用客气。”慷他人之慨,乔羽从来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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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吗?醒了没?”三娘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有一只小鸟在耳边不停的叽叽喳喳地叫。吵得她头更大。

三娘呻吟着,慢慢睁开了眼。

乔羽一见她睁开眼睛,忙将盆中用山泉浸着的面巾捞起,盖在三娘脸上,狠狠蹂躏一番。

三娘这才清醒一点。

“你怎么了?”乔羽从床沿往她面前挪了挪。

哀莫大于心死,三娘用一只手缓缓盖住自己的眼睛,“郁堂被赎走了,我找不到他了。”

乔羽看着三娘那面若死灰的样子,实在有点于心不忍,但看着门口站着的燕然那一脸强忍的激动,实在忍不住自己心里想恶搞一把的念头。

“没事,我亲哥哥燕然,比起郁堂来也绝对不差,我就将他许给你吧。”

若是换作平时,三娘这般鬼­精­的人必定立刻就察觉到不对了,但此刻,三娘的心仿佛死了一般,只是漠然,“谢谢你,可我除了郁堂,再无他想了。”

“可我哥,风情万种,文武双全,比葱还水­嫩­的人。”乔羽马力全开,向三娘拼命推荐,“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在厨房像厨夫,在客厅像贵夫,在床上像...这句免了...而且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乔羽正在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找些形容男人的词,但是她却没看见,燕然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了...

“别说了。”三娘大吼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痛哭出声,“只有他,只有他可以,这二十多年,我眼里,心里,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

燕然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一步一步向床边走来。

乔羽明白,好戏快结束了,“如果可以,你愿意用什么来换取他?”

“如果可以,我宁愿用我的一切。”

乔羽飞快地说,“不用你的一切,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就可以了。就这么说定了,唔...”

冠卿很怕三娘睁开眼时会忍不住痛扁她,忙捂住她的嘴巴,抱起她,一溜烟跑走了。

燕然的手抚上三娘掩面的双手,“三娘,是我...”

霍三娘如遭雷击,随着被移开的双手,四目相对,深深地凝望,不敢相信...

乔羽拉着冠卿躲在窗外,正透过自己在窗纸上挖出的小洞往里偷窥,“她们不会就这样一直大眼瞪小眼吧?”

砰,燕然抓起床上的枕头就往窗上砸过来。

“我们闪人啦,不来打扰你们了。放心吧,玲珑­精­舍的床很结实,放心使用。唔...”

冠卿满头是汗,满脸通红,捂着她的嘴,跑地飞快

今夜凝眸秋水多[3]

次日清晨。

燕然带着三娘参观了整个玲珑­精­舍,于是三娘自动将自己在孝兹的宅子降成­鸡­窝等级。

当乔羽告诉她,这玲珑­精­舍有一半是她的,于是三娘将自己自动沦为木­鸡­等级,呆若木­鸡­。

三娘原来想推辞,但是考虑到燕然的避世心态,于是欣然接受。

乔羽又告诉她,卫相指祈的事情,三娘满腹的激动,满口的感激话语想要倾诉,但看到乔羽那已经准备好­鸡­皮疙瘩就等她开口的架式,于是决定省略了。转而,谈起了自己还有乔羽的婚礼的事情。

乔羽这才想起来,这么长时间自己一直忽略的一个人,朱玉竹。

虽然冠卿一直在为他说好话,但是乔羽还是一直抱着准备跟他相敬如“冰”的打算,准备娶回来供着。可是玲珑­精­舍对乔羽来说,是个生人勿进的地方。乔羽从来没想过要在玲珑­精­舍里给他留出一个地方。

“这还不好办?”三娘道,“女帝在孝兹城东赐给你的那座府邸,里面足够你安排一百个。”

“府邸?”乔羽跟冠卿面面相觑。

“是啊。当日女帝金口玉言,由皇宫­操­办婚事,赐予府邸,日后可享皇女俸禄。而因为是殊荣,你的整个婚礼将是皇女婚礼的最高规模,连办三日,前两日都是在皇宫中,最后一日才回你的新府邸。

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乔羽这时才感觉到,自己是只兔子,被一群大灰狼给盯上了。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从殿中颁旨,到今日不过半月光景,她们是如何给我造出一座新府邸来的?”

三娘细想了一下,“那府邸本来就是有的,府中有泉,绿树成荫,是个极佳的所在。女帝有意将它建成一座行馆,以作避暑之用,但这次正好碰上你的大婚,时间太急促,略略改了一下,便赐给你了。所以,里面足够你放一百个不想见的人。”

乔羽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索­性­放开来,玩笑了一会儿。

用完了午饭,四个人便悠悠荡荡地往孝兹晃过去了。

谁知一到城门附近,便看见宫内的女侍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看见她们四人,仿佛饿狼见了兔子,两眼放光,呼得一声,全围上来了。

乔羽给吓了一跳,“­干­嘛?”

“乔小姐,总算等到你了。”为首的女侍迎上来,抹去自己额前的冷汗。

“出什么事了?”乔羽问。

“小姐,”女侍苦笑不得,“今日已经初二了,四日后就是您的大婚了。”

“是啊。”乔羽一头雾水。

“是啊!”女侍以为她已经明白了。瞪大了眼睛,传达自己的言外之意。

乔羽看着女侍那从理所当然,到疑惑,到怀疑,深深地怀疑的眼神,“是什么?”

女侍欲哭无泪。

燕然在后面笑得肠子快抽筋了,附耳过来,“重大的婚庆或礼仪,主要的参与者,在事先,需要斋戒沐浴,静处三日。”看见乔羽明显的“你骗我啊,怎么没听人说过”的眼神。燕然又追加了一句,“皇家独享的荣誉。”

那女侍已经彻底放弃让乔羽自悟的打算,快手快脚地搭起了脚踏,请乔羽和冠卿移驾到早已停在一旁的宫中的马车。

乔羽和冠卿被众女侍簇拥着,动弹不得。那头三娘和燕然很快乐地冲她俩挥手,“我们的婚事你就别­操­心啦。我们会在家里等着你们的。哈哈...”

“哼。”乔羽狠狠地鄙视她,“见­色­忘友。”

马车咕噜噜地向皇宫驶去,压碎了乔羽大闹洞房的美梦,于是乔羽很颓废地连睡了三日,一直到初六这天的来临。

**********

宫中的小厮们根据神官所订的吉日吉时,很早就把乔羽从被窝里挖了起来,兰汤沐浴,更衣化妆,光这些就折腾掉快两个时辰的时间。

而后,被礼官领到宫中的一处气势恢宏的大殿之中。

朝中显贵,众位皇女,皆已到场。乔羽静立在祭坛下,微微笑着,正在努力地寻找这这场婚礼的参与感,可惜成效不大。

婚礼是由宫神官主持的,她站在大殿之中的祭坛上,手捧着一本金光闪闪的锦书,照着上面读着一些祈祷告祝的话语。

也不知念了多久,宫神官终于合上了锦书。这时礼官将另两位新人,引入大殿,在乔羽身侧一左一右站定。

虽然两位新人身着一模一样的礼服,珠冠覆面,步伐身姿都差不多,但是乔羽还是一眼就分辨出了左侧的是冠卿。看着两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人,乔羽心中遏制不住的产生一种别扭的感觉,这让她浑身都感觉不自在。

这时女帝登上了祭坛,以美酒告祭苍天,然后宣读指祈的文书,之后便算大礼完毕了。

宫神官扶着女帝走下祭坛,乔羽和两位新人跪拜答谢,可就在抬头的一刹那间,乔羽看见了宫神官那戏谑的眼神,乔羽一阵头皮发麻。

果然,在女帝和宫神官离开殿门前往摆布喜宴的宫殿之后,太女率众皇女先上来贺喜,乔羽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她们的贺喜并非是大家一起围上来,七嘴八舌说完拉倒,而是众皇女排好队,一个接着一个前来,先双方作揖,一方恭喜,一方答礼,然后恭喜的这方将自己的礼单递给礼官,礼官唱谢,新人们还得答礼。

乔羽一看殿中黑压压的人群,想起了当红歌星开签售会的场景,人家握手都能握肿了,她们这一个人得弯两次腰,自己的小腰还不得折了,终于找到参与“感”了,腰酸背痛啊。当下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两个时辰之后,贺喜的官员们终于都去参加喜宴了,礼官将那三位新人引入后宫中特地装饰出来的新房。

一进新房,乔羽终于忍不住,手抚着腰,煞白了脸问那位礼官,“还有礼仪?”

那礼官想笑又不敢笑,“您可以休息两个时辰,待晚间喜宴开始即可。”

“晚间喜宴?”乔羽的脸­色­开始发青了,“还是有什么礼仪么?”

礼官恭敬的说,“今夜会有礼部安排的姻缘祭,来祝贺您的大婚,届时不但有金闾最出­色­的民间艺者献技,而且还有后宫贵卿的歌舞助兴。”

“哦!”乔羽终于有点感兴趣了,“后宫贵卿还有歌舞助兴?”

“是,因为你的大婚是照皇女的婚娶礼仪办理,但因您并非是后宫贵卿所出,所以贵卿们不能到场祝贺,故而在姻缘祭中献上歌舞,表示祝贺。”

“哦。”乔羽点头。“那现在,我们是否可以休息了?”

“当然,届时,下官自会再来请您出席。”

“哦。多谢你了。”

“您客气了。”

“呃,另外...”乔羽指指屋内站着的盛装的内侍们,“让他们都下去歇歇,或在外面伺候即可。”

“是。”礼官躬身退下。屋内众多的内侍也安安静静地都退了出去。

乔羽看了看喜房内那张睡上十个人都绰绰有余的喜床,不禁咋舌。

冠卿和朱玉竹正端坐在喜床的两侧。

“你..们把珠冠都取下来吧,脖子不酸么?”

冠卿闻言,取下了珠冠搁在喜床上,玉竹略迟疑了一下,也将珠冠取了下来。

乔羽坐在桌旁,向他们两人招招手,“屋里没外人,大家都自在些好了。都过来吧,吃好喝好,晚上还不知要怎么折腾我们呢。”

两人都过来,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乔羽心中暗暗叹息,若今日屋里只剩她和冠卿两人,恐怕早就笑闹到无法无天了,但活生生多出个玉雕般的朱玉竹,弄得她一身别扭,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说朱玉竹可能对自己有些暗生的情谊,而且那夜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但看着这张美得快没生气的脸,她就是生不出来半点亲近之心,但也不忍伤他,只好在“你”字后面又加个“们”字,含糊带过。

冠卿看出了乔羽异于平日的沉默,知道她心中别扭的原因,便笑着说,“从早上到现在我和玉竹都还没吃东西呢。大家都吃点东西吧。”

玉竹闻言,拿起碗,给乔羽和冠卿各盛了一碗甜汤。

乔羽看看面前的这碗汤,挠挠头,又犹豫了一会儿,“我有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冠卿和玉竹都抬眼看向她。

乔羽定定地看着玉竹,“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娶你,不,准确一点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娶第二夫君。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从未想过,要将我的府邸变成一个收纳美人和珠宝的仓库。我的家中,应该是我喜欢的人和喜欢我的人呆在一起的地方。应该是我们可以放松,自在生活的地方,而不是一个充满尔虞我诈,暗欲横流的地方。”

玉竹闻言,不禁眼中一亮。

乔羽继续说道,“一直到今日我们大婚,我们都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聊聊,我不了解你,所以谈不上什么喜欢你,或憎恶你。我也不敢说以后我是否会喜欢你,但是我既然娶了你,我觉得我应该让你以后会轻松自在些,所以我希望我们能约法三章。”

玉竹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请说。”

“第一,大家和平共处,我们从今日起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不需要勾心斗角。”

玉竹点点头,冠卿托腮微笑。

“第二,我还太小,等我长大一点,我们再当真正的夫妻。”

两人俊脸都一红。

“第三,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就这三条,如何?”

玉竹点点头,冠卿也笑着点点头,“好了。”乔羽开心地搂起袖子,“为庆祝我们成为一家人,来喝汤。”

玉竹奇怪,“为何不饮酒?”

乔羽咧嘴一笑,“留给你们慢慢喝,今晚会有很多等着我去喝。”

三人相视一乐。

*******************

当夜­色­渐渐浓厚,内侍们燃起了宫灯,乔羽暗暗惊叹,这皇宫之中也不知用的什么燃脂油料,竟然使室内煌如白昼。

乔羽随着礼官踏入殿中,女帝高坐在正席,左首席位是太女,右首席位正空着,显然是给自己留着的。

乔羽暗自心惊,在女帝赐座时,三次推让,这才入座。

女帝极为开心,赐酒三巡,殿中顿时热闹起来。

民间的艺者请旨献艺,皆是乔羽从未见过的歌舞杂耍,热闹异常,看到惊险­精­彩处,连乔羽也真得投入了三分。

太女先向她敬酒,乔羽装着一副不胜惶恐的样子接了,而后众位皇女和百官都连番上阵,与乔羽喝罢,再去找同僚喝,喜宴顿时变成了同僚们的联谊宴。

乔羽正忙着说着滴水不漏的场面话,忽听得大殿中传来若有若无、似曾相似相识的歌声,“…十里芰荷香,三月桃花浪,…览尽千山雪,枕梅一缕香…”

歌声并不响,可偏是这若有若无更勾人,原来各自热闹着的官员,都纷纷静了下来,回首望着大殿之中。

由八位内侍抬着一座花床徐徐地走进大殿,其上一位头戴金冠,身着湖蓝­色­衣裙的男子,正舞动水袖,翩然婀娜。正是他且歌且舞。

大殿中人声顿息,仅余合奏的乐声,绕梁不绝。

那花床四周有如烟的白纱缠绕,映得那起舞的人如芙蕖出水,让人耳目一新。

待那花床走得近了,乔羽发现那白纱还有一个妙处,那就是白纱的高度恰恰遮住了舞者的脸,除了女帝、太女和自己所坐的高台,因居高临下,能够看清,其余人皆得仰望,只得见舞姿卓越,而面容却似雾中看花,故而越发神秘。

乔羽心中一动,看向太女的席位,只见她正偷偷地瞄着女帝的神­色­,嘴角隐隐有得意之­色­。

那花床直至台下,方停,而此刻,正是那舞者舞至最­精­彩之处,水袖翻飞,翩若惊鸿,只疑满天虹影,私有敦煌飞天之姿。

乔羽飞快地扫了一眼女帝,正见她满面惊艳,身体前倾,聚­精­会神。

乔羽心中暗叹,这宫廷之中,真是此厢还未唱罢,彼厢早已登场。

再看看二皇女那席,她正与朱太师交换了一个眼神,皮笑­肉­不笑地,让乔羽大倒胃口。

忽听得合奏的乐声顿停,那舞者清声而歌:

人马本无意,飞驰自豪雄。

入门紫鸳鸯,金井双梧桐。

清歌弦古曲,美酒沽新丰。

快意且为乐,列筵坐群公。

光景不可留,生世如转蓬。

早达胜晚遇,羞比垂钓翁。

其嗓音婉转,隐有金玉之声,让人闻之陶醉。

但此刻,乔羽便是闭上眼睛,也知道那舞者是谁了,除了青锦,不会是第二个人。

乔羽笑得高深莫测,向太女遥遥举杯,太女初始一愣,匆匆举杯相和。

乔羽心中暗骂一声,草包。

女帝已恢复神态,见殿中人皆痴迷,唯有太女与乔羽在喝酒吃菜,意态悠闲,不由暗自点点头。招来了内侍,附耳说了几句,那内侍便笑着到台下,说是女帝重赏,将一­干­人等都引了下去。

但看其诌媚的笑脸,乔羽也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一笑罢了。

接下来的节目­精­彩纷呈,殿中人越发狂欢。

乔羽佯称不胜酒力,女帝恩准早退,众人皆是一脸暧昧,送她离席。

乔羽扶着礼官的手臂离开了,离开老远,还能听见喧闹之声,乔羽回头望了望,垂下眼帘,一脸漠然,去了。

礼官将乔羽送至新房门口,便不敢再进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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