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肖语孙飞鸿几人出了后门,便快步地,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巷子。并不是怕事,而是这么无厘头的麻烦,还是越少越好。一句话引出对方这么大的反应,肖语始料不及。其实她还是不太了解这里的人文风俗,人们把子孙传承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男人在社会上立足的根本。自古以来就有着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个男人若是没有儿子,也就是没有后代,被别人笑话不说,还有更为严重的惩罚在等着他。那就是在其死了之后,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祖坟的,光这一点来说,作为一个男人,来到这个世上,就已经是个失败,更何况如果做了殃及子孙后代一直到十代的事,就更是九泉之下无法面对列祖列宗了。
也难怪这屠夫夫妻二人在听了肖语的话后勃然变色,遽然翻脸。
出了巷口,老胡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对肖语说道,“姑娘,你且让飞鸿陪着你先走,我再回去听一下动静。”
肖语点头,“胡叔你自管去,我这里你不用担心。”
老胡又对孙飞鸿道,“你先陪着姑娘回别院,哪里也不要去,免得再出了麻烦,公子不在跟前,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孙飞鸿连连点头,老胡犹豫一下,终是敌不过对公子的担心,转过头急匆匆地走了。
肖语此时也再无别的心情,一天来的惊险刺激已经搞的她筋疲力尽,再加上此时的极度懊恼,更是让她感觉到累。因此携了孙飞鸿,两人一言不发,闷着头自顾匆匆往别院走去。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不尽如人意,你不找事,事情来找你。二人刚到横街,离别院后巷还有一大截的距离,就碰上一群锦衣华服的男人,正从一个名为一品得的饭庄里出来。几个男人剔着牙,一付酒足饭饱的样子,个个满面红光,一路直朝肖语二人的方向行来。
其中一个男人色迷迷地望了肖语一眼,忽然‘咦’了一声,其他男人被他这一声吸引,不约而同把目光纷纷投向肖语。
肖语今天的穿着很是普通,甚至可以用不修边幅来形容。由于忙着赶来阻止萧飞逸,她甚至睡醒之后连头发都没顾得梳,再加上一路在马上被风吹的凌乱,可以说有点蓬头素面的味道。还有那一身不太讲究的半新不旧的家居服,随便松垮,怎么看都像刚起床的那种慵懒倦怠,不曾梳洗的模样。
几人中一个瘦小身形的紫服男人,目光闪烁地盯了肖语几眼,忽然笑道,“怎么这年头女人都饥渴到去找小相公来了,看这小小子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他那话能起来了么?”
话音刚落,几个男人便轰地大笑起来。
肖语气急,脸色唰黄,这人怎就这么无耻,光天化日之下口无遮拦,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满嘴喷粪起来。
另一个男人道,“不然,小娘子找哥哥来给你败败火吧,他一个小小子,能顶什么用,哪里能有哥哥的那话大?”
几个人又哄堂大笑起来。肖语气的浑身发抖,孙飞鸿已经暴跳如雷,俯身拾起一块石头,就要向这个无耻下流的男人砸去。
肖语及时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在自己的身后。真动起手来,凭他二人之力,绝对不是这几个年轻男人的对手。而且她已认出了,那个最先出声的,一脸惊诧地‘咦’了一声的男人,正是自己在悦宾楼前,碰到的那个意图调戏自己的男人。真是冤家路窄,此时又在这里碰上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记着那一脚之仇,今天想要在自己的身上报复回去。
几人笑声方歇,那男人嗔着脸扫了众人一眼。他倒是不在这些大笑的人之列。趁着众人笑声未绝顾不得言语,他急忙抢在众人之前对着肖语一本正经说道,“妹子不是已经跟那知守的小舅子定亲了吗?怎的你如今这副模样出来,他不管你?”
肖语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如此的问话,怎么听着像一个关系不错的闺蜜同窗,准备八卦好朋友的隐私生活似的好奇语气。
其他男人不约而同‘咦’了一声,紧挨着紫衣公子的一个高个华服,年纪约有二十一二的男人,眼睛死死在肖语脸上扫了几遍,突然诧声道,“怎么真的是被徐方亭休了的那个弃妇?我还差点认不出来了。”
扭头又对着那个认识肖语的男人说道,“还别说,这小娘子离了徐方亭后,倒是越发出落的水灵了。”不待那人搭话,他随即又摸着下巴眯着眼打量肖语,仿佛端详着一坨待沽的猪肉般,一边笑道,“早知这样,不如我留下她来享用了。啧啧,这小脸白细的,简直跟颗水葱似的,可比跟着徐方亭时满脸白粉的模样可人多了。”
那认识肖语的男人道,“子庭你别胡说,她如今可是知守大人小舅子的未婚妇。”
叫子庭的男人冷笑道,“表哥你该不会这般的怜香惜玉吧,难不成你还真看上她了?”
男人愣了一愣,脸倏地涨得通红,狠狠瞪了叫子庭的男人一眼,“我是怕你惹祸上身,才看在表亲的份上提醒你。听与不听全在于你,你却又如何把这样的无稽之谈往我身上引?”
子庭笑道,“表哥的那点心思,瞒得了别人,可是瞒不了我。你若对她没有那种心思,为何我姐姐和她较劲之时,你却一味地在徐方亭面前帮她说话?”子庭边说话边暧昧地笑着,仿佛真的把这个男人和肖语堵在了床上一般。
肖语心中愤懑,这个叫子庭的男人,应该就是李大户唯一的公子——那个在林云霞手上抢走了徐方亭的李千金的哥哥了?只是这个人的品行实在不怎么样,怎么说林云霞也曾陪着徐方亭在李府生活了一年有余,无论是从徐方亭的角度来说,还是从自己和他两人认识的份上,他也绝不能说出如此畏亵的话来。
其他几人想也都是富家公子,肖语同萧飞逸订亲的事本是人尽皆知,尤其奉阳城里的富人群里,更是为此津津乐道了好一阵子。这些纨绔子弟,虽然没能亲自参加肖语订亲的那次盛大典礼,但是对肖语的好奇,一个个是早已久存心里。如今听到这表兄弟二人的对话,不由都把目光牢牢盯在肖语的脸上。
毕竟,肖语可是奉阳城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姑且不论名声的好坏,反正她的事迹奉阳城里已人尽皆知。不管她之前被休,还是之后攀上高枝,总之,这个女子身上异于常人的事情实在太多,想不叫人好奇都不行。只是苦于这女子一直都是深居简出,所以并无缘得窥这个女子的庐山真面目。所以众人几乎存了同一心思,如今逮到这个机缘,如何不把她细细看个清楚,瞧个明白?好断一断她是否真的长有三头六臂。
肖语对着那李子庭怒目瞪了一眼,拉着孙飞鸿的衣袖,绕过几人就准备走。李子庭大步上前拦住肖语二人的去路,歪着嘴角笑道,“小娘子且慢。”
他大张着胳膊一付拦路虎的架势,不由惹得肖语心里怒火大盛。暗自衡量一下形势,对方人多势众,还是不敢贸然翻脸对他假以辞色,于是只得努力压下怒气,冷着声音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还有什么话说?”
李子庭道,“看小娘子这付潦倒的形态,想那知守大人的小舅子,也已把你撵做下堂妇了吧?我看不如这样,小娘子还是跟了我吧。我给你买个宅院,等我把你玩够了,再给你一些钱,打发你足够过下半辈的日子,也就是了。”
他的这番话说完,那另外几个不曾言语的男子倒抽了一口气。几个不欲多事之人,趁机告辞。他们心里可是明白的很,知守大人这一头,他们小小的升米斗民,可是招惹不起。虽说这女子看似潦倒,但那知守大人的小舅子,未必就把她降做了下堂妇。否则又怎会不顾知守大人的脸面,把这么一个别人不要的弃妇,捧做了天上的星星似的,大张旗鼓地为她订亲?
其实他们心里更加明白李子庭的意图,他不过是以此放浪的话语,借机来羞辱对方罢了。李子庭有那个在朝中做官,叫徐方亭的姐夫为他撑腰,可以不怕和知守大人做对,他们可不敢。自古以来,人们说的民不与官斗,肯定有它的道理。他们虽是纨绔子弟,却不是傻子,自己就算有的是钱,也不会烧的不知天高地厚,随便拿它去往官府身上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