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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柳树街故事 > 第3章

第3章

此刻,舞台上的红­色­大幕拉下来了。大幕显然不合尺寸,短了一截,能清清楚楚看见里面人的腿和脚,那些脚正咚咚地跑来跑去,在里面搬桌子,摆椅子。田东京这时已把刚才的烦恼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坐在妈和李婶旁边,一眼望着舞台,眼巴巴等着开戏呢。吕玉英和杨桂珍就谈论着早已了解到的新戏的内容和文艺组里谁演大,谁演儿子,谁演媳­妇­……玉英刁空还关照着东京:“把帽子往下拉拉,看今日风多冷些!”东京扭头看时,见田四锁、田四成弟兄俩用个竹椅子也把他老大抬来看戏了。这田老八岁数大了,工作组进村后,他只参加了三两次会议,带头报名入社以后,就病在炕上再没出门,被老中医李六叔一把脉,说是“老脖,都把棺材做好了,老人却硬撑着不咽气,说他要等到把建社会开了,把演他的戏看了,他还真个做到了。台上的演员们好像都为他的­精­神所感动,马上拉开了大幕开了戏。只见一阵高亢的板胡声中,另一个身板硬朗的田老八高高兴兴跑上了场道:“我老汉名叫田老八,今日牲口归了农业社要上大槽啦,不知儿子把牛喂饱了没有……”便朝后台叫:“四锁--四锁--”那扶着老八的台下的四锁听得真切,就大声答应:“哎--叫咋哩?”与此同时,台上又出现了个年轻后生,却是田志忠扮演的四锁也答道:“哎--大你叫咋哩?”台下的人便都哄然大笑起来。那台下的田老八也忍不装吭”地一笑,这一笑却不得了,憋得久病的田老八满脸乌青,半天回不过气来。四锁、四成两兄弟忙喊着:“大!大!”又将老人往家抬去,台下一时有点乱,几个近邻相好也跟着跑回去了。

台上的戏却照常演着。田老八向儿子道:“四锁,你把牛喂饱了吗?马上牵出来扫净,送农业社大槽上去。”四锁说:“大,牛喂饱了,我牵出来你看看!”便下场又上场做出牵着牛的样子,田老八一看,哈哈笑道:“好呀!”便唱起来:

大黄牛膘肥肚又圆,

我买来花了二百元;

今日送它归大槽,

要为集体把力添。

我老八过去是穷汉,

又缺吃来又少穿;

共产党给咱分田地,

我老八才能有今天,

翻身不忘毛主席,

我一家入社要争先。

戏演了半个钟头,田老八把牛交到大槽上就结束了。紧跟着就布置会场,舞台口摆上了三张条桌,工作组组长郭维德、沟北乡马乡长、社主任田拴牢、副主任田光明、贫协主任田宏昌、民兵连长田万胜、社会计田社民、女主任杨玉簪等都上了台。郭维德宣布大会开始,停在场边的锣鼓、早已准备好的鞭炮,震耳欲聋地响起来。田东京觉得没啥好看的了,就挤出人群,离开了会场。

不远处就是田家祠堂。门楣上“田氏祖祠”四个大字被白灰水刷了,写着“柳树街初斜”五个大字。东京在这儿念了整整四年书,这儿是他童年的乐园,留给他的美好记忆实在太多了。这时候,那两扇大门上着锁,要是开着,东京就会走进去看看他熟悉的教室和坐过的课桌。不过让他最牵肠挂肚的还不是这里,而是沟北完小那更宽敞明亮的教室。近十天里,每天晚上做梦,东京都梦见自己还在完小课堂上上课,课堂上站着的是他时时刻刻都思念着的班主任郭老师。梦醒来,东京知道自己再不去上学了,就在被窝里悄悄地啜泣。

东京实在太留恋他只经历了三四个月的住校生活了!那儿有他祟拜的郭老师,有他刚刚熟识的新同学,有他新加入的少年先锋队,还有歌咏队、奏乐队、图书室。图书室有很多很多好看的《连环画报》和小人书。光《水泊梁山》就有十几本,他才看到了《三打祝家庄》,还有一厚摞没看呢。离开学校的那天傍晚,他把自己的课本、作业本、大字笔、墨盒全放在课桌下的抽屉里,现在还在吗?田东京忽然十分惦念起他的这些文具了,他决心马上去学校看一看。他绕过小学校围墙,走上了被铁轱辘车碾得坑坑洼洼的通往沟北的大路,快步朝前走去。

到沟北共五里地,半路上要经过一条又深又长的胡同,人称“二里半胡同”。说二里半胡同是个狼路,常有东沟的野狼蹿上来,隐藏在这里伤人。曾有抱孩子过路的女人在这儿被狼从怀里叼走孩子的,也有独行的老人被狼咬死的,当然也出过在这儿和狼搏斗过的英雄。而据说几十年前,这儿曾像《水泊梁山》里的“野猪林”,也是土匪、强人杀人越货的地方。田东京上了完小以后,才见识了这个久闻大名的胡同,它的确很深很长,两边老崖上的一行柏树虬枝盘曲,有点儿­阴­森,但却远远没有大人们说得那么可怕,加上他们星期天回家,都是和同学们结伴而行,就更觉得无所谓了。只是入冬以后,下了头一场雪时,那雪在胡同里漫了两尺厚,两边村里的人又都没来到这里清扫,行人只得踩着冻硬了的厚雪走。铁轱辘车也试图从雪上通过,有牲口车辆就陷进雪窝里,留下了曾经拼命挣扎过的一片痕迹。上次东京回来时,胡同里的雪已经不多了。当晚那场雪又漫进了胡同,现在又是厚厚的一层没消完。

寒冷的西北风在满是白皑皑残雪的田野上呼啸着,田东京的鼻尖和耳轮冻得生疼生疼,他两只手轮流着捂捂鼻子捂捂耳朵,没多大工夫就走进了“二里半胡同”。看天空,白白的太阳升得老高了,远近却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东京踩着胡同里坑坑洼洼的雪路朝前走,越走胡同里越暗,风穿过柏树枝叶,发出一声声惨叫,如鬼哭,如狼嚎。他不由得发根直竖,两腿发颤,再也不敢往前走了,又转身往回跑去。可是身后却传来一阵“咚咚,咚咚!”的响声,东京吓得越跑越快,不敢回头,却听见谁叫:“东东!东东!”像是哥哥东虎的声音。这才回头去看,只见东虎已经跑到跟前了,东京尖声叫着:“哥呀--”扑到了东虎怀里。东虎抱住浑身颤抖的弟弟说:“东东,东东,你怎么啦?”

东京紧紧搂住哥哥说:“狼!我怕……”东虎哈哈笑着说:“不怕,东东,狼有什么可怕的,世上最厉害的是人。沟北的苇子沟里有狼窝,我念完小时,和几个同学就去那狼窝里捉狼崽,吓得那母狼躲到沟崖上呜呜地哭……”又问:“东东,你怎么独自一个,别的同学哩?”东京慢慢不害怕了,他告诉东虎,他是从家里来的,爸不让他上学了,他想去学校取他的课本和文具,背着爸妈来的。东虎说:“咱大为啥不叫你念书?”东京说:“没面给人家。”东虎便不再问了,拉着东京走了几步说:“你吃了早饭没有?”东京说:“吃了。”东虎问:“吃的啥?”“吃的包谷糁。”“晌午擀面不擀?”东京说:“几晌午都没擀面了,咱妈说等你星期天回来才擀哩。”东虎高兴地欢呼起来:“呜拉!回家吃面走!”东京又告诉他:“今日咱村开入社大会哩。”东虎越发高兴了,说:“好啊!合作化是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入了社别人家有什么咱家就有什么!”弟兄俩撒开脚丫子朝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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