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得远不无得意地笑了,不加掩饰地说:“我撑那没问题。老王这几年都是依赖我嘛。我真诚地希望一如往常,司令政委和气生财。”
钟国疆注意到,邵兴邦和魏德文眼中浮出一种只有厌嫌时才有的光点,笑笑说:“邵副司令,魏主任,你们听见了,莫司令对我不放心啦!我借此机会给大家说一句话,司令说的对,我们就照他说的办。”
“那你喝什么?”莫得远简直咄咄逼人,“你说!我们都依你。入伙就是人伙,不能什么都不喝啊。”
“我喝水。”钟国疆平心静气。
“你就喝水吧!”莫得远假装大度地说,“大家听着,老伙计都喝酒,新伙计一个人喝水,尽欢而散!”
“不!”钟国疆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猛地跳了起来,“我的意思是都喝水。愿者上钩,不愿意就拉倒!”
大家不吱声,作壁上观,但看新政委和老司令如何表演。
莫得远沉不住气,摇头晃脑地问:“有何讲究,请明示。”
“不敢指示。”钟国疆心平气和,“分区太穷,破草帽太沉。我想厉行节约,从现在做起,从常委做起,人人省吃俭用……”
莫得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用教训的口气说:“钟国疆,你的三把火烧得也太快了吧!从大家伙的嘴里抠粮食,勒我们的裤腰带,亏你想得出。你干脆把我们的脖子都扎住算了。分区是穷,但还没有穷到喝水的地步吧!”
“莫得远同志,难道你真想要穷到喝水的地步吗?”钟国疆严厉地说,“快刀斩乱麻,细水长流,穷则思变。你不觉得这样比较好吗?难道你要像丐帮帮主那样,衣衫褴褛还要烂醉如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再去讨?分区的腰包里有几个铜子你比我清楚。我告诉你,人伙,我不反对。但是,我反对穷人伙,蛮人伙,丐帮人伙!我更反对破罐子破摔。”
这一席话理直气壮,义正词严。大家都羞得满面通红,莫得远也一脸窘态,低首不语。
邵兴邦连忙圆场,说:“司令,政委是人伙先人心啦,就喝水好了。”
魏德文来劝钟国疆,说:“钟政委,你别激动。咱们依你,穷则思变,喝水。”接着,大家一起说:“喝水,喝水!每天喝一肚子酒,连觉都睡不好,伤身体,早就应该改改。”
张秋生心中不服,觉得他和司令处了下风,要扳回一点面子,说:“不喝白的来点红的也行嘛,自古无酒不成席。”
莫得远自感没趣,不好下台阶,眼珠子连转两转,说:“张参谋长,就不要再说啦,喝水就喝水。请问钟政委,喝什么水呀?”
钟国疆觉得他的问题有些怪,反问道:“你不是要喝自来水吧?”
“你生来乍到,不懂啊。”莫得远倚老卖老地说,“凡事讲个规矩。喝白开水也得喝得有些味道。今天是好日子嘛。我的意思是,加点佐料。”
大家都愣了。钟国疆说:“请司令明示。”
“明示就明示了。”莫得远不无骄傲地说,“我这个人想问题总是比较周到,也比较大气。生活嘛,就得有滋有味。边防军人也是人!大家听好了,每人一杯白开水,加上香菜和辣椒。香菜代表廉洁,辣椒代表革命,非常符合钟政委厉行节约的意思,有滋有味,有声有色,何乐而不为?”
这才是别出心裁,大家都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这样喝过呀。莫得远所以如此,显然是在讨价还价,在同钟国疆争锋,不让钟国疆出头冒尖,好由他继续保持山大王的角色。
钟国疆看看邵兴邦和魏德文,两人没有任何表示,反过来示意他来定夺。他也不犹豫,笑道:“莫司令真是善于创新啊。就听司令的,香辣开水!”
欢迎宴会开始了。莫得远仍然摆出老大的架子,一杯接着一杯,一连喝了七八杯香辣开水,不停地说:“味道好极了,以后再也别喝酒了,就喝香辣开水,管他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上酒,一律香辣开水伺候。”
大家喝不惯,不停地叫唤,说不好受。莫得远趁机把矛头指向钟国疆,叫他向大家解释。
钟国疆顺水推舟,当机立断,说:“白开水是我提议的,但香辣开水却不是我。说实话,我的肚子也吃不消了,别折腾了,到此为止吧。我非常感谢大家的盛情。”
“钟政委,我们今天可是拿热脸撞了个冷ρi股啊。”张秋生气呼呼地说。
莫得远则是义愤填膺一般,说:“钟政委,你说谁折腾了?没谁想折腾,只有你想。我们要喝酒,你非要喝水,存心跟大家作对,要整人嘛。你这个人啦,看来不好伺候。罢了!”
钟国疆真是自讨没趣,堂堂分区政委、党委书记,来烽塔分区的欢迎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了。看得出来,大家都有些扫兴,也都喝得非常不舒服。他也肚子痛,辣椒水嘛,谁的胃能受得了啊。所以,大家都快怏不乐地回去了。他独自一人,一边摸着肚皮,一边走回宿舍,想了想,打开笔记本,飞快地写道:香辣开水,这样真节约啊。一顿饭就节约了几百块钱。十顿、二十顿、一百顿……加起来,那真是一个可观的数目。有人叫我胳驼政委了,很可能有人还要叫我香辣政委,只要节约,管他们如何叫呢。
钟国疆没有想到,莫得远回到宿舍,就把晚上的事情给他的几个朋友和盘托出了。那几个朋友,一个是他老婆杨金花也感到讨厌的苟一刀,即烽塔地区鸾岛房地产公司总经理,肥头大耳,剃了一个光头,右边脸上有一道足有10厘米长的刀疤。据他自己说,是在老山前线与越南鬼子搏斗中负伤所致。另一个是分区政治部的副主任乔其楼,一表人材,英俊潇洒,只是两只眼睛里冒着阴气,叫人感觉不大舒服。还有一个是南塔团政委何百忍,个头中等,两只眼睛很机敏,滴溜溜转,脸色灰暗。杨金花见苟一刀来了,不高兴,借口不舒服,兀自回房睡觉去了。
见她走了,客厅里四个男人无所顾忌,苟一刀摸一把脸说:“莫大哥,你真够大度的,竟让了他,改成|人边酒。要是我哇,当场把他日翻。”
“哼!”莫得远冷冷地说,“你就是个蛮横。小心啦,别到头来把自己日翻了。”
“怎么?你是说他姓钟的会跟我较劲。”苟一刀把脸上的疤痕抠了一下,“他要真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何百忍拍他大腿一下,说:“老苟,你就别在这儿发狠了,小心隔墙有耳。”转向莫得远,接着说:“司令,姓钟的为啥非要喝开水?我看他别有用心,节约不过是一个幌子,目的还不是要夺权。”
“我看八九不离十。”乔其楼思忖着说,“谁会拿粉往ρi股上抹?欢迎他的宴会嘛,没有理由拒绝的。新官上任,要的就是前呼后拥,花团锦簇。他却一反常态,不是想给你这个老司令一个下马威,也是想一开始就压住你的势头。看来呀,他不会像王仁厚。”
“王仁厚那个软蛋儿啦,”何百忍不屑地说,“腰杆子上根本没长骨头,属蚯蚓的货色,命中注定叫咱们莫大哥吃定了。莫大哥,你说,我们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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