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帮倒忙?”钟国疆非常认真地说,“月下老我当定了。”他叫郭大成坐到床上,把椅子挪到他的面前,眉飞色舞地说:“小郭,我们团结奋进,把锦囊妙计落实好了,把边关十四难变成十四香,天鹅不就飞来了嘛。那个时候,天鹅不来,凤凰就会来。”
郭大成忽然间恍然大悟,激动地说:“政委,原来你是来化缘的,找你老部下掏腰包,帮我们建设大边关啦。太好啦。我听你指挥,不成功就成仁。”
钟国疆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嗔怪地说:“你小子怎么啦?颠三倒四的。什么不成功就成仁?革命一定成功,只需同志合力。”
郭大成嘿嘿一笑,说:“合力,谁不合力,谁就是乌龟王八蛋。来,我帮你收拾行李,你去洗漱。我那未来的小媳妇马上就要来了。”
钟国疆把旅行包钥匙拿给他,就去洗漱了。收拾完,又说了一会话,卢小跳来了,郭大成就告辞了。
吃过午饭,卢小跳带着钟国疆坐着奔驰观看浦东新区的风景,不无夸张地说,现在的上海滩如何如何发达辉煌,钟国疆总是点头赞同,不时地顺着她的话头,问她一些情况,三绕两绕,就把她的个人简历搞清楚了。她还没有结婚,连固定的对象也没有,现在二十九岁了,但并不着急成家,着急也没用啊,钱大位的公司里就那么多人,小伙子倒是有几个,可她都看不上,看上的呢,不是年龄大了,就是当了丈夫和爸爸。他试探地问她想不想取得外援,引进项目,她不想回答,把话忿开了。
晚上7点钟,钱大位终于出现了。在房间里,两个老战友紧紧拥抱之后,拉着手,走进了酒店餐厅的一个豪华包间。
哇!包间好大,足足有200平方米,是烽塔分区招待所的一半面积。豪华极了,纯毛地毯,鲜红鲜红,显得格外热烈,四周墙角摆放着高高的瓷瓶,瓷瓶上摆着君子兰等等名贵的花卉。钟国疆注意到,东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油画,是梵高的《向日葵》,显然是摹仿,真正的《向日葵》早就躺在巴黎博物馆卢浮宫,享受游客们的敬赞膜拜,哪里能来这屈就,专为醉生梦死的人们侍候。西边的墙上挂着丈二整张国画迎客松,工笔画,功力深厚,行笔流畅,看上去很顺眼,很舒服,给人苍劲挺拔而怡然自得又热情大方的印象。钟国疆看得认真,钱大位打趣道:“老领导,看呆了吧,是不是已经有了乐不思蜀的感觉?”
钟国疆平静地笑了一笑,说:“乐不思蜀那倒不至于,我是在想,这么豪华的餐厅,这么气派的场所,我受宠若惊。西陲边关到处都是风,草,石头,还有熊、狼、蛇、老鼠、苍蝇、蚊子,对了,还有盗马贼。这么红艳艳香喷喷豪华华的地方,我还是头一回见,走神啦!”
“没有就没有嘛,干吗非要有?边关又不是你的根,不是你的家,有什么留恋的?想待就待,不想待了拍ρi股走人嘛。”
钟国疆摇摇头,苦笑一下说:“没那么简单。老弟,身在官场,身不由己。再说了,人都有自尊心,而且都讲感情呐,在边关呆长了,心就被拴住了。你说,什么叫边关呐?”
“边关嘛,”钱大位拍拍脑袋,略忖一会儿,“边关就是苦呗,难呗,穷呗。对了,还有黑!你看你看,你都黑了。原来可不是这样哦。”
“还有别的理解吗?”
“别的理解?”钱大位又拍拍脑袋,“哦!想起来了,边关是小白杨。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对,叫阎维文,他唱的,我也会唱,一棵小白杨,长在厕所旁,长……”钟轻轻一拍桌子,说:“错啦,长在哨所旁!”
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对不起,我平常哪里顾得上唱这些歌。”
“我知道钟国疆没好气地说,“你唱的,不都是流行歌曲嘛,哦,还有那个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
“对对,你在保卫部的时候,到太原出差,我那个时候刚开煤矿,请你去唱歌嘛。那晚上我可全唱的是情歌,哎,老领导,我那个时候唱得不好,现在可是上档次了,比阎维文不差,咱们吃饭,吃了饭我就带你去唱歌,再泡泡澡,把你的白脸蛋再泡出。”
“哎,唱歌就算了。本人不是五音不全,却也从来不唱靡靡之音。先说说,你这次约我来上海,是叫我来开开眼界,缓缓精神,还是像以前那样,说服我弃政从商啊?”
“如果你愿意,从商也可以嘛。”钱端起一杯酒,“来!我敬老领导一杯,感谢你当年对我的关怀帮助。”
钟端起杯子与他碰了,说:“人有恩于我不可忘,我有恩于人不可不忘。当年我对你是很关心,真的把你当亲兄弟看,可那些都成历史了,何必老是提起。现在你经商,我从政,隔行如隔山。你是大款巨富,我可是边关穷鬼。你就直言相告,约我来大上海’有何见教?我可是欺骗了组织才抽开身的哟。”
他把请假来上海的事说了一下。原来,上个月,钱大位给他打了两个电话,邀请他来上海,不说为什么,只说想叙叙旧情,不来他会后悔,来了会有好处。钟国疆想着以前向他乞讨过,要他借些钱,最好是赞助一些钱,以便分区尽快甩掉贫穷落后的破草帽,填平那个近两千万的大窟窿。也就是说,做梦娶媳妇——想好事了,所以,他决定应邀赴约。但是,正值半年工作总结,加上走失了军马,他不能马上抽开身,等他与双国会晤之后才向上级提出申请,理由是什么呢?他想说是生病,可生病有大疆军区总医院呐,还用得着来上海?他想说探亲,但大家都知道他妻子父母都在西朔军区所在地天河市,不在上海。怎么办呢?想来想去,索性说回去看望父母,只要个把星期就行。林祥江政委考虑到他到分区工作已近半年还没有休过假,一口答应了。
“这算什么撒谎、欺骗?言重了,言重了。”钱大位不以为然,“我跟你说啊,在我们商场里头,撒谎、欺骗,你哄我、我哄你,家常便饭,你这算什么。智者争取时机,强者创造时机,弱者等待时机。过去嘛,叫弱肉强食,现在叫敢为天下先……”钟国疆冷笑一下,打断他的话:“大位,我们都明白,一个商人的眼光和思维与一个边卒的眼光和思维完全不同,别嫌我说话难听啊,无奸不商,无商不奸。人们把商场比作战场,所以嘛,兵者,诡道也。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你快说,别老吊我的胃口了,约我来到底为了什么?”
“别慌嘛,老领导,你喝了酒我就告诉你。”
“不行,你先告诉我,我再喝。”
“喝了我再告诉你”
“不行,告诉了我再喝。”
“哎,你看你,还是以前那副样子,秉性难移。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我是知恩图报,念着以前你对我的那些好处啊。所以,一直惦记着你,你可别太那个喽。别忘了,你现在吃的是皇粮,皇粮可是我们纳税人的钱呐。”
“你也别忘了,纳税人可不是你一个,全国人民都在纳税,我们边防军人也纳税。也许我个人甚至于我们分区都没有你纳的税多,但是,全体边防军全体军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比你一个公司纳的税少。你大概平时不读书不看报吧,国家统计局早就公布过,全国的税收70来自普通的工人、农民、公务员。”他用手一指,“大位,你扪这些大款巨富纳的税,不过九牛一毛而已喽。”
“这么说,老领导,你还小瞧了我了?”钱大位有些生气了。
“不敢不敢。”钟国疆用机俏的口气说,“得罪了你,我们可就没有皇粮吃啦,边防军就要饿肚子啦,边防军一饿肚子边关就要吃紧啦,边关一吃紧嘛,国家就……”
“我替你往下说,”钱大位把酒杯推到一边,“边关一吃紧,国家就动荡,国家一动荡,社会就不稳,社会不稳,商场就会冷落,商场冷落,企业就会倒闭,企业倒闭,总经理就会跌跟头,总经理跌跟头嘛,就会自伤自残,自伤自残了嘛,就会小命难保,小命难保了嘛,再多的钱就没用喽。”
钟国疆为他鼓掌,哈哈笑道:“说得好,逻辑非常严密,不亏是我的老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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