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国疆连忙站起身来,举起杯子同他用力碰了一碰,想往实里敲一敲,问:“明白了?真的明白了?可别还是像当兵的时候,老是半睡半醒哦。”
“老领导,今非昔比了。”钱大位眉开眼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真的懂了。知恩图报,只对亲朋好友,那是低级的豪侠仗义。对国家对民族那才是高级的豪侠仗义。我这个人呐,精明,真精明啊。但是,还不够大气,老看着自己的一小砣,看不到国家民族的一大摊啦,算不上大丈夫,大手笔。应该继续向你学习。你放心,有粉我会往脸上擦。我的脸上,你的脸上,还有边防军的脸上,国家的脸上。”
“这么说,你想好喽,要给点赞助?还是到我们那儿投资?”钟国疆还想再细致一点,这是他做保卫工作养成的职业习惯。
“想好啦!不过嘛,我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你说,当兵,转志愿兵,还是上学、考军校?只要是在我权限内能办到的,我就包了。
“这就是你答应了。”钱大位得意地笑着,举起了酒杯,同他碰了,“我的条件是,你陪我喝3杯酒。我也听说了,你是香辣政委,喝开水,里面要放香菜、辣椒,被地委艾书记整了一回,差点把肚子撑破了,又被那个什么财务局长整了一回,50杯酒换了50万块钱,差点送了命。我听嫂夫人说过了,气不打一处来呀。首先是气你。不为自己,而是为部队,只要五十万,就我手指缝缝里头漏下去的一点点儿,就拼命了,不是发疯了,就是走了火,人了魔,要么就是脑子进了水,神经受了刺激。再就是财政局那个什么鸡芭局长,敢对我敬爱的老连长动心眼,下毒手,弄什么权,玩什么术,不是贪官,就是污吏,要么就是他妈妈的,虎豹豺狼。气又有啥用呢,反正事情你已经做了彡现在你到了我的跟前,像还在老连队里头一样放开喝酒,我开心啦。我要像往年那样子,疼爱老领导、老大哥,不让你多喝,只喝三杯,重温旧情。你要给我这个面子,满足我这个虚荣心。”
钟国疆心里不由一热:这个老部下真是够朋友,讲真情,不仅惦记着老领导,还要为老领导打抱不平,不让人家整自己的老领导老大哥……人人都要强,而越是要强的人越是需要他人的怜悯和慰藉,钟国疆也不例外。他抿紧嘴唇,点点头,才说:“虚荣心有时候是需要满足的,来!老部下,好兄弟!我的好大位,我成全你,成全你就是成全我嘛。”他举起酒杯再次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钱大位说话算数,三杯白酒喝过,就让小姐给钟上开水,但是要放上香菜和辣椒。钟国疆欣然从命,端着水杯同他对饮。钱大位一贯是好酒量,很快将一瓶茅台喝掉了一半。放下杯子,生气地说:“老哥,你那个吊财政局长是个什么货色?我听嫂子说,他跟你摆谱,差点要了你的命,我恨死他了。小小一个正县级,不就有点财权嘛,拽什么?他兜里装了几个钱?又不是他自己的,还欺负人?欺负就欺负呗,竟敢不分青红皂白,骑到我的老哥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抓住钟的手,发誓般说:“钟老哥,我跟你打个招呼,我要么不去你那儿,要去,我非得跟他拼一拼,让他长长记性,叫他还敢欺负我的好领导、好老哥。”
钟国疆长长嘘了一口气,说:“好兄弟,谢谢你帮助你老哥。他也是想试我,没想遇到个要钱不要命的。不过,他也吓坏了。再说嘛,一杯酒一万块钱,值得,我就贪心了。你有所不知啊,烂摊子可是不好整啊,一把手更是不好当。人家都可以作壁上观,你却不得不勇立潮头,老是站在那个风口浪尖,难哟。”
“老兄哇,你别说。一听你敢拼命喝酒,而且是为公家,一点儿不为个人,我真是对你肃然起敬,顶礼膜拜啊。如今这世道,谁还记得一心为公啊?不敢说绝对没有,却敢肯定绝对绝对少得可怜。跟我做生意的那些人喽,简直就是有奶便是娘,俗不可耐,地道的行尸走肉,纯粹得没有灵魂的躯壳。”端起杯来,自饮了,接着说:“你老哥,是真金,是原创。锦囊妙计很管用啊。‘三字经’念得很灵。这可不是听嫂子说的哟,是大疆省一个头头跟我们市上的头头说的。市上的头头马上传给了我,大疆上海是友好城市嘛。副省长都被你玩转了,我越来越佩服你了。”
“讨好卖乖,虚情假意。”钟国疆假装生气地说,“怎么到现在还一毛不拔?”
钱大位拿起酒杯,倒满了,“咕嘟”一声喝了,拍拍胸脯说:“国疆老兄,君子一言,聊马难追!该出手时就出手!你放120个心。这样,你在这个地方多住几天,一切由我包揽,我叫弟兄们带你好好转转,附近的这些风景点都去看一看,也有助于你搞形势教育嘛。什么周庄啊,张家港啊,常熟,杭州,整个长江三角洲你都去跑一跑,我派个司机,要不再给你找个摄影师,你转一圈,玩个好玩个够,你来这一次不容易。”
“谢谢了!”钟国疆感动地说,“还是老战友好啊,我算不虚此行了。我皇命在身,不敢逗留,想明天就走了。边防线长啊,千军万马的,人家都说我天天坐在火山口上。我虽然不这么看,却也不敢丝毫懈怠。”
“啊?明天就走?也太仓促了吧?你不是说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嘛?”
“不瞒你说,我还想到天仙市看看咱们分区的老干部,再为我的部下跑跑腿,张张嘴,请首长和机关给他们解决实际问题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个团30年没出过干部,岂有此理?难怪事故频发呢。唉一”他的脸上爬满了惆怅。
“好老兄,别愁,老得快啊!面包会有的。”钱大位又喝了一杯酒,一脸真诚,语气恳切,“那我就不再强留你了,耽误了你就是耽误了边防啊,该当何罪?这样,我马上吩咐下去,给你买明天的机票。下午嘛,你还是在上海转一转。你也需要开阔眼界嘛。再说了,我要给嫂子和侄女买些化妆品和衣服。”
“东西就别再买了,你给我们的礼遇够多够大了。”钟国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倒是有两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钱大位改用上海普通话说,“只要我有能力办到的,决不推辞。”
“太好了。”钟国疆高兴极了,“一件,请你尽快去我们那边考察考察,刚才说我坐在火山口上,其实烽塔的银塔县真有一个泥火山,很有开发价值,你去了肯定感兴趣。第二件事,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但又必须拜托你,因为只有你能做好。你的秘书小跳姑娘,我看上了……”
“什么,什么?”钱大位一脸紧张,打断他的话,“你看上我的秘书小跳了,这么快?”他的语气有了饥讽,“当真吗?”
钟国疆哈哈笑道:“看把你急的?我是看上了,但不是为我,而是为郭大成。我看他们两个都老大不小了,想当个红娘,成|人之美,请你多多费心。”
钱大位一下软了,摸着胸口说:“我的妈也,差点把我心脏病吓出来了。我就说嘛,我钱大位这么腰缠万贯,还守着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古训,怎么你钟国疆刚刚温饱,徒有虚名,就想当陈世美,岂有此理?”把酒瓶举起来,同钟国疆一碰,喝了个底朝天,接着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两件事,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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