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不如激将。游德彪从军四十年有余,参加过抗美援越和中越自卫还击作战,历来无所畏惧,喜欢挑战,又是“哈哈”一笑说:“太好啦!本司令今天算是找到知己喽。来!大杯伺候!”
其他人都趁机丢了杯,不喝了,睁大眼睛,作壁上观。一个大首长,一个大经理,像是要煮酒论英雄,袖手旁观岂不快哉?
“我尊重边关规矩,先喝为敬!”钱大位没有端杯,低下头去,双唇吮住杯子,“吱溜”一阵,吸干了酒。
“好一个君子动口不动手!精彩!”游德彪为他喝彩,举起酒杯,仰起脖子,那酒就像一注清泉,吱吱吱,泻人他的口中。
“好一个银河落九天呐!太棒啦!”钱大位为他喝彩,“拿碗来!边疆讲究星星月亮太阳,我要太阳啊!”
游德彪心里一惊:这个“太阳”可是一斤啊!他的酒量大,但充其量也就一斤半酒啊,如果钱大位再来怎么办?他毕竟年轻,比我小了20岁呀。不行,有尿没尿要撑住尿!大首长不能输给大经理,大边疆与大上海一样大嘛!边防军的形象啥时候啥场合都得维护!钱大经理可是来帮边防军搞建设的。林政委要我赶过来,其实并非单为考察香辣红政委,而是为了陪同钱大经理,给他营造一个光彩的第一印象。想至此,他把两脚挪开,两手卡腰,叫道:“看着,这次我先喝为敬!”用嘴叼起碗来,像耍杂技一样,喝尽了一碗酒,那酒一滴也没有洒出来,那碗又轻轻放回桌子上,竟也没有发出丝毫响声。
所有的人都为他热烈鼓掌。钱大位用钦佩的口气说:“传奇,传奇呀!日落西海,好酒量!再看我的!”站起来,弯腰低首,口不沾酒,只听“啦”一阵清风响过,一碗酒干了,那碗纹丝不动。
全座皆惊,全都呆了。本来热热闹闹的酒场,变得异常寂静。
钟国疆一旁也愣了,心里说:这不是失传已久的日进斗金嘛?钱大位这家伙从来没说过有此能耐,还真有真人不露相的意思哩。商海多年,绝非池中物啦!
游德彪也愣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喝法,只听说过酒仙酒圣们喝酒不用嘴,而用气。他也不知道这个喝法是何称谓,也顾不了面子,窘窘地问:“钱大位,你这是什么套路?”
钱大位故弄玄虚地说:“说起来很久远喽,失传了两千多年了,叫日进斗金。不瞒大家,我转业以后,为了早日实现当财主的美梦,我就喝酒啊。从古书上看到这个套路,就天天练,百炼成钢啦。当官要有酒量,发财也要有酒量。这算是中国特色。我能成大富豪,能喝酒占了一半运气。”
“哦——”大家都长长嘘了一声。游德彪害怕他再喝,起身说:“我要方便一下。”
钟国疆朝钱大位使个眼色。钱大位马上说:“我也要方便一下。我陪司令。”
两人跑到厕所方便过了,回到桌上。游德彪打起了退堂鼓,问:“钱总,还喝吗?”
“喝!见到司令,三生有幸,一醉方休嘛!来!拿个小盆来。我给大家表演一下‘海上升明月’!”
早就跑出来看热闹的两个坎事兵赶紧跑到厨房里面,拿出两个铝盆放在了钱大位和游德彪面前。
钱大位镇定自若,游德彪却面有惧色,悄悄向钟国疆投去求救的眼光。钟国疆佯装没有看见。
开始倒酒了,只听“咕噜咕噜”的声音,不一会,两个铝盆就盛满了。游德彪心里不由一阵紧张。钱大位拍拍自己的盆子,再拍拍游德彪的盆子,不慌不忙地说:“我的大司令!大首长!这回该咱们同时喝了!”
“同时?哦,不……”游德彪嗫嚅着,又朝钟国疆投过求救的目光。钟国疆敬爱自己的首长,也关怀自己的老部下,不想让他们哪一个醉倒,接着他的眼光,说:“首长,你可以找人代嘛。”游没有回答。艾书记喊开了:“这不妥当!刚才钱总都说过了,平起平坐嘛。”钱大位没有吭声。钟国疆说:“司令,你下命令吧,我们听你的。”
这下游德彪有了台阶下,连忙说:“好!明天还要工作,我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我也喝好了,就到此结束吧。钱总,你说呢?”
钱大位朝钟国疆看了一眼,见他点了头,才说:“钟政委说,听司令的,我岂敢不听啊。”
于是,游德彪举起酒杯,和大家喝了一个满堂红,就向大家告辞,回宿舍睡觉去了。
钟国疆问钱大位有没有事。钱大位若无其事地说:“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啦。”
这场酒,游德彪实际逊了一筹,已经喝多了。他对钱大位心悦诚服,进而对钟国疆格外青睐,借口要了解掌握驻地军民联防情况和党政军机关统筹协调工作的情况,在南塔团多待了两天。
这两天,他全和钱大位在一起,考察了金沙沟开发的现场,给艾书记、赛专员还有金塔县领导讲了一番话,叮咛大家团结协作,把安全稳定和经济开发的事情一起办好,盛情相邀钱大位到天仙市扩展项目,到他家中做客。钱大位非常高兴地答应了,并向他保证继续大力扶持烽塔地区的经济建设,让边关四处飘香。等见了成效,一定登门拜访大官老乡。
到了烽塔机场,在贵宾室里,游德彪把莫得远叫到一边,跟他说了十几分钟的话,只见莫频频点头。
莫得远走过去和艾力伟书记说话,钟国疆又坐到了游德彪的身边。
游悄悄告诉钟国疆,他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陪同钱大位,而且是林政委和他两个人的心思。
钟国疆恍然大悟,脱口而出:“统筹兼顾,润物无声。首长们领导艺术高超,实在佩服。”
游司令刚刚登机,林政委专线电话就来了。他告诉钟国疆,烽塔分区的干部使用确实有些“窝”住了,龙没有舞起来,虎也训得不够威风。这主要是军区欠考虑,准备做些改进,尽快调整一下,问他有何建议,叫他尽管说。
钟想了想,说:“前提是坚决服从上级党委的决定。如果有可能,还是老建议,把分区的老同志照顾一下,干了七八年,表现又很好的干部,最好能提拔一两个。这样,部队的工作就好做多了。”林政委接受了他建议,叫他等待好消息。过几天,军区干部处的工作组要来考察。到时候,跟他们再具体谈。
回到分区大院,钟国疆便到莫的办公室,把林政委的指示跟他说了。莫高兴地说:“这太好啦。干部队伍建设有新起色,部队就好带多了。”两人交换了游司令分别同他们谈话的情况。莫不好意思地说:“游司令批评了我哇。我曾去天仙他家里找过他,说我想调整走。这儿没有面子再呆下去了。当时,他就批评我,说让他再看看。这回,他告诉我,根本没必要多虑。钟国疆是个有情有义胸怀大局的人,高级侠义之士,放心跟他搭档好了。”钟国疆说:“我趁机向你保证,永远做朋友。既和你共患难,又和你同享受。”
钟国疆没有料到,游司令刚走,西朔军区政治部向秋丰主任突然大驾光临,好像约好了似的,一个前脚走,一个后脚到。
向秋丰个子高大,显得很魁梧,看上去60岁左右,面目慈祥,身体也很健康,一头浓密的头发,除两个额角以外,都是乌黑发亮,显得精神饱满,看不出多少老态。他在分区招待所住了一晚,说是和钟国疆一样,体会一下苦滋味,也回味一下自己儿时的那种艰苦生活心境。
当天晚上,就在招待所里,他听取了分区党委常委的汇报。次日上午他和分区机关全体干部合影留念。下午,在钟国疆的恳求下,他专门到分区幼儿园看望了孩子们,看到崭新的园舍,清新的教室,穿着新服装的孩子们,他高兴异常,夸丁奉仙园长当的好。丁奉仙难为情地说,她哪有多大能耐,全是钟政委莫司令领导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