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上级终于满足了他的心愿,卫边诗来到钢塔市武装部当政委。既已如愿以偿,就把全身心拴在边防。但是,陷于重重困难和阻力,事与愿违,力不从心,武装部的全面建设总是顾此失彼,心急如焚,夜不成寐。偏偏后来又遇到了中苏边境线的一系列磨擦,武装部的工作可谓举步维艰,他未免忧心忡忡,积劳成疾,患上了肝炎,又未能及时地治疗,落下了后患。
卫边诗并非好大喜功的人,但他过于自信,非要力挽狂澜不可,发誓要用三年时间敢叫日月换新天。于是,他加倍工作,常常通宵达旦。家属远在北京,平素里没有人看护他,天长日久,旧病复发,迅速恶化。1979年春节过后,边境的春风春雨正在孕育之中,冰雪寒风仍飘飘然的时候,卫边诗被医院确诊为肝癌晚期,医治无效,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生活战斗了几十年的边防线,留下他那令人潸然泪下的遗愿一把他的骨灰埋在阿吾斯奇边防连的湖边,他要日夜看守着祖国的边防,多少年以后他的坟墓可以当作祖国边界的方位物,成为桿卫祖国边防的证据。
“怎么不说了,就这些吗?”梅高洁不满地问。
“不好意思,我就知道这些了。”寒香威一脸难为情,“不瞒你说,这还是接到你们的通知之后,我紧赶慢赶,凑起来的。”
“这咋办呢?”梅高洁犯愁了,“这么典型的事,钟政委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如何是好呢?”
寒香威看她一脸忧虑,笑道:“小梅,别急,再想想办法。这样,今晚嘛,你就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陪你到市上去査。然后,再到奇勇边防连去看看,说不定有新发现。”
梅高洁噘起嘴来,嘟嚷着说:“只好如此了。”
次曰上午,两人先在武装部的资料室里翻查,没有找到新线索,失望地走出武装部大院,来到市档案馆查了半天,也落个失望而出,再到市民政局、保密室、法院、史志办,党史办,五个地方五次希望,又五次失望。不甘心,也不相信,作为市上常委的卫边诗,又非常有名,咋就没有可查资料?两人不甘罢休,再次到市政府、市委等等单位找领导,找办事员,几乎可能査找的地方都跑遍了,都是一无所获,没有档案,没有记录,没有知情人,没有照片音像。
“卫边诗是来自北京的干部,见过大世面,来这工作了五年,怎么也会留下一些什么呀。”寒香威思索着说,“除非他在这里从不结交朋友,白天黑夜的辗转于酒色财气之中’而真的把全身心扑到了武装部的工作和边防建设上。”
“政委说的对。”梅高洁也作思索状,“他一定是个好官,和钟政委一样的好领导。不过,我弄不懂啊,一个副师职干部,怎么会没有档案呢?”
“只有两个可能。”寒香威自信地说,“一个在大疆军区档案馆。另一个,他死的时候,被什么人取走当纸钱一样烧给了他。”
梅高洁摇头:“还有一种可能,历次政治运动中,不知是哪一次弄丢了,或是被某个人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藏匿起来或是销毁了。”
寒香威点头称是,说:“这很有可能。再说,这么些年来,这类的事情,听到的还真不少哩。”
梅把拳头举起,发誓般说:“不获全胜,决不罢休。一定要让烈士安息!”
寒香威却提醒她不要擅作主张,卫边诗的事迹虽动人,却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符合不符合现在的口味,最好弄清楚再说。梅高洁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掏出手机问郭大成如何是好。郭大成说他也拿捏不住,请示魏主任呗。
魏德文听郭大成说了一番,起身踱了几步,突然刹住脚步说:“去给张司令和钟政委汇报,这事还真要讲讲政治。”
郭大成又跑到张秋生办公室。张秋生没听几句,就叫他请示钟政委,按钟政委的指示办。
钟国疆耐心地听完了汇报,先叫郭大成说想法。郭大成因为同卢小跳谈恋爱的事,对钟国疆格外尊敬,亲近感特别大,也不谦虚,放胆说了看法,心想着,反正都有大政委把握,褒贬皆由首长,批评使人进步,表扬嘛使人快乐。宠辱不惊本是我的一贯风格。没想到,钟国疆不动声色地说:“按你的办,去吧!”这太出其不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了地上。钟国疆笑了,说:“怎么,还有私事相求?卢小跳又熊你啦?”
“她出国去了,是美国,为钱老总打前站,同房利美房地产公司谈判。嗳,政委啊,按我的办行不行啦?”
钟国疆哈哈一笑,说:“谁说不行?你说得对,就该照你的办。共产党人历来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辩证统一。红色资源,在边防军来说,不能不讲上下五千年,否则我们就不是唯物辩证法了。”
“哦!”郭大成恍然大悟,“我懂啦。我的建议一经首长同意,就是首长指示啦。首长放心,我们马上落实。”
“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记得,别忘了代我向卢小姐问好哦。去吧!”
大成回到办公室,就给梅高洁传达钟国疆的指示,喜气洋洋地说:“高洁同志,好好干吧!前途是光明的!”
梅高洁“咯咯咯”一阵笑,说:“郭子,听口气,怎么好像你是首长啊?”
“首长就首长!首长还不都是人当的呀。”他忘乎所以地说,“卢小跳总说我没有魄力,不像男子汉。叫我好好像钟政委学习。我就学唢!你也可以学嘛,当个现代中国的樊梨花!”
“嗳哟,别把我捧杀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弱女子至多是大草原上的满天星,还敢胡思乱想?我的基因里头一点没有将军因子呀!”
“那就基因改造嘛!”郭大成俏皮地说,“我还要去搜集老黄牛的故事。不聊啦。祝你好运!”
梅高洁向寒香威转告了钟政委的指示,他就陪她再到市政府访问,走过了好几个部门,得到了多次失望之后,终于在国税局打开了希望之门。高局长专门陪着他俩开着桑塔纳东查西找,又撒出一些人手,四处访问,最后在钢塔市报社查到了一则讣告。
卫边诗,1931年6月出生,黑龙江省海伦县人,钢塔市委常委,市人民武装部政治委员。1979年1月30日因病医治无效,不幸逝世,时年49岁。卫边诗逝世后,北疆军区钢塔市委市政府有关领导送了花圈。
落款时间,1979年2月7日。
“哦!”梅高洁兴奋地跳了起来。寒香威也高兴地抓住高局长的手使劲摇晃着,连声说多亏他了。高局长当然很得意,拍着胸脯说:“为了让先烈安息,我们义不容辞。下回有事尽管来找我。”
寒香威要开会,梅高洁叫他回去了,自己乘胜前进,大街小巷跑着,在报社老家属院里找到了老报人顾清风,他是当年编发卫边诗讣告的编辑,已经老态龙钟,但精神仍然清爽。他回忆一下告诉梅高洁,当时送讣告的人好像是市委办公室的女秘书冷德玉。梅高洁说了谢谢,连忙返回市委办公室,从退休名单上查到了冷德玉的住处,急如星火地赶到南大街温馨园八十八号,找到了冷德玉家,向她询问。冷德玉回想了好一会儿,猛然记起,唉哟一声说:“想起来啦,卫边诗政委是个好官,他不善于走动,所以没有留下多少历史痕迹。他临终前,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支农支左上头,在阿吾斯奇一呆就呆了两年。姑娘,你为好官树碑立传,是积德呀。去阿吾斯奇边防连找找吧。”
梅高洁马不停蹄,又乘公共汽车赶到了奇勇边防连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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