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我们先是在玑罡处对冥府的情况作了大致的了解。我们即将要面对的这个冥王自封玉蓝迦王,擅各种驱鬼之法,常年带着一张鬼王面罩,美丑难辨,无人窥其真容。
玉蓝迦王是地府众多冥王的一位。不知多少年前占了这块地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力高强,上面也无人管,顺利接管了这一府的文书簿籍,司了印鉴。这一位显然不是省心的主,仗着独断**的手段,把整个冥府治理得,谁也不敢大声吭一声儿。
司檀听了我们的计划,很明显,她不愿意落单,对只能留在会阴山上照顾寒儿一事非常不满,把茶杯凳子什么的又摔又踢弄得砰砰直响:
“凭什么?她连法术都没有,去了也是碍手碍脚!”
衡清自顾自在两张黄|色符箓上注入灵力,轻声念了句“起”,两张符纸变成二个黄衣垂髻的小童。满意点点头,拉了我儿了小手,和蔼可亲道:“寒儿,这二个符童便供你驱遣,吃饭睡觉都不要让他们离你左右好么?”
我儿点点头,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旁边拼命要讨好他的小光头不理不睬。我拉下脸托司檀费些心照顾,她怒瞪着我,面上苦大仇深,恨恨不已。
走时我看到儿子偎在门框旁望我,黑白分明的双眼眨也不眨,跟我下凡前他身为小狐狸时望我的眼神一模一样,直把本仙姑望得,小心肝一抽一答的。
玑罡跟我们解释行程。我们将从会阴山与地府的通口进入冥府,然后渡过冥河,进入冥府内城。内城最高的建筑,便是玉蓝迦王的酆都天子府。
渡河之前,我们必须喝一碗忘川河水煮的汤,洗涤身上尘俗的生气。这汤便是凡人口中的孟婆汤了。只不过我们身有仙根,自然不可能像六道轮回中的那些凡人一般,喝过忘却前尘,只是稍稍沉淀心中爱憎执念罢了。
玑罡笑道:“说来这碗孟婆汤还是我们仙家一件好物。天界上有因修练不当而灵台受蚀,心魔往往于那一念之间,此时喝下一碗孟婆汤,竟有些淡定心志的功效。替不少仙家渡过劫厄。”
这么听来,似乎还真的挺不错。
近些年来,冥府敛财有道,将主意都打到其它二界之中。只管付得起钱资,其它二界的修练者便可到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冥府游玩或住宿上一段时间。只要买下相应的通行腰牌便可。我们需要的,便是准备大量的钱银细软,进入冥府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是我第一次入冥府,不免要东张西望一番。但见四处黑雾缭绕,鬼气森然。绰约间前面二条长河。一道虫蛇满布、血水翻腾,仿似有无数厉鬼在伸爪惨厉呼嚎;一道却是袅袅白汤,平静非常。
血河千丈高之上有一桥;白河却空空如也,只是靠岸处有一条叶片儿似的小舟,一佝偻老者正一动不动坐在上面。相比那边桥上潮水般穿梭的影幢人影,这边显得异常冷清。
红色曼殊沙华大片大片开在河岸两旁。
收敛在我袖中的玑罡小声与我说:“姑姑,那边便是奈何桥,经过的都是将遁入六道轮回的死魂。我们要从白河这边过,摆渡的是个贪财鬼,定会伺机敲诈一番,姑姑休要与他置气,割舍些财帛便是。”
我好奇道:“看那边一块大石前边,许多鬼魂男女老少围着又是哭又是笑这是做什么?”
玑罡道:“忘川河畔的土台叫望乡台;河边那块巨石便是三生石,上面记叙着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望乡台望人间最后一眼,三生石泯多少爱恨痴怨,多少有缘无份,不能强求。是以又哭又笑,一群傻蛋。”
不知为什么我心中听着闪过一丝怔忡,正要驻足再看真切一些,手腕突然一紧,却被衡清牵住了径往白河渡口走。我来不及反应,一个穿着暗绿布衣,瞎了一只眼的老妪挽着篮子踱了过来,森森道:“喝碗汤罢。”
一碗清澈的白汤下肚,心头突然变得茫茫然。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变得模糊,一直苦苦追求的执着突然轻了淡了,说不出来的轻松。
那样的情绪很奇怪,就像喜欢一个人,早一刻思之不得,难过得如同要死去;这一刻却突然解脱出来,只存满腔思慕过淡淡的心情。
种种异常与茫然在我心头一掠而过,连怎么上船都没有印象。
直至我看到衡清背着船夫一口将嘴里含的汤吐入冥河之中。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衡清冲我挤眉弄眼。
我的情绪从怅惘中清醒,腾地烧起无名火苗:“你你你,竟没喝?”我之所以如数咽下那碗汤,绝对有这厮早我一刻仰头灌汤的动作的误导,哪知他当时灌得干脆,背里却使这翻动作,连暗号都不与我打一下,我顿觉自己上当受骗了,气血都有点翻腾。
衡清当时的回答,很久一段时间我都不曾在意。直到很多年后,某天我突然回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心痛便再无法抑制。
他说:“我有喜欢的人。怎么舍得去淡忘一分?”
我们上船前早依约付了全额的船资。哪知到了河中央,船夫突停了桨,对我们露出一张算计的脸,嘿嘿笑道:“二位客官,这河道还长,途中无趣得紧,不知道两位可要寻些打磨时间的乐子耍?”
衡清拉开他那白扇不紧不慢扇了扇,拉长嗓子哦了声,道:“你有什么乐子?”
船夫有生意中做,两眼放光,稀里哗啦自怀里倒出一堆物事,完全是有备而来。看来这档子事,是敲诈勒索惯了的。
他口沫横飞地介绍。
衡清待他介绍了一通,懒懒拿扇子拔拔那堆物事,口气非常鄙夷道:“不过都是些人间也有的破铜烂铁,也拿来糊弄我等。”船夫立即受了奇耻大辱般,愤愤道:“这位公子当真不识货,这个是黄鹂鸟蛋!轻轻一弹,便有一只黄鹂鸟儿破壳而出,拍打着二只可爱的小翅膀,婉转唱歌,声音那叫一个清脆!这个是四大美女画!只管将画朝空中轻轻一展,便有四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自画中走出,腰肢无比柔软,衣着无比清凉地轻歌漫舞!当然!可能这个就不太适合这位姑娘了,但我这里还有四大美男图,保证一个个都貌比宋玉潘安!”
我听着大概与衡清一般,脸皱得跟包子似的。衡清左挑挑右挑挑,突指了一个金色小丸,那物事滚碌碌圆润圆润的似个珠子,问道:“这是什么?”
船夫一怔,似乎竟有些心疼,道:“公子您真是好眼光。它叫太虚丹。是多年前天上的幻梦仙子路经此处赠与小的,仅仅三颗,如今只存这一颗了。此丹用时只需将灵力轻轻注入丹中便可,能使入梦者产生介于真实与梦幻间的美梦,令人无比满足。”
衡清一合扇子:“听来倒是有趣,那就这个罢。”
这船夫倒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听着有点感兴趣,眼光正往他的那堆物事扫着,手里突又一紧,耳边响起衡清的声音:
“师妹,这便与我一同入梦吧!”
我还没有反应,眼前一阵晕眩,坠入一片白茫茫雾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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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3 13:17 |只看该作者
白雾淡淡缭开,是一处清肃典雅的大殿。
这显然是天界,却不知道是哪位仙家的宫殿。待要看殿上的牌匾,却模模糊糊看不清。
殿里面隐约有笑声,还有一种札札有节奏的声音。丹犀台上,数丈长的金丝银线随着仙风飘展。
撩开飘荡的物事,仙障飘渺的殿中摆放着十数台机杼,身着白罗衣的织娘穿梭其中。机杼吐出的金丝银缕帛,绚丽夺目,华美万丈。
我看得有些发傻,身边人影一闪,衡清竟挑了那轻淡如烟的丝线一并立在旁边:
“此乃我们凤凰族的至宝火云金丝银缕衣,是我为师妹特制的嫁衣,你瞧着可满意?”
我张口结舌:“嫁衣?我这是嫁给谁?”
衡清笑嘻嘻道:“师妹忘了么,我们数千年前便有了婚约,如今福德宫星曜吉祥,清温之龙,喜气春风,出入压群。正是你我成婚的天赐良机。”
让我震惊的是,衡清虽面上带笑,看起来却完全不似玩笑。
他的二汪眼波清清浅浅,近距离竟有些勾魂摄魄的意思。这是一双极美凤眸,而我稍后才反应他前一句话的意思,衡清是凤凰族……这厮,竟是一只凤?
凤凰与九尾天狐都是上古神族,我一直以为,这种出身的神族,不论男女,就应该都像祗莲帝君那般,面貌皎美,性情更是一等一的清贵冷峻,令人不敢亵渎。哪里与衡清此等无赖且没个正形的人联想在一起?所以,我很吃惊,下一刻,我深悔自己不该走神。
原本安静躺在织杼机下的金丝银缕帛突然如有魔性般,千万道金丝银线伸展至半空,形成一张大网,披头盖脸向我罩来。
那丝帛越勒越紧,最后变成一个□的茧,将我紧紧包在其中,头晕眼花间,种种幻想在脑中一闪而过。
数千年的婚约,大婚之礼,一夜**,新婚燕尔……
我推开窗,初春的清香吸入胸肺。
衡清在数枝寒梅之下,打着扇裂嘴冲我笑。
“神仙的日子没有尽头,便这样过完永生,可好?”
说着,双眼波光粼粼眨巴眨巴与我瞧着。
衡清现在的模样,的确是只货真价实的凤凰。
一只瑃情勃发的凤凰。
可怕的是,我不仅一点儿都不觉肉麻,还很情动,害羞地点点头。流云水镜倒映自己的脸,飞红一片。
衡清醉人一笑,折下一枝白梅,一步步朝我走来……
手腕突一紧。
“师妹,船已靠堤,这便上岸罢?”
所有雪白的美丽的带着清新香气的东西如一场幻梦消失,一觉千年,大梦如初。
面前的衡清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我,面上有抹晕红,笑容更像一只偷腥的猫。我有一盏茶的功夫皱着眉没有缓过神,梦里的种种画面一晃而过,待反应过来这厮竟拉着我做了个如此龌龊的梦,立即大怒,身形方在堤岸上站定,就召唤起玑罡剑鞘,兜头盖脸给他一顿狠揍。
“你!自现在起,离我远些!”
衡清有法术在身,便是躲开去我也只能无可奈何。只是他并没有躲,任我打着,还很配合的发出嗷嗷叫声,配合那张惫懒的脸,气得本仙姑全身直打颤。
我不怕吃亏,恨的是吃此等不明不白的暗亏,对方还一副害羞要你负责的模样,脸皮比那墙城还厚。若不是还有正事,本仙姑发誓,无论天上地下,定立即与这厮划清界线。
“城门寅时将要关闭,要进城的快了!”前面突传来一声暴喝。
定晴看去,一幢黑漆漆的城门出现在我们数十步远的地方,城楼门匾写着“黄泉”二字,甚是阴森恐怖。
三三两两的鬼影自我们身边掠过,排队进城
接待的是一个身穿府史服饰的小老头,面貌还算正常;他身边分别站着两名身材魁梧,长相凶恶的日游神夜游神,正虎视眈眈地瞪着过往的死魂或生灵。约摸等入了城门,幽冥司内定还有其它各式各样形容可怖之物,想来就令人不甚舒坦。
入城的腰牌是玑罡早准备好了的。我不理会衡清,兀自上前递了腰子。那老头擦看了一阵,点点头,我正要往里面走,老头突狡诈一笑,摸出一个扎眼的白灯笼:
“明日便是八月仲秋的游灯会,冥王府颁布的法令,入城除缴相应的腰牌外,男的要购买一支朱砂笔,女的要购买一只白灯笼,每人十两银子。”
本仙姑除震惊这冥府剥削搜刮之能事外,也是好奇了,不明白这男的一支朱砂笔女的一只白灯笼又是什么邪门规定。那老头非常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这灯笼不叫白灯笼,叫朝朝灯笼!这笔也不是普通的朱砂笔,叫暮暮笔!瞧你们也是参加游灯会的,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朝朝灯笼暮暮笔的事!”
原来,仲秋节在人间是拜月祭月团圆之日,到了地府却成了男女幽会互诉倾慕的节日。这一日,但凡是年青女子都带着一个白灯笼,男子则随便带着一支朱砂笔,只要看到中意的对象,则可上前求欢,只要男子能在女子的默许下在灯笼上题上一首情诗,则代表事成。接下如何办事便不受约束了。
这地府男女风气之开放,到了令人张口结舌的程度。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大王与娘娘便是在游灯会中结识的。当时,便是这般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游灯会千万女子,大王一眼便相中了站在桥头赏月的娘娘,一首朝暮诗,成就千古佳话啊!你们说,若能求得一心人,这区区十两银子,何足挂齿!”
说来说去,仍是伸手要钱。
一柱香后,我们顺利通了城,衡清跟在我后面十步远的地方,一手提了那个白得晦气的灯笼,一手抓了朱砂笔,怎么看怎么滑稽。可看他模样,竟是不打算扔的样子。我除十分肉疼自己那十两银子外,对神神叨叨拿着个白灯笼往外面游荡,一点兴趣都没有。
待真正进了城,我不由怔住了。
只见城中一切,集市房舍,穿梭男男女女,竟与人间模样,没有半分不同。衡清指了一处让我看,我远远眺望过去,只见正南方向一座高耸巍峨的殿堂,巨殿外围砌着朱色厚墙,半里一个塔哨,戒备森严,正是我们要寻找的冥王所在,酆都天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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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3 13:18 |只看该作者
衡清没有扔掉的白灯笼和朱砂笔倒真的派上了用场,我们拿着这二个物事参加了仲秋会夜宴。
听说今晚的夜宴,冥王与冥王娘娘将驾临参加。
这二位大人物一说要来,令不少冥府的百姓沸腾了。到处都听到兴致勃勃的讨论声。明显冥王与那位娘娘的拥戴者颇多,而男女的讨论对象刚好相反,姑娘们对冥王殿下青眼有加,男子呢,显然心仪冥王娘娘一些。天未暗下就把夜宴的地点,二十四桥明月楼外围堤岸围个水泄不通。
二十四桥顾名思义,是二十四条曲折迂回的九曲桥,建于冥府第一大湖地心湖上。这二十四道桥整齐分布于湖四周,一端接着堤岸,一端延伸至湖心中央,汇集之处,是汉白玉与琉璃石筑成的巨大天台,天台上面还有三层,顶层中央建着一个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阁楼,正是明月楼。
二十四桥千万根白玉雕花栏杆着悬挂着盏盏牡丹宫灯,灯映着倒影,远远如二十四道玉带浮水,水桥一色、波光潋滟。明月楼之前,一根高矗的华表。四处同样缠绕着精美绚丽的花灯,将整个冥府照映成火树银花的世界,哪里还有半丝阴森可怖的气息。
早在晌午的时候,便有冥府的士兵把守着二十四个桥口。想进入桥廊里面近距离与冥王、娘娘欢度游灯会,可以!需购入桥通行的玉牌。
这个时候,我深刻体会到钱银的好用。
我们目标很明确,与帝君会合,把玑罡的剑身自冥王府弄出来。当务之急,便是如何混入冥王府。
在此之前,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祗莲帝君的消息。衡清这厮却十分看轻冥王府,早在进城时便浑不当回事道,直接闯了便是。给我翻了好几个白眼。如今得知冥王将出巡,倒真成一个机会。
两人已经商量,一旦确定冥王到了游灯会现场,冥府的防卫必定削弱。衡清可伺机潜往冥王府打探一番,而我则继续留在现场,当冥王回府时,立即通过他留给我的一个小法术传递信息,好让他速从冥府撤离。因为连玑罡也无从得知冥王将他的法身藏于何处,在事情未明朗之前,不宜与这个玉蓝迦王做正面的冲突。
事情一开始很顺利。
我们高价购了入桥廊的玉牌。衡清这厮跟在我旁边,模样吞吐,神情古怪,时不时扫我一下,似有话不吐不快。
我注意到自方才就有好几个姑娘抱着白灯笼在我们身边晃来晃去。有个甚至抛了个媚眼,望着衡清吃吃发笑,花枝乱颤地散发着风情。只抖得本仙姑识趣再旁边缩一些,果然那姑娘便走上前,献上她的白灯笼。
衡清把灯笼塞了回去,那姑娘跺跺脚,走了。又一个走上前,衡清突然指了指我,向那姑娘道: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今晚我只想在那姑娘的灯笼上题字。”那姑娘诧异地看向我,随即翻了个白眼,走了。
我咬牙切齿跟他道:“大师兄,师妹我一点法力都没有,你休拿我当挡箭牌,招无谓的麻烦!”
衡清垮下脸,颇伤心欲绝:“师妹,我是认真的。”
我把白灯笼抱在怀里,裹得密不透风。衡清突然叹了口气:“师妹,你可还记得那船夫所说,太虚丹能使入梦者产生介于真实与梦幻间的美梦。所谓介于真实与梦幻,便是,梦境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我心里一沉,正要问他什么意思。猛听半空一声夺人心魄的喝叫,瞬间百钟响起。
冥王与冥后来了!
我来不及说什么,便随着身边的一干鬼魅哗啦啦跪在地上。上方嘈杂的鼓乐声音敲得人心烦乱,我听到衡清细细的声音响在我身后:
“至少有一件事情是真的,你我在数千年前确是有一纸婚约。”
在我有记忆起,自己是个凡人,好不容易修成了仙,飞升往天界的第一重天,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碧止……数千年前的事,那时或许我还在六道轮回之中,衡清一个天界的仙,如何能与我有半点干系?
我骇然了半晌,猛地才如梦方醒,与衡清有婚约的,定然是他那位真正的“三师妹”,而我,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
等我回头,后面已没有衡清的身影,想必是往冥王府去了。
我站在原地心不在焉不知道过了多久。而在我发呆的时候,冥王冥后的辇驾降临在明月楼,鬼府百官叩拜唱呐,天台上的歌舞一场接着换一场。
等我记得想去看一眼时,但见灯火辉煌的高台上身影绰约,哪里看得清楚。
一个穿儒衣颇体面的男人走到我面前:“姑娘一个人?”
我冲他摇摇头。
他竟不走开,反倒冲我暖昧地眨了下眼:“这个时辰,恐是不来了吧?让姑娘家等待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我依旧摇头。哪里知道这厮毫不识趣,得寸进尺要挨近过来。我立即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对方一愣,随即露出悻悻神色,手一抓,就将他自己整个头颅抓了下来,那张早先还风度翩翩的人脸瞬间眼球突出、口吐长舌,冲我伸了好一会舌头,才又安回去,气哼哼走了。
本仙姑给他的丑样吓的,再也不敢走神了。
此时二个冥府鬼差在桥廊的游客中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在搜寻什么。两者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冲我猛上下打量。
“你,跟我们来!”
我吃了一惊:“二位鬼差大人,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一个笑道:“你不要害怕,叫你过去,是因为你的身形与冥后娘娘的相仿。现在大王娘娘要玩一个小游戏,需你们参合配合。”
我满腹疑惑,又不敢引人注意,只好顺从跟在他们后面。二个鬼差将我引到天台的第一层,那里早有十几名身高相仿,身形苗条的女子等待。此时我的心神早给明月楼中正殿端坐的一男一女吸引。匆忙间看去一眼,只见那玉蓝迦王身形高瘦,作盛装打扮,面罩一个鬼气森森、绿光莹然的面罩,那气势果真令人不寒而栗;而他身边正小鸟依人地偎着一个同样盛装的清丽佳人,赫然正是女罗的娘,女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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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3 13:19 |只看该作者
一个衣着不俗的中年嬷嬷给我们每一个人发了一套衣服,一条丝巾。那衣物织着银丝刺绣,质地非常柔软舒适,料子绣工确是不错。一位姑娘抖开衣物,立时惊呼了一声。中年嬷嬷面有轻视道:“便宜你们了,这绮罗是宫中御制,如你们这等出身便是轮回个十辈子也穿不到,今天塌塌实实办好这趟差,这套衣服便是大王与娘娘赏与你们的。”
弄了半天,我总算听明白了原委,原来冥王与冥后二位当初便是在这游灯会上相识。如今重游故会,必然勾起了心中无限温柔蜜意,想要玩一下“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游戏,再次重温一下初相识的浪漫邂逅。
于是,为了配合这对夫妻的打情骂俏,众鬼差在游灯会中寻了我们十数名身形与他们冥后相接近的女子,冥后将与我们换上一样的服饰,蒙上白巾。四散走至各处,冥王将要在众里寻出他独一无二的冥后出来,大秀恩爱甜蜜。
我大感懊恼,游灯会女子千千万,我这也能给拉来凑数,当真是时运不济,难怪说,冤家聚头。我可要小心些莫给认出来才好。
在我们换衣服的时候,那嬷嬷还阴恻恻地警告:“我丑话说在头,各位姑娘可要安份守己,别存了什么歪心,想趁此机会勾引大王,仔细了来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说完,领我们前往御案叩见冥王冥后。
我检查了将自己大半脸遮住的丝巾一遍,才安心夹在一众女子中,跟着过去。
牡丹宫灯与华表的鱼龙花灯,照得天台亮如白昼。
台上歌舞还在进行。冥王冥后被簇拥着坐在御座。冥王的脸遮在森郁的鬼面之后,模样看不清,便能感觉这似乎是个不苛言笑的男人,浑身散发阴沉黑暗的气息。眼光一扫,冷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一个男人,也会秀腻歪浪漫,只说明,他当真非常喜爱冥后。我在心里骂他无聊之余,不禁也有些为他叹息,估计这位冥王不知,他一心讨好的妻子在外头给他戴绿帽子呢。
他身边亲密无比靠着的,确确实实是女罗的娘,我不知暗暗将她盯了多少眼,这当真是我认识的那个曾经一脸柔情蜜意偎在帝君身边女人?现今看她对冥王,也是一副今生非他莫属的情痴样。我觉得,这女人的三心二意,委实令人费解。
那嬷嬷上去交差,女那随意掠了我们一眼,掩嘴爱娇与她男人道:“如此一看来,果真一般无异,大王莫要认不出臣妾罢?”鼓乐的声音甚为噪杂,听不清冥王低低应了句什么,女那立即笑得心花怒放,模样大是愉悦。
我左看右看,越发觉得这女人面目可憎。或许是我眼光过于**了,那冥王突抬头与我眼光对了个正着。我只觉从那黑洞洞的鬼眼射出二道眼光冰刀似的犀利,吓得连忙低下头,心里怦怦直跳。
女那笑够,这才挥挥,冷冷带着上位者的威仪:“带下去吧,回头有赏。”
旁边一个姑娘似乎给震住了,等下了台,我听她哆哆嗦嗦道:“若不幸大王没寻出娘娘来,咱们不会有事吧?”那个嬷嬷耳尖,听完一口水就吐到姑娘脸上,骂个狗血淋头:“冥后娘娘高贵无比,与大王恩爱无双,心有灵犀,自一眼便从你们这群凡脂俗粉中认出来!你这蹄子,再敢胡说撕烂你的嘴!”
于是谁也不敢再多言,各自领了白灯笼散了。
我随意择了条桥廊走去。一路受到不少指指点点,但没有谁上前拦阻。也不知道冥王冥后二位这场肉麻要挣腾个多久,我还是先寻个地方打个盹,休息休息才好。
这一休息,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给一阵叫唤吵醒。
“姐姐,姐姐!”
一个年纪不大的青衣小童扯我衣袖。
我皱眉,睁眼,一袖将他拂开。问他什么事。小童道:“我们家公子有请。”
我很是诧异,随即冲他摇摇头道:“我不是你们冥后娘娘,也不认识什么公子。”
小童贼兮兮靠过来:“姐姐,那位好看的公子说是你的二师兄。”
我瞪大了眼睛,神智全清醒了。“快请带路。”
童子带着我,顺着弯弯曲曲的桥廊一直往前走。突然停下笑嘻嘻指了一处,前面有处廊亭,一人正倚着雕栏眺望湖景,背影修长玉立,衣袂随风飘飞。我心口处似乎麻了一下,有种异样情绪一闪而过。
我剥了面纱,叫了句二师兄,那人慢慢回转了身,两束眼光打在我身上。我抱着灯笼僵在原地,瞬间有些难为情起来,身上换的这身衣服,委实有些花俏了。
“我还道自己看错了,师妹怎么会在这里?寒儿呢?”
我干笑道:“寒儿很好,我来这里,自然是寻剑来了。”
“那么大师兄呢?”
帝君身形高我甚多,这么站着说话,特别是当他脸上完全沉下之时,压力甚大。于是我提议道:“二师兄,不如我们先坐下说罢。我这里也有玑罡的消息说与你知道。”
说着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慢慢将遇到玑罡,动身前往冥府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越说帝君的脸越黑,所幸不久玑罡被我唤了出来说话,帝君那毒辣的眼光终于换了个目标发射,我一边同情地望着跪在地上的玑罡,一边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揣测帝君之所以会这么不快,极有可能是因为女罗的娘。毕竟任谁听到女伴对身边的某人痛下杀手,选择相信或不信,心里都是会不舒服的吧。女罗的娘在帝君面前一向楚楚可怜,我也懒得去问帝君是否觉得她是无辜的,只是大方与他笑一下,道:
“二师兄你不要误会,我把这事说出来不是想证明女那就是个坏人,只不过她心机颇深,来历不简单,二师兄与她一起,需要有些提防才好。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二师兄莫怪师妹多……”
“嘴”字没说完,我哑然。因为帝君突然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
温热的体温,又撩拔得原先那股异样在心头耸动了下。
玑罡偷偷抬着头,眨巴眼睛望我们。
我身体忍不住往里缩了缩,尴尬道:“二师兄,有话好好话。把手松了。”
手指撑脱不开,帝君在我面上睃巡了一圈,轻声说:“师妹,你在我面前一向拘谨,从不似今天这般侃侃而谈。”
我讪讪道:“什么都不能逃过二师兄的眼睛。师妹昨日入冥府之时喝了一碗什么汤,之后那些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好似一下都明白了。”
“哦,你倒说说,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我点了下头,厚着脸皮表白道:“原来我一直对二师兄,是非常之仰慕的。”
帝君的表情似乎温和了些。我继而万分讨好道:“从今往后,我便安心仰慕二师兄便好,决不起其它妄念。二师兄请放心。”
我没看错,那一瞬帝君的确眼光一闪,杀气腾腾。
我缩到廊亭里头不能再缩了,听他冷冷道:“你倒是撇得一干二净,以前屡次三番对我又亲又摸之事,便打算不再负责了?”
咕咚!我看到凝神听壁脚头伸成乌龟状的玑罡一时刹不住,歪头栽在石凳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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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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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3 13:44 |只看该作者
帝君的表情看来不似在说笑,严厉的眼光,清楚地表达着“不好好说清楚,决不与你善罢干休”,所以我顿感十分彷徨。
难道在过去某日某时,我真的头脑发热对帝君下了狠手?
可是我将记忆里那几个令人羞耻的画面粗略地回忆了一下,而后窘迫地发现自己益发茫然了。因为我所看到的真相令人发指,很明显动手动脚,主动占便宜的人并不是我。
这一通回忆提醒了我,原来我吃了这许多亏,可恨我方才思虑不周,竟然说出要划清界线的蠢话,要知道像帝君如此的翩翩美男,便是将那便宜讨回一分半毫都足令人心花怒放。想到这里,我益发觉得自己是个软弱蛋,渐渐还有些生气。
我皱眉,义正辞严道:“二师兄莫要开玩笑,似辣手催花此等事,我是如何也做不来的!”
说完,很用力地抽手。哪知估算错误,力气使得过了,一肘撞在桥栏之上,立即痛得我泪花四溢。我正要哆嗦按住痛处,手臂一紧,手腕处给人握住,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往上移,在我撞伤处轻轻揉了起来。
我慢半拍瞠张双眼,下意识扭过脸去,骇然发现,帝君他老人家不知何时竟神出鬼没坐到我身边,垂头专注给我揉手臂。与我的距离近到,我一抬脸,睫毛似乎能扫到他脸上去。
我别扭地缩了缩手臂,马上得到一声斥责:“不要动。”我顿时觉得无助,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面无表情将头扭在一旁,睁大了二只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玑罡……不就揉个手臂么,玑罡这厮现下神色古怪,眼光游离,闪烁不定,一看就知道正在转些淫猥念头,当真是个下流胚子!
灯光照映下的湖面明晃晃的扎眼,入夜的凉风撩拔着淼淼的水流声,伴随着四周男男女女嬉闹的声音,一声远一声近。
有人在小声议论:“冥王与冥后娘娘真是相爱,为了取悦冥后娘娘,大王真是费尽了心机啊。”
“真想不到冥王殿下平时那么冷酷无情的男人也有化为绕指柔的时候,娘娘真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小心翼翼望了帝君一眼,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
“手臂不疼了,可以松手了、松手了。”
“嗯。”
帝君的确是不揉了,可也没有走开的意思。手脚只要稍稍伸展开就能碰触到他身上去……这种无形的压力真让人坐立不安啊!
身体越团越小,因为距离太近,体温互相传递着,连呼吸也似乎绕缠在一起。就在本仙姑觉得自己再没办法这般若无其事死磕着时,帝君淡淡开了口:
“寻玑罡法身之事,我早安排妥贴。待大师兄一回来,你们便即起程回人间去。”
我直觉反对:“我与大师兄亦是祖师嘱托以任务之人,怎么可以处身事外?”
帝君似乎耐着性子:“玑罡确实是藏于冥王府中某处。此事有我潜入府中暗作筹划即可。师妹及大师兄若再Сhā一手,一个不好反倒打草惊蛇。再说师妹没有法术傍身,何苦来趟这浑水?”
我磨牙笑道:“师兄早在嵯峨山上为什么不这般表示?如今想让我不趟浑水,却是迟了。”
帝君冷冷望我,我立即很孬地垂下头去。
“师妹有心。只是我些不明白。”
“什、什么?”
“方才看师妹一人持着灯笼穿梭在廊桥,莫非是真的动心,想在冥府寻个如意郎君?”
今日的帝君,似乎有些不可理喻。
我不敢太不满,只好小声说:“持灯不过是游灯会的规定。反观二师兄,与那位冥后似乎纠缠不清得狠,师妹瞧那位冥王殿下,不是个戴得了绿帽的人,师兄仔细惹祸上身。”
四周温度骤然冷下几度,近在咫尺的男子身躯造成巨大的压力。
“师妹便是这样看我?”
我一时心慌意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将他猛推开去,身体重获自由,这才从那种一触即发的异样情绪解脱出来,松了口气。
“我如何看待二师兄,并不重要。”无论如何不能再续这个话题了。我眼光游移,这么一看,倒真给我看出异样来:“奇怪,为什么湖面漂着那么多灯笼?”
说完,装作若无其事走向帝君对面,左看右看。此时我也当真是有些惊奇,因为早先还平静空无一物的湖面,现在漂浮着数不清的灯笼,一盏盏散着粉色光晕,煞是动人。我转念一想,依稀记得人间仲秋节有个习俗,便是月下放着小灯船至河水之中,为来年、为家人祈福。想到此处,我大感心动,将眼光扫向我带来的灯笼。
这一扫之下,发现玑罡正神色古怪望着我。
这厮的表情自方才就没对劲过。我也懒得理会他。只是将那灯笼置于水中飘浮,似乎要些法力支持,我不由踌躇了下。此时听到帝君的声音说:“你如果愿意,可将灯笼交于我。我能让它如湖面那些一般,漂于水上。”
我心中一喜。一是因为自己顺利转了话题,不必再谈那些尴尬之事;二是难得帝君竟主动搭腔,细想来似乎有些示好的意思。约摸也是想揭过方才的疮疤,不再寻那不痛快,如此甚好。
我毫不犹豫将灯笼递了过去。只不过,玑罡这厮表情怎么益发古怪了?还拼命跟我眨眼做甚?
他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可是帝君适时递过去一眼,他便一脸惊吓闭上了嘴,继而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我,看得我一阵狐疑。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接下来我傻了,因为我看到帝君摸出一枝朱砂笔,迅速在灯笼上题了什么。而后很快撤手,灯笼滴溜溜落到水面上,夜明珠般发出一层浅粉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