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妃暄秀眉微蹙，似是疑惑为何对方会问这么一个浅显的问题：“当今天下，二世而衰，无非是因为昏君佞臣，把持朝政；当今天子，内不修德义，以私欲而凌天下；中不通智谋，多刚愎而喜独断；外用霸道，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乃使燕雀而擅朝堂，小人而居要津，贤人不得其位，出奔四汗苍生无宁，天下劳动，四德紊乱，五常废弛欲得天下不亡而守其宗庙，妃暄不知其可也”

萧摩诃摇摇头：“妃暄所言不过是老生之谈天下兴亡，非一人之罪，千万人之罪也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且民何以为贵？天下先有物，后有社稷；先有社稷，后有独夫独夫之所以能称孤寡，岂非万民之力哉？若无苍生著青史，世上焉能有舜尧？”

他说话之间，表情肃然：“妃暄与天下人都只看到了那高高在上，压迫苍生的独夫，却没有看到，千千万万，吸吮苍生鲜血的蛊虫”

他萧瑟一叹，负手望天：“山下有风，则生蛊虫，小人之卦也这天下千千万万吸吮民脂民膏的人，无论是杨广，四大门阀几十百世家，还是那不事耕织，而享民奉的僧人地主，都是这吸吮民脂民膏的蛊虫蛊虫不除，天下兴亡，皇帝轮流做，不论到谁家，又与天下百姓有何相­干­呢？无非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师妃暄呆呆望着萧摩诃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以慈航剑典的绝世道心，这本是绝无可能出现的情况；但萧摩诃的所言对师妃暄的震动实在太大

师妃暄一出师门，便是为了要救万民于水火而来，但何谓万民？何为苍生？

那田里耕作的，那机上织布的，那集市里买卖的————不都是天下苍生么？

天下苍生都身无分文，佛门的铜像，仍是那么千千万万的立着；天下苍生都挨饿受冻，世家子却是那么锦帽貂裘；天下苍生冻饿而死，中原群雄仍然在厉兵秣马，意图逐鹿

那么佛门又算什么呢？师妃暄自己又算什么呢？

师妃暄虽然身出静斋，但佛门中万千寺庙，万千金身，甚至是巍峨铜殿，师妃暄都有所耳闻

佛门弟子不事生产，那些东西，不都是苍生的血­肉­铸成

师妃暄已不敢想下去

萧摩诃亦没有让师妃暄多想下去：“所以萧某以为，大隋之所以会乱，大隋之所以给不了天下苍生的安乐，无非是因为大隋非天下苍生的大隋纵使是妃暄能够帮助李世民上位，李世民能以一人之仁义让天下人得以休养生息，甚至能做到文帝那样，那也无非是李家一姓一氏之天下，所行的仁义也不过为独夫之仁义；那仁义之举，也不过是为了一姓江山的稳固，而得以继续吸吮民脂民膏以独夫之仁义，而征（取信）天下，犹缘木而求鱼，殆矣”

萧摩诃微微叹息，师妃暄到底只是一只野生的马克思主义者而已，她是不懂得马克思主义­精­髓的唯物史观的：“所以，而萧某着萧某的两个儿子争霸天下，乃是真正的逆天萧某与萧某两个儿子要逆的，非是李家杨家一姓一氏之天，而是周后千年封建亲戚（原典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周朝封亲戚在边疆帮忙抵御外敌入侵），汉以后世家横行的天！”

萧摩诃说到激荡之处，声音如天外钟声，回响无穷：“天下自君王而起，至地主以降，无非是那磨牙吮血的鬼敲骨吸髓的豺‘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商汤革掉的，是桀纣暴虐奴隶盛行的命，应的，是那些封建地主的人今次趁着天下之乱，萧某要应天下苍生的请，革了这天下封建的命！革故而鼎新，不革了他们的命，哪里有天下苍生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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