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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你和我的倾城时光 >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她立刻转头,看向另一侧,用后脑勺对着他,佯装是要躲得更低矮,同时掩饰­性­地问:“走了吗?”

厉致诚在她上方,稍一抬头就能看到外头的情况。林浅听他静了片刻,答:“还没有。”

林浅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只是……

慢慢地,她就觉出这个姿势也有点不对。因为厉致诚的呼吸,更加清晰的,带着令人微痒的热度,一点点喷在她的脖子上。他肯定是无心的,但那感觉就像一片羽毛,轻轻在她脖子上来回滑来……滑去……

林浅的脖子跟大多数女人一样,是有点小敏感的,可现在又只能梗着脖子不动。于是就感觉到某种潮热的温度,一点点从脖子根升起来,往上侵润。她不用看镜子都知道,脸肯定也红了。

去……陈铮这个讨厌的,怎么这么磨蹭?他不是一向雷厉风行走路也很快么?今天怎么会在店门口逗留这么久?真是天生跟她不对盘啊!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林浅的脖子都有点酸了,才听到厉致诚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走了。”

林浅一下子直起身子,长吐了口气。与此同时,厉致诚像是才自然而然地察觉到,松开了她的手。

林浅顶着张酡红的脸,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朝他笑笑:“老板,我们现在去哪里?”

厉致诚看起来根本没把刚才的小尴尬放在心上,目视前方,将手放回方向盘上,淡淡地答:“回公司。”

——

林浅自然也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回公司后,很快就投入紧张的工作。到了傍晚,她跟着厉致诚再次亲临项目组。

不仅是他们,顾延之和分管生产技术的刘同副总裁也来了。三位核心高管,共同审核项目组准备的投标书初稿。

窗外暮­色­低垂,偌大的园区显得空旷而寂静。唯独他们头上的灯光,炽亮得叫人­精­神一振。薛明涛汇报这份投标书时,表情是凝重而专注的:“……价格方面,最低可以核算到单包1500元。不能再低了,一方面我们使用的是最贵的面料,即使是积压原材料,成本也有底限;另一方面,再低的话……客户的首期款都不够我们维持生产了。

交货周期方面,因为这批包质量要求很高,即使按最快的速度核算,工人三班倒不休息,完成全部订单需要六个月……”

他讲完之后,项目组所有成员都望着三位高管,目光中有疲惫,也有振奋和期待。林浅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按照行业常规计算,这样的价格和交货周期,已经很有优势了。但是……

三位老总都沉默着。

到底是顾延之先开口:“好,但不一定足够好。据我所知,陈铮这人做事一向狠,我们这次跟他们正面拼杀,我相信他给出的条件,一定具有很强的杀伤力。”

众人都是一静,刘同紧蹙眉头:“那怎么办?”看向薛明涛:“不能再调整了吗?”

薛明涛艰难摇头:“的确已经做到极限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厉致诚突然看向林浅,目光清亮沉冽:“你认为他们会给什么条件?”

林浅心头一抖,所有人已经看过来。

林浅静了一会儿,直视着他,答:“不能准确估计。但据我之前的了解,价格至少可以做到1300-1400,交货周期5个月。”

她一讲完,会议室里仿佛更静了。项目组的人脸­色­都有些紧绷,沉闷不语。刘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皱眉放下。顾延之往后靠在皮椅里,冷着脸,手指在桌面上敲啊敲。而正中的厉致诚坐得笔直,眸­色­静黑的直视前方,一如既往的清冷逼人。

然后,林浅和在座所有人,就听到了有史以来他讲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我在部队时,经常拟定作战计划。作战计划的要领,首先是明确这场战役的关键决胜点在哪里。我作为指挥官,不会在乎旁枝末节,不会去考虑执行难度有多大——那些都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我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我方在决胜点上,占据绝对优势,从而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我想,商业战场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这份投标书就是我们最后的决胜点,而我们的战略目标,是赢得客户的心。所以,标书词藻的华丽不是最重要的,详实复杂的资料也不是。

最重要的,是用坚决的态度,展示我们的几条绝对的、鲜明的优势,让明盛看到,让他们印象深刻、过目不忘。彻底俘获他们的心。

所以我建议标书做如下调整:

第一、价格继续下调,调整到跟刚才林浅所说一个水平,中途如果出现资金困难,我会再想办法。同时,全体门店这一款材质的高档箱包恢复原价,不准再做降价促销。薛明涛,请在投标书中,以醒目的方式标示出,我们这款箱包,提供给明盛的价格,是我们曾经在海外市场的30%。做一张市价比较图,据我观察,司美琪市价比我们低,他们的相对折扣应该只有40%-50%;

第二、向明盛承诺,这一批箱包,提供五年质保,而不是市场惯例一年。实行总裁负责制,有任何质量问题,不问缘由,爱达三天内快速退款货,明盛不需要承担一丁点中间成本和责任。

第三、交货周期。相对而言,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大有作为的地方。周期必须压缩到三个月,现在是爱达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来不及,我和顾总亲自上生产线。这一点要求是死任务,不可以商量,不可以拖延。”

他抬头环顾一周,目光凌厉地做了结束语:“这个项目,我们即使胜了,也是一场惨胜。却可以令现在的爱达苟延残喘,他日再战。”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浅看着厉致诚轮廓清晰的侧脸,胸中的心跳,竟仿佛随着这抑扬顿挫的一番话,开始扑通通跳得急劲有力。

刘同一拍桌子,说:“好!我同意厉总的话!就这么定了!如果人手不够,我也上生产线,我老婆孩子都上生产线!当初创业的时候,不也跟着董事长这么­干­出来的!”

顾延之也露出笑容,目光沉亮如电。

薛明涛咬咬牙:“好!听厉总的!­干­!”

而项目组众人,眼中浮现的都是复杂的神­色­。林浅的心情,跟他们是一样的。悲怆、难受、振奋、毅然……

他说,这是一场惨胜。我们苟延残喘,他日再战。

——

夜­色­渐深。

林浅回到办公楼,自己的小隔间里。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抬头往总裁办公室里望去。却只见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林浅觉得,必须重新审视BOSS的实力了。她万万没想到,他刚才能讲出那番话。须知他讲的那些点,什么“关键决胜点”,什么“绝对、鲜明的优势”“令客户过目不忘俘获他们的心”,竟然跟林莫臣昨天跟她点拨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啊!

林莫臣是谁?在金融世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动辄­操­纵数十亿甚至百亿资金的家伙。她心中的顶级商业天才。

而且他跟林莫臣还不同。林莫臣吧,一看就是心思深沉的“­奸­商”,可他却是一身正气孤傲,坚毅果决。他刚刚那番话,现在仿佛还跳跃在她耳边,令她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怎么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不行,她必须表达一下才舒服。

“老板。”她轻敲房门,走了进去。

厉致诚正站在窗前,望着星光点缀的夜­色­。听到声响,转头望着她,神­色­平静淡然。

“老板,我觉得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她直视着他说,“因为是在你的带领下,因为你是天才,是天生的领导者。我讲完了,这不是拍马屁,是真心话!”

话一讲完,脸就莫名的热起来。啊,她还是有点小激动了么?在他灼灼的安静的目光注视下,林浅难得的有点不自在起来,脸上却装作很淡定坦然的笑笑,转身走了。

厉致诚一直看着她轻快的背影,直至她走出门,才重新转头看着窗外苍茫的夜­色­,­唇­角一勾,慢慢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留言,有好几个读者让我推荐几本书看看。嗯哪,也不知道你们要看什么类型的,推荐几本经典的,都是我自己百读不厌的:

企业管理方面:

《卓有成效的管理者》德鲁克,应该很多人知道,我觉得即使是普通职员,读读也是很有用的。因为这个管理者指的不是中高层,而是独立的知识型工作者。

《激荡三十年》吴晓波,大气磅礴难以言喻

科幻:

《大爆炸-宇宙通史》帕特里克等著,非常非常经典,如果想写科幻文真的要读读

言情:

《相思长梦河》简暗。几万字的纯言情,晋江就有,她是我心中的大神。

昂,推荐了这几本书,瞬间觉得今天的作者有话说都变得高大上和知­性­了有木有?不行,这不符合我们一向的形象定位。其实如果你们要看纯­肉­文,我也是可以推荐的,什么TT,什么HY,什么SYQQJ……同道中人看了简拼都懂哈,哈哈哈……其实我只在年幼不懂事的时候看过(严肃脸),现在才不看呢!

尘埃落定

同样的一天,对于司美琪和陈铮来说,不会有什么激动或愤慨的气氛。

陈铮坐在司美琪项目组的办公室里,表情是傲慢而自信的:“把你们的最高水平拿出来,做一份足以挫败任何竞争对手的投标书。这个项目的任何事,你们都可以随时随地直接向我汇报。所有投标条件,都可以按最优惠的标准给明盛。即使突破了标准的,也可以报告给我,我报告董事长,必须给你们开先例。总之——这个项目,只许胜,不许败。”

众人的表情也是沉静而坚决的:“好!”“总经理请放心!”“这个项目绝对属于司美琪!”

陈铮满意地点点头,就步出了办公楼。此时正是落日昏黄时分,偌大的工业园区里熙熙攘攘,繁荣而热闹。他站在大厦门口,内心涌起某种自负而豪迈的情绪。

这一年,爱达集团的轰然倒塌,令司美琪终于可以从市场第三的位置,一跃成为第二名。而这种转变,正是在他从父亲手里接班后发生的,他开创了司美琪新的历史。

他还想做得更好。

这次明盛项目,诚然是为了狙击爱达,彻底断了他们的活路,同时也是报上次的一箭之仇。但也是司美琪第一次涉足如此大型的国企项目。而这种项目,历来都是由市场老大新宝瑞垄断的:利润高、人脉珍贵、影响力广……

而他这次以低价策略,付出昂贵代价,只为打入这类市场。

也许不久的将来,他就可以正式对新宝瑞发动进攻,真正的逐鹿中原。

——

同一份招投标说明书,也抵达了新宝瑞集团。行政部收件之后,立刻派专人搭乘电梯,送至顶层总裁办公室手里。

新宝瑞CEO宁惟恺今天穿着套新西装,领带是玫红­色­的,坐在光泽暗流的大班桌后,深琥珀­色­的袖口盈盈发光。

助理拿着招投标文件进来时,他正在打电话,刚刚登上过《财富》杂志封面的英俊脸庞,挂着浅浅的柔和的笑,嗓音也是温柔而慵懒的:“花喜欢吗?呵……我怎么可能忘记今天,晚上七点来接你。嗯,穿我订的那条裙子。”

等他挂了电话,助理满脸堆笑:“宁总,你对夫人实在太体贴了。这么忙,感情还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

宁惟恺有些无奈地淡笑道:“今天是结婚三周年纪念,她吵着要去听闹哄哄的演唱会。明天早上的会也帮我取消了,今天肯定要到半夜。”

助理忙点头称是。心中倒真的对这位年轻的老板羡艳无比——

草根出生的青年才俊,因为成为了祝氏企业的乘龙快婿,得以执掌占据祝氏1/3营业收入的箱包集团,江山和美人兼得。还有比他更幸运的男人吗?

宁惟恺接过他递来的文件,静静看了一会儿,露出笑容。

助理轻声问:“按我们收到的消息,司美琪、爱达对这次项目也是志在必得,很可能采取大幅降价策略。我们的定价体系一向是比较稳定的,也偏高。营销部那边也想您有个明确指示,要不要也降价……”

“叫他们别瞎折腾。”宁惟恺打断了他,“这一次,我们袖手旁观。”

助理还有些犹豫,宁惟恺看到他的样子,倒是笑了,嗓音清爽温和:“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脑袋还有点拧呢?一方面,我们的价格体系不能降,降了就会乱,不能因小失大。第二,人在商场,最重要的是看清对手是谁。目前对我们有潜在威胁的对手,只有陈铮。让爱达跟他打个你死我活、元气大伤,多好。”

助理:“可是……陈铮力争明盛项目,说不定就是想借机向新宝瑞发起挑战。”

宁惟恺抬眸看他一眼:“那咱们就收拾他。”

助理:“……了解!”又说:“我们在那两边的人,我会让他们盯紧,有情况随时汇报。”

宁惟恺淡淡答:“嗯。”

——

随着投标日一天天逼近,林浅也越来越忙碌。到了这天下午,按照厉致诚的指示,随他搬进项目组宿舍驻扎。

夜­色­弥漫,星光朦胧。

林浅趴在床上,刚刚齐肩的碎发绑了个小马尾,翻看项目组最新制作的一版标书。

这些日子,他们真是一遍遍地做,三位BOSS一遍遍地审,然后打回来一遍遍地改。而林浅也要跟着一遍遍地看,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翻了一会儿,将资料丢到一旁,埋头在被子里休息。脑子里却想起那天,她一时小激动,对他的“真情告白”,什么“你是天生的领袖”“你是天才”。

噗……好煽情。

回头想想,也算拍了一回真情流露的马屁。不过BOSS全程始终面瘫,显然对这些话语毫不在意。

这时手机却响了,她接起,是薛明涛:“林助,标书我们又修改了一下,发到你邮箱了。厉总睡了吗?”

林浅微笑道:“刚刚还在看资料,应该没睡,我马上给他看。”

挂掉电话,林浅脑子里却冒出另一个念头——他们恭敬的态度足以说明,厉致诚已经初步建立了威信。

厉致诚的屋子就在林浅隔壁。此时已是夜里十点多了,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路灯橙黄照耀。林浅端着笔记本电脑走过去,发现门是半掩着的。

这几天,林浅、顾延之等人一直在他屋子里进进出出,这门估计是谁走的时候没关好。她也没在意,礼节­性­的敲了敲,就跟往常一样,径自推门进去了。

屋里却没人。

林浅走到书桌旁,把电脑放下,又抬头四处看了看。哦,洗手间的门关着。她安安静静就站在书桌旁等。

很快,“哐”一声轻响,洗手间的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林浅微笑看过去:“老板,我把新的……”声音稍稍一滞,继续说道:“……标书给你拿过来了。”

员工宿舍并不奢华宽敞,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厉致诚上身没穿衣服,下~身穿着条黑­色­运动长裤,手里拿着条毛巾,头发和身体上还沾着水珠,抬眸看向她,眼睛里仿佛也沾着水汽。

呃……在这个工人云集的企业里,半~­祼­的男人挺常见。

但是撞见半~­祼­的年轻总裁,就有点小尴尬了。

林浅神­色­自若地转身,背对着他,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说:“修改的地方我标出来了,您现在看吗?”脑子里却突然快速滑过个念头:最近跟BOSS之间这种小尴尬还蛮多的啊。

“嗯。”依旧是清凉的嗓音。

然后传来窸窣的响声,应该是在穿衣服了。

可林浅盯着屏幕上一行行黑­色­的字,脑子里却自动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生动的一幕。

宽肩、窄腰,肌­肉­匀称,浑身线条流畅有力。关键他还站得特别直,俊脸淡漠五官英秀,宽松的裤子系在修韧的腰线上……咳咳,简直就跟­性­~感男模拍的那种略带蛊惑意味的、故意秀身材的照片,没什么两样。

林浅,眼福不错哦。

她­唇­角微勾,直至身后响起不急不缓地脚步声,才侧头看向他。

谁知这一看,又是一怔。

大概是事发突然,BOSS就往身上套了件白衬衣,第一颗纽扣还没系,领口有点乱。微湿的短发贴在额头上。衬衫胸口处似乎还有未­干­的水渍浸染。

他站在灯下,低头看着她,眸­色­淡然,薄­唇­微抿。

林浅看了他几眼,移开目光。而他的目光也聚焦到电脑屏幕上,弯下腰,手放到了鼠标上,开始滑动翻看。

林浅又侧眸瞄了他一眼——当BOSS的人,怎么帅成这个样子啊?越看越帅呢。

她把一旁的凳子搬到他身后:“老板坐。”

“嗯。”他侧眸扫她一眼,“你也坐下。我说你改。”

“好的。”

——

林浅没想到,两人搭档这一忙,就忙了几个小时。

厉致诚看完后,提了几点意见。她就把他的想法,标注在文件里,发回给项目组。结果他们似乎受到了老板鼓舞,很快就修改好发过来,还把其他一些附件也陆陆续续发送了。厉致诚和林浅就继续看,你来我往,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等到快三点的时候,林浅终于有点扛不住了。她虽然向来工作努力,但能不熬夜,从不熬夜——她才不要早衰呢。

她又看一眼厉致诚,他还坐得笔直,盯着屏幕,眉目乌黑专注,眼睛里还有浅浅的光泽,哪有半点睡意。

林浅打了个哈欠。

他偏头看着她:“困了?”清冷的声线。

老板都没说困,她怎么可能说困?笑笑说:“还好,我去泡杯咖啡,马上回来。”刚要起身,就见他的两道长眉轻蹙了一下,抬眸看着她:“半夜喝什么咖啡。”

平静的中略带强势的声音。

林浅有点愣愣地看着他,坐在原地没动。

BOSS……居然管着不让她喝咖啡?

这是在关心她么?

心头倏地一暖。刚想说点什么,却听他淡淡道:“困了就去床上睡会儿,给你一刻钟,我叫你。”

林浅下意识就望向房间里那张大床,洁白、整齐、宽阔,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

林浅这人吧,对床有洁癖,觉得那是肌肤相贴的非常私密的地方。她从来不喜欢别人坐到或者睡到自己床上,也尽量不沾别人的床。更何况这还是BOSS的床。

她笑着对他说:“不用,我趴着睡会儿就行。”

厉致诚不置可否,继续转头看着电脑。林浅就把胳膊往桌上一枕,头埋了下来。

暂时隔绝了光线,眼睛里黑漆漆的一片。身边的动静,倒是越发清晰起来。

她甚至能清楚听到身旁男人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他轻轻翻动资料的声音,手指在鼠标上轻触的声音,越发显得这子夜温暖而静谧。

——

林浅醒的时候,感觉周围格外安静,比刚刚还要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抬起头,看清周遭的情况,倒是笑了。

厉致诚跟前的电脑屏幕已经合上了,那堆投标资料也整整齐齐放到了一旁。看样子是做完了?而厉致诚还坐在她身旁那张皮椅里。不过他的双手搭在扶手上,头往后靠,已经仰面睡着了。

林浅低头看了看手表,吐吐舌头:都五点了,她居然睡了一个多小时。

BOSS还说要叫她,自己却睡着了。

刚想蹑手蹑脚起身,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被人披上了件西装。男款西装穿在她身上当然是极大的,几乎将她整个包裹住,熨帖又暖和,气息­干­燥而清新。

她转头看着BOSS身上单薄贴身的白衬衣,把西装轻轻脱下来,覆在他身上。他似乎睡得极沉,眉目在灯下静静不动。

已经快天亮了,林浅也不想叫醒他,打算先回自己房间去。

可刚想绕过人高马大的他,就发现有难度。书桌和床之间,就隔了条狭窄的走道。而他的大皮椅往那里一横,椅子后背就跟床沿抵得紧紧的。而他的两条长腿都伸到了桌子底下,膝盖都快贴上桌子了——只留下很窄很窄的空间。

她也不愿意从他床上踩过去,她不喜欢碰别人的床。目测了一下距离,她感觉应该差不多,就将身体紧贴着桌子边沿,想从他膝盖上跨过去——她的腿也是很长的嘛,不要打扰到他就好。

一下。她一只脚站到了他双腿中间。

又一下,成功跨出去了……

还没来得及满意,身旁的男人却像是被惊扰到了,身子突然动了一下。林浅也不知怎的脚一歪,就踩到了他的脚背上……

要知她现在虽然遵照BOSS意愿不穿高跟鞋,但还是有个尖尖的小中跟的。这一脚下去,就听到男人原本平稳的呼吸生生一促,那只脚一下子弹了起来!

林浅被他这么一绊,哪里还站得稳?身子迅速朝旁边倒下去……

“啊!”她情不自禁一声低呼。

腰间有股牢牢的力量袭来,一只手迅速地揽住了她。林浅身子一歪,竟然已经被扣到了他的大腿上。

林浅有点发愣的转头望着他。

他已经睁开了眼,许是刚醒,眼神在灯下还有些氤氲,盯着她。

“你在­干­什么?”

林浅默然。

BOSS,你能不能反应不要这么快?出手这么快准狠?每次只要稍微触碰到你,立马被你的擒拿手给制住了。

“我没­干­什么。我想出去。”她说,“是不是踩痛你了?”

他看着她,眼神疏淡:“嗯。”

呃……林浅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对话间,他的手还紧紧箍在她腰上。因为隔得极近,林浅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气息。而身下,他的大腿温热而坚实。

她连忙挣开他的手站起来,脸也迅速的热起来:“不好意思。那我走了,晚安。”

——

林浅回到房间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烫。

她也太囧了吧,居然坐到了BOSS的怀里。

天边已破晓,昨晚只睡了那么短时间的林浅,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脑子里始终冒出厉致诚刚刚在灯下盯着她的样子——漆黑的眼,有力的手,清冷的气息。

心跳扑通通跳个不停。她脑海里甚至想到个很荒唐的念头——BOSS不会当她是­奸­细,刚才想对他做什么吧。

当然不会。

尴尬极了,再也不要这种意外了。

——

两天后,顾延之亲率项目组,赴明盛集团总部讲标。明盛并未现场公布中标结果。

之后几天,爱达还是老样子,半死不活的忙碌着。而跟这个项目有关的人,都紧张地翘首以盼。包括林浅。

她有种很强的预感,她觉得爱达这次一定会中标。

她只要一想到厉致诚那天说的话,想到他们准备的那份已经如林莫臣所言“做到极致”的投标书,就觉得充满信心。

她觉得客户,也一定会被打动。

到了隔周的周一下午,消息终于来了。

爱达的高层们正好在开周例会,林浅也列席做会议纪要。刚开到一半,顾延之的手机响了。像是预料到什么,会议室里众人也瞬间那静下来。

他跟厉致诚交换了个眼神,这才接起。简短地说了几句,只听他“嗯嗯”了几声,最后放下电话,看着众人,眸­色­平静,难辨喜怒。

“明盛投标结果出来了。中标的是司美琪。”

冬夜孤寂

夕阳斜沉。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静得仿佛只剩下林浅自己的呼吸声。

她又一次抬头悄悄望去,只见厉致诚端坐在桌后,依旧在看各部门的工作文件,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已经静坐了一个小时了——自从收到中标结果后。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顶层也快没人了。林浅亦无心工作,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毫无意义地拨动着桌上那盆小绿植的叶子,一下、一下、又一下……

终于,门内的厉致诚站了起来。林浅立刻也端坐好,换上非常恬静自然的表情,望着他的方向。只见他关掉电脑、穿好外套,就朝门外走来。

林浅立刻站起来:“总裁。”

厉致诚抬眸望着她。乌黑的眉像是墨笔渲染过,在灯下格外清晰,也格外安静。

沉吟后,他说:“明天上午十点,召集全体高管开会。”

“好的。”林浅答得­干­脆,又问,“议题是?”

“集团下一步的发展计划。”他的声音依旧是沉措有力的。

林浅心头一怔,微笑答:“好的,我明天一早就通知他们。”

厉致诚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林浅:“您现在回家吗?”

厉致诚伸手竖起外套的领子,侧脸静漠:“不。出去走走。”

林浅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走进电梯,电梯门徐徐关上。她这才坐下,怔怔望着面前紧闭的总裁办公室的深褐­色­桐木门,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无­精­打采地趴在了桌上。

——

天­色­还未全暗,落日的余晖尽撒整个工业园区。厉致诚从大厦步出,抬头望了望,就双手Сhā衣兜里,与零零散散的工人擦肩而过,走向后方的一排排厂房。

自上任以来,他就经常在园区里到处走。因为他很少露面,又是低着头行­色­匆匆,倒是很少有人认出他。

厂房边的保安亭里,坐着一堆人在聊天。直至厉致诚走远了,看得有些发愣的高朗,才默默把目光收回来。

这时,身旁一个三十出头的叉车工小声说:“听说那个明什么的大项目黄了,是不是真的啊?”

另一个保安立刻答:“是真的。你不知道吗?今天上午都传开啦!我嫂子在行政部,说彻底黄啦!”

高朗听得眉头紧蹙,问:“那咱们爱达怎么办?”

众人都是一阵长吁短叹。

暮­色­一点点落下来,园区里的行人也越来越少。高朗坐在一堆嘈杂的工人保安里,却格外沉默。他的头发已经被自己抓成了­鸡­窝,他很为厉致诚发愁,可又惶惶然不知道怎么办。

就在这时,身旁另一个保安盯着前方厂房,说:“哎,那是­干­什么?”

高朗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其他几个保安已经神­色­疑惑的站了起来。

只见低垂的夜幕下,好几十个穿着蓝­色­工服的工人,几乎全沉着脸,前簇后拥、脚步纷沓,朝办公楼的方向来了。

——

林浅步出办公楼的时候,天­色­几乎全黑了。周围有些吵,但她兀自想着事情,也没在意。等走到楼前停车场正中时,才突然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劲。

她转身望去,顿时瞪大了眼——

一大群蓝衣工人,正气势汹汹地从不远处而来,涌向办公楼。林浅眼尖,甚至看到其中混杂的几个人,手里还提着铁棍样的东西。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几个保安正从一侧飞奔过来,领头一个跑得最快,不是高朗是谁!

他们往工人队伍前一拦,高朗沉声开口:“你们想­干­什么?要到哪里去?”

领头的几个工人全是三十几岁的高大男人,面相凶狞。其中一个吼道:“你们几个小保安让开!我们要去找集团领导理论!公道自在人心!他们拖欠工资、内外勾结,搞垮爱达,不顾我们这些老员工死活!我们要讨一个说法!”

话音刚落,队伍里就有几个人大声呼应。其他人也是起哄声一片。

保安都是年轻小伙子,都愣住了,有点不知所措。唯独高朗,梗着脖子大声说:“你们这是闹事!根本没有这回事!都回去!”

当听到闹事工人首领讲出那番浑话时,林浅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是新宝瑞还是司美琪?

心跳开始咚咚咚加速,她转身就往更远更安全的地方走,同时掏出手机给厉致诚打电话。还没接通,突然听到那边又是一阵混乱的吵闹嘈杂,有人愤怒地喊了句:“打!这小子也是他们的人,专门来搞垮爱达的!”

林浅心一沉,倏地转头望去,却只见蓝­色­工服和深灰­色­保安服的男人们,已经混成一团。拳打、脚踢、围攻、撕扭,狰狞的、惊慌的面容,全都交织在一起,货真价实的­干­上架了!昏暗的夜­色­里,有人手中的铁­棒­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不知砸在谁的身上还是地上,传来沉闷的声响。

林浅看得心头生生一抽。这时厉致诚的电话接通了,一声又一声,响在她的耳边,却久久没有人接。林浅心情更加糟,挂断拨110。

这时周围也有其他人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大厦里走出来的职员、后面厂区的工人、大门处的保安……他们有的冲上前大声喝止,但更多的人是跟林浅一样,站在外围没敢动。

就在这时,扭打的战团里,突然有个工人头目朝林浅的方向看过来,指着她大声喊道:“那个女的是从司美琪过来的!把她抓过来问!”

顿时有不少人朝林浅看过来。

林浅的心更是往下一跌,也不管报警了,肯定会有人报的,她转身就跑!

是司美琪!毫无疑问是司美琪!

既然是有预谋的煽动闹事,就很可能还找了一些黑势力掺杂其中。林浅绝不会乖乖留下跟他们“对质”或者“喝止”,因为肯定没用。

她跑得很快,转向也很敏捷,眨眼间就跑离了停车场,把后面跟着的几个男人甩得远远的。谁知刚跳下台阶,前方就有几个原本站着围观的人,突然把她的路一挡。

林浅马上转身跑,谁知其中一个反应很快,一把就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揪了回来。夜­色­已然全黑,这里树影重重,路灯亦未亮起。林浅只看到几个高大的黑影把她围在正中。然后其中一人突然抬起手,“啪”一声,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她脸上。

林浅被打得眼冒金星,火辣辣的刺痛从脸颊传来,嘴角立刻有腥甜感冒了上来。那些人这才松开她,快步朝集团大门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围观的人群里。

林浅捂着脸站在原地,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腿脚仿佛也有些无力。她先是死死盯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又转头望向办公楼。苍茫的夜­色­里,那里聚集的人更多,更混乱了。

她把眼泪压下去,掏出手机,继续打110。刚按下两个键,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的心倏地又提起来,霍然回头——

撞进一双熟悉的沉黑的眼眸里。

厉致诚就站在她身后,黑­色­身影高挑矗立,呼吸起伏还有点快,眼睛牢牢地静静地盯住了她。

林浅的心跳还很乱,声音已经镇定下来,望着他,字字清晰地说:“我没事,你快去处理。我来报警,你当心。”

话音未落,还捂着脸颊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了。林浅怔怔地望着他,他把她的手移开,目光停在她已然红肿的脸颊上,眼中一片冷意:“谁打的?”

不知为什么,他这句话令她原本压下去的泪水,突然又冒了出来。连忙轻轻吸了吸鼻子答:“没看清,跑了。”

厉致诚就没再说话。

四目凝视,他那黑黢黢的眼紧盯着她,而他的手依旧扣住她的手腕,手指温热而极有力度。

被他这么盯着,林浅的脑子里突然有点空,心里更加难受。

这时,后面有两个军人保安跑过来,站在了厉致诚身后。

厉致诚还看着她,话却是对身后的保安说的:“带她离开这里。不要让任何人再碰她。”

“是!”

林浅还没出声,他已松开她的手,转身大步走了。

林浅在一名保安的保护下往外走。

走了几步回头,只见厉致诚已经踏上停车场,头也不回地朝那帮闹事的人群走去。

——

林浅被带到了保安部所在的独栋小楼。

她站在阳台上,用保安给的冰袋,敷着肿胀的脸颊。

夜­色­已经全黑了,远处的停车场上依旧喧嚣难辨。只看到又一群保安,还有蓝衣工人,急匆匆地往那边赶去。

惶惶夜­色­里,林浅心急如焚。也不知道厉致诚、高朗等人有没有受伤,不知事态进展如何。警察怎么还没到?

脸颊依然肿痛未褪,她脑子里闪过刚刚几个男人堵住她的一幕,又怕又恨。想要给林莫臣打个电话,手按在键盘上,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陪着她过来的那名保安,也从里屋走出来。望着远处,也是一脸愁容。他又抬眼看了眼她,犹豫地开口:“林助,咱们爱达……真的不行了吗?我们是不是要失业了?”

林浅看着他沉重中带着一丝期盼的表情,一时竟然答不出来。

就在这时,她紧握在手里的电话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她心不在焉地接起来:“你好。”

那头很嘈杂,有音乐声,还有人讲话的声音,还有笑声。

林浅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感觉。

然后就听到陈铮那熟悉的、轻慢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来:“林浅,跟我斗,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章码得比较少,也有点不在状态。

昨天,得悉了一位晋江作者去世的消息,心情一直非常难受。

清歌是我在晋江最喜欢的作者之一。虽然一直没有深交,QQ上也只聊过几次,但我一直非常喜欢她的文章。她的文笔清丽婉转,她笔下的爱情细腻动人,直达人心。每每翻看她的文章,总是令我怦然心动,获益良多。

可这样一位优秀的作者,却如此突然的英年早逝。昨天我和许多作者、读者聊天,大家都哭了。

据说清歌是在夜间驾车,高速路上与货车相撞,就这么去了。她正值大好年华,家中还有幼子尚未成年。她永远都回不来了。

清歌一片,一片清歌。

祝愿她在天堂一切安好。如果有来世,惟愿她能顺利平安,纵横才情,与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幸福到老。

欲擒故纵

“跟我斗,疼吗?”

嘈杂的夜­色­里,男人轻蔑的、含笑的嗓音,像是一把轻而锋利的刀,划过林浅的耳膜。她的胸口一阵滞涩之气往上冲,就像一只困兽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随时就要挣脱出来。

但她忍住了。

当敌人给了你一拳,你却无法马上还击时,又该怎么做?

至少不要让他觉得,他已如愿以偿伤害到你。

林浅握着手机,静默。

那头,陈铮正坐在灯红酒绿之地中,笑吟吟地拿着手机。

不得不说,他很期待林浅的反应。

谁知等了一会儿,那头却始终沉默着,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忽然,传来女人的一声轻笑。

很轻,就像在嗤笑。

然后“咯”一声轻响,她把电话给挂断了。

旁边有女人缠着他的胳膊开始敬酒,陈铮一把给推开了。放下手机,端起酒喝了一口,只觉得恨恨,但又索然无味。

他特意嘱咐那些人,赏她一个巴掌,但不要太重,不要真的伤到她。给她个警示已经足够。

之后他就心满意足的等着,等着电话打过去时,她会哭,会怕,哪怕愤怒痛斥,也是他期待的反应。

可却什么都没有。

妈~的。

这个女人,总是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能令他最不舒服。

——

林浅挂了电话,就抱着双膝,坐在阳台的一张椅子里。脸上还火辣辣地疼着,眼泪“啪嗒”“啪嗒”一滴滴掉在手背上。她望着昏暗的夜­色­、迷离的星光,脑海里一时涌起很多事。

她想起曾经来爱达面试时,园区里一片欣欣向荣,人人充满期待。而她对于这份新工作踌躇满志,满怀希望。

她也想起危机公关发布会成功那天,寒冬腊月里,厉致诚背着她,步伐轻快地跨过一个个水洼,然后眸­色­清寒地看着她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保安经理。

她还想起厉致诚上任那天故意铺张的排场;想起拿到明盛标书时,一向沉默的他,坚定无比地说:拿到这个项目,我们就可以苟延残喘,他日再战。而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因这番话热血沸腾。

还有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准备投标书,所有人都跟上了发条似地红着眼­干­;还有她从项目组出来时,总经办她那两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手下,期待又忐忑地望着她问:“林助,把握大么?”她当时笑着点头:“大,很大。”

都说哀兵必胜,他们却一败涂地。

眼泪掉得更凶了,不知不觉就“呜呜呜”哭出了声音。哭了一会儿,她再一低头,看到手机,心头一股怒火就直直冲了上来。

拿起手机就骂道:“禽兽!人渣!陈铮你去死!”想想又觉得不解恨,继续骂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此仇不报我不信林!”

这才觉得稍稍出了一口胸中恶气,将手机往旁边凳子上一丢,再一抬头,却见一个冷峻挺拔的黑­色­身影站在阳台入口。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唯有双眼清冽而幽沉地看着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林浅此时脸上已哭得一塌糊涂,连忙转头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这才跟没事儿人似的站起来,看着他问:“厉总,情况怎么样了?”

厉致诚的外套不知何时脱下了,只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袖子挽到了手肘上,还有些灰黑的痕迹,稍显凌乱。他扫她一眼,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走到她身旁椅子坐下,眼神淡淡的。

林浅见状也坐了下来。

“处理好了。”他的声音平静如水,“跑了几个,大部分扣住了。警察已经到了。高朗他们受了点轻伤。”

林浅松了口气,但心情并不轻松。

两人一时都没讲话,只静静望着前方扑朔深沉的夜­色­。

过了一会儿,林浅用眼角余光瞟他,却发觉他已低下头,正看着地面。

林浅微微一窘——地上全是她擦眼泪鼻涕扔掉的纸巾,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还不止……煞为壮观。

“我一会儿会扫地的。”她小声说。

他却已抬眸,重新看着远方。

“林浅。”他慢慢地说,“我会记住你的这些泪水。”

林浅原本已经没事了,这句话却叫她眼眶瞬间发酸。

努力压制住。

她默默转头,望着他清俊冷毅的侧脸。

厉致诚,你不要讲这样的话,让我更难过。

林浅调整了一下呼吸,再开口已是平稳而冷静,只是嗓音还有点涩哑:“厉总,我可以肯定,这次的事是司美琪暗中煽动。只是,他们既然做了这样的事,必然有恃无恐。那些领头的人即使被带到派出所,肯定也查不出什么。

可他们这一步棋,虽然没有带来太大实质伤害,却能狠狠的打击爱达的人心。会让我们的人心更加涣散,会让不明真相的员工,真的开始质疑管理层,质疑你。我们已经失掉了明盛项目,本就人心动荡,他们这一招,无疑是近乎致命的一击。

但是,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认输。厉总,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你。我认为,现在你最重要的工作,是凝聚人心——首先要保证爱达的人不能散,才能重新振作发展业务。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全体员工看到你的坚持。或者……可以设计几个鼓舞人心的总裁活动,必要的时候可以煽情一点,一定能挽留大部分人心……”

讲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因为原本一直望着前方的厉致诚,忽然转头,静静地、但是又锐利地望着她。

“……怎么了?”她试探地问。

他忽然向她伸出手。

林浅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的手已经覆在了她微肿的侧脸上。林浅心头一跳,明白过来——他是要查看她的伤势?

她微微将脸转到一边,想要躲开他的手,同时说:“没事的,不痛了……”

话音未落,就见他突然就朝她俯下脸,俊毅的容颜瞬间已至眼前。林浅一怔,直接望进他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里,就像两个无底的黑洞,她甚至看到了她在里面小小的倒影……

男人柔软的、微凉的­唇­,已经准确覆在了她的­唇­上。

林浅完全呆住了被震住了。

转瞬之间,她已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因为厉致诚的脸跟她紧贴着,正压着她的­唇­,舌头也悄无声息的探了进去,有力的、但又似乎没什么章法的,舔舐着纠缠着。那气息清冷而执着,仿佛带着男人独有的温度,正在入侵她的领域。

林浅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呜呜嘤咛一声,就要往后退。可她本就坐在他身旁的椅子里,此刻他一只手搭在她身侧的扶手上,另一只手还捧着她的脸,黑眸近在咫尺凝视着她,几乎就将她圈在他和椅子的中间,退无可退。

此刻林浅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横冲直撞,混乱得无与伦比。

厉致诚在亲她,他在亲她!

难道因为她是他退伍承担艰难大任后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身边为数不多的能让他信赖的女人,又对他点拨教导蛮多,所以……他产生了儒慕依赖之情,他,爱上她了?!

她还没对眼前的境况产生准确的判断,男人的手却一松,脸也缓缓移开,结束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这些事你不必再说。”沉黑无底的眼眸,依旧凝视着她,“我都知道。”

林浅不吭声。

就在这时,厉致诚站了起来,脸­色­是清冷的,表情是平静的,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唯有他的­唇­——当然也许是林浅的心理作用——看着来多了一丝红润的水光。他把双手Сhā裤兜里,转身就朝外走去。

林浅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到门口时,他突然脚步一顿。

“林浅。”他没有抬头,只平平淡淡地说,“明天会是新的一天。一切,会变好。”

——

夜­色­已深。

窗外,灯火稀疏,星光飘渺。不远处的爱达集团,矗立在夜幕里,仿佛也恢复了宁静。

林浅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脸上的痛已经不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热热的,软软的,怎么好像还残留着男人陌生的气息?

她已彻底冷静下来。她认为有两个可能。

一、厉致诚是真的对她有意思。

可是,他们不合适啊。且不说办公室恋情一直令她嗤之以鼻,从没想过跟厉致诚的可能。他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啊。

她喜欢的,应该是……她闭上眼,想了想——更强大、更成熟、更强势的男人。虽说她今后走的应该是职场­干­练女强人路线,但她想要的男人,却是能轻易就将她征服的那种类型。

而不是现在这样……呃,是她征服了厉致诚吧?

想到厉致诚,她对他的感觉……

林浅脑子里忽然闪过刚刚他吻她的画面,清冷的眼,挺拔的鼻梁,微高的颧骨,染着一丝跟她共有的水光的­唇­……

心头突然一抖,心跳仿佛也再次开始加速。

好吧,相处这么多天,他的确是经常打动她,因为他本身是个很有人格魅力、长得又清俊动人的纯爷们儿。

但那应该不是爱情吧。

林浅有些发愁。今天这个吻,算是彻底令两个人尴尬起来。如果他真的展开追求,她势必拒绝。这么想着,心中又隐隐不忍。

因为他不是陈铮那样无耻的纨绔,也不是大学时那些追她的毛头小伙子。他那么实诚、正直、坚毅的一个军人……哪个女人,忍心让这么个男人伤心啊,唉。

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

林浅起身,拿过来镜子,照着自己的脸。

谁都知道,男女之间的情爱、触电感,本就很容易受环境影响,时常有冲动的成分。

厉致诚是个热血青年,没有交过女朋友,荷尔蒙分泌必然旺盛过多。而今晚又是特殊时期——他领导的企业倍受打击,而她又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莫非厉致诚当时看到她,感同身受又怜意大盛,所以一时脑热就吻了她?完全就是一种情绪发泄和彼此慰藉,其实做不得数?

不过……她又看了看镜中微肿的脸,红红的眼睛和鼻头,还有凌乱的头发。

这种状态的一张脸……好像也不是很我见犹怜,一下子就能激发出男人的爱护欲望啊……

——

正如林浅所说,经过这件事,爱达所有人都会更急迫地看着厉致诚,看他今后何去何从。

然而这个夜晚,他这个当事人,却比外界想的要平静很多。

幽沉的夜­色­里,他回到了办公室,坐在露台的藤椅里,手边一杯热茶,头顶一盏孤灯,静默地望着眼前的爱达集团。

顾延之打点完派出所的事,回到办公楼,已经十一点多了。他的心绪也有些烦闷,步上露台,在厉致诚身边坐下。

“陈铮这孙子,居然出这种损招!”他低骂道,“派出所是这么说的,闹事的几个头目都是社会上混的,可以抓进去蹲几个月。但是他们一口咬定是憎恨爱达,无人指使。我们追究也没有意义。”

“嗯。”厉致诚神­色­清冷的点了点头。

顾延之静默了片刻,突然伸手,在他肩膀一拍:“我信你。”

厉致诚没说话。

顾延之又说:“听说林浅还被扇了一巴掌,没事吧?”

厉致诚这才抬起眉头,答:“肿了。”

顾延之一听到是笑了,斜瞥他一眼说:“你倒是挺关心她的。”

厉致诚未答。过了一会儿,忽然转头看着他说:“延之,你说过:商场如战场,人人拆骨食­肉­、机关算尽,你死我活。”

顾延之一怔,这不正是厉致诚做出退伍决定前,他跟他讲的话么。点点头答:“我是说过,怎么了?”

厉致诚却淡淡答:“没什么。”转头看着前方的夜­色­,寂静不语。

的确没什么。

只是,那么个心思狡诘的女人,偏偏以一片赤诚之心待我。就如这触手可及的夜­色­星光,剔透玲珑。

——

林浅在家休息了一天。

其实按照厉致诚后来让人传来的“口谕”,是让她休息两天。但林浅怎么放心得下?第二天一早,眼看脸上已经消肿,就立马去人力资源部销假了。

再回到顶层,远远望着总裁办公室的门,她就有些心跳加速。等走到近前,却发现厉致诚并不在里头,无端端松了口气。

刚坐下没多久,电话响了。

是总经办的杨曦茹,现在也算是她的嫡系心腹。杨曦茹先是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然后话锋一转,说:“林助,你知道了吗?明盛没中标,是因为我们这里出了­奸­细。”

林浅一愣,压低声音:“­奸­细?”

杨曦茹:“嗯。听说是明盛那边漏出的消息,说司美琪各项条件都跟我们一致,又比我们略好一点,这才中标的——这就是明摆着的事,我们的标书泄露了。听说明盛康总的秘书,还给厉总打了电话,说康总本来对我们寄予厚望,因为这件事还挺不高兴的……”

林浅打断她:“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曦茹怔了一下答:“昨天就传开了……大家都在说。”

“噢。”林浅答,“那­奸­细是谁?”

“听说是技术员葛松志,也是两次项目组的成员。”杨曦茹说,“早上来了警察把他带走了,顾总和刘总也去了。据说已经找到了一些证据,是监控录像和他的邮件记录。”

挂了电话,林浅坐在原地沉思。

这次明盛失标,她早觉蹊跷。没想到真的有内贼。

她又想起上次危机公关项目组时,她跟厉致诚半夜看见走廊里的黑影,莫非就是葛松志?看着那么老实一个人,竟然是司美琪的商业间谍,还一直在他们身边,想想就让人胆寒。

不过……如果她没猜错,­奸­细的事,肯定是顾延之他们故意泄露出去的。是不是厉致诚把她前天的话听进去了?她微微一笑——现在民心涣散,捅出­奸­细事件,自然能促进群情激奋、一致对外……

正想着呢,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财务部打来的:“林助,银行的三千万已经到账,请第一时间转告厉总。”

林浅没反应过来:“三千万?”

财务部人员的声音低了几分:“恩,就是厉总把第二生产基地的一部分资产抵押给银行,拿到的那笔贷款。唉。”

挂了电话,林浅的心情变得沉重。

她才一天没来上班,重磅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

所以……现在厉致诚已经开始卖房卖地了吗?须知那就是个无底洞,他们已经开始往下掉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穿着笔挺的西装,俊脸静默,手里还拿着叠文件夹,看样子是刚开完会。

林浅立刻站起来,眼睛却避开他的脸,盯着他的西装扣子:“厉总早。”

“嗯。”平淡的嗓音,“你进来。”

林浅心头一跳,快步跟进去。

厉致诚在沙发坐下,抬眸望着她:“脸好了?”

“好了。谢谢领导关心。”林浅不看他的眼睛,继续盯着他的西装扣子,但依然能明显感觉到两道清亮逼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财务部刚刚电话,说三千万已经到账。”林浅又说。

“嗯。”他答,“先把这个月工资发了。其他的放在账上。”

“好的。”

他又跟往常一样,简洁地布置了其他几件事:会议、报告、甚至还有­奸­细事件的后续处理……林浅也跟往常一样,低着头,拿笔和本子一项项记下来。记着记着,心中突然就又一丝烦闷。偷偷抬起眸,飞快瞄他一眼,又垂下脸。

好歹他前天也吻了她,现在却像什么都发生过,一句解释都没有。这算什么意思?所以他是完全不把这个吻放在心上吗?

正暗自腹诽着,忽然就见他站了起来。

林浅下意识抬起头,恰好与他的目光撞上。他正眸光幽沉地望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跟昨晚强吻她的表情……十分神似!

“林浅。”他低声喊她的名字。

林浅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来了!

她再次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脸也瞬间热起来。

要拒绝他了啊……

谁知,心跳如雷地等了一会儿,却等到他低沉平静的嗓音传来,那声音里似乎还含着一丝温凉的笑意,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我有一个计划。”他不急不缓的说,“我要对司美琪发动一场侧翼反击战。”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所有爱情都要慢热、按部就班的发展

心动只需刹那

他为你倾心

或许只因看到你的一滴泪

一个笑靥

抑或是你大大咧咧的外表下

一颗剔透玲珑的心,令他缠绵忘返

^_^

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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