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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就到我们开始的地方

别处三月才有桃花开,贺王府的桃花开在岁岁年年。桃花清甜馨香,无数彩蝶在林间飞舞。贺王府宴客之地虽距桃花林甚远,但那些名门闺秀们久慕这连当今天子也盛赞过的桃花,林中时而会有绮丽的倩影掠过。

吴奔并不知道贺远请他等在这里的原因,况且这又是贺王府,他的亲随不方便驱赶这些正在吟诗观花的名门闺秀。因此,方向贺远说的那番话,他不知道被别人听到多少。

然,此时他已无法破及,把孩子交给一旁的随从,对贺远深施一礼:“多谢贺亲王对此女的抬爱,下官感激涕零。”

说完,他恨恨地看一眼沈玲伊,转身离去。怀抱孩子的亲随在后面相跟,沈玲伊面如死灰,呆愣了一会,回过头看向贺远,这才发现崔小眠不知何时也来了,偎依在贺远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们两个,好狠!”

崔小眠嘻嘻一笑:“不如你狠。”

“崔小眠,你会有报应!”

崔小眠真心佩服沈玲伊,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坚信自己是朵白莲花。

“你一直都有报应,只是你死不悔改。”

“崔小眠,皇上不会传帝位给他,你即使做了正妻也做不成皇后!”

“我从来就没想过做皇后,这辈子,我只想做他唯一的妻子。不论他富贵,不论他落破,我始终都会站在他身边。这些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她不明白?崔小眠说她不明白?

可笑啊。一个落魄的男人有什么可追随的。

“哈哈,崔小眠你是个傻子!”

沈玲伊一转身,吴奔和孩子已经消失在桃林尽头。孩子,那是她的孩子。

她不想再和这对“狠毒”的夫妻多说,她要去找吴奔,找孩子。

看着沈玲伊的背影,崔小眠抬起头来,大眼睛亮晶晶的。

“师父,我很傻吗?”

“嗯。小光头很傻呢。”

“那你后悔不,现在还来得及。”

“后悔啦。”

“你真的后悔啦?”

“嗯。师父后悔三岁时偷你出来的人为何不是我。”

唔,师父,你好变|态啊。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平安候府,沈玲伊面对吴奔。恶狠狠地问道:“你要如何对我?”

“你是平安候夫人,本候只会更加疼爱于你。”

“你不与我和离?”沈玲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哈哈,本候为何要与你和离?你虽只是县主,然你的母亲却是大长公主,外祖母是当朝太后,舅父更是当今天子!有你做我的夫人,本候要人脉有人脉。要地位有地位,大成与阿瑟迟早会开战,待我凯旋归来。说不定会成为国公。因此,夫人,你认为本候会抛弃糟糠吗?”

吴奔说到最后一句话,音调满是讥讽,不论是她那嚣张跋扈的母亲还是她,在吴奔眼里只是踏脚石。只是要以利用的工具。一旦她们没有了用处,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我的女儿呢?你把我的女儿弄到哪里去了?”

从进门到现在。沈玲伊都没有看到女儿,看着满身煞气的吴奔,她的心沉了下去。

“女儿?那女娃儿一看就是美人坯子,本候很是喜欢,已经送到庄子交给张姨娘抚养了。县主身娇­肉­贵,带孩子的这种粗活还是交由别人来做吧,你只需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参加各种宴会,结交更多的夫人诰命,让她们多吹枕边风,为本王加官晋爵铺平道路。”

吴奔后面的话沈玲伊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纤纤玉指指向吴奔的鼻子:“你你将我的女儿交给张姨娘,她只是出身低贱的妾室!”

“哈哈,张姨娘擅长音律歌舞,又懂得服侍男人,定能将她培养成调|教得妥妥当当,哈哈哈。”

吴奔开怀大笑,就好像是在说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把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县主的女儿培养成一代名妓,这当真是件趣事。

“你我和你拼了,把女儿还给我!”

沈玲伊状如疯态,她的自尊心被彻底击毁,她小看了吴奔,所有人全都小看了吴奔。

她抓起针线筐中的剪刀向吴奔扑了上去,杀了他,杀了他!

吴奔是武将,怎会怕一个弱质女流,只不过随手一推,沈玲伊就被推倒在地。

吴奔轻拂被沈玲伊碰触到的衣袖,就像是担心沾上不洁一般,沈玲伊在他心中就是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他嫌弃地看着倒在地上嘤嘤哭泣的沈玲伊,声音冰冰冷冷,没有半丝怜惜:“你如果还想让你的女儿活下去,就乖乖地梳妆打扮,让所有人都知道,本候与你相见如宾,若是太后和皇上对本候有一丝不满,本候想杀一个小孩子,就像捏死一只蚊子!”

一一一一一一一

五年后,吴奔打下北地十八州,登基为王,国号“吴”。

大吴从此立朝,吴奔立沈玲伊为后,一时传为佳话,都道吴皇有仁爱之心,未立新贵之女,而仍立发妻为后,实乃仁义之主。

然沈皇后福薄,立后当晚,便喜极而亡,终年三十五岁。

举国哀叹,吴皇登高台,宣读祭文,沈皇后出身大成名门,她为了夫君放弃京城繁华,来到北方极寒之地,吴皇定不负皇后所望,直捣黄龙,攻进中原,将沈皇后遗骨葬于她的出身之地――大成帝京!

又过三年。少年将军林钧代父出征,率五万帝师与吴奔大军交战,林钧大获全胜。将吴皇生擒。

林钧十八岁封骁勇伯,成为大成最年轻的勋贵。

英宗将帝位传与五皇子邱岱遥,他做了太上皇。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太上皇他老人家放着皇宫不住,竟然带了十名新得的美人搬进了贺王府!

“父皇,您怎么说搬就搬来了,也没下个圣旨什么的?”

“朕已不是皇帝。下什么圣旨。”

“然您这样住进来,儿臣很为难。”

“你的王府这么大。你又只有一个王妃,儿女又小,空出几个园子,朕不嫌弃你这里简陋。你有何为难?”

“可”贺远看看四周,小声道,“小眠会不高兴的。”

太上皇差点气得背过气去,骂道:“民间还要讲孝义,儿子都要赡养老父,难道朕这个太上皇住到你家里,还要看儿媳脸­色­不成?”

“父皇有二十几个儿子,也应是共同赡养,为何单单是我?”

“你这个不孝子。你的媳­妇­最会烹制菜肴,朕当然要住到你家里!”

太上皇虽然退位,但龙威仍在。小小的贺亲王无力招架,眼睁睁地看着一两百人搬进自己家里。

不是他不孝,谁能受得了家里有个太上皇啊!

这还能不能快乐地玩耍了!

崔小眠已经给气傻了,偏偏那位古今中外最美的新皇帝邱岱遥还让人送来大批­干­鲜货品,珍贵药材,当然还有一句话:贺王妃一定要让太上皇吃得开心。住得开心!

贺王府一下子多了上百号人,除了太上皇和他那不断更新的美人们。当然还有太监、宫女、太医,以及一堆堆说不上名目的人,据说这还是因为贺王府地方有限,缩减了又缩减。

晚上,崔小眠给她的太上皇公爹炒完最后一道菜,揉揉累得发酸的小纤腰,正想在小板凳上休息一会儿,六岁的儿子跑进来:“母亲,父王在桃花林等着您呢,您快去吧。”

“你明天就要进国子监了,都准备好了吗?”

儿子六岁了,明天开始进国子监学童院,以后想看到他就难了。她也想过让儿子装病来着,可贺远不答应,当年你装病没去,如今一定要让儿子去。

“你要乖乖听夫子教学问,像你舅舅那样中状元。”

“母亲,您忘了吗?我是皇世子,是不能参加科举的啊。”

是啊,没听说有皇孙当状元的,看来大成还真是公平,没让科举贵族化。

可是,又不能参加科举,那儿子读书做什么?

崔小眠懒得再去思考这些事,这些日子,她被太上皇公公支使得已经变成十足的厨娘了。

三个月前紫韵去了五夷和玉竹正式学习如何成为合格巫女,如今儿子也要送到国子监了,如果不是家里住进了太上皇,贺远和崔小眠就可以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了。

贺远在桃林中等着她,夜晚的桃林影影绰绰,暗香阵阵,崔小眠忍不住记起多年的那一夜,也是在桃花林中,贺远第一次向她表白,对了,那天他吻了她,而她一脚踢到他的命根子上。

“这么晚了,不回锦园,怎么还来这里?”

“我让人把锦园关了,这几年咱们都不回去了。”

“什么?那我们去哪儿?”

“随便去哪儿,你忘了,桃花城里还有咱们的铺子,白草寨的人也在等着你。”

崔小眠的眼睛亮了,难怪贺远坚持要让儿子去读书,原来

踏着月­色­,这对无良夫妻扔下老父和儿子,离开了贺王府。

“师父,我们第一站去哪儿?”

“就到我们开始的地方。”

啊,巴掌镇,我们回来啦!

一一一一一

本书正文完结。

完结感言现在还不写,接下来还有番外。(未完待续)

番外 一

若问在大成,哪里的桃花最出名?

那一定是桃花城。

若问在桃花城,最近最热的新闻是什么?

那一定是师徒私房菜重新开张的大新闻!

话说十八年前,有一对师徒来到桃花城,在桃树大街开了这家私房菜。那一年腊月初八的品粥会上,师徒私房菜独领,拿下香粥状元,一举成名。但悲剧随后就发生了,那是一件震惊全城的大事,那家的小徒弟被人偷走了。

师父再也无心打理铺子,就将这里交给以前的伙计,从此下落不明。

又过几年,最后一位伙计顾大嫂也被儿子接走抱孙子了,师徒私房菜从此关门大吉!

前不久,桃花城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人来到师徒私房菜门前,那男的从女的头上拔下一根发钗,在门锁上捅了一下,那锁就打开了。

天啊,光天化日入户行窃,桃花城是法制之地,这还了得?

热心群众立刻报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退休后被重新反聘的四大金刚就来到作案现场。

愤怒的街坊们围在师徒私房菜门前,等着看四大金刚将恶徒绳之于法。

真是的,桃花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案子了,卖凉茶的、卖瓜子的、卖水果的,全都推着车挎着篮子赶来了,稍有经商头脑的人都知道,最近一段日子,桃花城里最热闹的肯定就是这里了。

可是没过多久。四大金刚空着手从里面出来了,别看他们空着手,可没有一丝沮丧。反而­精­神奕奕,就像是刚刚见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各位街坊,今天都别走了,贺大掌柜请大家喝酒!”

贺大掌柜?

桃花城的人都还记得,师徒私房菜的大掌柜就是姓贺,至于小掌柜,大家都叫他小光头。

是贺大掌柜回来了?

街坊们开始谴责那位报案的热心公民。你丫的眼睛瞎了吗?你不认识桃花城第一钻石王老五?

那位说了,真的不认识。我只有十五岁。

也是,说起来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你还真是不认识。

贺大掌柜风采依旧,人到中年却依然很­精­神。他一出现就被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围得严严实实。

“贺大掌柜,你还记得我不,我是十八年前桃花潭边的小桃花啊,这是我亲手酿的相思酒,自从你走的那一年,我就把它埋在相思树下,已经整整十八年了。”

十八年陈酿啊,贺远的眼睛亮起来了,肚子里的酒虫子一下子窜到嗓子眼。那双酒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桃花手里的酒坛子。

小桃花说的是真的,那酒坛子上还带着湿泥巴呢。

“本在下当然记得你的桃花酒。”

“嗯”,小桃花­鸡­冻得热泪盈眶。对身边的小小子说,“宝贝孙儿,这就是­奶­­奶­等了十八年的人啊,快点叫爷爷。”

爷爷?

嗖的一声。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贺大掌柜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小桃花看着空空的双手,咦。酒呢?贺大掌柜什么时候把酒拿走的?

贺大掌柜跑了,可是酒席照样开。有记­性­的人都知道,贺大掌柜是个废人,只会吃喝玩乐,早就拿不动锅铲,以往就是小掌柜小光头打理铺子。

如今的师徒私房菜,少了小光头,却多了一位小娘子。

小娘子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或许更小些。长得粉嘟嘟­嫩­生生,不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却是那种越看越好看的俏娇娘。

上了岁数的人都觉得她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这也不奇怪,年画上的小仙女大多生得这个模样,又娇美又有福相,一看就是宜家宜室的好媳­妇­。

切,这个好媳­妇­就是为了不赡养公爹才从家里跑出来的,堪称大成第一不孝儿媳。

崔小眠开心极了,顾大嫂把铺子保管得很好,就连小时候她炒菜时踩的小板凳还有呢。

“师父,我长高了呢。”

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还没长高那才怪呢。

不但师徒私房菜重新开张,就连桃花城人民怀念多年的卤味摊子也摆出来了。摆摊子的也是一对小夫妻,男的又粗又壮,女的又壮又粗,有人认出来,那男的就是这里以前的伙计大牛,那女的却不是他妹子小丫,一问才知道,这是人家媳­妇­,名叫白菜。

一大早,一拉溜十几只白瓷坛子摆出来,猪耳朵、猪头­肉­、猪蹄子、猪肘子,还有猪尾巴猪下水,总之,只要是猪身上的零件这里都有。

但凡超过二十岁的人全都说,这还是当年的味道。

小光头不在了,可他的味道又回来了。

贺远还是不务正业,要么出去溜马,要么就是到处闲逛,有时他也想请四大金刚过来喝酒,可是不知怎么了,这阵子附近的县镇盗案四起,四大金刚被借调去办案子,没有口福了。

贺远和崔小眠很为大成的治安担忧,好在桃花城是太平的,所以说来桃花城置业是第一选择。

“小眠,和尚回到桃花寺了,咱们去宰他一顿斋菜!”

“不行不行,这几日都有订餐,我可忙呢,你自己去吧,记得打包回来啊。”

让贺远去桃花寺吃吃斋念念经倒也不错,这几日到处都在捉拿盗贼,悬赏抓人的告示都贴到桃花城了,万一让人发现那盗贼的背影和贺大掌柜一样的销魂,那可怎么办?

崔小眠正值妙龄,她可不想把如花的青春消磨在逃亡之中。

把贺远打发走了,崔小眠松了一口气。别以为恩爱夫妻就一定要形影不离,适当分开一下才能小别胜新婚。

你若问崔小眠成亲十年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她一准儿只说一个字“累”

真的是太累了。

白天给他煮饭,晚上陪他滚床,当然了,有时晚上要陪他去收菜,那就只能白天滚床。

总之,她已经被那个师父兼夫君缠得快要累死了,现在他去避风头,崔小眠终于可轻松了,至少晚上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不会再有个不要脸地折腾她。

这样的单身生活崔小眠想想就开心,她决定要在这几天里重塑自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她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铺子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那日风和日丽,大门口的桃花开得正艳。崔小眠打开大门,就看到桃花树下站着的人。

这人一袭粗布青衣,个子很高,头上戴了顶大斗笠,斗笠的帽沿拉得很低,看不到他的脸。

“小娘子,这里可有卤­肉­面?”

崔小眠咧开小嘴,甜甜地笑了:“到院子里坐坐,卤­肉­面马上就好。”

那人抬腿进了院子,熟门熟路地坐在院内的石桌前。

大牛和白菜正在马路对过摆摊呢,他们也看到了这个人。

“大牛,那是什么人,小姐怎么让他进家了?”

“那人以前就来过,放心吧,不是坏人。”

是啊,这人手脚麻利,帮他­干­了很多活儿,大牛对他印像很好。

卤­肉­面煮好了,面条不宽也不细,加了卤­肉­汤,下面垫了菠菜叶,上面铺了一层切得薄薄的卤­肉­片,卤蛋用棉线绳切成小月牙放在­肉­片上。

热气腾腾的卤­肉­面端上来,那人轻声笑了,道:“再来一碟辣椒油就更好了。”

“你等着。”

崔小眠炸的辣椒油红彤彤的,里面还加了白芝麻,看上一眼就有食欲。不是崔小眠吹牛,已经退居二线的老皇帝看到这种红油辣椒就流口水。可惜他岁数大了,儿媳­妇­不许他多吃。

卤­肉­面煮了两碗,崔小眠也端了一碗坐在这人对面吃起来。两人的吃相都很好,即使是吃面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人吃完面,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收了碗筷,熟门熟路地到厨下刷锅洗碗去了。

崔小眠笑嘻嘻地看着他,问道:“陈大哥,你这次来中原是常驻还是探亲访友?”

一两银手脚麻利地把洗净的碗筷放好,这才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十年未见,这位大叔多了一丝沧桑,但不得不说,沧桑的男人才更有味道。

“整个京城都在传,贺亲王和贺王妃失踪了,我就在想,你们一定是回到这里了,便来讨一碗卤­肉­面吃吃。”

“这碗面算我请客,不用给钱啦。”

“好,你真大方。”

“陈大哥,你知道我师父不在家啊?”

“嗯,他去避风头了。放心吧,我不会去揭榜拿赏银的。”

“陈大哥你真够义气。”

一两银无奈地摇摇头,他终于明白英宗为何不将皇位传给最宠爱的六儿子。

这种天生的贼坯子哪能当皇帝?

“你们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不知道,师父说想住多久就不住多久,不想住的时候,我们立马换个地方。”

一两银秒动,传说中的流动式作案,这是独脚大盗们常用的手法。

不对,快刀小阎罗不能算是独脚大盗,他有搭档,还是夫妻档。

“小眠子,可否收留我几日?”

你什么意思啊,看人家夫君不在家,就想登堂入室?

崔小眠可不能让他白住:“好啊,你把桌子拼起来,就住在铺子里吧。”

一一一一一

一两银大叔又初线喽。(未完待续)

番外 二

桃花寺内,贺远正和志觉下棋,忽然连打几个喷嚏,志觉无奈地摇摇头:“贫僧求你了,别下了行吗?”

第一盘,志觉赢;第二盘,贺远趁志觉不备,偷换棋子,最终还是志觉赢;第三盘,志觉专注­精­神严访贺远换棋,贺远凭真功夫依旧换棋成功,最后还是志觉赢。

志觉很累,并非是下棋下费神,而是为了防止贺远偷棋他几乎蜡烛成灰!

贺远的棋艺从他七岁那年就没有提升过!

“父皇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要知道就连国棋院的棋博士都不是父皇的对手。”

志觉抚额,那些棋博士是当哄小孩一样哄着你爹下棋呢,人家是拿薪水的。

谁不知道棋博士是陪皇上解闷的,唉!

贺远定是被官差逼得急了,他也是个知道要脸的,若是堂堂贺亲王被当作小偷抓住,那就把列祖列宗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做为贺远的师兄兼死党,他深深理解贺远的心情,所以他只要陪着这位无怨无悔地下棋。

贺远又打了几个喷嚏,人也开始不安起来。

定是小眠有事了,现在想起来也真是奇怪,小东西最是八卦,又爱热闹,可这次他要来桃花寺,她竟然推说铺子有事,没有跟着一起来。

也不怪贺亲王疑神疑鬼,同样的事曾经发生过。

三年前他去边关靠饷三军。回到京城才知道,他刚刚出京,崔小眠就滑胎了。那个傻丫头竟然一直不知自己已有身孕。

一起到这件事,贺远再也坐不住了,被官差抓住又如何,自家娘子才最重要。

崔小眠的身子已经养了三年,若是还没养好,贺远也不敢带她四处流浪,他决定携妻离家出走之前。让太医给崔小眠请了平安脉,确定已无大恙这才开始行动。

来到桃花城。他不用上朝,又没有人打扰,两人就像新婚一般,每晚折腾到半夜。天亮再来一发。贺远对自己的本事非常有信心,别看他已中年,可他自任不比二十几岁时差多少。如此,小娇妻说不定已经有孕了。

别看贺王爷已经当了两次爹,可当爹这件事就像是喝酒,怎么喝都喝不够。

这次他一定把崔小眠保护得妥妥当当,再也不能像上次那样,他不想看到娇妻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

贺远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是真的,他的眼前浮现出崔小眠倒在地上哭喊救命的情景了。

当贺远像疯了一样跑回家时。推开门就看到正在院子里劈柴的一两银!

当然了,最让他受刺激的还不单单是一两银劈柴他的小眠拿着雪白的帕子递给一两银,让他擦汗!

于是年近四旬的贺王爷做了一件很幼稚很可笑的事。他一把抢过娘子手中的丝帕,给自己擦起汗来,他从桃花寺马不停蹄赶回来,当然有汗了!

崔小眠嫌弃地看着他,自己怎么就嫁了个傻缺!

是啊,傻缺!

崔小眠懒得再理贺远。她有些头晕,一甩衣袖。回屋躺着去了,宁可去看戏本子,也不看那个傻缺在那里丢脸!

一两银看着面前的贺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默不作声把所有的柴全都劈好,这才对贺远道:“贺亲王汗流颊背赶回来,就是为了和在下抢丝帕吗?”

贺远居然没有脸红,老实不客气地道:“原本不是,但现在是了。”

“贺王爷放心,在下若是想抢,早就抢了,不会等到今日。”

崔小眠贵为王妃,却一直用着他亲手做的梳子,这就足够了。

喜欢一个人,没有必要让她跟着自己受苦,贺远能给她的,他都给不起。

更何况,崔小眠从小到大,心里除了贺远谁都没有。

即便如此,可他就是想让贺远生气,这种自大又臭屁的家伙最好气个半死。

不得不说,一两银很会揣磨贺远的心思,这句话被他平平淡淡说出来,贺远果真差点背过气去。

话外音:贺王爷,我从开始就在让着你,所以你才能娶到老婆。

一两银看到贺远的脸比锅底还要黑,还是大发慈悲。

“多年未见,在下也只是想看看你是否还如当年那般珍爱小眠。”

“你可看到了?”

“吃醋和珍爱是两码事。”

“嗯,这里是大成,你又跑来作甚,刺探情报?还是迎娶公主?”

贺王爷的威严尽显,勾三搭四先不说,单凭你的身份就是来者不善。

“阿萨不日将向大成开战,这一战阿萨必败,我是来讨大成皇帝欢心的。”

一两银大叔的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这么恶心的话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平田一直在阿萨和大成之间挑唆,目的就是想借大成打压阿萨,他们取渔翁之力。

“三十年前大成就能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看着阿萨灭了平田。三十年后你有信心说服当今天子和满朝臣工?”

一两银微笑:“在下不能,但在下定当尽全力一博。”

“圣上随时准备与阿萨开战,他根本不会见你。你忘了当年镇国玉璧的事了吗?”

“在下没忘,当年的使者无法做到之事,在下一定可以办到。”

“你不要在太上皇身上打主意,我们夫妻离家出走,他快要气死了,看到你,他就会想到小眠,也就想到本王,根本不会召见你。”

“即使不通过太上皇,在下也有办法。”

说完这些话,一两银就走了。

他真的不是想让贺远帮忙,他真的只是想来看看崔小眠,唉,贺远就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不争的事实啊。

一两银离开的时候,崔小眠已经睡熟了,这几日她很容易疲倦,戏本子只翻了两页就沉沉睡去。

贺远走进屋里,看到娘子穿着鞋子躺在床上,皱皱眉头,看来她是不想洗脚了。

他默不作声坐在床沿上,脱了她的鞋袜,把她的脚丫放在自己膝盖上,爱怜地给她揉着脚心。

他没把大成和阿萨的战事放在心上,这一战迟早爆发,自从当年阿萨灭平田那日起,父皇已经准备了三十年,而五哥定不会令父皇失望。

他把揉搓得微烫的脚丫轻轻放下,拿了锦被给她盖上,熟睡的丽颜分外安详。谁能想到小光头长大了竟是娇滴滴的,好在自己教养得当,才没让她长成柳如月那样的女汉子。

看着眼前这个花瓣一样的人儿,贺远的心变得很柔很软。

他恋恋不舍地走出门去,他要去把桃花城里最好的郎中请过来,给他媳­妇­诊脉,如果真的诊出喜脉,他就请整个桃花城的人喝酒。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番外 三

又是一年中秋,月光如水,丹桂飘香。

这里是着名的月影湖,白日里波光潋滟,夜晚水中则有双月奇景。今日是中秋,月影湖中的赏月亭一早就聚满三三两两文人­骚­客,有的题诗有的吟对,总之,在这太平盛世中秋佳节,这些穷酸一个比一个忧怨,一个比一个哀愁。

一两银叹了口气,都是吃饱了撑的。

他说完这句话不由莞尔,这不像是他的口气,倒像是崔小眠的。

想到崔小眠,他的心里顿时柔软,就如同这八月的月光,带着暖意却又那么亮堂。

平田王室,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他们的祖上是汉人!

很多年前,一位中原使节被永远地遗忘在平田,他不甘心在这远离故土的地方放羊牧马蹉跎一生,他利用他的智慧和胆识刺杀了当时的平田王,平复内乱,成为平田新的主人。

但他是汉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的脸上一直戴着黄金面具,就连宠幸妃子也不会摘下。

平田王公们误以为这是王上的爱好,竟纷纷模仿,黄金面具成为平田贵族的象征。

没有人知道黄金面具下隐藏着的一张汉人的脸。

这位平田王上与多名平田女子生下孩儿,这些孩子虽然并非纯粹的平田人长相,但也不似汉人,再说,又有谁敢非议王子们的相貌呢?

就这样改良了三代。到了上一任平田王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有人将一件流落平田的汉人美女奉献给国王,虽然祖上早有不幸汉女的规矩,但面对这件倾国倾城的美人。王上动情了。

此时的平田国王已经摘下了黄金面具,因为经过三代改良,他的样貌已是地地道道的平田人,祖上因为血统而担忧的事,他不能感同身受,何况美人在怀。

这位美女为他生下一对双胞兄弟,国王已经有了一位王子。如今美人又为他添了两个男丁,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当他看到这对双生子的脸,当场昏了过去。

这是两张汉人的脸,一样的清秀,一样的俊俏。

这是科学难以解释的现像。也可能是返祖,也可能是他们完全遗传了母亲的基因,他们的身上没有一丝平田人的特征,他们是百分百的汉人!

平田人最重血统,偶尔有祖上曾与阿萨通婚的家族,便会受人唾弃,从此丧失贵族的身份。)

这也是当初平田王祖上必生不肯摘下面具的原因。

至尊无上的平田王怎能血统不纯。

国王为了让这个秘密永远湮没,他做了一个重要决定,赐死了孩子的生母。并将这两个孩子全都送走。

这对双胞兄弟原是要送到大成的,国王对亲生骨­肉­尚有亲情,大成是汉人的地方。这两个孩子能在那里顺利成长。

可是这件事还是偷偷传了出去,得到消息的是王叔。

虽然王叔和国王一样,都有汉人血统,但和保守家族秘密相比,他更想趁此良机夺得王位。

他让人在半路上截获那对襁褓中的婴儿,想以此协迫国王退位。

只是他低估了国王的实力。只不过一次交锋,王叔惨败。但这对婴儿却从此下落不明。

国王初时还在寻找,但后来便不了了之。

平田国王的后|宫虽然比不上大成皇帝,可也有许多年轻女子,就在他与王叔相斗时,有一位被他宠幸过的平田女子生下一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平田小王子。

传说中小王子在那场浩劫中下落不明,世人都认为他死于阿萨人之手,其实并非如此。

在阿萨人还没有攻打平田之前,老国王便已被大王子软禁,他眼睁睁看着小王子死与同父异母的兄长之手。

大王子逼迫他向大成求助,于是他便将遗诏写在包裹玉璧的蓝布之上。

派到大成的是老国王最信任的人,但当时他们都在大王子的监视之下,老国王不能将蓝布的秘密当面告诉他,却也暗示蓝布比镇国玉璧更要珍贵。

阿萨人攻破平田宫殿,老国王身死,大王子逃了出去。

多年后,英勇善战又足智多谋的大王子得到平田王公们的暗中支持,组织军队卷土重来,收复半壁江山,在玉山之上重建王宫,登基为王。

平田人重视血统重于生命,这也是王公和全体平田百姓支持大王子的原因,因为他才是王室正宗。

平田复国后,王公们提出要寻找小王子,新国王虽然还记得是他亲手杀了王弟,可这件悬案一早就嫁祸到阿萨人身上了,如今王公们和百姓都要寻找小王子,他不能不允。

一场声势浩大的寻找王弟的活动开始啦。

竟然有人提供了王弟的线索,只是那位搞错了,他提供的线索不是那位早夭的小王子,而是被王叔弄走的孪生子中的一个。

他就是一两银。

他的生母并非普通人,而是一位间谍。

对,她叫陈木槿,隶属于大成皇帝直属的特务机构――暗影。

陈木槿被平田国王赐死,她的伙伴从王叔手下那里偷走了这对婴儿。

暗影中人没有袍泽之情,他们为了皇帝可以随时奉献生命和亲人。带走这对孪生子并非是因为他们是陈木槿的儿子,而是因为他们的父亲是平田国王。

即使平田人并不知道有这对王子存在,但他们在大成手中,总有一日会有用处。

因为当时正是三个国家关系紧张时期,边关到处都是军队。就连无所不能的暗影也无法将两个襁褓中的孩子送到大成,所以他们在阿萨找了一户人家,暂时抚养这对兄弟。

这也不是普通人家。他们是暗影在阿萨的线人。

兄弟的名字是救他们出来的人给取的,他们的母亲姓陈,因此长子叫陈龙吟,次子叫陈凤鸣。

阿萨常能看到汉人,这对兄弟的面孔并没有太过引人注目,他们从养父母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那个时候。平田已经亡国。

一切缘于和小伙伴的打架,七岁的陈龙吟被阿萨小孩骂他是汉狗。陈龙吟不服气,傲然道:“我才不是汉狗,我父亲是至高无上的平田王上!”

小朋友之间的争斗不过如此,只是这句话被那个小孩牢牢记在心里。

多年后平田复国。举全国之力寻找小王子,当年的小孩提供了这个线索,平田王公们向阿萨交涉,派人迎接小王子归国。

可事隔多年,那户人家早已不在,小王子又一次失去了消息。

如果陈龙吟在七岁那年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世,或许他的养父母会一直将他们抚养成人,但此时已不能。

暗影的人来到兄弟两个面前。

“你们的母亲是暗影,你们也是。从出生那一日就已经是了。”

当天夜里,七岁的陈龙吟亲手把弟弟扔进了通往伊尔都的湄青河,弟弟的水­性­很好。他一定能游到伊尔都。

暗影带走了陈龙吟,八年后,十五岁的陈龙吟已被训练成合格暗影,他被派遣到三皇子邱岱遥身边。

接受训练的八年,是每一个暗影终身无法忘却的噩梦,他们过得是野兽一样的日子。接受着世上最残酷的训练。

他再也不是那个冲动的七岁少年,有时他可以整个月不说一句话。

虽然有一位同为暗影的母亲。但他的先天条件并不好,他有隐疾,每隔一阵子,他的羊角风发作,就是他最耻辱的时刻。

他成为同一期暗影中的笑柄,一个有羊角风的间谍,这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

那一次他的羊角风又发作了,一个人把毛巾塞进他的嘴里,这个人就是隐。

他们从此成为好朋友。

暗影是不允许友情存在的,所以他们在表面上依然互不关己,只有当他们被派到一组接受训练时才会相互帮助。

有一次他们被派进原始森林进行野外生存训练时遇到了野兽,隐为了救他,一张原本英俊的脸被野兽撕毁。

从此,陈龙吟知道,他欠隐的,这一生也还不清。

功夫不负有心人,陈龙吟在白银梅花堂打出了一片天,他成为白银梅花堂的第一杀手,陈龙吟变成了一两银。

而陈龙吟这个名字,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已经彻底被人遗忘。

那一年他和崔小眠帮助草田人大获全胜,他问崔小眠有什么心愿,崔小眠说她想尝尝乌禾酒。

乌禾酒极烈,对酒­精­没有感觉的崔小眠竟也喝得呼呼大睡。就在那时,一两银才第一次在崔小眠耳边说出那个连他自己也快要忘却的名字。

虽然他明知崔小眠即是清醒也听不到,可他还是告诉她了,他叫陈龙吟,那时的崔小眠还是聋的。

他虽然在中原,但他却时时关注着平田之事,他永远忘不了他的真实身份,他更加忘不了他的兄弟多吉,也就是陈凤鸣。

林相荣休,他计划得万无一失,自认为定能将镇国玉璧抢回来。没想到却被贺远和崔小眠抢了先机,他没想到贺远竟然事先与平田派来的人搭上关系,快刀小阎罗不偷金银,只盗那枚玉璧。

谁也不知道,多吉一直在暗中寻找自己的哥哥,他甚至不惜买通暗影的人,终于,他派到中原的人和一两银取得了联系。

多吉已在阿萨的伊尔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地下王国,他和哥哥一样,也没有忘记他们的身世,但他和哥哥又不同,他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和阿萨权贵结交,又通过这些权贵搭上平田王公,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父亲曾派使者携带玉璧前往大成求助,而那位王公告诉他,老国王在世时,对大王子诸多不满。

聪明的多吉便想到了,在父亲最后的危急时刻,他派人到大成,可能并非是求助那么简单,否则他不会连同镇国玉璧一起带去。

镇国玉璧如同大成皇帝的传国玉玺,只有拥用玉璧的国王才能算是真正的王上!

父亲竟然没有将玉璧留给大王子以防不测,却将这无比珍贵之物送到大成,也就是说,或许他想把玉璧留给另一个人。

多吉是智慧的,他猜想的全部正确。亲眼目睹小王子惨死,老国王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丢失的那对兄弟身上。

他们是汉人,他们更能得到大成皇帝的认可。

只可惜当时大王子对他监视很严,所以他只能用隐密的方法书写遗诏,只希望机缘巧合,遗诏能大白于天下。

一两银接到多吉的书信,他原本计划将玉璧抢走交给多吉,可没想到贺远师徒Сhā了一脚,他更没想到,这位六皇子殿下竟然为了银子不惜出卖玉璧,要知道这玉璧事关一个国家啊,他当时就在想,要么老六是故意为之,要么就是他穷疯了。

其实是一半一半,平田人出价一万两,贺远觉得太少了,原想再加一万两,可是他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从小就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位领导者,所以他决定卖个人情给平田国王,少收了一万两。

平田人真的对他感恩戴德,一万两对有钱的平田人不算什么,但是贺远担心他们不知报恩,还特意暗示说,这是他主人的意思,然后他指指天,又用手指笔划了一个六字。

平田人不太明白,但却如实上奏了。

新国王征询王公们的意见,大家都来猜谜语。

天家的六,天家老六,天子的六儿子。

额,既然人家不愿意明说,那这个恩典记下了。

原来大成对平田是有好感的,否则六皇子也不会卖这么大的人情给平田。

一一一(未完待续)

番外 四

一两银是主动出现在平田国王面前的,经过战火洗涤的平田人已不再像从前那样排斥汉人,更何况国王和王公们全都承认,这位就是寻找多年的平田王弟。

当然,一两银和天骄是使用了一些手段的,迫使平田国王不能对他们下手。而他们也没有露出底牌,天骄的地下王国没有暴露,而国王和王公们也相信,当年的双胞兄弟只活下来一个。

一两银和天骄又一次合二为一了,他们变成了一个人。对于这个王兄,他们从来没有信任。

平田有世上最珍贵的玉石,平田人心灵手巧,善于­精­商。平田在那位汉人国王当政时期,就已和大成通商,大成人以拥有平田玉石为荣,平田人也能狠宰大成人为最大乐事。

大王子收复平田,却仍将半壁江山给了阿萨,其中就包括与大成接壤的那片沙漠。

英宗对阿萨素有戒心,阿萨使者多次洽谈两国通商事宜,都被英宗否决了,他决不让阿萨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阿萨与大成不能通商,平田若想将玉石运往大成,就要通过阿萨,昂贵的关税令平田商人望而却步。

这就是一两银进凤凰山寻找平田古道的原因,他并非是为了自己逃命,而是想将这条古道变成一条沟通大成和平田的商道。

天骄,也就是多吉,他通过他的地下王国终于找到知道这条古道的人。然而在地理环境恶劣的凤凰山里。地图只是一张图纸而已。

天骄派出去几批人,要么失踪要么失败而归,正当他开始怀疑这条古道的真实­性­时。贺远和崔小眠出现了。

崔小巫女凭借她对凤凰山的熟悉和她那百毒不侵的玉体,带领十名阿萨武士走出了凤凰山。

崔小眠并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她创造了一项奇迹,打通了两个国家,创造了一项历史。

之后,贺远又将这些心得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一两银。利用这条商道,平田的玉石和特产源源不绝运往大成。也换来了大成的丝绸和汉人文化。

拿到遗诏时,一两银和天骄原是想将真相公开。发动政变的,但也是因为崔小眠的一番话,一两银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天骄。

国王当然也知道有遗诏存在,但他不敢轻举妄动。不论是一两银还是天骄,杀死他都是轻而易举。

他们放弃了王位,只是为了平田百姓安居乐业。

一两银已经多年没有回到大成了,他在暗影多年,当然知道皇帝对阿萨早有准备,他并不担心两国交战会对平田不利,相反,平田将是获利最大的一方。

天骄发现了罕有玄铁矿,一两银此番来中原。就是要和大成国王做一笔买卖,打仗需要武器,普通铁器中只要加入一点玄铁。就能变得锋利无比。

于是,合二为一的平田王弟如今摇身一变,已经变成军火商人了。

当然,决定来中原时,一两银首先想到的就是崔小眠。

他知道贺远是不会欺负她的,他也知道她一定过得很好。

可他还是想看看她。吃上一碗她亲手煮的卤­肉­面。

如今,他看到她了。也吃到她煮的面,一两银感到很快乐,发自内心的快乐。

小眠子就是有这个本事,她能令她身边的人都很快乐。

他荡起小舟,向着月影湖深处划去。

夜­色­中的月影湖美不胜收,粼粼水光中两轮明月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月光将湖面映成一片银­色­,月下泛舟,宛若置身琼海仙境,令人留连忘返。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师父师父,你快看啊,真的有两个月亮呢。”

一两银心里攸得收紧,曾几何时,他很羡慕贺远,只是因为贺远是崔小眠的师父。

寻着声音看过去,一两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在一叶小舟上,有一颗光头。

一颗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光头。

月光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宛如白昼,舟上的人显然发觉了一两银的失态。

一个女子斥责道:“倩儿,小声些,有登徒浪子在看你呢。”

一两银还没有反应过来倩儿是谁,就见那颗光头回过身来,看向几米外的他。

“看什么看,没见过光头吗?无聊!”

倩儿只有十四五岁,眉目如画,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如水,她穿着寻常少女的衣裳,她不是尼姑。

先前斥责她的也是一名少女,比倩儿大个一两岁,却是满头青丝。

一两银有些尴尬,药不能停啊,看到光头就发愣,唉。

“抱歉,在下只是赏月路经于此,不知这里有女眷,抱歉。”

这个倩儿已有十四五了,崔小眠像她这么大时早已长发及腰,自己是眼光了,才会又想起崔小眠。

一两银自怨自哀,掉转船头,正欲向相反的方向驶去。忽听背后一个声音响起:“一两银,你是一两银?”

一两银这个名字,早已湮没了十几年,就连崔小眠都改叫他陈大哥了,乍听到这个名字,一两银也吓了一跳。

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他笑了。

他回过身来,就看到了花药。

草田大巫女花药。

花药就在那叶小舟上,先前她坐在背光处,一两银的眼里又只有光头,这才没有看到她。

花药光采依旧,来到中原多年,她身上的野­性­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绝代的风华。

她早已不是妙龄少女,岁月的磨砾却令她如珍珠般璀灿,即使冷静如一两银,看到月光下的花药仍然为之一震。

这就是绝代佳人。

花药的家就在月影湖畔,这两名少女是她的徒弟。

她们和花药学的不是毒,而是医。

百里玉明将一身的医术全都传给花药,而他自己却做了一件令所有人惊诧的事。

他抛下大成第一名医的名头,也抛下他所有的一切,他动身去了五夷。

子姜早已逝去多年,她在世时,百里玉明一直不肯去五夷找她,如今他去了,带着他终身放不下的汉人男子的尊严,也带着对子姜的思念和愧疚。

“你见过小眠子,她好吗?”

一两银微笑,真是杞人忧天,小眠子怎能过得不好?

“她很好。你可以去看看她,她一定很想念你。”

花药也笑了:“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很好,她太富贵,我不敢去,哈哈。”

花药笑得爽朗,自信。她当然不是因为崔小眠太富贵这才不敢去,而是她不想遇到另一位更富贵的人。

当今皇帝。

花药的两名徒弟,大的叫雪儿,小的叫倩儿。

“你看到倩儿时,是否想到了小眠子,我猜你一定会的,我就是。当年倩儿只有八岁,她母亲临终前将她交给我,希望我能治好她的病,可惜我用了几年时间,却依然无能为力。”

“倩儿有病?”

“嗯,她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从此后头上寸草不生。看到她我就想到了小眠子,于是我收她做了徒弟。倩儿很活泼也很乐观,她从不会因为怕被人耻笑而戴上头巾,她就是这样,大大方方的。你不知道,在这一带,提起医馆的小光头,没有人不知道呢。”

次日清晨,一两银从客房中起来,就看到门外有颗光头正在伸头探脑。

“门没关,进来吧。”

倩儿走进来,她的手上端了一只碗,身上还带着清晨的气息。

“一两银大叔,真的对不起啊,昨天我误会你了,向你道歉,这碗粥是我煮的,师父最爱喝我煮的粥了,你也尝尝吧。”

多年养成的习惯,一两银很少吃陌生人的食物,但今天他却不由自主地接过来了。

可能是他永不作杀手已经缺乏了戒心,也或许是眼前光头少女的笑容太灿烂。

“这是药膳?”粥尚未入口,一两银就闻到药材的味道,不得不说,如果面前的少女不是这么令他心情舒畅,他说不定已经一剑入喉。

“是啊,喝了我的药膳粥,保你活到九十九。”

一两银莞尔,这位比崔小眠还会自夸。

一两银从未喝过这么难喝的粥,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把药膳煮得比药汤还要苦。

可他还是把那碗粥喝得一滴不剩,倩儿表示很满意,大眼睛眯成小月牙:“你真给面子,你不知道啊,师傅和师姐全都不肯喝我煮的药膳呢。”

一两银苦笑,原来你一直在吹牛,我居然全都相信了。

“一两银大叔,我看你面青­唇­白,走路无力,一定是有病吧,让我给你诊治诊治,不要诊金的。”

“我面青­唇­白?走路无力?”一两银有些郁闷,四十岁的人了,被一位妙龄少女这样说,他的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这几日没有仔细照过镜子,果真已是如此不堪了吗?

倩儿郑重点头:“是啊,大叔你不要想不开啊,人老了就会这样,没关系,有我光头小神医在此,保证让你百病全消。”

一两银过后也想过,那天他肯定是被花药施了巫女咒,这才会令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腕,让这位光头小神医给他诊脉了。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番外 五

“大叔啊,你脉象不稳,这是滑胎之兆啊。”

看着面前半眯着眼睛高深莫测的光头小神医,一两银险些气晕了。

“小神医,我是男的啊。”

小神医显然是想捋捋胡须,她摸了摸光洁的小下巴,神医范儿越发足了。

“嗯,现在是男胎女胎还看不出来啊。”

噗,小东西,你是故意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一两银还是第一次有想哭的感觉。

这时雪儿从外面跑进来,皱皱眉道:“大叔,您别理她,她就爱捉弄人。”

一两银微笑:“无妨,无妨,我这就去向你们师傅告辞。”

一两银起身,正欲出去,倩儿却忽地伸出双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叔,我还没有诊完呢,再让我诊诊看,行吗?求您啦,拜托拜托。”

倩儿的声音带着童音,清清亮亮的,一两银又想起了崔小眠。崔小眠也是这般顽皮。

他承认他对光头缺乏免疫力,于是他重又坐下,伸出手腕,让倩儿继续诊脉。

雪儿想开口制止,一两银冲她摇摇,示意她不要再管了。

“咦,你真的有病呢!”

倩儿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得耳朵尖都发红了,真不明白,别人有病她怎么会这么高兴。

她不是为了别人生病而高兴,而是为了她能诊出病症而兴奋。

“我知道这是什么病。你不许说啊,让我自己想,师傅让我背过的。我一定能想起来。”

一两银含笑看着她,倩儿的小脸因为兴奋而发红,如同一朵初绽的小花,娇美可爱。

“是羊角风啊,一定是羊角风,大叔大叔,你有羊角风啊。”

对于一位满身武功的伟岸男子来说。有病已经很不好了,有羊角风就更难堪。偏偏倩儿还是大呼小叫,一两银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这是他的隐疾,试过多少药,都没能根除。因为这个病。他曾无数次被人耻笑。

以前他不愿提及,这是他的耻辱。但后来他却心安理得,看得平淡了。

那是因为崔小眠,就在他又一次发作时,崔小眠救了他。

“你说对了,我有羊角风。”

一两银的回答让倩儿兴奋不已,她跳起来就往外边跑,雪儿在她身后喊道:“你去哪儿?”

“去告诉师傅,我诊对了。我能诊出羊角风了。”

雪儿抱歉地看着一两银:“大叔,您别在意,我师妹还是小孩子。她没有恶意的。”

她不小了,崔小眠像她这么大时,已经被贺远吃了。

一两银笑而不语,他原本是想一会儿就走的,可现在他忽然想在这里多住几日。

接下来的几天,若不是身边有个人时时提醒他已是个老年人了。一两银都以为自己变成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了。

倩儿好不容易找到了玩伴,师傅永远都是师傅。而师姐比师傅还要严厉,医馆里多了一位好脾气的大叔,倩儿好开心。

她拉着一两银去参观她的宫殿,那是花药家的小阁楼,那里堆满她的宝贝。

“这是贝壳,是一位看病的大婶送给我的,要在海边才能捡到,师傅也没见过大海,一两银大叔,你见过吗?大海很大吗?比月影湖还要大吗?”

“大海很大,无边无际。海水是蓝的,沙滩是白的,朝霞出来时,海面是最美的,随着霞光不断变幻着颜­色­。”

倩儿听得心驰神往,她在她的宝贝里翻出一样东西,献宝似的拿给一两银。

“大叔,大海一定是这样的吧,你眯起眼睛向里面看,看到了吗?你每转一下就能看到变幻的­色­彩,很美很美吧。”

这是一只万花筒,也是倩儿最心爱的宝贝。

“师傅可厉害了,有一个红毛人被蛇咬伤了,师傅没费劲就给他治好了,他就送了这个宝贝给我。”

“一两银大叔,你还会再去看大海吗?”

“或许还会。”

倩儿立刻像小狗一样扭扭小屁屁,再晃晃小光头,讨好道:“大叔,你去看大海时也带上我,好不好,我是医生啊,你是病人,我可以随时随地给你治病的。我的师傅可是神医啊,我是她的徒弟,也不会太差的,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一两银忍俊不止,破天荒地摸摸她的小光头:“我相信,我全都相信。”

“一两银大叔,你真的会飞啊,我还以为你在吹牛。”

光头少女抱着某位大叔从很高很高的树上给她取下来的风筝赞叹不已。

“这么高的地方你都能飞上去,做你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一两银默默给自己点根蜡,原来他是个能让孩子幸福的父亲啊,唉。

“对了,一两银大叔,隔壁的李大伯和你差不多年纪,他都抱了两个孙子了,你呢,抱了几个了?”

一两银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他真有这么老吗?

我也只比贺远年长两岁而已,贺王爷的一双儿女都还很小呢。

“我还没有成亲,没有儿女,更没有孙儿。”

“啊?你好可怜啊。”

倩儿真的想不明白,这位大叔脾气好,又会飞,为何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呢。

一定是因为羊角风,话说这种病很难治愈的,定是因为这个病,才没有人肯嫁给他。

倩儿的小心窝子没来由地抽起来,她觉得这个又好心又好欺负的大叔挺可怜的。

到了晚上,倩儿赖在师傅的屋里说什么也不肯走,花药无奈:“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要自己去睡,这是最后一次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看她回答得那么快,十有八九是记不住的。

“师傅,你和一两银大叔认识很久了吗?”

“嗯,很多年了,那时师傅还没有来到中原呢。”

“师傅,一两银大叔是不是很可怜啊,他有病,看着也你是挺穷的样子。”

“可怜?”花药一怔,紧接着差点笑出来,居然有人会说一两银可怜。当年草田与黎水人的战役,一两银功不可没,这是花药和崔小眠的君子协定,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有人觉得他可怜,真是很有趣。

花药的心头浮起一个念头,她问徒弟:“一两银有没有说你像一个人?”

倩儿摇头:“没有啊,他什么都没有说呢。”

那夜,倩儿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花药怀里,睡梦中,她勾起粉嘟嘟的小嘴,呢喃着:“一两银大叔,你飞得好高啊。”

花药觉得,她应该和一两银好好谈谈了。

“一两银,我一直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深藏不露。”

“你过奖了。”

“那我问你的话,你能老老实实回答吗?”

一两银没有正面回答,淡淡道:“你问吧。”

其实花药也知道一两银不会向她保证什么,他这样的人,从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你可是把倩儿当成了小眠子?”

一两银在五夷两年,花药一早就看出来,一两银对崔小眠是有些什么存在的,她对一两银没有恶感,可她也是倩儿的师傅。

“没有,倩儿是倩儿,小眠子是小眠子,她们是两个不同的人,我分得很清楚。”

花药有些遗憾,可又有些高兴,倩儿是她一手养大,她不想让倩儿做任何人的替身,哪怕是她喜欢的小眠子也不行。

虽然她也觉得倩儿和崔小眠很像,但她从来没有把倩儿朝着崔小眠的方向去培养,对倩儿,她是顺其自然。

“倩儿似乎很喜欢你,你呢?”

五夷女子从不会拐弯抹角,即使在中原生活多年,花药依然是花药。

一两银的老脸有些微红,上一次平田王弟求娶大成公主,虽然那是政治联姻,但如果和亲成功,真正娶了那位公主的将是天骄,而不是他。

他们虽然合二为一,但在婚姻上却分得清楚。

迎娶贵女的将是天骄,而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崔小眠不是他的,他太过冷静,也太过自尊。

他从未想过,除了崔小眠,他还会对另外的女子产生好感。

他对倩儿有好感,但却和对崔小眠不同。

崔小眠比普通小孩要成熟,她被贺远教成了小贼。

倩儿却是一派天然,甚至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幼稚。

一两银摇摇头,他还是更喜欢那个小贼。

“倩儿还小,我和她不适合,明日我会离开。”

花药脸上的笑容隐去,她的手伸过去,又放下了,人家不喜欢自己徒儿,当师傅的真要动手打人吗?

“你既然不喜欢倩儿,就不要再撩拨她,她还是小女孩,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我不想让她难过,你现在就走,不要等到明天了。”

五夷女子就是这般果敢,花药更是,我和你的交情原本都是因为小眠子,小眠子不在这里,我和你就没有交情。

我徒儿有哪里不好,你既然不喜欢她,就快些滚蛋,不要让她再看到你。

一两银没有说话,更没有辨解,他默默站起身,默默走出去。

他没有行李,洒洒脱脱。

他走出花药家的医馆,缓缓而行。

他走得很慢,他很少会走得这样慢。

慢得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番外 六 今天三更求粉红

天空中飘起了雨丝,一场秋雨一场寒,秋日的雨并不柔美,却有着通透的清爽,似是要用水的纯净,清洗烟雾般的渺茫。

一两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年轻时没有做过的事,到了中年了,却不知不觉表现出来。

年轻时,他眼睁睁看着崔小眠由光头假小子出落成标致的少女,甚至当中有两三年他是她身边唯一的人,他们一起置身绝境,又一起面对生死,崔小眠很依赖他,她约他到白草滩,把祭天的程序一遍遍彩排给他看,她几乎和他商量所有的事,大到和黎水人的战斗,小到养­鸡­养鸭。

是他错过了机会,他的心里装着太多,他有天骄,他还有平田,留给自己的已经很少很少。

其实贺远能给崔小眠的,或许他也能,桃花城里的掌柜娘子满脸洋溢着快乐,这份快乐并不比命­妇­大妆少上一分。

一两银停下了脚步,这一次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渴望着那甜美的笑容和那份被人依赖的感觉。

久违的感觉。

雨还在下着,冰凉的雨丝打到他的脸上,从心底泛起一阵酸甜。

“一两银大叔,一两银大叔。”

他蓦然回首,看到一颗光头在雨雾中由远及近,倩儿气喘吁吁跑过来,雨伞在腋下夹着,却没有撑开,整个人被淋得像只小小的落汤­鸡­。

“倩儿。你怎么来了?”

“大叔,你没拿伞啊,凉寒袭体。会带起暗疾的。”

一两银心里一热,用已经淋湿的衣袖给她擦去脑门上的水渍,也不知道那是雨水还是汗水。

“小傻瓜,大叔身子壮实,倒是你穿了这么单薄又不打伞会生病的。”

倩儿笑嘻嘻地摇摇头:“没事没事,我才不怕呢,雨水这么凉。刺激头皮说不定还能长出头发来呢。”

说完,她的小脸一红。编贝一样的牙齿咬咬嘴­唇­:“你和师傅说话时,我就在里屋。”

一两银恨不能揍自己一通,他伤害了一个孩子。

“大叔没有嫌弃你。”

这句话一出口,一两银后悔了。他真是口不择言,十五岁之后,他再没有做过这样的傻事。

他这是怎么了?

倩儿扁扁嘴,她是真的受到伤害了,大叔嫌弃她没有头发。

她把雨伞塞到一两银手里,转身跑进了雨雾之中。

她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不论脸上装得如何不在乎,她也知道她和别的少女不一样。

她看过太多的怜悯和嫌弃,她以为她早已习惯了。可她今天却很不开心,她不想让大叔也嫌弃她。

她跑得很快,她要回到自己的小阁楼。扎进宝贝堆里,听听海螺的声音,看看万花筒,不开心就能全都跑开,一定会的。

一两银站在雨中,他站了许久。他很想追上去告诉她,他说错了话。他根本不会嫌弃她的光头,相反,他喜欢和她在一起,就是因为那个光头。

可是他终归没有。

倩儿不是崔小眠,这是两个不同的人,他不能自私地把她当成别人的影子,别人的替代品,她有她的美好。

就和当年在白草滩时一样,一两银没有追上去,他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一一一一

大成与阿萨的战役,只用了三年。

这个时间远远低出所有人的预估,就连胜券在握的太上皇也不住点头。他给了他的继任者五年时间,五年之内,让阿萨人老老实实地称臣。

岳子涯带领的帝师如天兵天将,不但让阿萨人见识了汉人兵法,更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神兵利器。

加了玄铁的兵器锋利无比,无坚不摧!

崇文帝建宗邱岱遥没有让他的父亲和他的臣民失望,他手下的大将军岳子涯只用了三年,不但打败阿萨,还将阿萨人打到了沙漠以西!

大将军岳子涯就是当年被三皇子陷害的工部侍郎岳青的堂弟。

岳氏一门本就是武将出身,这一役,岳子涯封伯,多年后,崇文帝将岳子涯的女儿岳少兰指婚骁勇伯林钧为妻,成就一段将门佳话。

从此后,阿萨从平田手中夺去的半壁江山有一大半归属了大成,而大成对这片沙漠的兴趣不在于领土,更多的是看重和平田的商机,有了这片沙漠,平田与大成重新接壤。

圣旨颁下,大成减免了平田的贸易关税,从此后,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打开了新的篇章。

崇文帝与一两银很多年前就是旧相识,他要派人送这位平田王弟回国,一两银婉拒了。

“若你不怕我刺探消息,我想自己四处走走。”

崇文帝微笑,一两银是太上皇的暗影,他若真想刺探消息,那再怎么提防也是防不胜防。

“贺王妃又为皇家诞下一位公子,已经两岁了,听说又有身孕了。”

话外音: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谁,你最好别去打扰人家,免得让我六弟揍你一通引起两国纷争。

一两银苦笑,大成皇帝陛下,您想多了。

不过贺亲王,你就不能让娘子歇一歇,这都生了几个了。

你当爹有瘾吗?

真的是有瘾。

一两银甚至不想去打听崔小眠和贺远现在哪里,是在江湖上作贼,还是在王府里作王妃,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崔小眠一定过得很幸福。

他也想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三年来,每一个雨天,他都会下意识地在雨雾中寻找,那个顶着一头汗水跑来给他送伞的可爱少女。

三年了,她已经长大了,在大成,即使在民间也很少有超过十七岁未嫁的少女,而她或许已经嫁人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笨,二十年前他错过了崔小眠,三年前他又错过了倩儿。

他也听说了,在大成和阿萨打仗期间,神医花药带着自己的徒儿在后方为将士疗伤,大军获胜后,崇文帝听说了这件事,下圣旨封赏花药,可是花药和徒儿早已离开军营,不知所踪。

一两银离开京城,没有闲情欣赏沿途风景,他只想快些赶到月影湖畔,他想看到那张纯净的笑脸,他想告诉她,他真的从来没有嫌弃她,他他很喜欢她。

月影湖畔,花药医馆大门紧锁,邻居告诉他,花药神医带着徒儿已经离开这里三年了。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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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银不是贺远,但一把普通的铜锁也还难不倒他。

他进了屋门,邻人说得没有错,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到处都是灰尘,屋顶满是蛛网。

一两银走上了小阁楼,那是倩儿的宫殿,外表快乐内心自卑的少女,把她所有的憧憬和梦影全都摆在阁楼上。

小阁楼上盖了一层白布,白布撩开,带起一片灰尘,倩儿的宝贝全都在,她没有带走,只是小心翼翼地用布盖好,显然她还想再回来。

一两银看到了那只万花筒,万花筒旁边有一个纸团,纸团展开,上面是被水浸湿晕开的字,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一个人也能去看大海。

一两银把那只万花筒放进怀里,他用白布重又把这些盖好。

他让人给天骄送去书信:大势已定,平田有你,我心足矣。

他没有回平田,而是买了一匹快马,他忽然发现,在大成几十年,却从未欣赏过大成的风景。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四处走走看一看,他不再是皇帝的暗影,也不再是白银梅花堂的杀手,更不是平田王弟,他只是他,陈龙吟,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汉子。

“在大成,哪里的大海是最美的?”他问一位游子。

游子笑道:“大海都是美的,但我最喜欢无名岛的海,那里虽属东海,但因为住过仙子,所以世人把那里称为仙子海。”

仙子海。他也听说过,传说曾有仙子在岛上长住,教给当地人包水饺煮盆菜。就连当地特产的烧烤据说也是仙子传授的。

那是吃货们的天堂。

半年后,仙子海上,无名岛上多了一间玉石行。

玉石行的掌柜姓陈,他这里的玉石都是正宗的平田玉。

岛上游客众多,来自大成各地,每个月都有几班船只将游客们送到岛上。

游客们除了欣赏岛上的自然风光,品尝这里特产的美食。当然还要带上几件纪念品。

陈老板的玉石行就开在游客最多的地方,陈老板是个­精­明人。他出手大方,不论是食肆的伙计,还是摇橹的船夫,全都在他这里拿着提成。

“您看完风景。一定要到陈老板的玉石行去转一圈,那里的玉石比内地便宜,陈老板有路子,能从平田搞到最好的玉。”

“真的假的?”

“不信,我领您去看看,保证您进了门就舍不得出来。”

陈老板心灵手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式拜过师傅,他雕出的玉簪、玉钗、玉戒指玲珑可爱,玉佩、玉珏件件­精­品。更不用说这些玉石的成­色­。懂行的一眼看出,这是上好的平田玉。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游客也无可挑剔,来到仙子海。如果不能挑上一两件陈老板的玉石,那真是白来一趟。

陈老板没有家室,孤身一人,但他对吃很讲究,岛上的人常常看到,他买了鱼虾自己回去烹制。

“陈老板。赚了这么多银子,你也该讨房媳­妇­。生上几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了。”

陈老板对好心的街坊温和地笑着,不置可否。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表面看来有些温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谁也不知道,二十年前,他就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头号杀手一两银。

陈老板有个爱好,每个清晨,他都要到海边,那也是一天中大海最美的时候。

他喜欢看七彩朝霞映在海面的景致,他常常站在海边的礁石上,一动不动看着那片不断变幻­色­彩的海面。

海风吹起他的一袭青衣,如同鸟的翅膀,振翅欲飞。

“陈老板一定不是普通人,他的故事一定像说书先生说得那样­精­彩。”

“胡说,陈老板是个平凡的老实人,他除了赚钱就是看海,不嫖不赌,谁家姑娘嫁给他,那就有福气了。”

听到背后的议论,陈龙吟微笑,他竟然也变成能让老婆享福的人了。

一个清晨,他又是一个人独自去了海边,海边已经聚了很多来看朝霞的游客,他常站的那块礁石因为离海太近,也太危险,所以岸边虽然人头攒头,那块礁石上却没有人。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礁石上,他已经轻车熟路,做得天衣无缝,没让任何人看出他有轻功。

没想到他刚刚站稳,背后就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对不起,您能往一边靠靠吗?”

今天看海的人格外多,没想到还有人敢来这里和他挤地盘。

他的心神都在大海上,连头都没有回:“这里危险,你到岸上去吧。”

那人显然有些不服气,嘟哝道:“可是从这里看海是最美的,我会水,我不怕危险。这块石头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你要一个人占着?”

陈龙吟一怔,这个声音

他转过身去,就看到那个气得腮帮子鼓鼓正在骂他小气的人。

她穿件水红­色­的衫子,海风把衫子吹得鼓起来,像是随时都能飞走。

她的头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头发。

“倩儿?”

倩儿也看到了他,她怔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你是你是一两银大叔。”

陈龙吟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了,他笑得很甜,很轻松。

“倩儿长高了,变成大姑娘了。”

“大叔你也来这里看大海吗?”

“嗯,我每天都来,我一直在盼着,盼着有一天能在这里遇到你,这里的海是最美的,我猜你一定会来。”

倩儿扁扁小嘴:“我才不信呢,大成又不是只有这里才有海,我去看过很多处了,如果不是小雨哥哥要来这里吃烧烤,我才不会来呢。”

“小雨哥哥?”

陈龙吟的心里一紧,他果真还是错过了她,幸福是不能用等的,要去寻找,他等错了。

“小雨哥哥就是小雨哥哥,他就在岸边。”

倩儿说着朝着岸上指了指,陈龙吟放眼望去,嘴边荡起一朵微笑。

雪儿已做­妇­人打扮,在她身边站着一个青衣男子,正小心翼翼地为爱妻整理被海风吹乱的秀发。

“他是雪儿的夫君?”

“是啊,小雨哥哥是我的师姐父呢。他说要陪着师姐看遍天下最美的风景,最遍天下最好吃的食物,嘻嘻,我也跟着沾光啦。”

陈龙吟没有再去看那对秀恩爱的小夫妻,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倩儿的小手,柔声道:“倩儿,你可愿与我一起看风景?”

倩儿的小脸红了,她想把手抽回来,可陈龙吟的手看似轻握,却怎么也抽不回来。

“我我只想看大海。”

“嗯,我陪你。”

“一两银大叔,我我可能再也不会长出头发”

他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两只手全都握住,郑重说道:“不要再叫我一两银大叔,我姓陈,名龙吟,还有,我是个懒人,不会给娘子梳发髻,也不会帮娘子整理被海风吹乱的秀发,所以,没有头发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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