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靥觉得自己这一定是在梦中,或者现在已经死了,所以才能与元膺重逢。五年时间过去,这张更加锋利俊美的脸庞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浓烈地燃烧着。
“元……元膺……”语未成泪先落,星靥吸着鼻子剧烈哽咽,又错乱又幸福地在他面前哭泣着,“元膺,是你……真的是你……”
北遥国皇长子、征南王爷海苍狼一接到萨朗派人送来的信就立刻赶出京城。弟弟的狗熊脾气他很清楚,海青狼那个人真心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恨不得挖心掏肝,可若是当真恼恨起一个人来,那就比连掘了他老海家十八代祖坟还要血海深仇,而且脾气又比驴还倔,认准了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若是不亲自去跑一趟,很难说海青狼和海昇这回又要捅出什么篓子来。
无奈之下,征南王海苍狼丢下手里繁杂的政务,还不敢让父皇海枭獍知道,急急匆匆找了个借口就往云州赶。上九泉山的半道上,远远就看见了身穿青狼营战袍的三名军士带着一个女人骑着马,也往山顶上走。
萨朗派人送来的信报里没提到过还有个女人,她……究竟是什么人?
海苍狼看着这个女人脸上雪花般一触即融的虚弱喜悦,还有年光往事流逝般的斑斑啼痕。如描如画的眉眼是那么美,冬末时节,在这凋蔽的九泉山里占断春光。
她嘴唇嗫嚅,轻轻地唤出一个名字。
“元膺,元膺……”
海苍狼看着怀里哭声渐渐抑制不住的星靥,舒散的浓眉慢慢地皱紧,牙关也在同一时刻咬紧。他不出声,星靥就喜出望外,原来真的是元膺!
崖坡上头传来军士们的喊声,很快有绳索垂下。海苍狼怔然的神思被喊声打断,他收敛起心神抓住绳索缚在星靥腰间,仰首喊道:“往上拉!”
星靥的身子猛地被向上提高数尺,脱出了海苍狼的怀抱,她慌乱地抓紧他衣袖,泪如雨下:“元膺别走!”
泪水落在海苍狼仰起的脸颊上,他突然有点不舍得惊散这个女人荒谬迷失的梦境。淡淡地抿起嘴角,露出许久没有人看到过的微笑,征南王爷对着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急迫的星靥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不走……”
赶到山顶时,海青狼和海昇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衣衫撕破头发散乱,还在拼命地厮打。丰博尔、萨朗和海昇的手下都抢过去拉架,但这两位年轻王爷正在火头上,武功又强,十来个人都拉不开他们两个。
海苍狼远远看着,怒意填胸。他大吼一声纵马前行,抽出腰间弯刀脱手掷出,连鞘的弯刀飞快旋劈着向混战在一起的海青狼、海昇飞过去,先重重磕打在海青狼的头上,又借着余劲把海昇打得跌出去两步趴倒在地。
两个人狼狈地冲着来人怒吼:“谁他妈打老子!”
吼声在看清是海苍狼后,后半截又被咽了回去。海苍狼策马一直走到两个人身边,端坐马背俯视着这两个不争气的弟弟,冷哼一声说道:“打了这么久还没分出胜负,以后不要再说你们姓海,祖宗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大哥!”海青狼还要争辩,海苍狼重重一声斥责:“闭嘴!”
普天之下,除了父皇,也就是海苍狼还能制住骄横跋扈的拭剑王海青狼,他脸上肌肉动了动,终于没敢再开口,只是恨恨地瞪了一眼海昇,从鼻子里哼了一大声。
海苍狼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从马背上跳下来,让手下把战马牵手。他负手站在两人之间,对丰博尔说道:“拿两把刀来。”
丰博尔不明就里,怔了怔,从身边侍卫的腰间抽了两边精钢打制的刀送过来。海苍狼把这两把刀扔在地下:“一人拿一把,今天不砍死一个,谁也不许下九泉山!”
“王爷!”丰博尔和萨朗吓得大叫,海苍狼一眼扫过去,众人立刻闭上嘴。
“来啊,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没劲了?”海苍狼踢踢海昇,又踢踢海青狼,两个人慢慢爬起来,手里各自以刀拄地,粗重喘息着瞪视对方。海昇先站直腰,虎着脸对海青狼吼道:“你小子搞的什么鬼好端端的,你怎么又受了伤!你瞧不起老子是不是!”
“你小子才玩猫腻!”海青狼吼声一点不比海昇小,““有脸说我!你不是也受了伤?我告诉你海昇,老子就算受再重的伤断胳臂断腿,打你这样的也不在话下!你他妈趁早给老子滚回江阴城去把伤养好,老子赢你也要赢得光明正大!”
事后才知道,海青狼因为上回在辕门吃鞭子的时候海昇是刚受过重伤,自己不愿意占他这个便宜,所以中了毒也不及时诊治。偏偏海昇也猜到了他也许会干出这样的蠢事,决斗前两天特特地与手下练武,车轮战中受了腰伤。
海苍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两个人明明都在为对方着想,却又彼此水火不容。
让海昇的手下押着他先回江阴,海青狼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正由丰博尔帮着包扎刚才打出来的伤口。
海苍狼负手站立,发现弟弟的一双眼睛正瞬也不瞬地盯在站在一边的星靥身上。而星靥的神情如遭重创,在知道救了自己的人原来是北遥国的大皇子之后,她就一直没抬起过头。
寒涛东卷,万事付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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