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笼罩着整个城市,大型私家飞机在一片暴雨中缓缓降落。殷管事大声指挥的声音穿破了雨雾和震动的螺旋桨:“放升降梯!所有佣人一会在外接候!你、你还有你,都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快点给小姐补妆!”
机舱里一片忙碌的身影,我的面前站了五个造型师。摆弄头发的,摆弄领结的,摆弄指甲的,摆弄首饰的……红色皮鞋擦得比镜子还反亮,现在又打了一层蜡。
我收起手中的杂志,百无聊赖望向窗外,看到在雨雾中慢慢显现的欧式建筑,眼珠子差点弹了出去——好乡下,好乡下啊超乡下!
“殷管家!!!”
我拔高了声线,机舱里的所有人立即停止手里的活,齐刷刷看向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殷管家用小手帕擦着额上的汗,屁颠屁颠跑来:“是,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这是怎么回事?!”我指着脚下的乡下建筑。
殷管家打开一本记事薄:“‘皇冠’学院,住宿制,是航茵市教学质量最严谨的高等教育机构,共有52个分校,在校生总数达47.35万人,教职员工超过10万人。学校占地2131132平方米,现有各类艺术表演团体58个,博物馆10个,群众艺术馆43个,图书馆24个,文化馆7个,文化站8个。学校先后与英国、美国、德国、澳大利亚等十几所高等教育机构建立合作关系,进行教育互促和交流。并且……”
“STOP!”
我伸手打住,气得快胃出血了:“谎话编得太瞎!这么小的一块地,容纳47.35万人?”
殷管家面不改色:“我还没说完,这是皇冠52个分校的主学院。大小姐,路氏破产了,现在老爷又病危在床……”
那也用不着把我丢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吧?!还是万恶的住宿制!
见鬼!这什么的乡下学校占地面积小得像我家后院的高尔夫球场,也好意思叫“皇冠”?
哪个设计师这么没水准?房子的形状不是正方形就是长方形,偶尔还能看到一幢三角型的!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是瓷砖墙壁,大理石地面!
那是什么?风车?奶牛!田野……梯田茶园……
OH NO!我真的进了乡下!
飞机降落到空地上没多久,附近就围着一群土包子学生,好像专程在等候。
“哇,飞机耶!机翼上雕的是金色的蔷薇么?好豪华哦……”
“哼,飞机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坐过!”
“人家那是私人飞机。”
佣人们列队守在升架梯两旁,殷管家为我撑起了粉色的蕾丝伞。
我迎着万人瞩目的曙光,一边走下阶梯一边吩咐:“在这个学校不宜太张扬。我想过了,就只留造型师2个,司机1个,佣人5个,管家2个,执事长3个,还有……”
“I’m so sorry大小姐。”
“嗯?”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为您效劳。老爷吩咐我们只能送到这里,意思是:进去学校里的,只有您一个。”
我开始觉得头发晕,胸口也发闷……
“大小姐你看,他们很热情。”
眼前聚集了好多的土包子大众,不管男生还是女生,发型十个有五个都是西瓜太郎。然而不论是谁对上我的视线,都会绽开灿烂无比的笑容。
“热情?!”我哼一声。只有土包子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笑成这样吧,大门牙都露出来了。
殷管家把伞交到我的手里,毕恭毕敬行礼:“大小姐,我们就送到这里,希望您能渡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Bye。”我摆摆手,故作潇洒地朝前走。每朝土包子大众走近一步,心情就沉重一分。
一双双眼睛,就像一双双高压的探照灯,照的我浑身不自在。
不喜欢这样赤祼的目光,不喜欢这样灿烂的笑容,更不喜欢……这么没有自尊的仰慕赞叹:
“好新潮啊!”
“那种发色我本来也想染,可理发师居然说只有电视里经过打光处理才看起来有那效果。”
“是啊,她在哪染的?发电得很自然。”
“那双鞋我在上一季的《L'OFFICIEL》杂志见过!”
不要成为土包子的一员!我不要啊!!!
想要后悔,身后却响起螺旋桨轰鸣的声音……万恶的主,我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人潮居然有次序地分成两拨,一个女孩儿从中间朝我走来。
“亲切的小樱来了!”
飘逸的黑发,钻石般闪闪发亮的眼睛。紧身衬衣,套着针织背心,制服短裙下是两条穿着泡泡袜的长腿——同样的土包子制服,穿在她身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难道她也是都市来的?
在她身后紧跟着几个块头健硕的女生,看她们走路的汹涌架势,好像来者不善!
“你好,我是‘皇冠’学院的副学生会主席,大家都喜欢叫我亲切的小樱。因为我十分亲切!我代表‘皇冠’学院,欢迎新生的到来。”嘴角一弯,她果然笑得亲切——却是完完全全的标准式土包子笑容!
恶!差点让我以为遇见了同类人……砍了我吧!
“你不要跟我握手吗?”
一只小手晾在空中,好像有好一会了。
开玩笑,谁要跟土包子握手?!
可是她灿烂的笑容实在笑得我……
从随身小包里翻出手套戴上,我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嗯,你好。请问我的住处……在哪?”
小樱一愣,目光冻结在我戴着手套的手上,笑容也很快冻结了。当然,跟着冻结的还有身后那一拨子土包子大众。
身体微微地发冷,我感觉到了浓重的土包子杀气?!
只一瞬间,人群跟我拉近了距离。
我觉得难受,空气里混杂着雨水和各种异味:几天没洗头发的油味,狐臭味,廉价的香水……由于从小就生活在纯净的空间里,大多时都是一个人呆着,所以鼻子异常敏感。
突然而来的异味让嗅觉受到刺激,胸口一阵翻涌,想吐。
“别……别过来……”
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一定很难看!
“她看起来不太舒服,大家别靠近了。”小樱伸手阻拦着,担忧地问我,“你怎么了?”
“味道……”我捂着鼻子,“你们的味道……我受不了!离我远点!”
小樱的嘴角又是一僵,大大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我。
土包子堆这回简直要爆炸了,炸成了愤怒的马蜂窝。
“什么啊,大城市里来的就怎么样啊!”
“穿得时髦就了不起吗!竟敢瞧不起我们!”
“亲切的小樱跟她握手她还戴手套!做作,恶心……”
……
“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一点教训!”我听到喧嚣的人堆里有这么个声音尤其突兀!紧接着,异味逼近,土包子大众简直是团团把我给包围住了!
怎样?想打架?!
我索性收起雨伞,伞尖指着离我最近的一个喊:“滚开,你们这群土包子!再靠近宰了你们!”
“——哗——她刚说什么?土包子?!”
“有勇气啊,当着我们这么多人也敢叫我们土包子!”
“哦霍霍霍霍……让她尝尝什么叫‘血的教训’!”
雨珠豆大地下着,朦胧了视线,举目望去,眼前皆是黑压压的一片。就在我要被人群压成肉饼的时候,一个磁性而特别的声音响起:“都围在这干什么?”
人潮分开,高挑的身影,穿着黑色制服,撑着黑色的雨伞,在四溅成花的雨幕中走近。
“国王来了!!!!!”
国王?传说中的土包子的头头儿登场了?!
我临危不乱,甩甩手里的雨伞,对准来人的方向。
男生的两条长腿迈着,单手Сhā兜,学生皮鞋踩着水花溅起,猫步迈得比模特儿还专业,身后还跟了一堆人:统一穿着黑色制服,戴着学生会徽章,面容呆板木讷,磁石般围绕着他转。
他一出现,整个场面立即消音。仅仅不到二分钟时间,所有人逃得逃跑得跑,慌乱得跟杀猪场似的……
只有留下来的小樱一颠一颠跑过去,绽开亲切的土包子笑容对着他:“你来了啊。”
“嗯”他的嗓音独特而磁性,听得人回不过神。
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那群学生会的干事围成了一个圈。
“喂!”我一边退后一边挥舞着伞尖,“你们这些卡门离我远点!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们。魁梧成这样,连门都要卡住了,不是卡门是什么!”真是的,异味呛得人够难受,就别再来污染我的鼻子了。
“你这个臭丫头——”
包子脸发怒的表情是什么样?!我居然被一群包子卡门围住了!
“好狂妄的新生,看来要让她吃吃苦头了!”几个带头的卡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就在这时,独特的嗓音忽然Сhā进来:“刁蛮任性不懂礼貌需要改造的新生,原来就是你啊。”他朝我走近,“看来,要教你的东西还很多。”
把伞交给小樱。
那只手极为漂亮,修长纤瘦的手指,指骨节节分明,指甲似樱花瓣,腕上还有皮革的手饰,层叠绕了几圈。
“刁蛮”、“任性”、“不懂礼貌”、“需要改造”,几个关键词就像小山一样地压到我的头上。
哈哈哈哈,真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土包子头头儿。
我侧着脸讪笑:“改造我?哦呵呵呵呵,土包子的头头果然具有土包子的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