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鸢自讨没趣,走出了大厅,却不想回房里去。不必踏进门,铁定远远就能听见舞羚抽抽噎噎的哭声,打从殷阗失踪那一刻开始,舞羚的眼泪就没断过,舞鸢能安慰姐姐的话全说了,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她也一样担心殷阗担心得食不下咽啊,可是舞羚的眼泪没来由地教人更心烦。
她踱着踱着,走出了大门。街上,行人依旧来来去去,却有种冷清的氛围,人人彷佛都有了警觉,是战争快要开始了吗?
殷阗生死未卜,楼兰人对汉室大为不满,甚至认为楼兰既然无法独立生存,那么在汉室的蛮横与匈奴的剥削间,倒不如选择长久以来依附的匈奴。
舞鸢心烦不已,无意识走着走着,然而原本死气沉沉的街道忽然之间却嘈杂了起来。霎时之间,舞鸢身后一团混乱,不知是哪个人先发动了攻击,然后街坊摊贩们开始一点也不吝啬可惜自己的蔬果食物,随便抓起什么就往街上一名骑在马上的汉人扔去。
“滚回去、滚回去!你们汉人通通滚回你们原来的地方去!”一声声的叫嚣喊叫不绝于耳。
舞鸢没多想,更没看清楚马上的人是谁,她冲动地奔过去,挡在那匹马前,理智地喊道:“大家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不是所有的汉人都是坏人啊!而且你们这么做,不是只让原本已经复杂的情势更糟而已吗?”
“舞鸢?”马上的人诧异地发声。
舞鸢猛地抬头一看,这才看清楚马上的人竟是棠靖翾.刚刚她没看仔细……舞鸢突然觉得自己也真好笑,他这么一个器宇轩昂的伟岸男子,还需要她这娇弱女子来解救吗?
果然,街上行人的怒火攻势一并把舞鸢也算了进去。
“你干什么替汉人说话?你是不是我们楼兰人哪”霎时,果菜往两人身上齐飞。
“你闯进来干什么?”棠靖翾又好气又好笑,头一低,躲过一颗萝卜,“想当英雄吗?”舞鸢才不想当英雄,她只是觉得,有道理的事就该做……
此时,一整颗大蒜正往她娇悄的鼻尖直飞而来。她一愣,来不及反应,身子忽然腾空,被棠靖翾像抓小鸡那样地抓上了马背。
他一踢马腹,策马疾奔,突破重围,霎时远离了这场灾难。
骏马飞驰过楼兰城,一直来到罗布泊畔,这才停了下来。
“你不要命了你,楼兰人现在对你们汉人一点好感也没有,你还大胆到街上乱晃。”舞鸢一下马,便忍不住又埋怨又忧心地责怪他。
他俊眉一扬,眼神暧昧,“这么紧张?你是在担心我吗?”
“担心你个鬼!”舞鸢咕哝着,却不能否认的确是被他说中了心中的某部分心思。
“你的头爱去给桃子苹果砸出个大窟窿,干我何事!”棠靖翾咥然大笑,帅劲的五官却彷佛柔和了下来。
“你希望我去找你的时候,头上被砸出个大窟窿?”这无疑是个大意外,舞鸢脑子顿时空洞了起来,只听见自己说:“你来找我?做什么?”他迷人的声音淡淡地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你们楼兰人只怕会愈来愈不欢迎我们汉人,我还是早点离开得好,既然要走,难道不跟你道别?”
“是这样……”舞鸢的口气中竟奇异地透着点不舍,如此一来,她以后再也别想见到他了?不知为何,她的心脏竟有种莫名的抽疼,那是什么?
棠靖翾似乎有透视她心思的能力,口气中带着一丝逗趣的意味:“你在担心以后见不到我了?”
“谁想见你啊!你离我愈远愈好!”舞鸢本能地反驳。
不理会舞鸢的嘴硬,他微微一笑,柔情地执起她的手,“你放心,我正想这两天去找你爹,请他准我带你回长安。”舞鸢霎时目瞪口呆,站在那儿彷佛成了个木雕人。
他的笑意更深了,眼睛梭巡着她的脸。自从认识她以来,她清丽绝俗的面容总是出现在他的眼前,她的一举一动令他着迷而怜爱,当他决定回长安时,他竟发现整个楼兰,他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她。他不是个犹豫的人,也不想怀疑,他非常肯定,这个勇敢坚定而美丽的姑娘,已经夺走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