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真是像沈青彦说的,他其实喜欢男人,只是没有自觉而已,见项承频频皱眉,似乎颇为苦恼,沈青彦露出得逞的笑,“你真的喜欢男人啊?”没想到恶整项承的计谋这么快就见效,他笑得幸灾乐祸。
闻言,项承眼中的疑惑更深。半晌,像想通什么般,他抬起头,难得地扬起眉。
“青彦,或许我有可能是喜欢男人吧。不过,你为什么要一直强调、逼我承认?”他顿了下,才又慢悠悠地开口:“我说句话,希望你不要生气。你是……想要说服自己什么吗?”
这么咄咄逼人的方式,不可能只是为了求证。
或许他可以说,在沈青彦的心中一直潜藏著一种不安,毕竟他才十七岁,嘴上虽然满不在乎,却还没有成熟到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性倾向。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沈青彦竖起眉,恶狠狠回道:“我听你妈在胡扯,你再乱猜,信不信我扁你!”
他想,一直以来,他以为沈青彦有著超乎一般少年的成熟,不过那似乎只在“性”这上头,除此之外,他确信沈青彦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十七岁少年——由这被猜中事实便恼羞成怒的行为便可看出。
这回,项承没有再被沈青彦吓著,只是微微笑,“好,我不再乱说。”
此时此刻,他觉得生气的沈青彦竟变得异常可爱,别扭又瞒不住心事的模样,简直可爱透顶……可爱?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用这样的言词去形容一个少年,而这样的形容,竟让他有股喜悦升上心头……
想到这里,有些看不明朗的东西似乎在瞬间变得清晰,项承脸上的笑容也益发加深起来。
这……这种态度,比乱猜更让人生气!沈青彦握起拳头,像只要挑衅的猫儿,自喉间发出气愤的咆哮。“妈的,你快开车啦!”
原本以为对方是只笨到极点的猎物,却在此刻才发现他聪明得令人心惊。沈青彦怒瞪还在微笑的项承,脸上尽是被揭穿事实的恼怒。
自己、自己干嘛要用逼迫项承喜欢男人的手段来说服自己?他、他……沈青彦猛地瞥开头,映照在车窗上的脸瞬间堆满令人心惊的迷惘与痛苦。
如果没有遭遇那些事情,自己会变成这样吗?小时候,他也曾有过暗恋的女孩,他并不是一开始就……
“青彦,你怎么了?”沈青彦突来的沉默,让项承忍不住倾身上前,关切询问:“是不是我说得太过分?那么我道歉。”
这、家、伙!
沈青彦倏地收起痛苦,回头忿忿狺咆:“你不是说不会再乱说了?干嘛还一直说!”没见过这么没神经、净往人痛楚踩的家伙。
黑暗中的双眸,晶灿莹亮,蕴著愤怒羞恼的流光,项承竟被震慑得几乎屏息。
心跳再度加速,而这回,他明白地知晓了缘由。
在那个夏日午后,男孩自黄花绿叶中,像只自由无拘束的飞鸟跳落,也在一瞬间落入他心中,加上这些日子的相处,对方的喜怒言语,一次比一次更加牵动他的心。
一直以来他所信奉的教条被打破,感情竟然也可以来得如此迅速。原来他不是喜欢男人,而是喜欢上名叫沈青彦的人……
项承又笑了。他伸手抚上沈青彦因为恼怒而绷紧的优美下颚,缓缓贴近。
“青彦,我只是想说……我虽然不明白自己喜不喜欢男人,但……我喜欢上你了。”
而这回瞪大眼的,换成了沈青彦。
所以,这个男人,真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表面上是单纯无害羊一头,实质上却是心机深沉大野狼。
搞什么?自己才是当老虎、吃人的那一个呀
为什么这下却角色颠倒错乱了?
上回在车内,那种了然的、沉稳的、洞烛一切的、甚至还有点贼贼的笑,打死他也不相信会出现在项承脸上。
他被反将一军,被摆了一道。
都是眼前这家伙害他丢脸!
可恶,他瞪,用力瞪,死命瞪——
“青彦,你怎么了?我是要你摆出最自然的表情,可不是要你去杀人。”站在相机后头,还不知已被划归为“心机深沉大野狼”的项承,揶揄的道。
自从上次在车内发生那件事情后,他已明白沈青彦的凶狠只对讨厌的人,而自己,应该是被归为“感兴趣”的那一类,沈青彦再凶,也不会真的出手,因此自己大可放心与他玩笑而不用挨揍。
闻言,沈青彦更气。
气死人了,居然还敢这样跟自己开玩笑!他、他……
眉一拧、唇一抿。“烦死人了,你这宇宙无敌烂的摄影师是吃屎长大的是不是?那么久都还没拍好,妈的,今天我不想拍了!”
说著,模特儿再度闹别扭,扭头背对镜头生起气来——这便是拍到现在都还没拍出成品的主要原因。
被沈青彦胡乱一气的指责,项承也不生气,按掉相机电源后,他走向前,好脾气地安慰他。“青彦,我知道你烦,可是拍照便是这么一回事,不可能一下子便拍到想要的照片,需要等待……”
话还没说完,沈青彦已猛地回头怒咆:“你的意思是我这模特儿当得很烂喽?那你去找别人!”
盛怒加上上回惨败的那一役,沈青彦气得压根忘了当模特儿的一大目的就是要接近项承。
才要走,项承已急得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青彦,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还没发掘出你最真实、最内在的一部分,虽然现在已经够好了,但是……我想要更好。”
摄影的技巧,在于能掌握捕捉住最细微的脉动,瞬间摄取。写实摄影大师卡泰布兰森便是以“决定性的瞬间”名扬世界,以特有的快捷与迅速来抓取瞬间的Gao潮,所以需要有最敏锐的观察力。
这几回下来,他总觉得在沈青彦飞扬自傲的神采中,好像有什么要冲破而出,却被努力压抑住,而他,对那部分有著极大的好奇,才会一再地找沈青彦出来、试图捕捉。可惜,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成功,还未抓到那决定性的一瞬间。
“更好?要更好的你去找别人算了!”还是一肚子火,沈青彦用力抽回手,又再度被抓住;他怒瞪著项承。
“干嘛?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扁你!”
实践度不到百分之一的恐吓。
因此,项承不怕死地又出声:“青彦,我找了好久才发现你,我……只想拍你。”语气尽是诚恳,脸也因露骨的表达而有些泛红。
见状,沈青彦也红了脸……等、等等,这……是在搞什么?自己干嘛和项承一起脸红?像个情窦初开的小鬼一样,自己连二十五禁的事情都做过了诶!哪像眼前这个“纯情老处男”!
呿,呿呿!沈青彦僵住脸,好藉此把燥热压下,可惜好像是徒劳无功。
他唇角抽动一下,怕又被项承看出,赶紧背过身。“你说的话真他妈的恶心死了。”
他没再多说,项承当他已被安抚住,这才无声地笑了笑。
“既然累,时间又早,我带你去喝下午茶、吃蛋糕?”上回吃饭时他便发现,沈青彦还有一点像个孩子——爱吃甜食。
果然。
原本身上散发著“生人勿近”的怒火瞬间消弭殆尽,沈青彦虽没回头,但项承可以百分之百猜出他深邃的眼底一定闪著期待的光芒。
项承觉得好笑,站在他身后安然等待回答。
原本在等他收拾摄影器材的沈青彦没听见声响,沉不住气地又回过头恶声恶气吼道:“你不是说要吃东西吗?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见项承还在笑,他恼红脸又瞪。“我、我先去车上等你啦!”
话一说完便赶紧扭头,离去的速度与模样活像在逃命,彷佛只要慢上一秒便会被项承抓起来狠狠给他扫瞄,并将他心里想的给看个精光一样。
噗哧……项承很想笑出声,可是顾及沈青彦的小小自尊,他还是决定即使憋到内伤都要将笑声忍下。
瞅著将脚步踩得砰砰作响、可惜脸上赧红将威吓度减低至负数的小暴龙,他唇上噙著笑,转头收拾摄影器材去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