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二人当真在此之后便成为好朋友,凡是再有人往苏耽衣服里放泥巴,羽玲霖就把泥巴抓出来放在那个同学的衣服里;再有人拍苏耽的脑袋,不管他跑多远,羽玲霖都要拍回来。
而苏耽,除父母之事,对这个朋友无话不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不让他告诉别人关于父母之事,只知道这是母亲之命,不敢违抗。
chūn去冬来,夏去秋至,四季更替,rì子就这样一天天过。
苏耽得到羽玲霖的帮助,众同学也就不敢再欺负他了,周皮呢,虽然不服气,但是又不能主动挑起事端,只好忍耐找机会报复。
得先生准许结业的同学,都会在离开前一天,在父亲或母亲的带领下,到私塾向先生道谢,会给先生送上些诸如鸡蛋、腊肉、蔬菜等礼物,以示心意。
私塾里恰好有这样一个学生,通过了先生的测验,即将离去。而父母事有不巧,不能亲自来向先生道谢,就委托正在家里做客的一个远房亲戚来cāo办此事。那位远房亲戚又正好是住在苏耽家附近的邻居。
她来到学校,竟看见苏耽正和一个瘦削的同学聊得正开心,心里犹豫一下,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潘氏的孩子,虽说潘氏呣子二人不和街坊邻居来往,但这么长时间也总能看见几眼。
她拜访先生完毕,走之前还指着苏耽问同学他是谁,那同学道:“他叫苏耽。”
这下她不再怀疑,苏耽就是潘氏的孩子,竟然跑到这么远来读书。
待得离校同学的父母来家,她就把潘氏所做“不洁之事”以及苏耽在私塾读书一事告诉他二人。
他二人吃惊于自己孩子竟和苏耽成同窗如此多时rì,不过好在儿子已经结业,倒也无伤大雅。可是人总有诸多口舌,他二人对街坊四邻谈论此事,没过多久传得沸沸扬扬。
一rì,苏耽来得正早,温习一下先生昨rì所讲。随后众同学陆续来到,苏耽坐着正沉思,听见有人说一声“野孩子”,就回头一看,不知道是谁说出口,也以为是在说别人,就没多想继续思考。
不过多一会儿,又听见有人叫野孩子,他很好奇到底谁是野孩子,又回头望,就是不见说话人。
一个同学经他身旁过,瞟一眼他,对他丢下一句“野孩子”就回位置。
苏耽莫名其妙,明知这个同学确实是在恶语向自己,可又搞不懂为何,就紧跟上他,拉住他手臂问道:“你说何人是野孩子?”
那同学恶狠狠回答道:“野孩子,我不要跟你说话。还有,把你脏手拿开。”
苏耽更加糊涂,追问道:“你为何说我是野孩子?”
那同学还没说话,众学生里有人叫道:“回去问你娘吧。”这句话一出,学生等都聒噪起来,闹哄哄地闲言碎语不断,不过苏耽明白众人都是在议论他。
他放开那同学,不发一言回到位置,心里说不出的憋屈。没过多久,羽玲霖就到来,往常来说,学生等早到都很安静,今rì却不知为何如此吵闹。
她正好奇,就yù问问苏耽,见他满脸委屈坐着,显然是被同学欺负,就要为他打抱不平,可总得先搞清楚怎么回事。
她问苏耽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我说。”
苏耽低声道:“同学等都说我是野孩子。”
羽玲霖也莫名其妙道:“野孩子?你怎么会是野孩子呢?你不是有父母吗?”
苏耽“嗯”了一声。羽玲霖怒气冲冲对众同学道:“何人说他是野孩子?”此话一处,没人吭声。平rì里大家都对这个身材单薄的同学敬而远之,不敢去招惹她。
经历了早上这件事,苏耽整天都心不在焉,也没心思听课,浑浑噩噩度过一rì,这还是上学以来头一遭。
放学回到家,照往常一样,先帮母亲做家务。吃饭时,他犹豫再三,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告诉母亲,内心反复思量,也只有母亲能解此事,于是便道:“娘,今天同学等都议论我,说我是野孩子,我搞不懂为何。”
潘氏听了此言,心内一下子焦躁起来,同时无数憋屈涌上心头,心想:“我并没有做出有悖妇道的事,本想自己承担这份屈辱就罢了,不料今rì儿子也跟着受这空茓来风的是是非非。”
又气愤想道:“当初附近私塾不肯招收儿子,也是因为闲言碎语。本以为让他去远处的私塾就读,便可相安无事,却没想到哪个挨千刀的嚼舌根又传出是非来。”
潘氏放下碗筷,叹了口气,安慰儿子道:“孩子,你记着,你不是没有父母的野孩子,你姓苏,你的父亲叫苏令,以前还是本地县令。你没有见过他,是因为在你出生前,他就被人杀害了。”
苏耽问道:“是谁杀害了爹?”
潘氏道:“是一伙南越国歹人,当初他等逃难到这里,你爹不仅救治他等,还替他等安排职位。可他等却恩将仇报,杀害了你爹。那为首的叫韩鲍德,当初他腰部被砍伤,住在咱家,你爹和我好心替他疗伤,却不曾想他成了杀你爹的罪魁祸首。”
当晚潘氏把苏令的事迹给儿子通讲一遍。以前她可从来没有如此细致地讲过,只是告诉苏耽有一个姓苏的父亲,连他是县令一事都不曾提过。
苏耽听完母亲所言,不仅无父的自卑感一扫而光,反而觉得身为苏家的儿子而倍感荣耀。潘氏见苏耽心情平复,颇感欣慰,不过仍然为孩子能否继续留在私塾感到担忧。
第二天,苏耽到私塾,一见到昨rì污蔑他为野孩子的同学就上前道:“你记住了,我不是野孩子。”
周皮见状,挨过来抢话道:“一个连父亲都没有的人,还敢说自己不是野孩子。”
羽玲霖见周皮靠近苏耽,也跟着靠过来,站在苏耽旁边。
苏耽道:“你等听清,我娘说了,我父亲叫苏令,还做过本地的县令,只不过在我出生前,他就被坏人杀害,所以我才没有见过他。”
周皮道:“哼,你娘肯定在骗你。苏县令的事,我等都听父母讲过,他是个大好官,怎么可能会和你沾亲带故。再说了,他死后一年多你才出生,他怎么能是你的父亲呢。肯定是你娘做过糗事,才有了你。”众人听言,都开始嘲笑苏耽,认为他的话完全不着边际。
苏耽辩驳不过,哑口无言。当rì课间,卢先生把苏耽到里屋,单独跟他讲话道:“苏耽,你现在学业已成,可以结业离开私塾,自己闯荡生活。”
苏耽听懂先生言外之意道:“卢先生,你要赶我走吗?”
卢先生道:“对不住了,苏耽,最近关于你家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昨rì有几位家长都来找我,让我令你退学,否则他等就要让孩子离开私塾。”
他叹口气又道:“你天资聪慧,勤勉刻苦,即便没有我,也能完成剩下学业。”
苏耽见先生要他勒令退学,留下眼泪来,再三恳求他,可先生主意已决,不再悔改。
苏耽从里屋出来,到羽玲霖身旁,对她道:“羽林,我的好朋友,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能再和你一起玩了。”
羽玲霖瞧一眼苏耽哭红的脸,问道:“你为何这么说?”
苏耽道:“先生要我退学,我就不能在私塾里读书了。”
周皮突然Сhā话道:“野孩子,走吧,这里不欢迎野孩子。”众学生也跟着起哄要他走。
苏耽继续道:“反正我在此地也不受待见,倒不如自觉离开,于人于己都好。”
羽玲霖听他这么说,觉得从此再也见不到他,将失去一个好朋友,也跟着伤心起来。即便二人如何不舍,也不能挽回。
卢先生马上就要出来授课,加之同学等都吵闹着要他离开,苏耽便不再耽搁,不舍地作别羽玲霖,出私塾来。
羽玲霖见苏耽头也不回出私塾门,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无法接受。她一个女孩子,动了闺蜜的心,竟坐着哭起来。她竭力抑制不哭出声来,眼睛却不受控制,眼泪簌簌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