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似在修顿,抓来的百姓被关押在一个地方,军营中戒备森严,根本就不让人随意走动,更别说是她们这些战俘。
风妃阅蹲在角落,军帐外,来来往往的士兵加强巡逻,她沉声挪到营帐口,一名士兵听到窸窣声,恶狠狠回头说道,“你干什么!”
她双手在衣衫上轻拍,起身后,挽唇浅笑,“劳烦通报一声,我想见皇上。”
那人听闻,眉头倒竖,手中的长矛握的咯咯作响,风妃阅被吓了好大一跳,边上士兵见状,忙一手按住那人欲要上前的步子,“你见皇上做什么?你是谁?”
她不敢乱讲,深锁的眉头轻展开,眸中一亮,“您就和皇上说,请求相见的人,名唤风妃阅。”
“哼,想见皇上的人多了,”先前的士兵不以为意,眼中尽是不屑,“昨儿还有人冒充是皇后,可最后怎样,竟想试图刺杀皇上,搞不好,你就是那同党,五哥,就地处置了算了。”
“别惹事!”先前问话的士兵瞪他一眼,转过头去对着风妃阅冷言相向,“要想活命就好好呆着,皇上现在什么人都不会见。”
风妃阅苦于身 上没有一件信物,只得憋着口气回到原先的地方,营帐内很多人,全部挤在一起,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空气嘈杂,更多的刚是惊恐不安,安详的夜晚,却没人敢阖眼。
风妃阅坐在角落中,她脑袋枕上膝盖,才刚要眯眼小憩,就听得外头一阵哄闹,“快快,集合!”
“怎么加事?”守住营帐的官兵猛一担嗓子,只听得外面声音匆匆而过,伴随的,还有大队齐声的脚步,“皇上有令连夜拔营,简随而行,军中俘虏不可拖累,全部斩杀。”
一时间,击起惊涛骇浪,原先心存的侥幸全部幻灭,抓来的百姓不再安稳,纷纷起身想要冲逃出去。风妃阅没有想到,在军营之中会是如此杀戮血腥,命不由人,士兵们守住营帐门口,先前对恶语相向的男子率先走进来,手上的长矛刺开一条血路,见人就杀。
大人们惊惧的求饶声,孩子不谐世音的啼哭,无一不让风妃阅骇然,男子的长矛重击而来,她随手一挡,将尾端牢牢抓住手中。
“你——”对方用力甩下,外头几人听到动静,全部圈围进来,“出了何事?”
“五哥,这人会功夫,定是刺客。”
风妃阅振臂一挥,将长矛在中间折断,那人取过边上人的长剑想要上前攻击,却被唤作五哥的男子伸手挡住,“你去对付其他人。”
男子见她一身衣裳因行路而破旧,褴褛的装束更衬得她英姿矫健,他上前后,见她如临大敌,便伸出一手挡在风妃阅面前,“如今军中后勤人手不够,你出去。”
原先的戒备转为惊愕,风妃阅被轻推下,脚步朝着营帐口走一步,“聪明的,应该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耳边,传来男子若有若无的低语,后背猛的受力,她一个踉跄,从营帐中摔出去,回过头时,帐帘已经阖上,灯火通明的帐中,血色四溅,喷射而出的液体在白净的营帐上荼蘼,一声声哀呼歇斯底里,风妃阅怔在原处,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都难以移开。
她不信,那会是孤夜孑下的令,她翘首,整张小脸埋在月色的惨淡中,还是……她了解的还不够,这样的杀戮毕竟是残忍的,任她再怎么铁石心肠,却也难免动容。
大军已经拔营,风妃阅杵在原地,眼见人群涌来,她混杂其中,顺着大军步伐,一路向前而去。
接连几日,她均被安排在后方做些粗杂活,军中戒备森严,特别是对他们这些俘虏而来的人。风妃阅不敢轻举妄动,偶尔,会在夜间出去熟悉下地形。
大军驻扎于新地后,风妃阅帮着分发粮食,手中的木勺刚舀起,就听得军营外一阵马蹄声隆隆而来,“快,所有人等全部出发,皇上在鬼门关中了埋伏。”
一时间,那还顾得上填饱子,战士们纷纷抢起手中剑器蜂拥而出,风妃阅手腕抖个不停,扔下木勺后紧随而去。
“喂,你去哪,回来!”身后,胖乎乎的大婶追出来几步,双手在腰上擦拭几下,“那是打仗的地方,你——”
风妃阅并未混入大军,她尾随其后,鼓声擂动,隐约可见战火蔓延,斯杀的军队混淆成一片,天空被这火光给照亮,她躲在灌木丛后,矫步上前,晶亮的眸子穿过人群,瞳仁咻地睁大。高大的战马上,男子手持利剑,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红,金黄的甲胄显其英挺之姿,反手一劈,只见得对方被砍落下马,尸首被群马踩过,当场毙命。
侧目回首,琥珀色的眸子在暗夜中熠熠生辉,俊颜被瑰丽染红,顺着脖颈处流淌而下,孤夜孑已经杀红了眼,那双曾经熟悉的眼睛如今满布杀戮。他振臂而挥,黑发在夜空中狂舞,敌方将士纷纷围堵上来,将皇帝阻截在其中。
外头,赶赴而来的炫朝将士被牵制,对方的目标,仿佛只有孤夜孑一人。
斯杀声响彻云际,冷不丁,风妃阅余光撇过丛林,竟见一支冷箭正对着孤夜孑的方向在慢慢拉开,她情急之下跃出灌木,从边上的弓箭手手中抢过武器。身子落上一旁的树木,找到制高点后,搭弓拉箭,放手之际,只听得咻一声,势如破竹之势一举将暗算那人的手掌身穿,大有百步穿杨之意。
风妃阅收回手,全身已然是冷汗涔涔,战鼓声在她落地后突然断裂,炫朝负责击鼓的战士被当众射杀,一时间,军心大落,士气低迷。孤夜孑犹如困兽般被包围,砍下去的动作只是顺着意识在走,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全是血。
风妃阅将衣衫的下摆在腿上打个结,她大步朝着站台而去,几米高的露台搭建在群山脚下,她身形飞跃,双手擎住那伟岸的炫朝旗杆后悬空而上,腿弯轻跪,稳稳当当起身。
风妃阅拿起边上的鼓槌,那面大鼓足有伸开的一人那么长,四面骨架支撑着整个战场的君威,她双手张开,脏污的袖子顺着白皙的手臂滑落至肩头,皓腕紧握,猛的一击,撞上鼓面!
“咚——”
“咚咚——”
鼓声悠远而绵长,每一击,都透过鼓槌的敲打传递出去,盘旋在群山环绕的山谷间,奏出的,如同是一曲悲鸣,被阻困的凄哀顺着女子纤细的皓腕汹涌翻滚,气势雄伟,意欲破军而出,孤夜孑忽的回眸,在望见那抹瘦削的背影后,全身猛的一怔,定在马背上。
“啊——”男子忍住痛呼,将偷袭而上的对方卸去一条手臂,风妃阅只留下一个背影,却足以让孤夜孑将她认出,那般不屈,那般迎风而立的女子,除了她,还能有谁?
敌方已有人注意到,张弓搭箭后,几十支火箭破空而来,风妃阅手中的鼓槌在凛冽的箭林中被丢弃,望着独在风口上的女子,孤夜孑整颗心跟着悬在嗓子眼,却又苦于突破不了。她足尖自露台上飞跃而起,一个后旋,扎在腰间的袍角在半空中悉数散开,像是迤逦而开的裙裾,白净的色彩,将这暗夜硬生生给撕开一个豁亮的口子,孤夜孑蓦然回首,恍若隔世的相遇,让他欣喜难耐,随着挥杀的动作,缠在手腕上的链子圈出道道灼燿,饮血肆狂,犹如鬼门罗刹。
风妃阅足尖点地,一双如水翦眸,定定落在孤夜孑身上,身边的战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她莞尔,安静的唇角在男子琥珀色的眸中慢慢绽放,她一字,一顿,如夜中蔷薇,璀璨至极,“孑,我是你的妻,你要护我周全。”
孤夜孑薄唇轻启,深邃的瞳仁神攫住女子身影,在这厮杀的战场上,却是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他重重点下头,坚毅的嘴角,在发丝舞动间,缓缓展开。
风妃阅心中激动,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这颠沛流离的几月中,她经历了太多,错过的已经挽回不了,她做不到像大叔那样一等就是十几年。怕就怕,有了今日,盼不到明日,蹉跎的……倒成了终身遗憾。
同一片明月下,在这的士兵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女子以双手击起战鼓,为自己的夫君激奋军心,鼓声阵阵,穿透士兵脆弱下的心。掌心通红,她齐聚起内力,飞扬的发丝下,小脸昭示出坚毅的不屈,眉眼轻弯,生死,不离不弃。
孤夜孑奋力出击,肩上,背上,腿上……均被利器所伤,敌方人多势众,他挥开左右夹击,却被正前方的长矛一击正中胸口。
健硕的胸膛被撕开,孤夜孑赤手抓着长矛的尾端,另一手将长剑挥出,哧的一声,将对方半边身子劈开。风妃阅双手像是要废了一样的疼,她不敢回头,哪怕是看一眼都不敢,心中越是急,手上的力量就越是重,眼中凝聚起一层害怕的氤氲……
你答应过,要护我周全,所以……
首先,你要保护好自己,才能有力气,将我好好的,护在你怀中……^橘园.清清^
锦瑟年华谁与度 166 她在等你
孤夜孑掌心被血水浸透,猛的一提力,穿透过胸膛的长矛被连根拔出,他奋力相击,将敌方将士自战马上击落。
后方支援而来的人马很快赶来,伴着鼓声隆隆,下方竭力厮杀,掀起的更是血雨腥风,通鸣的鼓声震破九霄,势不可挡!
敌军终于在鬼门关外被暂为杀退,战旗践踏在地,他们一路狼狈撤逃,双方死伤无数。
风妃阅听到下方传来炫朝战士们的高声呦喝,她回过头去,只见大片炫字军旗被举在手中,放眼望去,犹如江山万里,壮观而连绵。士兵们齐刷刷的目光均落在女子一人身上,她两手垂落于身侧,红肿的掌心,疼的连手指头都弯不过来,她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连动一下都没有力气了。
孤夜孑安静地坐在马背上,修长的双腿夹住马肚,轻轻一个使力,朝着风妃阅走过去。众将士自拔让出道来,马蹄踩在这空旷而宁静的山谷间,越发清脆。
来到战台之下,他掌心中的血渍已经干涸,故而,伸出的动作显得很是僵硬,五指微微分开,一条手臂,仿若横穿一个世纪而来,风妃阅步步上前。却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迈出的第一步,她弯腰,刚要将柔荑放入他的掌心,纤细的腰身却被搂过去,抱坐于孤夜孑身前。
下方战士难掩面上好奇之色,却不敢妄加议论,风妃阅身子刚坐稳,就被牢牢困于男子健硕的胸膛中,动弹不得。他上半身的力量全部交付于风妃阅肩上,凌乱的呼吸声,打在耳畔,叠于小腹的两手收拢后,整个人就挂着她,动也不动。
孤夜孑醒来的时候,营帐中空无一人,他上半身赤祼,白色的纱布穿过肩头,将心口处包扎个严严实实。双目扫视一圈后,却并未见到风妃阅的身影,他手一撑,急欲而起,可把刚进来的丫鬟给吓个半死,“皇上------”
他望着婉上的链子,抬起头来,语气极力冷静,“皇后人呢?”
“皇后?”那丫鬟神情诧异,心中隐有担忧,怕是皇帝给烧糊涂了,她语气再三吞吐,最后,不得不小心翼翼回话,“皇后她,皇后她一早就充军了。”
孤夜孑细想片刻后,懊恼地拽住她手臂,丫鬟被拖近身侧,也不知是自己哪句说错了,“是谁将朕送回来的?”.橘园.星靥.
“是,是军医。。。。。。”丫鬟使劲吞咽下口水,额上不满冷汗也不敢去擦,“皇上受了重伤,是军医和几名战士将您抬进来的。。。。。。”
感觉到握住自己手臂的大掌松开,丫鬟明显缓下口气,孤夜孑敛眉,只当自己又做了场梦,“滚出去。”
风妃阅站在帐外,里头的丫鬟大步而出,她将端在手中的托盘紧握,而后,掀开轿帘,故作严肃地走进去,“喝药了,病人!”
孤夜孑正半坐着,听到脚步声,他脑袋抬下,墨发随着动作而倾斜,散落至腰间,结实的小腹下,一条锦被遮住大好风光,令人遐想。
“你------”皇帝只说了一个字,就闭口沉默,风妃阅走进床榻,转身将托盘放在桌上。
“阅儿------”他喜形于色,这张近在咫尺的小脸,那么真实。
“嗯。”风妃阅轻应一声,将瓷勺在碗中搅动几下,叮当作响的轻触声让气氛越发有些尴尬,她勺起浓黑的药汁后,递到孤夜孑嘴边,“喝。”
他并未张嘴,而是将侧脸别开,“阅儿,这几个月你去哪了?怎么会来到前方?”
风妃阅抬下双眼,红肿的手心已经用药汁浸泡过,好了大半,“炫朝百姓家,每家每户都在为你祈福,我顺着帝都,一路就找了过来。”
“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大掌在她头顶轻轻揉动,虽然他曾经不信,却也绝望过,风妃阅端着碗的双手放在腿上,“是因为那场大火吗?”
“阅儿,我们经历的,不是一场梦!”孤夜孑伸手将她揽去,在这一刻,真正面对的时候,他已经能这般肯定。
风妃阅靠在他肩上,突然,觉得很心安,漂泊已经的心像是回到了家一样,安定而恬静。
可,这里终是生死悬于一线的战场,风妃阅冷静下来后,捞起一勺药汁送到孤夜孑嘴边,他皱下眉头,没有多做考虑便喝下去,稍刻,他靠回床架上,望着风妃阅转身将碗放回桌上的背影,开口问道,“你知道,领兵突袭朕的是谁么?”
她一愣,脸颊侧过去半边,尔后,有些担虑地摇了下头。
“是君隐。”皇帝才暖起的视线在突出他的名字后,咻然寒例,薄唇阴狠勾起,声音,带着沙哑中的愤怒,“朕,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后背,冒出冷汗淋淋,风妃阅转过神来,坐回他身边,“君隐,真的叛变了?”
“他的野心,怕是一个小小的吉威根本满足不了他,君家密谋已久,他们要的,是炫朝整片疆土。”
风妃阅并不为君隐惋惜,可是,他身在外,却不知君宜还在苦苦等他,兴许,连自己有了个儿子都不知道。当一个人回不了头的时候,亲情,无疑是强有力的,“让我去劝劝君隐,孑,我们放过他一命好不好?”
她实在不忍,看着那样女子孤守一辈子,太不公了。
“阅儿,你在说什么?”孤夜孑难以置信地揪向她,“你不该为他求情。”
“不,我不是为他,我是为了君。。。。。。”风妃阅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急切的神色在对上孤夜孑越减引咎的眸子后僵硬在脸上。皇帝并不知道那孩子是君隐的,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能说。
“你是为了谁?”孤夜孑凑近,双目直逼她心底,“君。。。。。。宜么?阅儿,你依旧有事瞒我。”
小脸诶他捧在掌心中,风妃阅双手抓着男子手腕,“孑,我们让他一无所有,我们留他一条性命好么?”
“阅儿------”孤夜孑前额凑上去,深邃的眸子泛出层层疑虑,“除了君宜,君家。。。。。。你不会再有在乎的人,如今,你这样有求雨我,莫不是,君宜同君隐的关系。。。。。。”
“不是,不是的。”风妃阅失口否定,不能让他知道,万一,他赶尽杀绝怎么办?“他们只是兄妹,是兄妹。”
然,溶智如他,却早已从她慌乱躲闪的眼中看出端倪,孤夜孑没有逼问,他双臂一收,而是拥着风妃阅向里榻倒去,“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交给朕,懂么。”
她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碍于他胸口的伤,风妃阅只能由着他,小嘴轻呼,孤夜孑察觉到她的动作,想要说出的话被他堵在喉咙口,呼吸声变得异常粗重起来,你一条手臂撑在榻上,唇角啄着她白昼的面颊不松开,“阅儿,我想你,想的全身都疼。”
身子完全压下来。大掌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不管不顾,焦急难耐,抵在身下的灼热让风妃阅面红耳赤,明显的,隔着层衣衫仍旧能感觉到火一样的坚挺。
累到了极限,全身 ,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下,精力被榨尽,两条腿软的动一下都难受,风妃阅趴在他胸膛,二人如丝绸般的发丝缠绕在一处,她抬头察望他的伤口,“幸好没事。”
孤夜孑慵懒的闭着眼,五指在她光祼的肩上轻轻敲打,“这次你累了,下次朕补偿给你。”
风妃阅趴回去的小脑袋在他胸口蹭几下,一条手臂环过他腰际,尔后,趁着男子休息之时,在他胸口突起的红点上重重咬一口。孤夜孑吃痛,上半身忽地绷紧后,俊脸埋入她胸前,以牙还牙。
闹至筋疲力尽,风妃阅大口仔他胸前喘息,孤夜孑单手揉着她的发丝,坚毅的下巴抵在她头顶,轻轻磨砂。安静的营帐内,只留下情yu后的气息,身体,在发泄过后,却又显得空虚,“阅儿------”
孤夜孑深呼出口气,“我不会再和你分开,我要你陪着我,看着我一统天下的那日,我会将整个江山,全部打下来!”
胸口,莫名的一收,风妃阅食指在他胸前点圈,状似漫不经心开口道,“孑,江山于我,没有那么重要,我只想,我们能好好在一起。”
孤夜孑手臂拢紧,语气认真,“阅儿,我的女人,我要给她最好的!”
风妃阅闷在他胸前,不再讲话,这就是帝王命,从古至今,也不是自己几句话就能改变得了的。她只是,不想孤夜孑身上沾染太多杀戮,人皆有命数,受伤沾的血太多,终有一天他们会偿还不了的。
两军休战,吉巇那方损失亦惨重,挂了免战牌之后,炫朝并未放松警惕,生怕敌军再来突袭。
风妃阅悄然起身,桌上叠满给她换洗的衣物,皇帝生恐不便,让人着手准备的亦是那些简易男装,她随手bbs .j OoY O O.n ET 换上,忘了榻上熟睡的男子一眼后,弓步朝营帐口走去。
吉巇大军就驻扎在方圆百里外,风妃阅牵上战马,由于皇帝事先给过她能自由出入的令牌,故而,没人怀疑,直接就放行出了军营。她策马扬鞭,直奔对方军营而去,皇帝所住的帐篷被掀开,男子咻地睁开眼,沉睡后的眸子如蛰伏的猛兽,安静而危险重重。
“皇上------”将士单膝下跪,人就跪在堂下。
“派人盯着,记住,千万不要让她发现。还有,朕要确保她的安全。”孤夜孑面色阴沉,他起身后披上件袍子,端坐于案几前。
“是,末将遵命。”男子双手抱拳后,大步走出营帐。
风妃阅没有太多的时间,马儿奔跑在绿茵的草地上,疾步飞跃,过了许久,远远的就见吉巇军旗Сhā在半山腰上,象征日月的图纹张扬巴尔,霸气十足,风妃阅潜伏而下,正不知该如何混入其内,就听得几阵脚步走来,她慌忙躲入一个高的灌木,屏息凝神。
“喂,可有看见君相帅?”
站岗的几名士兵连连摇头,其中一人沉着嗓子说道,“会不会在后山坡,自上次突袭不成,君相帅大部分时间都会去那练剑。”
来人面面相见,耳语几声后并不敢去打扰,折身回了军营。风妃阅弓起身子,尽可能放松脚步后,朝着后山坡寻去。
她对地势并不熟悉,辗转反复,总算在即将放弃之时听到了剑林呼啸的声音,拔开身前的灌木,只见男子一袭战甲在身,手中长剑运用自如,脚下生风,身子英挺。他虽是在舞剑,实则,确实发泄,周身的怒火伴有燎原之势,正在风妃阅犹豫之间,却听得男子一声叱喝,“什么人!”
她慌忙躲闪,人已跃出丛林,在地上狼狈翻滚几圈后方稳住。
君隐疾步上前,风妃阅才一抬头,就觉喉间传来刺痛,男子的长剑已经抵在她的脖子,大有一剑划开的架势,“是你!”
风妃阅脖颈微向后仰,君隐握着长剑的手腕猛地一抖,“我百寻不着,你倒送上门来了。”
“君隐,我不是来和你拼命的,”风妃阅跌坐在地上,神色仓促却丝毫不畏惧,“你身为炫朝将帅,我万没有想到,你真会叛国。”
“呵------”男子嘲讽地拉开唇角,树影婆娑之下,俊颜点上悲愤,“那也是被他逼的,这个皇帝,当得够狠,居然连自己精心训练的五万精兵都可不顾,死了那么多人,就只为了我的一封亲笔密函!而你,枉我当初委以重任,却不想,你居然会签下认罪书,害我君家满门抄斩,血流成河!”
男子的沉痛,悲切而衰凄,或许,当初的第一步他就已经走错了,“我真想一剑砍了你。”
风妃阅伸出手去,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档,“君家没有满门,除了被发配的女眷外,还有你的儿子,君宜为你生了一个儿子。”
君隐握着剑的手颤抖起来,风妃阅更加不敢乱动,她看着男子喉间哽动,语气激动,“真的?”
再强势之人,心中亦有一处柔软的地方,风妃阅神色放松,点下头,“是真的,君宜一直在等你。”
“她在哪?”
“和二夫人在一起,她很好,”风妃阅缓下语气,“国将不国,你谈何有家?任你再拼命,你还是炫朝之人,君宜说过,皇宫的生活,她要不起,她要的是宁静的过日子,就算你争来一片江山,她也不会稀罕。。。。。。”
“哼,妇人之见!”君隐手中的剑并未收回,“说,他们呣子俩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的,”风妃阅撇过脑袋,“既然你不想,我不会让你去破坏君宜现在的生活。”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一剑刺穿你的喉咙?”君隐说罢,受伤微微使劲,尖端朝着她喉咙抵去。
“我当然怕,”风妃阅扬眉,揣着的指尖深掐入手掌,“他们藏身的地方,你这辈子都休想找到。”
“你威胁我?”
“不然,你以为我真是来送死的?”风妃阅起身,随手将衣衫上的草削弹去,“我只想君宜能过的好一点,争来争去有什么好争的,难道你就不厌倦么?”
君隐手中长剑移开几寸,深思的俊脸有些犹豫,的确,自从君家被抄满门,他投靠吉巇之后,很多感觉都变了,人也会感觉到累,会倦,先前,君家以谋反为重任,如今,却像是失了方向,吉巇野心勃勃,君隐想要得到炫朝,谈何容易?
“你口说无凭,我怎么信你?”
风妃阅望着男子灿若星辰的眸子,“只要你离开吉巇,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下落,君宜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君隐垂目,开口说道:“我还是不能信你。”
“你------”风妃阅咬着下唇,双手在袖中翻找着什么,她脑中一亮,开口说道,“我出来之时,君宜给了我一见她绣给孩子的小衣兜,上面是几个字,她说,只有你能看得懂。”
“在哪?”
“我出来时太过匆忙,这样吧,明日亥时,我们再两军分界处碰面,哪有一片红枫林,我在那等你!”
君隐嘴上虽然强硬,风妃阅却还是能看出他心中的动摇,他没有回绝,亦没有答应,过了许久,才轻身吐出几字,“她有没有说,她恨我吗?”
锦瑟年华谁与度 167 盼你归来
凤妃阅感觉到男子心中的柔软,随着眼神,全部表现出来。
“没有,从来没有,”凤妃阅走到君隐身前,月光淡扫,犹如沾上的羽翼,轻轻停歇在肩头,“她没有恨,有的,只是等待。”
男子负手而立,面容难得的平静,修长的身影投射在稀松的灌木中,斑驳参差。
“我先回去了。”凤妃阅就是偷偷溜出,自然就不敢久留,“记住了,明日亥时,红枫林碰面。”她扔下一句话,刚走出几步,就回过头来冲着身后男子说道,“喂,你就不怕我出卖你么?”
君隐定在原地,眼神中的犹豫,便是因为有所顾虑,凤妃阅皱下眉头,旋身正对着男子,认真开口,“当日,在沙漠中是你救了我一命,不管目的如何,如今,就算我全力还上。君宜是不同的,我希望她幸福,不关乎权势算计,她一定要幸福。”.橘园.星靥.
凤妃阅菱唇轻阂,还有,清音。。。。。。。。。你也一定要幸福,不论你在哪,我相信,你会得到幸福。
君隐眸中的蛋绿在慢慢散去,凤妃阅对君宜毫不避讳的袒护,他先前便看在眼中,“好,就照你说的办,我先要确定了再作打算。”
“好!”凤妃阅重重点下脑袋,她难掩心中雀跃,小心翼翼潜出吉威军营后,快步往回赶。
一路进入营帐,畅通无阻。猫着身子来到弧夜了帐前,脑袋探进去一看,见他背对着自己,睡得正香。
凤妃阅宽衣上前,轩开锦被后钻了进去。
里头热腾腾的很是暖和,她四肢展开,小脸悲外头的冷风冻得通红,双手环住里侧的男子后,面颊贴上他结实的背部,“别装睡了,刚才就见你睁开眼睛了。”
“好冷,你野趣哪去了?”狐夜了转过身,面色阴沉。
凤妃阅一怔,双手在嘴边呵着热气,唇畔染上几许狡鲒后,趁着男子不注意,钻进他前襟,“给我取取暖。”掌心贴紧他健硕的胸膛,十指在吸取热源后迅速苏醒,灵活紫如,狐夜了被突然得寒冷惊得全身僵硬,起了一层疙瘩。
“怎么这么冷,”他将她的手将尾音抽出来,握在大掌中,“去哪了?”
“哦——”凤妃阅刻意将尾音拖长,身子压上他后,翻进里侧,将狐夜了往外头挤去,“太闷了,我想找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
“你想淋浴,朕让人给你准备。”狐夜了自然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凤妃阅心情大好,折腾了大半夜,也不想睡觉,就靠坐着,将脑袋枕在他肩上。
“了,今天我好开心。”
狐夜了面颊在她额头亲昵噌下,凤妃阅舒适地闭上双目,浓密的睫毛在白皙中暗暗起舞,上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是暗藏尖锐,犀利的瞳仁在触及她雀跃的神色后,稍稍缓下,他薄唇腠上前,在她鼻尖轻触,好像蜻蜓点水。
凤妃阅展颜,面颊贪欢地在他肩头摩娑,眼皮动下,睁眼之际,伸出纤细的食指,在男子性感的薄唇上轻点,墉懒的视线侧目相望,“我们分开了这么久,其实,我和你一样,想你,想的全身都会疼。:她的神态,更多像是醉酒后的朦胧,笑容带着娇憨,双目随着男子的肩头斜对上挂在营帐中央的明灯,眼中的灼亮,伴随着摆动的烛火而忽闪,忽明,”我不想再和我们一样分开了,了,你能明白我吗?“
狐夜了上半身靠回榻上,冷漠的眸子在触及女子抬起的希翼后,最终,僵硬地点下头。
凤妃阅喜极,双手环上他颈项,过了今夜,她就能让君宜和自己一样,得到幸福,心中激动万分,恨不能立刻跑到她身边,将这消息亲口告诉她。
睡意全无,狐夜了凝望着她喜形于色的小脸,过了许久,才趴在自己胸口一动不动地睡着了。小心翼翼让她躺回榻上,揉下已经发麻的臂膀,狐夜了轻声起身后,朝向营帐外早已经守侯的人影走去。
“皇上——”
狐夜了手一挥,示意他随后,来到人迹罕至处,“如何?”
“回皇上,碰面的,是君将帅。”男子谨言慎行,树影下,遮住他半张冷意的侧脸,只有嘴角轻轻轩起,“他们相约在明日亥时,双军边界处的红枫林中相见,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给他。”
狐夜了食指拨开树梢,一缕夜色染上眉头,“他们,可有发现你的行踪?”
“回皇上,属下一路小心翼翼,从二人的言谈间,君将帅好像还有个儿子,据那位公子的意思,那孩子,是前宜皇妃同。。。。。。。。”男子压下脑袋,剩下的话顿在喉间,狐夜了五指猛地收拢,只听见啪得一声,褐色的断树枝挂在他掌心。
身后男子不敢再言,狐夜了将折下的断枝放在手中把玩,冷冽的唇角抿成一线,杀机四伏。
回到营帐内,里面的暖炉正字字作响,营造出一种不同的氛围,凤妃阅双手叠在小脸下,睡得安详极了。皇帝靠上床架,身子侧斜而立,投下的剪影落在女子白皙的双肩,他弯下腰,将锦被向上提过后,坐在了榻沿,
莅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凤妃阅就张着眼睛睡不着了。
狐夜了已经起身,整个营帐就只有她一人,洗漱后,凤妃阅朝着边上的丫鬟问道,“那日我换洗的衣衫在何处?”
丫鬟停下手里动作,慢悠悠回复道:“皇上吩咐,已经让人扔掉了。”
“什么?”她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扔了,扔哪了?”
“公子——”那丫鬟脸一红,凤妃阅同皇上住在一个营帐内,那是不争的事实,外面更有人传言,说她是皇帝的男宠,“奴婢交给外面的侍卫大哥后,也不知道他们丢到哪里去了。”
凤妃阅惊得杏目圆瞪,那丫鬟见状,立刻缩了缩脖子,话也不敢讲。
“那,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也一起扔了?”
“东西?”丫鬟后知后觉,想了片刻,就在凤妃阅耐性即将磨尽之时,她这才恍然大悟,小手在前额敲了一下,“就一样东西,我给您收起来了。”
她折身在柜子里面一阵好找,凤妃阅凑上前,就见女子突然转过头来,手里拿着的,正是君宜给她的小衣兜,“是这件吗?”
“对,就是它!”凤妃阅如释重负的将它拿在手中,这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君宜绣出来的,本来,只是给她留个纪念,如今倒好,反而是物归原主了。
整整一天没有见到弧夜了的身影,凤妃阅急盼日头西落,待到夜幕低垂,皇帝归来,她也不敢有所行动,一切都进行的小心翼翼。
行出营帐,依然是畅通无阻,她紧紧拽着怀中衣兜,心情迫切地雀跃,相约的红枫林就在不远处,周围,是以乱石堆砌而成的,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地处偏僻。
凤妃阅一跃而下,远远的,目光穿过从林,定格在男子焦急的背影上,果然是君隐。周围无人,显然是孤身前来,生怕吉威国君起疑。
从袖中掏出那个小衣兜,凤妃阅手一握紧,大步朝着男子走去,“君隐。”
他听到声音,硕长的身子转过来,在看清楚女子面容后,迎了上去,“我以为。。。。。。。。”
凤妃阅扬了扬手中东西,上前的步子猛然一顿,她疑惑不解,却见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一条长鞭,随着身后男子的用力,她疾步向后退去,撞人一具温热的胸膛,情急之下转过脑袋,一时,错愕的神情占满整张小脸,“皇。。。。。。皇上。”
“你骗我!”君隐顿感不妙,身子刷地串上骏马,却已经来不及了。
“截住他!”狐夜了带着凤妃阅撤离重围,原先灰暗的天空突然被火光给射照得亮如白昼,君隐挡住前额,愤怒的眸子像要串出火来,恨不能在凤妃阅身上打出个洞。
“我没有,了,你放开他。”凤妃阅在他怀中左右挣扎,“我已经劝服他了,他不会再找我们报仇,他会离开,不会威胁到你,了,我求求你。。。。。。。。。。”
四周,躲在乱石后的弓箭手全部就位,成百上千支弓箭以男子为箭靶,只等皇帝一声命令,蓄势待发。凤妃阅望着如此阵仗,当下急火攻心,声音急吼吼的说道,“你派人跟踪我,放了他,放了他!”
“阅儿——”狐夜了切齿,“君家谋乱在先,君隐叛国之罪理当斩首,谁都救不了他。”
“了。。。。。。。。”凤妃阅转过头来,“我们可以让他走的远远的,我保证,好不好,他不会再效忠于吉威,我会让他归隐,你放过他,好不好。。。。。。”她的语气卑微而急迫,一支支冷箭让凤妃阅全身冒出了冷汗,她双手想要将钳制在腰际的大掌掰开,直至全身精疲力竭后,却仍还是徒劳。
“bBs.JOoYO o .NET不要再假腥腥的了,”君隐举起手中长剑,目光阴狠,“想不到,我君隐也会有这一天,唯一的一次信任,却反倒是送了自己性命。”
男子的眼神,趋近于绝望,全身戒备,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夜幕,室闷得不带一点气息,二夫人走下小屋,走到了那片空旷的院子,“宜儿,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娘。”女子头也不回地轻搞,低柔的声音好像清谷之音,听着心头忍不住恬静下来,“我好像感觉到,他就要来了。”
“傻孩子,”二夫人拉过她的手,轻拍几下,同她肩并肩站在一起,“你爹已经派了人出去打听了,这个地方很隐秘,他怎么会这么轻易来找来呢?“
君宜细想了一下
扭不过她,二夫人只得点头,“别多呆了,夜晚寒气重。”
君宜站在木栏前,栽种的秋菊天天浇水,却还是干枯的厉害。拿起水瓢,女子安静穿梭于庭院内,一有风吹草动就抬起头来看看,她眉眼轻弯,站在晚风中,静静等着男子的归来。
凤妃阅说的嗓子都哑了,越说,心中的担忧就越是凝重,狐夜了望着骑在战马上的男子,语气轻讽的说道,“暗地里斗了这么些年,今日,总算可以有个了断。”
凤妃阅望向皇帝满有把握的侧脸,她突然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是空的,他压根不会听进去一个字。
“哈哈哈——”君隐仰天而笑,手中的剑指向二人,“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借助一个女人之手来对付我。”
皇帝俊脸阴霾,暗沉得令人恐怖,琥珀色的眸子如狼般嗜血,隐约,凤妃阅已经闻觉一股血腥的浓郁。
“那也好过你,将自己的女人亲自送入冷宫,单就她腹中的孩子这一条罪状,朕今日就能将你碎尸万段!”
君隐剑眉紧闭,凤妃阅惊得忘记了反抗,这样看来,皇帝是已经知道了一切。
“我原以为,你对君宜是不一样的!”君隐咬牙怒斥,五指用力握住手中的剑,凤妃阅有口难辨,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我什么都没有说。。。。。。”.橘园.星靥.
她无力地瘫在男子怀中,事到如今,一个解释还有什么用呢?
“看来,是我错了,”隐恍惚出神,“么安静,什么放下,我怎么能相信你!”
凤妃阅如遭雷击,那份详和,她真的想要给他,想要给他们,她拉住狐夜了的袖子,神色哀戚,欲哭,却又急得无泪,“了,你听到没有,他可以放下。。。。。。。“
努力的,她喉咙干涩,从来没有这般心神俱疲,狐夜了依旧时那般冷漠,他是铁了心的,君家余孽一日不除,始终是心头之患。
男子大掌将她整个身子提起,凤妃阅被他扛上肩膀,全身倒置,仿佛整个世界都巅倒起来。手中的衣兜被死死握着,那一针一线的思念,是女子的一个梦,一个。。。。。。。。美好的梦。
狐夜了健臂揽着女子的腿,脚步声在耳畔响起,凤妃阅看着她扬起的袍角在眼前画出道道涟漪,地面上,一道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有力的步子,在走过三两步之后,尔后,只听得皇帝一字很响,冰冷阴暗,他说,“杀!!”
锦瑟年华谁与度 168 死别
凤妃阅胸口一窒,本就堵住的心房越加郁结,那一字,放佛能震破耳膜,一击击,猛烈坪砸而来。
箭雨如林,数不清的攻击使得君隐被困其中,手中长剑挥档出去,凤妃阅伸出手来,指尖的衣兜随风轻扬,朝着男子的方向飘过去。
君隐双目凝集,他足尖点上马背后飞跃而起,大掌在空中一捞,盘旋于上的身子刚落定,腿上就被一箭射中,箭羽横贯而出。他腿弯轻跪,以长剑支撑住全身重量,掌中的衣兜摊开,上头,绣着一头栩栩如生的小老虎,边上,还有金线绣刻的福字图纹,中间,则是‘安隐’二字。
是他的儿子,君宜说过,若生个男孩,就给他取名安隐,安定,归隐,那是她一直想要的,也是她一直所期盼的。
“唔——”男子身体僵直,一支箭横穿他肩头,撕裂锦帛的声音刺进皮肉,疼痛,自全身不断向心口延伸。
君宜手一抖,盛满清水的瓢冷不丁落地,将拖在青石板上的裙摆全部打湿,耳畔,只有瓢子不停打转的声音传来,她慌忙摊开栅栏,林子深处,只有清净的鸟鸣声,哪有半个人影。
眼泪不知不觉流下,她急忙擦去,在原处焦虑徘徊,屋中,突然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哇的,像是震耳欲聋,豁然将整个天幕撕开。
君宜没有丝毫反应,她守着那条唯一的出路,就站在路的尽头,被泪水朦胧的视线死死盯着远方,执着地等他归来。
凤妃阅趴在孤夜孑的肩头,眼中,地动山摇,一支利箭从她视线中咻的射过去,势如破竹,“不要——,不要“
哧——
正中心脏!
男子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衣兜,滚烫的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染湿了上头的小老虎,还有,那安隐二字。。。。。。
安隐,安隐。。。。。。
君宜用袖子使劲擦着眼睛,她回过头去,冲着小木屋中的孩子轻喃说道,“安隐,不要哭,我们一起等着爹爹回来,他还没有抱过你,娘说过,爹爹最喜欢安隐了,孩子,不哭。。。。。”
呼呼呼。。。。。
君隐剧烈喘着粗气,没有了反抗能力,那些对准的箭全部齐射而来,凤妃阅徒劳地挥舞双手,想要抓着什么,却只能看着它在指缝中流走。
对不起。。。。
对不起的人,太多太多。。。。
羽箭,蜂拥而来,君隐的眼中,只看见黑色的亮点,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他将那衣兜塞进袖中,眼皮安静的闭上,身子被过重的劲道冲击,睁眼之际,看着自己被万箭穿心。
凤妃阅紧握的五指松开,散下的长发将女子整张小脸遮盖,她咬牙切齿,悲愤交集之下,张开嘴,一口狠狠地,用力地咬在孤夜孑背上。
这一刻,她是恨得,可又说不出来在恨些什么,或许,恨的是自己无能为力,或许,恨的是自己约他出来的这个决定,或许。。。。。凤妃阅趴在那,动也不动,她没有想过,会不会很孤夜孑,自己能不能恨起来?
君宜,君宜。。。。。。心头,只是牢牢想起那个名字,承受的太多,最终,在看见君隐轰然倒下的一刻,君厥了过去。
后背的箭,随着男子倒地的动作而全部贯穿那具胸膛,君隐睁着双眼,星光璀璨之下,他目中的焦距早已定为一点,薄唇微微轻启,像是在说着什么,唇角,流下的血渍渗入他白净的前襟,越来越多。。。。。
周边的人马纷纷收回手中弓箭,一名带头指挥的男子上前,在他身侧蹲下。
君隐浓密的羽睫轻扇,嘴中,反反复复,每一个用力,就吐出一口血水,男子用脚在他的手臂上踢几下,再度弯腰,将手指探到他鼻翼跟前。微弱的,连一点气息都没有,“回营!”
“是!“周边侍卫纷纷挥舞手中的弓箭,齐声的喜悦将他嘴中仅有的虚弱之音给淹没。
他睁着双眼,垂在草地上的手指已经没有力气收拢,薄唇间,轻轻溢出的那个字,只有风儿能听见,那是,一个带有深深眷顾的名字,“安。。。。”
孩子哭的越来越大声,几近,一种撕裂的哭喊。
君宜流着眼泪,就在抬头间,只见从树林深处走出一个身影来,那人一袭高贵的绛紫色长衫,墨发似淡雅的白玉簪子束在脑后,整张脸,在月影隐退之时,展现在她面前。
君宜走上前,男子很高大,她站在他跟前,整个人都显得矮去一大截,小嘴轻轻张下,却不知该说什么,“我就知道,你会来。”
男子凝望着被自己身影遮去大半的女子,那般娇弱,垂下的神情安静而宁和,君隐伸出一手,将她贴着脸颊的发丝拨往脑后,掌心并未立马离开,而是在她后脑勺处轻轻摩挲后,将女子整个带向自己,压入他宽阔的胸膛。
君宜双手在他背后拥住,阖上双眸后,欣慰地枕在他心口。记忆中,君隐从未像今天这么抱过自己,原来,他的怀抱,也是温暖的。她满足地弯起唇角,脸颊在他心房边不断蹭着,“为什么,我听不到你心跳动的声音呢?”
君隐手臂将她BBs· JoOYOO.NeT更用力地纳入自己怀中,见他不说话,女子抬起头,眼眸寻找到他深邃中的晶亮,“和我说说话,我想听你的声音。”
男子微微一笑,俊朗的笑容无害,今日的君隐,放佛已经脱胎换骨,他不在腔调,他们是君家儿女,不再腔调,他们身上的责任,压下头,对上她眸中的希冀后,终于如她所愿,“傻丫头。”
他叫她丫头!
君宜眼睛一红,曾几何时,她连君隐的一个好脸色都是奢望,更别说,这般亲昵宠爱的称呼,环着的双手用力的拥紧,不愿意松开,“再叫一遍。”
男子大掌在她脑袋上轻怕下,“傻丫头!”
眼泪顺着面颊,将男子胸前的衣衫浸湿一大片,可是,却怎么都进不去那颗心中,进不去。。。。
“我等你等的好苦,娘说,你会来的,爹也说,你会来的,可是,不见到你,我就是不能心安,你知道吗,我们有孩子了,是个男孩,他叫安隐。。。。安隐。。。。我们说好的。。。。”君宜抬起泪眼,努力捕捉男子眼里的闪烁,“告诉我,这不是个梦,告诉我。。。。你是真的?”
君隐嘴角紧抿,食指将她额前的碎发拨了一遍又一遍,眼中,少了战争的东西,被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眷恋,不舍。君宜流着眼泪,她不懂,他为何会这般不舍?他想要留恋的,又是什么?
“告诉我,你恨我吗?我想你亲口说。”
君宜哽着声音,泣不成声,只是一个劲摇着头,“没有,所有的,都是我心甘情愿。”
君宜将她眼泪擦去,他举目而望,群山环抱,幽静葱郁的林子将几间木屋围在中央,“这真是个好地方,能生活在这真好。”
“你也喜欢?”女子难掩雀跃,她以为,他胸有抱负,是绝不会同自己蜗居在这种地方的。
君隐拉开唇角后,点下头,“这么多年来,我没有答应过你一件事,今晚,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真的?”君宜感觉到太多的惊喜,这种雀跃,满满地占据了她的心,却,隐隐间,也有不安。本该是甜蜜的,为何却在唇间尝到了苦涩,有种东西,好像在慢慢流逝一样。她摇下头,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头一侧,她脑袋轻歪,细细想来,片刻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能不能让你背我一会?就一会儿?”
君隐依旧和熙地笑着,没有烦恼,明朗的,令人禁不住亲近。
君宜见他不说话,有些心慌,忙解释道,“我也不是非要你背着,只是,在宫里的时候,我看见皇上背过姐姐一回,我当时偷偷的躲着,好羡慕。”
君隐仍是没有开口,却在女子眼中的期冀慢慢散去之时,旋身,单膝跪了下去,君宜没有立马反应过来,视线定在男子坚挺的背部。脊梁,依旧高傲地挺直,长发垂在了腰际,她双唇轻轻颤抖,这时候,怕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比谁都懂君隐,这样的男子,只有在朝堂之上,才会弯下他双膝,那。。。。。也是被双肩的责任所压。
她从来没有怪过他,哪怕是利用也好,可,却在今时今日,从君隐单膝下跪的那一刻起,她能明白,他对自己,不只是利用那么简单。
步履维艰,一人长的距离,却走了很久,君宜俯下身,双手攀住他的脖子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上去。君隐腿弯用力,起身后,朝着后头问道,“我们去哪?”
“我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君宜脸上洋溢出幸福,君隐只是轻笑下,漫无目的超前走去。穿过林子,是一片很大的湖泊,靠岸的地方,停靠着一条小船。二人小心翼翼跨上去,坐在乌篷前,湖面因船的摆动而被打破宁静,波光粼粼地映射出湖面上的两道人影。
拴着的绳索被解开,小船飘飘荡荡向河中心淌去,“怕不怕?”
君宜摇下头,双手攥紧男子一条手臂,“不怕,你知道吗,我今天真的好开心。”
柔润的嗓音沉淀在君隐心头,他食指在女子精致的下巴上一勾,“这样就开心了?”
“当然了,”君宜抓着他的手指,“其实,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大富大贵才会开心,我以前也不懂,现在,我想为自己好好活着,为了你,为了孩子,我要每一天都能和现在一样。”她抬起头来,面色微微潮红,“我今晚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望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君隐淡笑,继而摇下头,“我想听你说话,不要闷着,你应该快乐。”
“我不羡慕姐姐了。”君宜将手指扣住男子的大掌,“对了,我一定要告诉姐姐,她说的没错,你果真回来了,今后,你会答应我很多事,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过的幸福,对么?”
一缕散下的发丝掸上男子肩头,他抬起的视线,布满迷茫,单膝屈起后,朝着君宜说道,“你,应该幸福。”
女子张下小嘴,突然开口,“你要走吗?”
君隐眼神晦暗,他将君宜拥在怀中,在她耳畔轻语,“我的儿子,长的可爱么?”她感觉着他身上好闻的麝香味,点下头,“可爱,爹和娘都说,一点像我,全部,都是像你的。”
“是么?”男子浅笑,泉水一样的清澈,“就让他在这慢慢长大吧,不要像我,太累了,君家已经没有了,我突然也轻松了,孩子长大后,不要告诉我,更不要让知道,他的父亲是怎样一个人。”
“不,”君宜断然拒绝,冰冷的眼泪,已经滑入男子敞开的前襟中,“你并没有错,我们放开一切好不好?我们什么都不要了,你留下,不要走,你知道吗,我们已经错过了好多?”
君隐望着怀中的女子,双手拇指将她眼角的泪珠擦去,“我怎会不知道,就连最后一次,我们也错过了。”
“你说什么?”君宜抬起小脸,面上,泪渍斑斑,“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还要走?”她突地抓紧他袖子,“我不会放手了,不会了。。。。。”.橘园.星靥.
君隐抿着双唇,远处,不知从何时飘来一阵琴声,凄哀响起后,又悲切收回,起起落落,弹拨的,整根心弦都跟着泛上苦涩。
君宜没有哭出声,眼泪却一个劲流个不停,他从袖中将那件小衣兜拿出来,手指一遍遍在上头抚过,“安隐。。。。。”
她用力点下头,“好听么?”
“好听。”男子垂下的眼角张扬出一种骄傲,坚毅的鼻尖下,薄唇淡泊拉开,那是,一种欣喜若狂的窃悦,“我有儿子了,我的儿子。”
“我看,你才是傻呢,”君宜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道,“他当然是你的儿子,他会慢慢长大,还要喊你爹呢,他开口的第一个字,一定是唤你爹爹。”
君隐狭长的眸子满足展开,那种浓浓的眷恋,又呈现出来,“傻丫头,你是最辛苦的,孩子的第一声,应该是娘亲。”
“傻小子,孩子的第一声,就要留给你。”她执拗起来,可是谁都说服不了的。
二人相视而笑,却又,在同时间,泪流满面,君宜勉强笑开,“我眼睛模糊了,没有看见你在哭,所以,不丢脸哦。”
君隐将她的双手拉过去,放在一起摊开后,将自己的俊脸深深埋入,沉重的呼吸,伴着滚烫的液体打在掌心,君宜并拢的十指抖个不停,她看着男子双肩瑟缩,什么东西,漏过指缝,在她的手臂上晕染开,如火如荼,却又悲壮凄楚。
琴声,奏响告别之音,起伏难安。
“你看,是不是太阳在出来了?”君宜哑着嗓子,轻柔说道。
男子起身,只见正东方的山顶,一轮红日正破晓而出,朝霞艳如血,将整个水面铺上一层绚烂的璀璨,美不胜收。
君宜勾下唇角,她转过头去,勉强的笑意僵硬在小脸上,“隐。。。。”
男子随着她的视线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胸口,什么时候竟穿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正在流出,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君宜大惊失色,妄想以双手去遮住他的伤口,“不要,不要啊。。。。。”
“不要怕。。。。”他伸出的手,还未碰触到女子的小脸,就垂下去了,“我不疼,真的。”
“啊——”君宜撕心裂肺的哭喊出声,“不要这样,不可以,我们说好要幸福的,没有了你,我的幸福谁来给?爹,娘,你们在哪——”
君隐的脸上露出心疼,他双手贴着女子的手臂,十指,紧紧扣住,浓郁的血腥味,化为泣血眼泪,“我们还有安隐。。。。。”砸下的冰凉,如此沉重。。。。。
“安隐,安隐,“君宜失神默念,脑中徒的闪现出唯一的希冀,”你还没有听到他喊你一声,还没有看上他一眼,你等着我,我去将他抱过来,你不要离开,等我。。。。“
她匆忙起身,裙角在脚下一绊,她不放心的回过头去,再三叮嘱,“等着。。。。“
视线bb S.joOyoO·NeT,忽的空落。
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却不见了男子的身影,日头已经爬上半山坡,女子整张小脸被瑰丽染红,她木然地怔在原地,嘴儿张了,又阖上。
“宜儿,宜儿——“
远处,传来二夫人焦急的呼唤声,怀中的孩子哇哇大哭,她站在岸边,神色不安,身后跟着的男子亦在大声高喊,“宜儿,快回来。。。。。“
一条漂泊的小船来至湖中心,上头,女子神色恍惚,形单影只,她将整个身子环在双臂间,掌心中,好像还有他的眼泪,不曾干涸。
船身,在轻轻摇晃,投射在湖面上的影子,却孤零零的只有一道。
同一片星空下,被遗弃的男子仰躺在地上,天空中,依旧有明亮的星星在闪烁,眼睛,被刺的有些睁不开,轻阖一下后,缓缓闭上。。。。。。
他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中,有一座安静的小屋。。。。
梦中,他将她背在肩头。。。。。。
梦中,他听到了孩子的哇哇啼哭声。。。。。
梦中。。。。
梦中。。。。有一个女子,还在那条船上,等着他。。。。
君隐想,他该知足了,只不过,他却要欠那女子一辈子。。。。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犹在想,我要怎样,才能让她幸福呢?
可惜的。。。。
都晚了。。。。
幸福。。。。。。
那是怎样一种东西呢?
锦瑟年华谁与度 169 震惊
“姐姐——”
君宜忽然地拉住凤妃阅的手,急切的神情,迫在眉睫,“他的胸口,破了一个好大好大的洞,我用手却怎么都堵不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像是被人勒住脖子一样的难受,凤妃阅不想醒来,身子晕眩不已,她肯定是做噩梦了。
双眼忽然睁开,入目的是男子放大的容颜,狐夜了见她醒来,神色一松,原先在她肩头的双手只好缩回。
凤妃阅眼睛睁开,在还顾了一周后,视线定定落于皇帝脸上,明知是徒劳,却还是开口,“君隐呢?”
狐夜了无意隐瞒,“死了。”
死了。。。。。。。
她默念,虽然已经是定局,却仍旧不想相信,她想要挽留的,却因为她的自作主张而换来毁灭,如果不是她,至少,君隐还能活着,那。。。。。。。。不是比什么都好么?
二人相视,却谁都不肯先开口,狐夜了两手撑在她身侧,慢慢压低。凤妃阅看着她,迷离的眼眸渐渐清晰,她看见皇帝便装未来得及换下,胸口处,因为用力将她扛起而崩裂了伤口,一滩血渍。
凤妃阅有所动容,却抿着唇,一个字不说,倔犟的眼神稀疏甚至陌生,心中,百转千回,终于是忍不住质问,“为什么这么残忍?”
狐夜了凤目轻眯,撑在边上的手臂僵硬,上半身弯下,两侧的墨发随之坠落,“我残忍?”
她双目通红,男子胸口的血渍,就像君宜说的,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填补不了,“那是一个没有了反抗能力的人。”.橘园.星靥.
狐夜了一点点收回臂弯,挺直的脊梁挡住身后光线,让她不会觉得刺眼,可是,皇帝那种突然冷漠的眼神,让她更觉疲乏。他分明想要开口,却强忍着半个字不说,唯有起伏的胸膛昭显出他此时的愤怒。
凤妃阅别过头,脸颊埋入绣枕,身子却被一下捞起,再度扛上肩头。她动也不动,懒得反抗,狐夜了大步离去,挥开帐帘后直向外闯。
二人坐上同一批马,凤妃阅被困在胸前,她埋着脑袋,任它巅跛也不肯和身后男子有多亲昵。她的牌斥,让狐夜了沉下的俊脸越发阴霾,手中挥下的马鞭带了十足的劲道。
过了许久,皇帝这才勒紧马缰,率先下马后大掌揽住她纤腰,直接将她夹于掖下,凤妃阅头昏目眩,五脏六俯像被挤压在一起,空气中,有草香的冷冽,也有山谷的清澈,独独,却夹杂着一股不合时宜的味道。狐夜了大步走去,原先正在忙碌的士兵见状,逐一跪下身,“参见皇上——”
领头的将士疾步而来,见到弧夜了后,显然吃了一大惊,“属下见过皇上。”
男子面色不悦,凤妃阅白皙的小脸涨了个通红,前额已经有细密冷汗冒出,她柔弱在狐夜了手背上抓了几下,“放我下来。”
皇帝极目远眺,就在正前方,有一个刚挖好的深坑,黄土沏在周围,目光中闪过隐痛,他带着凤妃阅前来近侧,尔后,手一松,任由她跌落在地。
“朕是残忍,不错,”狐夜了居高临下,倪视着半坐而起的女子,他伸出一手,指了指边上的深坑,“你去看看,那里面还有更残忍的。”
凤妃阅双手撑起 ,倔强的小脸狠狠看住他冷漠的眼角,步子用力跨去,皇帝见状,犹豫下后,最终上前钳住她手腕。凤妃阅回眸凝视,眼中狠大的恨意恨不能将他整个人淹进去,她用力一甩,皓腕处被勒出红印,大步流星走上前,狐夜了追出一步,看着女子爬着黄坡,懊恼地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凤妃阅惊异地小嘴轻张,尔后,便回过头来不断干呕。她一手按在胸前,身子弯成弓形,狐夜了走上前来,身后士兵面面相觑,他们不会料到,最为尊贵的皇帝会屈尊来此,大掌轻落在她背后,轻拍几下。
吐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凤妃阅侧过脑袋,这下,并未甩开男子的手,她双目通红,直勾勾看着狐夜了。
皇帝面露疼惜,收手之际,面朝西方,黑色的袍角忽然扬起,遮在深坑的上空,“李将军。”
“末将在!”身后,一个男子疾步而来,跪在平地上。
狐夜了依然淡漠的眸子轻垂,羽睫下,那双琥珀色的瞳仁蒙上一层晦暗,那是,不为人知的寂寞,他抿下嘴角,薄唇轻启,“告诉朕,你当初答应过他们什么?”
那名将军单膝落地,身着甲胄的上半身挺直,他仰着头,声音素然庄重,喉头处异常滚动几下,话语,哽咽,“属下答应过这里的每一位战士,带他们,回家!”
凤妃阅双目紧阂,心里不止是难受,还疼的厉害。
“属下唯有早日平息战乱,尽力保住余下的每一位兄弟。”壮汉双眼发红,视线平望而去,他自然知道凤妃阅为什么会干咳不止,那里,葬着的全是战士们的尸首残骸,几十米的深坑全部被堆满,死亡的气息,纷纷扰扰扑面而来,死相惨状。
这下,狐夜了不开口,她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皇帝身姿威严,他正视相望,三军纷至沓来,将整个深坑围的严严实实,初起的阳光在班驳的战甲上,反射出一种坚硬的冷光。战士们肩并肩,神色虽有凄哀,却锐气不挡,繁衍出满满的斗志,憾动军心。
凤妃阅放眼望去,一个个身影,显得如此高大,她直气腰来,强忍住胃中不适,战士们的脸上没有一点嫌恶,因为他们知道,那都是生死不离不弃的兄弟。他们已经不能带着死去的战士回家,只能葬身于他乡,葬在一片明月之下。
林中突围的那幕,她也是亲眼目睹,那是,那是君隐熟悉了三军布阵,这么多人死在谁的手中,不言而喻。
小嘴轻合,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就听到弧夜了率先开口,“也许,你不会有感觉,你为君隐尔恨,因为,你在乎君宜。人都是一样的,亲疏远近,甚至可以 将上万性命全部忽略,只求你的一个心安,换得你对她的一个交代。在朕眼里,他们也是一样的,我不只为他们报仇,更要履行当初的话,带他们回家。
换言之,君隐不死,始终是个隐患。而这根刺扎在帝王的心头,等同于扎上了炫朝龙脉。
凤妃阅想要辨驳,她想说,君隐已经知道了回头,他会走的远远的,我们可以当没有这个人,可是话到了嘴边,她站在最高处,俯瞰那些堆在○的万千尸首,却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口憋得难受,望着那一张张誓死坚毅的脸,她沉默了。
对呵,她该以怎么样的心去质问狐夜了,皇帝的身后,一排排,站满了人,凤妃阅回眸,她上前几步,忽然,那种死亡的气息,也不觉得恶心了。女子将拖沓的长袍系在腰间,单膝跪下后,双手捧起一捧黄沙,挥洒下去。
迷雾般的粉尘从指尖颗颗倾泻,留不住的,正好是生老病死。凤妃阅垂下眼睛,睫毛上被晨阳点上朝露,那里面,是一张张年轻的脸,他们,本该是朝气蓬勃,同自己一样。凤妃阅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沉重,站在这片土地上,肩上突来的重量仿佛要将她双腿压弯一样,不堪重负。
士兵们纷纷跪下身来,双手捧起黄沙,天地之间,只有皇帝一人站立,他负手迎风,面上神色更是让人琢磨不透。凤妃阅站起来,狐夜了先一步同他擦身而过,朝着先前骑来的那匹战马走去。
凤妃阅站在原地,静默绪昱后,还是步履维艰跟上。
他一手牵着马缰,女子望向他落寞的背影,心中,仍有芥蒂,两人就那样一前一后走着,身影交叠。
前面,是一片空旷的林子,狐夜了席地而坐,他双手撑于身后,两腿搁直。凤妃阅脚步迟疑,最终上前,来到他身后,男子顶头阳光被遮去大半,微一侧身后,将边上的草地空出半边。
凤妃阅见状,面色无异上前,在他身边坐下。
哑口无言,狐夜了侧过头来看着她,凤妃阅思考,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男子嘴角泻过几缕清凉,双手枕于脑后,后背轻轻靠上绿色的草地。
君宜失魂落魄坐在庭院间,屋中,孩子正睡得香,昨晚闹了一夜,今儿,已经没有了精神。
二夫人担忧地站在她身后,肩膀,被身侧男子轻揽过去,掌心怜惜拍动几下,“不要担心,宜儿她很坚强。”
女子听闻,眼泪却是哗哗而下,她哽咽着声音,回头说道:“可是,我不希望她坚强。”
“谁都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派出去的人也一直没有消息,我看,我们得尽快搬出去这个地方。”
君宜听闻,原先僵硬的肩头转过来,“我不搬。”
“宜儿,不要意气用事。”男子上前,目光扫过这片熟悉的院子,“皇上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君隐和你的事情,所谓斩草除根,为了孩子着想,我们还是搬走的好。”
“爹。。。。。。。。”
君宜眼睛中布满血丝,双手始终撰着拳,一刻也没有松开,“他已经知道了我在这,我是一定要在这等他的。”
“宜儿,”二夫人抹着眼泪,上前劝慰,“你爹说的没错,这里已经不安全,再说了,我们到哪能打听君隐的消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娘。。。。。”
她的神情,带则会从没有过的执拗,“爹等了你这么多年,不也等到了么?”她唇角微微弯起,站起身,背对着二人向庭院外走去,“他说了,已经在回来了,娘,我看到了一个肯回头的君隐,我宁愿等上一辈子,我的等待,换来他一面的回头,我也愿意。”.橘园.星靥.
至少,他还给自己留下了安隐。。。。。。。
君宜微微而笑,温暖和熙,好像阳光普照一般的令人心安,那是怎么样一名女子啊,她隐约,已经知道君隐的不测。她摒着呼吸,忍住不哭,因为,留下眼泪的时候,世界就会变得很模糊,那样,她就不能将那深刻的背影牢记于心。。。。。
君隐。。。。。。
现在,你有没有觉得轻松点,你呆的那个地方,还能看见阳光吗?还能听到孩子的哭声码?
记住我们的约定,孩子开口的第一声,就是。。。。。。。爹。。。。。。。
你好好的去吧,我不喜欢欠着别人,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所以,好好的偿还吧,阳光,很暖,更暖的,是我看到了你,一个活生bBS. JOOYOo ·net生的君隐。
你知道吗,你总是喜欢穿黑色的长袍,那样不好,太阴郁郁,之前,我一直不敢说,其实你适合这黑色。。。。。。。
她再度微笑,顺手,拂了拂阳光。
眼角期盼,我在抬眸的瞬间,看到了一个明朗的男子,那是你么?
白色的衣衫,真好看,纯净的,令人向往。
二夫人静静站在身后,身侧之人怜惜以指腹将她眼泪擦去,望着君宜强大坚强的背影,女子哭的越发厉害,双肩紧紧颤抖。
“怦——怦——”
天际中,忽然散出几朵淬灿的烟火,在白日里,虽然看着并不是很明显,却依旧光彩夺目,男子睁眼望去,在望见那一朵火色雪莲的花绽放之时,整张脸失去了血色。那是他同人接头的暗号。
雪莲绽放,意味着所寻之人,已亡。
“看见了么,好美的烟火。”君宜浅笑,明眸皓齿。
她一手遮在颚前,神色恬静,一切美好的词,都不宜形容女子那份淡然,她眯着眼,白皙的小脸,素静而且异样美丽。
最后,在烟火散去之时,她轻轻的,昵喃了一声:
“忘了告诉你,我。。。。。。再也不用唤你一声哥哥了,隐,你听到了吗?”
锦瑟年华谁与度 170 回宫
风妃阅躺在一边的草地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天黑,肚子第一反应地饥肠辘辘,双手撑起之际,落在身上的袍子向下一角,感觉到凉意。
身侧,男子呼吸沉稳,双手枕于脑后,脱下了外衫,胸口那干涸的血渍变得越发明显,触目惊心。风妃阅俯下身,凝望孤夜孑的睡颜,这名男子,脸熟睡之时犹皱着眉头,像是有无数的愁思集聚在他眉宇间,挥散不去。她心中惆怅万千,面容刚转过去,只听得一阵轻微的碎语传来,孤夜孑眸光灿若星辰,已经醒过来。
“什么时候醒的?”
望着逼近过来的俊颜,风妃阅舒缓下眉头,小脸转向前方,“才醒。”
孤夜孑怎能听不出她话中的冷淡,他俊脸微扬,正视女子回眸,眼中的视线稍暗,“孑,不要再无辜杀戮了,有时候,我真想呆在那片惜缘林中国,和你一辈子不出来。”
皇帝轻叹口气,大手一揽,将她压在胸前,强迫的气势压来,“阅儿,朕握的了整片江山,贴心的,却只有你一个。”
风妃阅神色软化,秀眉轻蹙后,语气放柔,带着说不出的无奈,“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答应我,不要再轻易杀戮,我好怕,真有一天会有报应。
身前的男子并未说话,风妃阅双手环过他腰际,在他背上紧握,孤夜孑不信有报应这一说,却也没当场辩驳,臂弯越渐收拢,将她桎梏于怀。
“如果有一天,背叛的是你的新兄弟,孑,你也一样会痛下杀手么?”
孤夜孑神色僵硬在脸上,风妃阅悄然退身,看见的,却是男子眸中无比的坚定,她顿时有种全身瘫软的感觉,心中莫名的酸涩在扩散。她想志了野心勃勃的厉王爷,想起了君隐的惨死,呼吸,载来越觉得压抑,胸腔内,是被积压的满满的疼痛。
“阅儿—”孤夜孑双手捧起她的面颊,“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残忍?”
风妃阅心中有很多话,却说不出来,究竟怎样来评判一名帝王的残忍,她不懂,或许说是她想要刻意躲避。
孤夜孑再度将她揽过去,大掌在她背上轻拍,“跟朕回宫,吉盛大军受重创,短时间内不会有所行动,我们先行回去。”炫朝兵力强盛,却也死伤不少,唯今之计,只有班师回朝,再做定夺。
风妃阅心中虽有芥蒂,却还是沉重点下头来,在外这么久,自己想要什么,怎能还推荐书之门外?错过的已经太多,不管这个男人多么残忍,多么暴虐,甚至于多么遭天谴,事实上,自己打从来到炫朝,就已经注定,这辈子,都要和他绑在一起,她放下的,已经太多,他能放的,也超乎出风妃阅的想象,“不管你做错什么事,我永远都在你这边,有什么报应,我和你一起承担,我知道,我要和你一条心。”
孤夜孑来不及反应,女子就已经起身,牵过一旁的战马后率先跨上去。男子依旧坐在草地上,马蹄踢踏上前,风妃阅弯腰,白皙的手掌,掌纹清晰,像是一个承诺般,伸到孤夜孑面前。
他轻握住,翻身上马。勒住马缰的臂弯将网妃阅圈在中间,“阅儿,你说的,是真的么?“
女子面容恬静,身后的男子却很难平静,他激动的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将胸膛靠上去,俊脸微侧,瞅着她此时的反应。
网妃阅正眼相视,晶莹的眸中,是一种坚信,这种情谊,怎能不让他动容,就在她说出,我全心对一人好,必也要他全心对我之时,孤夜孑就已经值得为这名女子交付真心。站在风口浪尖,他手握世间颠覆之权,一直以来,却是孑然一身,他深知,君隐的事,就算风妃阅怪他,急他,他也拿不出一个能让她站在自己这边的理由去说服她……
召集,她的一番话,却让他深深感觉到什么是坚守,他从来不必担心,她会和别人一样背叛自己,这种信任,先前的代价,何其之大?
“阅儿—”他凝下眉头,“我会如你对我那般,一样对你!”
“驾!”骏马飞驰,风妃阅双手抓着男子环在她腰间的大掌,帝王之性,怎会在一夜间转变。她暗下思忖,定要守在他身前,为他走好一条属于他们的路。
她不知,这条路,却是何其艰辛,布满了泪和血。
连着几日风尘仆仆,马车已经驶入帝都,来至宫门前。
风妃阅单手掀起轿帘,脑袋凑出去半个,路上,都是匍匐的救死士兵,绵俯而去,占满两边的官道。沉重的宫门被打开,一阵撕裂的声音,钻入耳膜中,她手一顿,迎面而来,满是压抑。
深宫内苑、九重宫阙,回头望去,哪还有浪迹天涯之时的舒惬,宫门内,皇帝的御林军大步而来,好不壮观。风妃阅放开手,视线刚抬起,就见孤夜孑两手环胸,好似整暇瞅着自己。
“怎么了?”她不解询问,小手拍起自己面颊。在看清楚他眸底的捉狭后,风妃阅小啃轻撇,有些不放心,“会不会被认出来?”
“不会,”皇帝说的笃定,“谁会想到,朕身边的丑太监,就是当初名满一时的皇后呢?”
风妃阅拉着身上服饰,面上,被稍稍易容,右边脸颊还被点上颗老大的痣,她本来极力反对,孤夜孑非要说,那是画龙点晴,不会有人认出,“我还是担心。”她已经不能君阅的身份出现,这张脸,理加不能招摇过市。
“皇上,到了。”正在担忧之时,马车已经停住,轿帘被掀开,皇帝先行下车,风妃阅不得已,只得慢吞吞跟着下去。
“参见皇上----”宫阶上,一路跪满了人,风妃阅放眼望去,后宫妃嫔齐聚,皇帝让众人起身后,踏步走上汉白玉的石阶。她埋着脑袋,紧跟而上,额角冒出些许冷汗,始终有些心虚。
为首的两宫太后见到皇帝,假意慰问几句,风妃阅一抬眼,就看见人群中的施婕妤,她一袭水蓝色的宫装,模样娇弱,面色带着些许酡红,倒比先前的苍白好了许多。女子见到她,并未将视线停留,显然,是没有认出来。胸腔中轻呼出口气,才见放心,就见孤夜孑袍角甩开,径自离去,“小月子,跟上!”
风妃阅纹丝不动,四处瞅瞅,心想这小月子何许人也,连皇帝的话也能不搭理》再一想,这名字好生奇怪,倒像是坐月子的意思,谁能起出这样的名字来,倒也有才。她憋着笑,眉角轻扬,面上的笑意不经意倾斜而出,那份极致的美,却被刻意涂黑的面容给掩藏住。.橘园.星靥.
皇帝见身后并无动静,索性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小月子?耳朵聋了。”风妃阅四处张望的眼睛抬起,却发现对方的视线直勾勾自己脸上,她小嘴轻张,面部笑意僵直,这小月子,莫不是自己吧?
胳膊被轻撞下,边上宫人好心提醒,“皇上唤你呢。”
孤夜孑望着她满脸愕然,只差没浅笑逸出口,邪肆的嘴角顺着两边拉开,他拂下发丝,见她还是站着,索性双手环胸,“小月子,小月子----”
没完没了了,风妃阅面色潮红,赶忙尖细着嗓音大步跟上,“奴才在!”
一路紧随皇帝身影,他并未回到自己寝殿,而是去了风潋宫。殿外,丫环嬷嬷知道皇帝今日归来,早就跪成一排,风妃阅目光落在李嫣身上,众人起身后,全部退在边上,不敢上前打扰。
看来,并没有人将她认出来,风妃阅走入内殿,李嫣将准备好的湿巾递到皇帝手中,桌上,泡着一杯清茶,余香萦绕,安逸舒适。她站在孤夜孑身后,四目禁不住环视,风潋宫还是同自己走时一样,干净的,不染纤尘。
李嫣双手绞着衣摆,似是有话要说,孤夜孑抿口清茶,狭长的凤目咻地对上她眼眸,“何事?”
女子听闻,赶忙跪下身来,“奴婢斗胆,只想问下皇上,是否有娘娘的下落?”
孤夜孑放下茶杯,在李嫣埋下脑袋之妹,大掌在风妃阅腰际轻轻掐一把,“没有。”
女子原先充满希翼的双目黯淡下去,却也不敢细问,只得唯喏点下头,“皇上,娘娘是好人,奴婢希望,后上不要放弃。”
孤夜孑久未开口,身后,风妃阅双唇紧抿,面色稍有动容,“朕知道,你先下去。”
“是。”李嫣行礼后, 匆匆靠退,二人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交汇都没有,风妃阅认定,皇帝同她中间定是有所牵扯,如今看来,她倒真是毫无心机之人,不然,他们不会还是那般生疏。
“小月子?”见她出神,孤夜孑伸出一手在她面前晃动几下,风妃阅见殿门被阖上,忙将他手挥开,“我不要叫小月子,难听死了。“
皇帝将她牵过来,抱坐于腿上,“那你想叫什么?“
“我想想。“风妃阅屏息,面上神色认真,孤夜孑轻笑,大手抓着好的柔荑,”还当真了不是,小月子这名字都传开了,怎么改口?“
她懊恼地摇下头,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皇帝面色无辜,“当时,我们并未说好怎么唤你,现在,我真觉得小月子这名字不错,很适合你。”
风妃阅皱下算子,起身后,朝着一边的铜镜走去,“还真没人把我认出来。”
孤夜孑单手搭上她肩膀,轻轻将她揽过去,“阅儿,没有了皇后的身份,你要多加小心,特别是那两个老东西,千万不能让她们认出你来。”
“你放心,”她小脸抬起,“我一直跟着你就是了。”
床架上,大叔送的那把宝剑仍旧挂在那,风妃阅缓步上前,却失去了触碰的勇气,“孑,可有君阅的下落?”
皇帝来到她身后,面色晦暗,眼中划过狠戾,“没有。”
白皙的手指在剑鞘上拂过,眼前,浓郁的大红色彩铺染开来,这是大叔给君阅的,她唤了一声爹,却万分愧对他们,愧对君宜。
“这把剑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顺其自然吧,” 孤夜孑双手叠BBS.JoOYoO.nET上她小腹,“或许,他随口一说罢了。”
风妃阅摇下头,并不想纠葛,他说的对,何不顺其自然。
“舟车劳顿,你也累了,休息会吧。” 孤夜孑将她拦腰抱起,一路朝着凤榻而去,凤妃阅后背触上锦被,小手抵在他胸前,“别,你身上有伤。”
“我会当心,”男子压下身,唇角在她脸上轻啄,“阅儿,经历了这么多,现在,我就想你给我生个儿子。”
风妃阅微微喘着气,眼底,有种苦涩回转流动,“我,还可以吗?”
“朕说可以,就一字不苟能行!” 孤夜孑大掌捂上她的小嘴,“相信我。”
风妃阅羽睫轻扇,柔荑将他的手移开后,玩笑的语气,无奈重重,“呵,到那时候,你还能唤我小月子么?”
孤夜孑知道她担心什么,侧身翻躺于榻上,他将风妃阅揽在胸前,“朕就不信,朕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动也不动的叭着,孩子,一直是她心头的隐痛,小腹处,似有阵阵抽痛传来,清晰而明显。
月色稀疏,皇帝才刚歇下,风妃阅便蹑手蹑脚起身,将锦被拉至他袒露在外的肩头,捡起地上衣衫,向外走去。
打开殿门,就见李嫣垂首而立,宁静的面容被月色照出几分惨白,身姿屹立,风妃阅走近,只见女子蓦然抬头,笑容和煦,“月公公。”
对于这样的称呼,风妃阅一时不适应,有些尴尬,“皇上睡着了,你先行下去吧。”
李嫣点下头,听话的安静退下。
望着她背景萧瑟,风妃阅杵在原地,轻叹口气。
她只想出去走走,碍于身份,并不敢走远,小心翼翼迈步,刚走出凤潋宫,就听得一阵男声自身后传来,“娘娘。”
----忽然想想,小蚊子,小月子,倒是很相配----
锦瑟年华谁与度 171 你的味道
风妃阅自然停住脚步,听这声音分外耳熟,转过头去一看,果然是陌辰吏。
她并未先开口,眼角点亮,继而展演。男子一袭月白色长袍,明朗的眸子睬着她,面色难掩激动,喉间哽动下,开口道,“你回来了?”
风妃阅见四下无人,走至纜乳芟潞螅点头,“我以为,没人能认出我来。”(橘*泡泡鱼 手 打*园)
陌辰吏站在她身侧,坚毅的鼻梁下,嘴角轻抿,“我对味道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不用看,我也能认出你来。”
风妃阅笑意轻扬,面色温暖,“真的?那你说说看,我身上是何味道?”
陌辰吏笑启,面上却是极为认真,“是我能记住的味道。”
风妃阅淡笑如风,面上黑痣将整张小脸的瑰丽掩藏,她后背靠在廊子上的赤金鎏铜柱,“我原本以为,不会再进宫了。”
“你会的,”陌辰吏盯着她小脸,“我一直有种感觉,你会回来。”
风妃阅哑然,这份彼此的信任还在,“谢谢你。”
男子不解,面色犹疑,“谢我什么?”
风妃阅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拨下发丝,蹙眉细想,“反正,我就想说句谢谢。”
二人相视而笑,陌辰吏的嘴角画开几许微涩,他并不想听着二字,谢谢,总是将他们的距离刻意拉开,不留余地。
“最近,宫中可还太平?”
“这儿已经是两宫太后把权,怎还能有太平一说。”陌辰吏叹口气,“以你现在的身份,想要自保都困难,还有一事,你得小心提防。皇上临行时让我给施婕妤把过一脉,从脉象上来看,她已经不再服用那虎狼之药。既然知道了要珍惜自己的身子,那么,必定会有所破釜沉舟之举,你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被她认出了。”
风妃阅点下头,他的话,她从来都是相信,而他,更是永远都站在自己这边,为她着想。
“你……”陌辰吏犹豫下,状似漫不经心问道,“身子可有不适,胸口,可还疼?”
他不提倒也罢,如今风妃阅听闻,经不住反口问道,“我以前从无心口疼的毛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后来我细一想,好像每次都是在伤心难过的时候,那种蚀骨的疼痛,同样也在他身上出现过,你老实告诉我,我们这究竟是怎么了?”
面对她的疑问,陌辰吏百口难辨,他不是不信风妃阅,而是不敢在皇帝身上冒险,“你放心,只是相思之病,如今你同皇上在一起后,可有再犯?”
风妃阅皱眉想下,“也是,想一个人,能想到心都痛,我以前一直是不信的,如今,却是不得不信。”
陌辰吏喉间哽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呵,想一个人,真的会想到心痛,他心中所想的,更是痛上加痛。
风妃阅不敢久留,陌辰吏看着她蹑手蹑脚的身影从长廊处消失,许久不曾言笑的面容舒缓展开,男子折身,原来,只是静静看着,守着,也是这般幸福的事。慢步回到炼丹房,林尹正弯腰忙碌,见他进来,忙地迎上前去,“师傅,你去哪了?”
桌上,盆中的热水烟雾袅袅,清澈的底部,三根水红色的药草沉陷,发出淡雅的药香味。林尹将他外衫脱去,捋起袖子,男子整条手臂呈现乌黑之色,已经蔓延至手肘下方。“师傅,这样下去可不行,难道就没有一点法子吗?”
陌辰吏故作轻松,将半边胸膛坦露,“发现之时已经过晚,若是早前,我还能舍弃一条臂膀,如今,你难道想我砍去自己半边身子不成?”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林尹沾起用药草煎熬过的湿巾,一手握住他腕部,另一手在他臂膀上使劲擦洗,陌辰吏身子绷直,他牙关紧咬,面上已是冷汗涔涔。这种痛苦,就像是鞭刑过后撒上盐水那般惨不忍睹,黑色的皮肉因用力搓揉而呈现出暗红色,血液微微开始流动,僵硬的五指动下,麻木不堪。
“这茗皇贵妃真是太恶毒了。”林尹见他始终强忍,坚硬的语气软下,哽咽咒骂,“死都死了,还要拖上别人。师傅,我们去找师公,他肯定会有办法。”
“傻丫头。”陌辰吏声音带着疼痛,虚弱无比,不说陌修会不会帮自己,即使他肯,最终,也只能是束手无策,“我翻阅古今医书,却不想,还是得与苗疆巫术联系到一起。茗皇贵妃以其血肉之身所下的蛊毒,岂是轻易能解。”
“那怎么办,等死吗?”林尹一时口快,眼中带泪,却强忍着撇下小嘴,“焦头烂额的事情一大堆,真正烦死人。”
“傻丫头,”陌辰吏抖着声音,随口打趣,“小小年纪愁成这样,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谁说我要嫁人了。”林尹手上用力,面上仍旧是担忧,“瞧你半个身子都这样了,这可怎么办啊?”
“不用怕,夫妻缠的毒还没解,我怎么能先死。”陌辰吏望着通红的手臂,慢慢活络经脉。
听他这样说,林尹好不容易忍着的眼泪就那样掉了下来,“师傅,你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我真的害怕。”
陌辰吏将手臂抽回去,扣起前襟后,走到窗前,“和你说着玩笑呢,我还是那句话,我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林尹赌气,话语愤然,“知道了。”
男子倚靠在窗前,没有再说一句话,手臂上像是褪了层皮,磕着衣袖,疼痛难耐。嘴角在她侧身而过之时缓缓勾起,林尹顿足,自从风妃阅离开后,她就再没有从陌辰吏脸上看过这样的笑容,如今再见,真是光鲜璀璨。
风妃阅一路小跑回到寝殿,她避开耳目,两手正了正顶上帽子,刚踏进去,就听得一阵声音迎面而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她抬起头来,就见施婕妤正站在凤潋宫外,身侧的随侍一手直指向自己,姿态傲慢,陶心站在另一边,小心翼翼搀扶着施婕妤,见她过来,那名丫鬟瞪着双目,恶狠狠说道,“好没有规矩的东西,这儿可是皇上歇息的地方。”
风妃阅双手摆放在身前,对于她的指责,并未理会,施婕妤脸色微变,轻声呵斥道,“菲儿,不得无礼,快向月公公赔不是。”
“奴才见过施婕妤。”风妃阅率先行礼,那丫鬟不情愿地瞅着她,始终不开口。风妃阅两眼盯着鞋面,本来客气一句也就算了,可她便就要那丫鬟说出句话来,施婕妤见场面僵直,面色已有不悦。陶心怕她生气对自己身子不好,忙用手推了推那名丫鬟,“你是越来越不把主子放眼里了。”
女子一怔,神色突变,赶忙低下头来,“月公公,是奴婢看走了眼。”
施婕妤眉目轻忍,微微笑道,“都是本宫平日管教不严,还请月公公莫要见怪。”
风妃阅原先压下的脑袋抬起,施婕妤的态度让一个做奴才的本该是惶恐难安,客气的,几乎是带着压抑,“奴才不敢。”
“皇上呢,睡了么?”女子的视线自然落在她脸上,风妃阅不惧躲闪,迎面直视,“回施婕妤,皇上已经安寝。”
她并没有走的意思,站在庭院中的身影,单薄而脆弱,平生的,惹人疼惜。风妃阅始终嚼着笑,并不为之动容,对着这样的一张脸,甚至有些难受。“娘娘,我们该日再来吧。”陶心在边上劝着,施婕妤动也不动,面朝着凤潋宫大门,“我想站会。”
风妃阅甚觉头疼,她不离开,自己岂不是得陪站。冷风萧瑟,双肩瑟瑟发抖,她双手环起,缩下脖子,“娘娘,外头天寒,要不奴才给您通报一声。”
施婕妤喜出望外,赶忙雀跃跟上前,“有劳月公公。”(橘*泡泡鱼 手 打*园)
风妃阅小嘴轻撇,人在前头带路,双手推开殿门,一路进去,施婕妤就跟在身后,来到内殿后,她示意众人止步,自己则轻声上前。皇帝整个身子摊开,似是倦了,睡得很沉,后背对着几人,动也不动。
“皇上,施婕妤求见。”风妃阅轻唤,耷拉着脑袋等了半天,也不见皇帝的反应。无奈之下,只得凑上前,将声音放大,“皇上,施婕妤——”
“啊——”她一声惊呼,人已经被拉过去,孤夜孑的睡姿并不好,最不喜欢耳朵边吵吵闹闹。风妃阅整个人趴在榻b Bs.j OoYOO. Ne T上,男子平躺过后再一个侧身,修长的腿架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死死桎梏于身下,不得动弹,“这床锦被真暖和。”
姿态暧昧不堪,皇帝脑袋噌下,埋在她颈间轻轻喘息。风妃阅大气不敢出,不远处的几人面面相觑,个个红了脸。她双手推一下,碍于旁人在场,不敢有过重行为,片刻后,索性就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孤夜孑睡得惬意,朦胧间,睁开眼就见风妃阅窝在自己胸前,晶亮的瞳仁正对他,“怎么还是这身打扮。”
“方才施婕妤来过了。”
“嗯。”皇帝脸上带着床气,单手枕在脸颊下,“今晚,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风妃阅不说话,孤夜孑眯着的眸子睁开,邪肆的唇畔轻勾,“醋坛子又打翻了?”
“谁是醋坛子?”风妃阅反驳,一手想要轻捶过去,却被他给抓住掌心中,“阅儿,有你在身边,就是不一样的。”
风妃阅前额贴着他坚毅的下巴,“我这样一直陪着你,宫里面会不会有闲话?”
“谁敢。”孤夜孑轻应一声,危险不可小觑,“谁敢乱说话,朕就割了他舌头。”
顶着随侍的身份,风妃阅每天盯在孤夜孑身边,连上早朝都不落下,宫中之人并不知这小月子来往何处,久而久之,各种猜测不胫而走。
“姐姐,你没说错吧?”东太后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吐出来,她抽出锦帕擦下嘴角,急急开口,“怎么可能。”
“你看皇帝回宫后可有招过哪位嫔妃侍寝?”西太后抚下尖细指套,言语暧昧,“那小太监一天到晚不离身,就连晚上睡觉都跟在凤潋宫,不是那意思,还能有何解释?”
“这皇帝出征一趟,莫不是连那方面兴致都变了?”东太后还是有所怀疑,“要不,派人查查那小太监的底。”
“不急。”陌修一摆手,沉默起身,“据边关探子来报,皇后已在中途被挟持,皇帝对她终是留有余地,唯今之计,是先找到皇后,再斩草除根。”
“可是,君家已经瓦解,一名在逃钦犯能有何作为?”
“不然。”西太后闻言,朝着陌修点下头,“国师说的不错,一日不除,她始终是个祸害,那小太监想来也成不了大气候,该日,待到时机成熟之时,除了便是。”
东太后见二人始终意见一致,当下有些不悦,脸色冷下来。
“君家垮台,我原以为,朝堂势力会分往两边倒,却不知,皇帝早就有了打算,如今再想轻举妄动,可就难上加难了。”西太后颇为头疼,一手在额际轻抚。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当初皇帝登基一事,蹊跷极了。”
西太后面容冷冽,眼眸闪过猜疑,“本宫已经派人出去查探当年服侍在先皇身侧的那些宫人,这么多年来,却杳无音讯,一点消息都没有。”
“都怪我们当初迟了一步,再加上事先拟好的假圣旨被调包,才有了今日的麻烦。”
“妹妹!”西太后眸中带有警告,狠狠扫了她一眼,“言多必失,你休要胡言乱语。”
东太后微怔,心中虽知不妥,语气上却还是不服,“这里也没有外人。”
陌修双目自二人脸上巡过,并未追问,而是端起桌上的热茶,自顾品味起来。
锦瑟年华谁与度 172 回忆旧情
西太后五指扣着桌面,目光若有若无落在陌修脸上,“国师,有些事,并不是本宫想瞒你。”
男子不以为意,放下手中茶杯,“我知道。”
西太后状似有些头疼,单手撑起面颊,“本宫最头疼的,是皇帝登基时的那份圣旨,这么多年来,遍寻不着,始终让我落不定这颗心。”
陌修见她不再隐瞒,指尖在茶杯上轻轻打转,“圣旨是为皇上登基所用,西太后为何这般惦记?”
“你不知道,”东太后Сhā上嘴来,压低声音说道,“那份圣旨是假的。”
“假的?”陌修大为吃惊,心头冷静细想,“既然你们知道是假,为何当初不阻止?”
两宫太后均是面容阴沉,陌修隐约察觉出事态严重,东太后望了身侧女子一眼,见她并无隐瞒之意,这才开口说道,“圣旨是从安德宫出去,怎能有假?我们也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你的意思是,当初你们准备了一份假圣旨,就在大事即成之际,却被掉了包,促成现在的皇帝顺利登位。而调包的那份,也是假的?”陌修一脸难以置信,两宫太后对视片刻后,肃穆点头。
“那先皇,可有留下圣旨将这皇位传授于谁?”
“没有。”西太后摇下头,“先皇驾崩之时,只有几名宫人伴在身侧,那时候他早已神志不清,况且,后期朝政疏松,很多事交给了丞相一手打理,若说真有传位圣旨,也没人亲眼见过。”
“那依照西太后的意思,唯今之计,就是找到皇上手中的那份圣旨。”陌修神色冷静,思忖周全,“是否有可能,圣旨已被毁去,死无对证。”
“不可能。”西太后话语笃定,眸中簇起坚毅,“历代传位圣旨,是绝不能被毁的,当年的一口气,本宫硬生生憋到现在。”
手掌在红木桌上轻捶,东太后亦是愤慨,“若不是他抢先一步,今日的皇帝就是厉儿。”
西太后抚着那造型奇异的指套,红唇紧抿,嘴角轻扯出一抹微笑,陌修抬起头来,从那双虎视眈眈的眼中,瞧出了嘲讽与野心。东太后有时候性子急,却藏不住话,西太后较之,则沉稳有心机的多。
风妃阅走出寝殿,才步行没多久,就看见李嫣急匆匆赶在自己前头,向一边而去。
她躲在铜柱后,见女子左右环顾,神色有些紧张,风妃阅紧握袍角,急忙跟上前,李嫣望向四侧,见没人后,便弯腰钻入那片隐秘的竹林。
风妃阅站在入口处,踌躇不前。不止一次,皇帝一有烦心事就会来这,这片林子,似乎刻录着他和李嫣的很多事。
迎面而来的冷冽让她屏息前行,竹林深处,自是比一般地方要寒冷的多,已经有了初冬的气息。风妃阅刚跟进去,就听得细微的谈话声透过尖细的竹叶传来,她找了个隐秘的假山藏匿其中,只探出个脑袋来。
“你怎么会在这?”李嫣一把扯过背对而立的女子,“万一让皇上看见。”
“皇上?皇上怎会看见,姐姐,你是不是以为他还会来这么?”娇柔的声音带着几许说不明的嘲讽,“这个地方,你还是放不下吗?”不用回头,单从这般声音,风妃阅也能知道她是谁。
“倚葶——”李嫣神色依旧平静,“这只是一片竹林罢了,该放下的,我早便放下,反倒是你,为何还要勉强抓着不放呢?”
“你这话是何意?”施婕妤哆嗦着双唇,眼中迸射的冷意被刻意掩藏。她眸中带泪,一手指了指自己心口,“放下,说说简单,李嫣,我一直拿你当姐姐对待,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放下?”
“倚葶,”李嫣拉起她双手,“我知道你心中有不甘,可世事便是如此,莫要再强求。我守着这片竹林,并不是放不下……”
“姐姐,”施婕妤出声打断,“我心中的痛,你不会懂,没人能懂。”(橘*泡泡鱼 手 打*园)
幽怨的语气徐徐而来,她趔趄几步,在边上的石凳上坐下,“皇上回宫了,这些日子,他景夜宫里一步也未踏进过。”
李嫣坐到她跟前,轻声劝慰,“娘娘不在,你总要给他些适应的时间。”
施婕妤摇下头,什恶魔都没说,坐了没多久,就孑然起身。她并未走出林子,在原地徘徊后,天际突然下起小雨,淅淅沥沥飘落。女子站在园中,轻柔的纱裙旖旎在地上,不多久,发丝就被雨水淋湿,她正对着风妃阅的方向,这样望去,恰好看见她苦涩地弯下红唇,身子,冷的瑟瑟发抖。
“倚葶——”李嫣揽住她双肩,忙将她往一边的假山中拖去,“你身子还这样弱,当真不要命了!”
风妃阅见二人消失于视野中,她弯下腰,弓起身子跟过去,择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藏身。假山中隐约有火光从石壁间的狭缝中照射出来,原来,里面自有水月洞天。
“这——”施婕妤好奇地环顾下西周,见里面不止有纱灯悬挂,还有些简单的笔墨纸砚,“想不到,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李嫣不好意思地收拾下东西,“我喜欢清静,平日里在凤潋宫忙完了,我有时会上这坐一会。”她将随手画的东西收拢,叠放在石桌上,“所幸,没人会过来打搅。”
“咦,这是什么?”施婕妤望向四周,见石壁上刻满琳琅满目的图纹,乍一看,并没有内容,像是随手涂鸦,却清清楚楚记着每一天的日子。她站起身,循着那些标记一路望去。李嫣面色紧张,赶忙掩饰道,“这是平日里随手画的,你快些坐下休息会吧。”
“姐姐,”施婕妤唤了一声,李嫣才转过去的身子顿住,慢慢别过头来,“怎么了?”
女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纤细的食指继而点上那石壁,“这个日子,我记得非常清楚。”李嫣面色苍白,顺着她的手望去,粗糙凹凸的壁面上,承载的,是她唯一能留下的一些东西。施婕妤双目如刺,被淋湿的衣衫贴在身上,越显单薄,“那是我被皇上接到他身边的日子。”
李嫣喉间堵塞,一个字吐不出来。外头的风妃阅屏住呼吸,一颗心更是悬起,紧张非常。
“说到底,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施婕妤软下语气,见李嫣僵站着不动,她执起女子的手,二人一道坐下来。
“姐姐,你还记得当年的事么?”
李嫣双目在鹅黄|色的纱灯下微眯起,她靠着冰冷的石壁,视线,穿越时光,落在很远的地方。
“瞧你笨手笨脚的样子,快,麻利着点,这下,还有这些,统统洗干净了。”一名姑姑双手Сhā着腰,手中细长的柳枝在女子身上抽过,面色狰狞的令人惊惧。
“姑姑,姑姑莫要生气。”李嫣甩手将水渍擦拭在衣袖上,她疾步上前,两手挽着那名姑姑的手肘,“浣纱宫哪个不知您脾性最好,这丫头手脚倒是勤快,只不过笨手笨脚,我啊,替她向姑姑您赔个不是。”
“就你嘴巴最甜。”那姑姑指了指地上蹲着的女子,“迟早被她气死,我也不管了,好人遭罪,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谢谢姑姑。”李嫣忙不迭点头,上前蹲下,将收集来的衣衫归类分洗,她侧目瞅了瞅,见管事的已走远,这才埋怨说道,“倚葶,你这性子,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
女子抬下小脸,她眉目清秀,笑容干净,“有姐姐你在啊,怕什么。”
李嫣拿她没办法,纤指在她额头轻点,“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浣纱宫的日子很是清苦,再加上施倚葶生来性子软弱,手中的活自然也就比别人多了好几样。后院中,二人的床铺紧紧挨在一起,待到夜深人静后,李嫣见四下众人已经熟睡,这才将脑袋从锦被中钻出来,一手轻推了推边上的女子,“倚葶——”
被窝动下,晶亮的瞳仁对上李嫣,她声音压得极低,“姐姐,你也没睡吗?”
“我睡不着。”李嫣下巴枕在手背上,发丝有些凌乱,熄了灯火,房中虽是漆黑一片,施倚葶却犹能在皎洁的月色中,看到她脸上的红晕。
“倚葶,你有喜欢过人吗?”
女子跟着面色酡红,赶忙摇下头,“姐姐,你胡说什么呢。”
李嫣神秘的勾起嘴角,她小心翼翼在锦被中摸索半天,伸出之时,手上挂着一个剔透的玉扳指,“好看吗?”
施倚葶接过手去,将那扳指摊放在掌心中,她将中间的指环对着外头明月,双眼眯起,“真好看,你从哪来的?”
“是别人送的!”李嫣甜蜜地将锦被拉上肩头,“他说,他会接我出去。”
施倚葶握着扳指的手紧了紧,洋溢的笑容顿在小脸上,忽闪的眸子,镌刻出几许不愿接受的闪躲,“是,是么。”
“倚BBS.JOoYO o .NET 葶,你怎么了。”李嫣慌忙伸出一手握住女子皓腕,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只要我能走出这浣纱宫,我一定带你出去。”
将扳指还回到她手上,施倚葶勉强笑开,眼中的不舍及无助清晰呈现,“姐姐,那人是谁?”
李嫣将扳指握在掌心中,眼中,坚毅无比,“我们只在御花园的假山中见过几次,天太黑,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他的声音好听极了,我听过一次,以后就再也不会忘记。”
“可是,他真的会来接你吗?”
“一定会的。”李嫣笃定,“我不能确定,却隐约知晓,他是这宫中之人。我请人看过,这扳指非一般物件,只有皇子才会有。”
“真的吗?”施倚葶跟着惊呼,目光惊羡,“姐姐,他也没有见过你吗?”
李嫣点下头,笑容和煦,“我们说好了,要将这第一面,留到他找到我的时候。”
女子头侧着,望着李嫣雀跃的笑意,施倚葶单手撑起面颊,心中忽地泛上酸涩,“姐姐,你走了,我真的害怕。”
“倚葶,”李嫣紧握着她的手,冰凉的指尖用力而坚定,“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她点下头,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放在床榻中央,夜幕黑彻,除了窸窣的说话声外,便只剩下各自的心思。
“叫你做这么一点事竟敢顶嘴!”
翌日,李嫣刚踏进浣纱宫就见一群丫鬟围在一起,她徒步上前,忽见一抹身影从眼前掠过,随着身子撞翻水桶的声音剧烈传来,她这才看清那人竟是施倚葶。
“葶儿——”李嫣从未唤过她名字,整个浣纱宫内,也无人知晓她的全名。
“小贱人,还敢装死。”一名年长的丫鬟推开李嫣,拽起施倚葶的头发向边上撞去,“我让你顶嘴!”
女子忍着痛,眼泪早已簌簌而下,李嫣又气又急,赶忙上前相护,“她有名字,你们为何要这般糟践别人?”
“这事与你无关,”众人围堵上前,“我们想要教训的是她。”
“姐姐——”身后,女子双手扯了扯她袖子,委屈啼哭,“我没有回嘴,真的没有。”
李嫣心头一酸,忙用身子将她护在后头,“你们看看,好好的浣纱宫被搞成什么样,等下娘娘的衣衫要洗不干净,你们也别争了,索性大家一道去阎罗殿得了。”
众人面面相觑,恰赶姑姑掳着袖子正走进来,“造反了,谁干的!”
“走。”领头丫鬟使个眼色,一干人等赶忙散开,女子转身之际,犹回过头来恶狠狠说道,“你有本事,就一步都不要离开,要不然,她在浣纱宫内不会有好下场。”
施倚葶忍着痛,见姑姑正向这边走来,忙慌慌张张去收拾地上的狼藉,李嫣见状,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让她有所动作。
姑姑走到二人身前,看了地上一眼,再见她满身是伤,倒并未如平日那样为难,而是径自走开了。(橘*泡泡鱼 手 打*园)
回到住处,李嫣一声不吭,见她不说话,施倚葶只得讨好地扯下她袖子,“姐姐。”
李嫣顿下手中动作,忽地将白纱用力丢掷于榻上,“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能走得安心?你为什么就不能学者保护自己,不要再依赖于我!”
女子双肩害怕地瑟缩,她从未见过李嫣发这么大的火,“对不起,姐姐,我不会再拖累你。”
李嫣见她想哭,却强忍着,当下心一软,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倚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心急,怕你再被欺负。”
锦瑟年华谁与度 173 男宠
施倚葶面上带泪,神色无辜,她抚着手上的瘀青,慢慢低下头来。
“姐姐,我没有做错什么,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傻丫头。”李嫣一手在她背上轻拍,“世上很多事,是讲不出道理来的,我不可能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你迟早有天会独自去面对的。”
施倚葶知道她话中意思,月色透过窗棱照射进来,越发凸显出女子面上的怯弱,抓着李嫣的手臂越收越紧,“姐姐,无论如何,我都等着你。”
二人脑袋挨在一起,深宫内苑中,能有这般情谊的并不多,李嫣握紧她肩膀,安抚了许久后,施倚葶才慢慢闭上眼,睡了过去。
将她安顿好后,李嫣批起外衫,一看时辰差不多后,便蹑手蹑脚向外走去。他们之间的约定,她没有忘记,她更加清楚,男子就要兑现诺言,来接她出去了。
半个时辰,她不敢久留,折回的步子蹲在屋外,就听得里头传来沉闷的痛呼声。
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只见施倚葶被屋中众人逼到了墙角,她双手护在身前,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在瞥见进来的身影后,咻然放亮,“姐姐——”
“怎么回事?”李嫣反手将门带上,面色冷下。
带头女子便是先前的那名丫鬟,她命人点上烛火,一时,整间屋子都亮堂起来,“我们怀疑这儿出了内贼。”
李嫣上前,来到已经缩成一团的施倚葶面前,“葶儿,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女子躲在她的身后,视线被那一双双凶狠的眸子压下,李嫣见她不说话,忙的将两手轻落于她肩头,“不要怕,告诉我。”
施倚葶唯唯诺诺,片刻后,才将紧握的手掌摊开,递到李嫣面前,“她们想要这个,我不给……”
白皙的肌肤上,那玉色扳指被衬托的越发剔透。李嫣伸出手去,指尖还未触及,便缩了回来,她面色愠怒,回头冲着围在边上的众人说道,“你们说这儿出了内贼,是何意思?”
“你看看她手上的东西,她一个卑贱的丫头,不是偷的,又是打哪来的?”女子一手叉腰,趾高气扬指着施倚葶,“哭哭啼啼,看见这副样子就心烦。”
李嫣听闻,却是霍然起身,一手用力将她的手臂挥打开,“那东西是我的,谁身上没有几件珍藏的物件。那我问你,你平日里戴的那对簪子又是打哪来的?”
“那是西宫娘娘赏赐的。”女子面上微有心虚,语气依旧强硬。
“我这扳指也是上头主子赏赐,怎么,是不是还要和你说清楚是哪位主子松的手,你还有胆子去对质不成?”李嫣站在榻上,居高望向众人,“你最好看看清楚,这浣纱宫可不尽是任你欺负的主,你若还要胡闹,被上头知道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李嫣的性子,大数人都知道,固,平日里也没人敢去招惹,边上丫鬟纷纷围上来,“算了,弄清楚就好,都是自己姐妹。”
带头女子顺势咽下口气,一双眸子却始终定在施倚葶身上,李嫣见众人散去,这才坐下身,回到她身边,“你怎么样?”单手将她贴着面颊的碎发拨开,女子慌忙想要闪躲,半边面颊红肿的厉害,“太过分了!”
“姐姐,算了。”施倚葶拉着她的袖子,掀开锦被后示意她一同缩进去,“快将这东西收好,方才差点被她们给翻出来,我都吓死了,幸亏没让她们拿去。”她如视珍宝的用手指在上头轻轻抚过,交到李嫣手中。
“倚葶——”女子咬着下唇,将那扳指戴在手上,似乎,很难启齿,“明天,他就会来接我出去。”
施倚葶双目灰暗,她掩饰的将锦被拉了拉,“是,是么,那很好啊。”
李嫣一遍遍抚着那扳指,须臾后,抬头说道,“我想过了,我不能将你一个人留在这地方,一天都不能。”
施倚葶靠着墙壁,将脑袋轻搁在李嫣的肩上,“我不怕,你说过,会带我出去的。”
她如今的处境,自己怎能一走了之?况且,即使真能带她出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浣纱宫内诸多复杂,施倚葶不是自己,她的软弱,只会受到更多的欺负。李嫣秀眉紧蹙,忽地,脑中便是一亮。将手上扳指取下,她虽有不舍,却还是将它毫不犹豫塞到对方手中,“这个信物你拿着,明日,你跟他离开。”
施倚葶杏目圆睁,双手一缩,忙将那扳指放回李嫣手里,“姐姐,我不要的。”
“你个死脑筋的丫头,”她点下她额头,“明日,你先出去,我在这里没人敢欺负我,到时候,等走出浣纱宫,我再找个机会同他讲明白了,不就行了么?”李嫣将扳指戴上她拇指,“要不然,我出去了也不能安心。倚葶,我们不可能一辈子留在bbS.jOoyOO.nET这,姐姐答应过你,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这里都是些欺善怕恶的主,听我的,明日你就戴着这扳指。”
女子还要推脱,说怎么都不肯接受,“我不要,有你肯带我出去的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倚葶在这没有亲人,就你一个姐姐,我想你过的好,不要被我拖累,你明白吗?”
李嫣将扳指重新戴在她手中,“听我的,我们会一起出去,到时候,我们姐妹就不会被人欺负,再也不会。”
施倚葶似是被说动,她不想再任人宰割,可心中仍有愧疚、不妥,“那扳指是你的,我不能那么做。”
“到时候你接我出去,不是一样吗?”李嫣打消她担虑,手掌在她脑袋上轻拍下。一夜间,谁都没有合上眼,天还未放亮,众人便已起身,李嫣同施倚葶刚进入院子,就见姑姑翘首以盼,让赶来的丫鬟们聚在一堂,分排成双列。
也就是那一日,当孤夜孑踏入这座园子之时,很多事,便都注定了,更改不了。男子俊朗挺拔,有一张孤傲而孑然的脸,天生的王者霸气,已经在那一刻悄然隐现。他异于常人的琥珀色眼眸扫过女子们纤细的手指,最终,落定于施倚葶的手上。
近在咫尺,他走的如此之近,当他执起女子的手时,李嫣只觉瞳仁深处被那扳指的玉色给刺到,差点睁不开眼。她看着孤夜孑将她的手抓在掌中,倚葶的脸上,泛起娇羞潮红,谁也不曾预料到,有着美好声音的男子,竟还有这般惊人的身世同品貌。
后方众人面面相觑,几名丫鬟更是惨白了脸,恨不能将脑袋埋在胸前永不见人。
男子丝毫不忌讳的将女子揽过去,大掌搁在她腰际,执起戴着扳指的柔荑,“我们走。”
施倚葶握紧他的手指,如溺水中好不容易抓到的稻草般,不松开,男子旋身离去,目光扫过李嫣,却未作逗留,对于不相干之人,他向来便是这么吝啬。
姑姑喜迎相送,施倚葶在即将踏出浣纱宫之时回眸,菱唇微启,以唇形说出二字,“等我。”
李嫣信了,这一等,终于让她尝到了从满心希冀再到绝望的感觉,浣纱宫,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囚笼,她错过了一个出去的机会,这辈子,也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姐姐——姐姐——”施婕妤轻唤,几声后,才让她回神,“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
风妃阅赶忙小心藏起来,待到二人都走出林子后,她这才起身跟出去。
回到凤潋宫,李嫣已经守在门外,见她过来,赶忙行礼。风妃阅摆下手,示意起身,“皇上可曾在里头?”
“回月公公的话,皇上方才还在找您。”
风妃阅踏入内殿,同先前一样,孤夜孑正撑在案几前批阅奏折,见她进来,眼皮子抬下,“去哪了。”(橘*泡泡鱼 手 打*园)
风妃阅将顶上帽子摘下,几步来到孤夜孑身边,视线落在男子拇指的玉扳指上,她们嘴中提到的,会不会就是这一个?孤夜孑惊异于她的动作,望着自己被抬起的手,他不解开口,“怎么了?”
“戴在手上不会磕着难受么?”她状似认真地凑上前,孤夜孑手掌一握,缩了回去,“戴着已经习惯了。”
风妃阅面色失落,抓着他的手,“把我的链子还给我。”
孤夜孑专心查阅奏折,并未当真。女子见状,索性将他手拉过去,袖子捋起后就要将链子的环扣解开,“阅儿,别闹。”
风妃阅小脸沉下,被皇帝一把钳住皓腕,“怎么了你。”
“这扳指是你送别人的信物,两样戴在一起,不显累赘么?”她眉眼轻扬,心中堵着一口气,无处宣泄。
皇帝反手一勾,将她按坐于自己腿上,“谁告诉你,这是朕送人的定情信物?”
风妃阅气他有所隐瞒,刚要回嘴,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急促通报声,“两宫太后驾到——”
全身一怔,她急忙起身,将放在一边的帽子戴上后恭敬站在皇帝身后,孤夜孑才要嘲弄,转眼间,俊目在瞥见太后的身影后,咻的冷下去。风妃阅不露畏惧,将下巴扬起,视线正好对上西太后,“奴才参加两宫太后。”
二人在堂下落座,东太后睬了风妃阅一眼,目光鄙夷别开,“皇帝,你这般操劳国事,也要顾着点自己的身子。”
孤夜孑将手中奏折合上,对于东太后突然的熟稔,很是不惯,“太后,有话但妨明说。”深更半夜之时,总不会是特意来关心他的身子。
西太后就着热茶,一双精明的眸子透过水雾氤氲定于二人身上,“皇帝莫要介怀,这些日子来,本宫本不想管,可后宫妃嫔怨言颇多,有些事,传出去总是不大好。”
风妃阅凝望身下男子的侧脸,西太后话中有话,这件事,怕是同自己有关。
“男宠之风,不该由皇帝开始盛传。”西太后放下手中茶杯,“后宫人脉单薄,现如今,皇帝最重要的便是繁衍子嗣,以保我炫朝长期繁荣昌盛。”
风妃阅愕然,细想之下,也就不奇怪,皇帝走到哪都将自己随身带着,就连安寝都要她这小公公陪伴,后宫佳丽三千,他再怎么清心寡欲,也不可能雨露不沾。久而久之,谣言也就这么传开了。
“不过是名太监罢了,模样更称不上端庄,这样吧,本宫那边正好缺个人,皇帝索性就卖个人情,有些话,不也就不攻自破了么?”东太后毫不掩饰对风妃阅的鄙夷,就连多看一眼都嫌累。
皇帝五指扣着桌面,沉重有序的声音,随着他薄唇的拉开而顿住,“一些流言蜚语就让太后惶恐成这样,不过是个男宠罢了。”男子一抬手,五指落在风妃阅臀上,轻佻地掐上一把,“不知道其中滋味的,永远不会懂。”五指张开,皇帝将风妃阅向前推一把,“东太后想要,可他毕竟是个太监,于朕来说是如鱼得水,若是……”
“皇帝——”堂下的东太后坐不住,一张脸尴尬的酡红,神色愠怒。风妃阅不着痕迹睬他一眼,皇帝的话,无疑承认自己是个男宠,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西太后按上女子手背,冲着她摇下头后,微笑起身,“既然皇帝执意,本宫也无法再加干涉,那些个妃嫔闹得厉害,本宫也算规劝过,好对众人有个交代。”
他话语轻柔,甚至带着几分慈善,同平日里的犀利狠辣完全相悖,东太后跟着起身,寒蝉几句后,就走出了凤潋宫。
风妃阅过了许久才敢扭下僵硬的腰,一手将他依旧贴着自己的手挥开,“这两宫太后,可真会挑时间。”
“砰——”
皇帝一掌猛地重击于案几上,狭长的凤目掩下轻佻,瞳仁中深刻出嗜血的杀气,五指紧攥,青筋直绷,“这两只老狐狸!”
“孑,怎么了?”风妃阅大惊,被他面上神色所骇住。她近身上前,将他攥紧的拳头包在掌心中。
皇帝抽出一本奏折,随手一扔丢在风妃阅面前,“朕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
锦瑟年华谁与度 174 混乱
她疑惑不解,抽回手,将那奏折打开,美目扫过上头字迹之时,瞳仁晶亮,咻地睁大。
“这,应该是好事啊。”
厉王爷喜得阿哥,宫内东太后想要着手操办盛礼,为小阿哥庆生。
皇帝单手撑起前额,冷毅的俊脸越发阴霾,“两宫太后此次前来,是为探个虚实,朕若真为了个男宠而摈弃后宫妃嫔,岂不是更加顺了她们的意?君家瓦解,朕同太后之间,早就开始正面交锋,只差没有撕开脸皮。”孤夜孑大掌揽上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如今厉王爷有子,阅儿,朕不得不担忧。”
风妃阅任由他靠在胸前,顿在身侧的手,僵硬后落上他肩头,这江山,觊觎之人太多,孤夜孑至今尚没有子嗣,如今,厉王爷得一阿哥,这无疑再度成了皇帝心中的隐患。
心中攀升起愧疚,皇帝抬起头来,见她眼中有一瞬而过的闪躲,风妃阅张下嘴,想要开口,却被他一根手指压着,说不出来,“朕现在什么都不想,唯一要做的,便是除去那两个老东西身后的势力。我要让她们看看,谁才能坐上这把龙椅,一统天下。”
风妃阅嘴角勾起,勉强笑开,她知道孤夜孑刻意不提孩子的事,是为她着想,“明日,我去找陌医师再去讨几副药,上次便是服了他的药后才怀上的孩子,可见,还是得试下。”
“找陌医师?”皇帝让她坐到自己腿上,“以你现在的身份,如何开口?”
风妃阅一手勾上他脖颈,“他早就认出我来了,瞒不过他。”
孤夜孑食指在她腰际轻轻敲打,在她收住话语时,他腕部一顿,“他知道了?”
风妃阅抿起菱唇后点下头,“他是神医,自然能分辨出我身上的气息。”
“这是他说的?”孤夜孑侧仰起脑袋,见她点下头后,薄唇微撇开,“这样的话,你竟然也信。”
风妃阅回眸,白皙的手掌贴上他嘴角,“不许你胡说八道,他和别人不一样,我能相信他。”
曾几何时,这句话也从孤夜孑的嘴中脱口而出过,他拉下她的手包入自己掌心,食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阅儿,你只能信我。”
风妃阅知道他有些时候较真起来比孩童还要难缠,故而并不反驳,只是顺着他的意枕在男子胸前,奏折堆成一叠,皇帝已无心批阅,万般心思齐聚而来,慢慢陇上眉头。
为小阿哥庆生的宴会摆在厉王府,届时,太后同皇帝全部出席,风妃阅自然也就跟在了身侧一同前往。
厉王爷的府邸还是第一次见,红色的子孙灯笼挂满整个纜乳埽就连门口两座威严的石狮亦被戴上花联绸缎,朱漆红的大门口,家丁往来相迎,好不热闹。走入后院,四座拱桥环绕于人工开凿的水泉之上,天然乔木择地而生,茂盛繁荣。
皇帝高居首位,等了半日,却不见厉王爷露面,文武百官齐聚堂下,东太后脸上挂不住,连忙叫人去请。
孤夜孑冷着脸,须臾后,才见男子正装而来,身侧,跟着身姿妙曼的侧王妃,手中抱着的,则是刚出世不久的小阿哥。
东太后欣喜起身,容光焕发上前,“来,给本宫抱抱。”
侧王妃嘴角含笑,小心将孩子交到她臂弯中,“母后,瞧,他在对您笑呢。”
东太后垂下脑袋,眉眼随着那小小孩子无意识的动作而扬起,食指落在小阿哥的嘴唇上,那小人儿不懂事,张开嘴就要吮吸,“瞧,可把我的孙子给饿坏了。”
孤夜孑意兴阑珊,这种热闹的场面他完全融入不了,风妃阅伴在身侧,她担心垂目,视线落在皇帝放柔的侧脸上。他一手支着脑袋,面部神色定格,奇异的眸子散发出一种说不清的希翼,风妃阅眨下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可是向往?
诸位大臣纷纷上前恭喜,厉王爷忙于还礼,抽身之后,大步来到孤夜孑身前,“微臣参见皇上。”
“臣弟不必行礼。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孤夜孑斜躺在椅背上,眼神收回,带着迷离的慵懒。
厉王爷饱满的前额忽然仰起,风妃阅有些害怕地转动下眼珠子,生怕被他认出来。男子挺身站立,视线不经意落在她脸上,深邃的瞳仁在攫住那双眼睛时,咻的一亮,浓密的睫毛轻扇,目光渐渐眯起。
犹如惊受酷刑般难耐,风妃阅两手抓着衣侧,直到掌心中掐出褶皱,双目左右环视,尽量避开。(橘*泡泡鱼 手 打*园)
“皇兄,哪弄来的小太监,又黑又丑。”厉王爷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差点让风妃阅被口水噎死。她双目瞪大,在男子勾起的唇角中忍下这口气,不就是说自己丑么,这样倒好,总比被认出来的强。她红唇紧抿,在厉王爷高傲的视线中,逐渐拉开微笑。
侧王妃抱着小阿哥在堂下行礼,走近了细看,才发现那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胖嘟嘟的小脸,不怕生,见到谁都能咧开嘴巴笑出来。
厉王爷接过手去,邪魅的俊颜在对上孩子的纯真时转为温柔,皇帝双手一撑,从椅子上站起,他凝望着那颗小脑袋,只见那孩子嘴一咧,咯咯笑出声来。风妃阅跟着莞尔,孤夜孑犹豫片刻后,双手伸出去,从厉王爷的手中将孩子接过去。
风妃阅跟着凑上前一步,孩子举着小手,自己玩的不亦乐乎,皇帝同厉王爷一样,虽然抱着,姿势却极为牵强。她看着孤夜孑认真的俊颜,视线随之落到他手上,却见那孩子的襁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动。她凝目一看,果然有明显的游动痕迹。
风妃阅想也不想的一把将孩子夺过去,孤夜孑猝不及防,就连边上众人都一时没有反应,“阅——”
“你想做什么!”厉王爷俊脸阴霾,颀长的身子向前跨去,语气焦虑。
“不要过来。”风妃阅抱着孩子,一手探入他襁褓中,东太后吓得脸色煞白,“快放下孩子,好大的胆子你。”
才伸进去的手精准找到里头东西,风妃阅握住它头部,向外猛地一扯,孩子不哭不闹,骨碌着大眼睛瞅向她。那是一条小拇指粗细的金丝蛇,通体金黄,蛇信子狰狞吐出,蛇身在风妃阅手中不断摆动。
“啊——”侧王妃一声惊呼,双手慌忙扯住厉王爷的衣袖,“王爷,怎,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男子邪魅的双目直盯风妃阅,一手不悦将身侧女子推开,在慢慢阖起的视线中,他满腹探究,心生疑窦。
五指紧拢,直到那条蛇了无声息,风妃阅才甩手将它丢掷一边。众人还未来得及呼出口气,就听得屋顶上传来一阵娇俏女声,“真不好玩,喂,你居然敢这样弄死我养BBS.JO oYOO.NEt了三年的小宝贝。”
风妃阅一抬头,就见索伊一身惹眼的水红色衣裙,面纱裹住半张小脸,美目流转,在下头探上一圈,“还真是热闹呢,这种好事,也不叫上我。”
东太后见来人是她,当下气的嘴唇哆嗦,却也不敢出声谩骂,生怕她将自己同西太后的事一并说出。索伊环顾下四周,双手轻拍,“都出来吧,想来独步天涯也不是藏头露尾之辈。”
风妃阅心一惊,抬眸就看见大批死士分散在各个檐顶,还未来得及察看出是否有七袂的身影,就见眼前一闪,胳膊被猛地向外扯去。身后的孤夜孑及时反应,大手一捞,却被随着索伊而来的几人团团围住,脱不了身。
独步天涯之人似乎并不急于动手,分散在四周的御林军尽数出动,风妃阅被她钳制,从索伊的眼神中,她知道她有话要说,故而也不反抗,假意被挟持。
二人来到后园,索伊藏身于僻静的暗角,见无人追上后,这才拉下面纱,用力喘息,“累死我了,呼呼——”见边上的风妃阅瞅着自己,她一手轻拍着胸口,眉头挑起,嘲讽说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丑的还好意思出去见人么?”
风妃阅知道自己瞒不了她,手中的孩子紧紧抱在臂弯中,“你明知道皇帝正布下天罗地网抓你,不躲的远远的,倒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以为我愿意。”索伊双手叉在腰前,背部弯起,“还不是为了你。独步天涯的人就在外头,七袂此次前来不为别的,就为你。”
“我?”风妃阅张着小口,表情木讷。
“他知道皇帝已经回宫,宫外,又遍寻不着你的下落,幸好躲开了,你还想被抓回去不成?”
风妃阅沉下心,一手在那孩子背上轻拍,“我还以为,你为这孩子而来。”
索伊目光落在她手中,“另一方面,我是为了这孩子。”
“你一向为钱办事。他不过是个孩子,能与何人结怨?”风妃阅压低声音,面色不解。
“你太天真了。”女子冷笑,“不过,说来也是好笑,他是东太后的亲孙子,而想要下毒手的,居然是西太后。”
“西太后?”
“用不着这么吃惊。”索伊脑袋向外探去,见无异样,这才转过身去,无谓说道,“你动动脑子也就不奇怪了,相较于东太后,西太后的野心可要大的多。”
风妃阅凝神不说话,将孩子抱的更紧,“这孩子我不能给你。”
“我也没说要啊。”索伊挥下手,“我的目的,只不过是让你避开七袂而已,其余的,就当是少挣一笔了,反正我也不缺钱。”
这般真性情的女子,让风妃阅不得不佩服,“谢谢你,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快些离开炫朝,皇帝对当年的事并不能介怀,你留在这太危险了。”
索伊轻笑,不予辩驳,外头打斗的声音混杂入耳中,“我不宜久留,得离开了。至于你是怎么从我手中抢回孩子的,留给你自己回去慢慢解释吧。”女子说完便弓腰向外走去,风妃阅心中担心皇帝安危,故而未作纠缠,抱起孩子小心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将孩子还给本王!”
她脚步刹住,只见厉王爷挡在身前,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风妃阅未作犹豫,将孩子放到男子臂弯中。
旋身刚要往回走,手肘处却突的被身后男子握住,她一惊,蓦然回首,“你是谁?本王看着倒有几分眼熟。”
风妃阅心虚,视线一抬,“奴才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也许,也许是奴才的长相太普通了。还有,奴才恭喜厉王爷喜得阿哥。”
被握住的地方圈得更紧,风妃阅凝眉,身子被他拖近,“我听这口气怎么不像是恭喜,倒像吃味呢?”
风妃阅望着逼近的俊颜,她猛地使力,一脚用力踹上他脚背,男子吃痛,耳后,身子被推出好几步远,他定了定神,再睁开眼时,她早已跑了个无影无踪。
独步天涯的人并未先动手,可是皇帝哪肯轻易放过,厮杀混为一片。风妃阅赶到的时候,七袂正同孤夜孑缠斗,她急欲上前,跃上露台之时,眼中却觉一阵酸楚,一滴眼泪滑落出来。随手一抹,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冰凉,自己并没有想哭的感觉,怎会突然就掉泪了?
七袂一个侧身,在望见那双清澈的眸子时,突然就顿下手中动作,风妃阅氤氲了视线,黝黑的小脸上,只有静如灵泉的眼睛依旧璀璨。
那颗泪痣,若隐若现,清晰夺目。
风妃阅怔在远处,皇帝的剑已经挥开旁人,笔直的冲击而来。她张下嘴,眼中再度觉得滚烫,模糊中,利剑刺穿了七袂的胸膛,尖端,带着血色刺到自己的瞳仁前。
混乱中,两宫太后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向内院撤去,东太后两手紧张地揪着前襟,视线扫过露台,在看见七袂身上的利剑后,她大惊失色,全身僵硬。
“小七——”想要开口的话被身后的西太后捂住嘴中,身子也被撤离露台,越走越远。
(~~~对不起亲们,昨晚本想码字的,后来实在犯困,调了闹铃睡40分钟,结果睡到了凌晨2点~~~~)
锦瑟年华谁与度 175 密道之谜
风妃阅突遇此等变故,一时哪有时间反应,皇帝痛下杀手,已是不争的事实,他丝毫未留有余地,恨不能将七袂直接撕碎。
独步天涯门众奋力搏杀,在看见他受伤后,皆如困兽般聚拢而来,七袂眉头皱下,仿佛不知道疼痛。风妃阅眼睛睁得老大,她眼看着皇帝将剑自他胸膛拔出,男子一个趔趄,步子不稳。
更多的人聚上来想要救出七袂,却被御林军重重包围,皇帝手腕翻转,长剑犹如破江之势,疾驰而来。
“走!”索伊身姿轻盈落在露台上,一手勾起七袂的肩膀,孤夜孑哪里肯放过,长腿刚迈出两步,腰身酒杯身后之人用力抱住。
索伊回头望一眼,拉起七袂后纵身跃起,孤夜孑想要阻止,却硬拖得身后之人踉跄几步。
目光凶狠回头,琥珀色的眸子击起惊涛骇浪,皇帝一手已经聚起内力高举过头顶,明黄|色的衣袖抚在那张扬起的小脸上,风妃阅冲他摇下头,目光希翼不忍。孤夜孑没有想到阻止自己的会是她,当即手腕僵硬,身后,索伊已经带着七袂逃出王府。(橘*泡泡鱼 手 打*园)
风妃阅盯着那双骇人的眸子,稍刻后,手一松,呆立在原处。孤夜孑手中的长剑叮一声掉落于地,抿成一线的薄唇微微轻启,“你为谁落泪?”
她羽睫凝重,开口解释,“我没有哭。”
身边独步天涯的人开始向后撤退,七袂已经离开,就失去了缠斗的意义。皇帝冷眼瞅着露台上的尸体,一甩袖子后,大步走出厉王府。
风妃阅紧随而上,一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马车颠簸回宫,皇帝自始至终没有睬她一眼。
回到凤潋宫,孤夜孑独自坐在案几前,风妃阅不知该作何解释,“今日,本是朕出去七袂的时机。”
皇帝坐不住,率先开口。
“可是,他救过我。”七袂并不坏,独步天涯虽是邪教,做事却有自己的原则。
孤夜孑凤目斜睨,见她双眼倔强地瞅着自己,也就软下心来,“只许这次,不然朕绝不轻饶。”
见他有心退让,风妃阅面色一喜,磨蹭上前。孤夜孑顺势将她揽在自己腿上,“阅儿,以后不要这么任性。”
他的雄韬伟略,她不懂,他所背负的责任,她更加不懂,“孑,不要太多的杀戮,好吗?”
孤夜孑眯起眼眸,脑袋枕在身后的銮椅上,“阅儿,你只要乖乖呆在我的身边,打江山,是朕的事。”
这个男人如此高傲自负,很多话,很难听得进去。风妃阅同他前额相抵,心中有些替七袂担忧,只不过有索伊在,她也能稍稍宽下心。“对了,”她想起在露台上,东太后的反应,“你还记得先前独步天涯的追杀么?”
“怎么了?”皇帝眉头蹙起,身子也随之坐正。
“我在独步天BBS.jO OyOO· Net涯时见过那份信函,是东太后的笔迹,她同七袂应该是一路之人。”风妃阅笃定,却又想不出二人之间的关系。
孤夜孑俊脸越发阴沉,拧着眉头似乎在想些什么,“两宫太后,朕迟早有一日让她们一无所有。”
风妃阅心虚繁芜,目光扫过那把悬挂而起的宝剑,床架上,刻着振翅翱翔的凤凰,嘴中衔着的,则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后头,同样绘着火凤的墙壁严实靠拢,她心中藏着的疑虑再度被击起,这个时候问,孤夜孑应该会据实相告,“孑,为什么凤潋宫下面,会有一条密道?”
皇帝眯着的眼眸睁开,疑惑对上,“什么密道?”
风妃阅愕然,身子退开几步,神色认真,“你难道不知道,这下面有条密道?”
孤夜孑面容紧绷,身子忽然坐起,“在哪?”
风妃阅错愕万分,急忙起身将他带至凤榻前,指了指床架上的夜明珠,“这就是机关。”
孤夜孑大掌抚在上头,用力旋转,只听得哗啦一声,墙面被打开,二人疾步上前,却见一堵墙横在他们面前,突兀至极,“这应该是后来修葺的。”风妃阅记忆中并没有这道墙,看来,对方已经有所防范,心中有些懊恼,不该将这事落到现在。
墙面粗糙,看来只是草草应付,孤夜孑手臂展开,将风妃阅拉到身后,聚起内力后没用多大劲就将那堵墙给震开。随着哗啦的坍塌声,她挥开眼前粉尘,柔荑被皇帝抓在手中,二人一道下了密室。
虽然是第二次走进,风妃阅却仍禁不住后怕,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安惶恐。孤夜孑紧握着她的手,地上一片青苔,隐约,还有水流滴答的声音。越往深处走,空气就越是冷冽,扑打在脸上,像是被刀割一样的疼。
顺着地道走下去,除了二人的脚步声,再无其它声音,“我上次听到,好像有人的哭声。”
孤夜孑脚步顿住,风妃阅随之贴近,只听得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密室中,皇帝示意她不要讲话,步子落轻后向下走去。
行过狭窄的廊子,视野突然宽阔,能够容纳近千人的空间突然呈现,风妃阅抬眸,只见孤夜孑眸光忽地放亮,就同自己刚进来时一般诧异。铜墙铁壁,空旷的没有一个身影,二人走到密室中央,面面相觑。
“或许,这儿真的没人。”风妃阅放低声音,不让回音嘈杂了耳朵,“上次,我还在这同人交过手,或许,对方意识到不妙,早已撤离了此地。”
皇帝细细察看,站在密室的中央抬头向上望去,那个位子,应该正好就是那张凤榻的下方。风妃阅手掌敲着墙壁,似乎并没有异样,“真的没人,快离开吧。”
她上前拉住孤夜孑的袖子,却见他剑眉紧蹙,犀利的眸子扫过每一寸,连拼接的石壁缝隙都不放过,“阅儿,这儿真的有人。”
风妃阅面露不解,“在哪?”
“我感觉到了。”皇帝仍旧不放弃,步子踩过青石板的凹凸,他突然蹲下身来,食指在地面上拂过。
“怎么了?”风妃阅顺势蹲下,却见他修长的手指上,竟沾着一颗松软的米粒,“真的有人被关在这,”语气惊异,她垂下眼来,“看,这儿还有。”
二人对视一眼,周边气氛咻地诡异起来,诺大的空间再无他人,风妃阅起身后环顾相望,孤夜孑则蹲在原地,掌心贴着地面后,微微施力。她找了许久,却穷途末路,懊恼地大步上前,在孤夜孑三步外狠狠跺了跺脚,“究竟有没有人哪!”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却极为空旷,仿佛自空谷掠来,孤夜孑突然抬眸,厉声说道,“别动!”
风妃阅一惊,真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咚——”回音四起,打在耳膜有种颤抖的感觉,孤夜孑起身后来到她面前,右腿轻抬,在她方才的位子轻落下。同样空寂的回声传来,风妃阅小嘴微张,被他一个动作止住惊呼,十指掩住嘴角,动也不动。
皇帝退开几步,实现扫向镶嵌在壁沿的烛台,走近后,却并未发现,风妃阅蹲在远处,这里除了敲打的声音同别处不同外,其余则相差无几。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她伸出手去,拨开些后,掌心中触及到一样花纹,“孑——”
男子并无收获,来到她身侧,“有何发现?”
风妃阅双手将掩盖在地上的粉尘抹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大一小两双手掌印,“这是什么?”
“莫非,这就是机关?”孤夜孑将大掌对上去,凹陷的印子正好将他掌心融入,风妃阅伸出另一手,将五指镶入小一号的掌印中。
“咣——”脚底,一阵麻意直窜至全身,仿佛地动山摇般,女子趔趄向后,不支倒地。先去拼接成一线的地面突然如齿轮般震动,二人站的地方凸显出一个圆盘的形状,呈现漩涡的顺势扭转。风妃阅惊得目瞪口呆,身子被孤夜孑搀扶起来,那圆盘升起不过一指长,就咚地猛烈下沉,直至将地底打出个一人宽的地洞来。(橘*泡泡鱼 手 打*园)
心口,砰砰直跳,来到那地洞前,竟见下方还有准备好的藤梯一路延伸至地底下,孤夜孑紧抓着风妃阅的手,二人想也不想的向下走去,里头,有微弱的灯光照射过来,风妃阅竖起双耳,隐约,还有女子被捂着的嘤嘤啼哭声。
下方亦是石壁磊积而成的密室,怪不得上一次下来徒劳无果,原来,这密室下方还有一间,正所谓扑朔迷离。脚步刚沾上地面,风妃阅就被身侧男子猛地推开,还没有反应,就听得打斗的声音传入耳中,孤夜孑钳住对方偷袭而来的手腕,提起内力用力震出去,将那人打出几丈外,正巧撞击在坚硬的石壁上。
二人走出黑暗,对方一手捂着腰部,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女子被堵住的声音自墙角处传来,急促而冗长。
风妃阅抬头望去,只见一人嘴里塞着布条,双手被反捆在身后,脚上,带着沉重的脚镣防止她逃跑,女子在看清楚皇帝的脸后,突然就哭出声,悲鸣的哀戚卡在喉咙里面,让人禁不住难受。她徒步上前,双目因激动而通红,嘴里似在唤着什么,呜呜作响。
身侧,风妃阅见他却是满脸怔愕,眼中,更甚至有晶莹在闪烁,浓密的睫毛来不及眨动,就已经凝聚在眼角。孤夜孑将垂在身侧的双拳攥紧,双足,一步一个印子走向前去,女子站在原地,视线牢牢攫住皇帝走近的身影,泪眸中,闪现的是雀跃欣喜。
孤夜孑站到她面前,修长的十指捧上她面颊,拇指指腹拭去女子不断溢出的眼泪,手中的布条被取出,就听得皇帝声音哽咽,将她消瘦的身子按入自己胸膛,“母后。”
风妃阅难掩惊呼,原来这名女子就是当年盛传一时的赫德皇后,孤夜孑的母后。
皇帝双目染上杀气,他焦急地想要解开女子手上的绳索,越是用力,却越是束缚的紧,手腕处已经被勒出红印,风妃阅见状,赶忙上前。柔荑轻覆上男子手背,感觉到他手上的颤抖后,风妃阅安抚地轻拍下,“我来吧。”
孤夜孑喉间哽动,僵硬的十指慢慢抽回去,风妃阅知道他极力在隐忍,换了谁遇上今日的场面,都会失控。
赫德皇后纤细的手腕松开后,第一个动作,便是张开双臂,将自己的儿子拥过去,她的孩子已经长大,足够顶天立地,今时今日,她能够安全地枕在他胸前……
风妃阅站在身后,看着他将下巴枕在女子头顶,阖起双目之时,面上神色痛苦而释怀,“对不起,母后。”
“孑,”赫德皇后轻唤,太久被关押在见不到阳光的地方,整张脸苍白至几近透明,“母后终于等到了。”
风妃阅大为动容,当初孤夜孑执意认定这儿有人之时,她就应该想到呣子情深。该说对不起的不是孤夜孑,而是自己。要不是她一直有所顾忌对他隐瞒的话,赫德皇后早便可以出去,脱离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脚下铁镣一动,皇帝俊目中好不容易压下的杀机再度浮现,他折身走到那名俯在地上的男子身前,“钥匙呢?”
男子呻吟着尝试动弹下身子,却发现连跟手指头都疼的像被卸了一般,“在,在腰带里面。”
孤夜孑随手一挑,长形的钥匙勾挂在指尖,“说,是谁下令将她囚禁于此的?”
男子闷着头,一声不吭,面上神色灰败。赫德皇后轻抚着被勒出血渍的手腕,无奈摇下头,“孑,不要再问了,他是不会说的。”
“是不是两宫太后?”孤夜孑一把猛地攫住他衣领,将男子上半身拽在手中,“说!”
“啊——”腰身已经被折断,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疼若致命,男子全身瑟缩发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滴落,“皇,皇上饶命……”
“你还知道朕是皇帝,”孤夜孑霍的将男子拎起,整个人抵在石壁上,“只要你说出母后之人,朕便放你一条生路,富贵荣华,任你享用不尽。”
“皇上饶命——”对方嘴中重复的只有一句话,赫德皇后声音轻柔,温和说道,“孑,算了,两宫太后心狠手辣,他的身后,有一家子的性命,不要再为难他。”
风妃阅忍不住侧目,对这样的人还能求情,她定是位极其善良的女子。孤夜孑遍寻不着的母后,如今,竟然就被藏身于凤潋宫下,这么多年来,她所受的委屈,就只是隔着一张自己寻欢的凤榻,何其讽刺?
皇帝眼中划过阴霾,那种沉痛,不是风妃阅一下能理解的,双手愤怒将那名男子举高过头顶,眼看着就要丢掷出去,赫德皇后双目盯着他的动作,急忙开口,“孑,住手!”
声音不重,抨击在心头却是异常有力,孤夜孑一手抓着男子腰带,阴鸷的俊脸转过半边,眼神懵懂,像是刚出世的孩童般,充满疑惑。
“不要将杀人当做一个习惯,不要在母后面前杀戮。”她轻声要求,一句话,却抵上别人百句,皇帝手中的动作当真顿住,风妃阅瞅着他的侧脸,那种不解,突然让她心中疼惜。赫德皇后说的对,他已经将杀人当作是习惯,当有真能一日洗尽铅华,露出的,竟是这般神情。
双手一松,那名男子摔落于地,孤夜孑折回身,将禁锢着她的脚链打开后,拦腰抱起女子,风妃阅紧随而上,三人一道出了密室。
“这……”赫德皇后环顾四周,“这不是凤潋宫么?”
孤夜孑将她安置于床榻上,“母后,这就是您当年居住的凤潋宫。”
“呵呵……”女子一声浅笑,“母后都忘记了,现在,这儿应该是属于你同皇后的。”视线在殿中巡过一周后,定在身前的俊颜上,“这么多年过去了,让母后看看,你选的皇后在哪?”
风妃阅杵在原地,只见孤夜孑回过头来,冲着她伸出一手,这一个动作,无异于默认了她该有的身份。柔荑安心放在他手掌中,皇帝一握紧,将她拉至赫德皇后面前,“母后,朕的皇后,就是她。”
女子侧目,风妃阅在对上她视线之际尴尬垂下头来,赫德皇后瞅着她一袭太监服饰,微微拉开笑,“我早就应该看出来了,是位标志的姑娘。”
风妃阅面色酡红,在孤夜孑扬起的眉角中,羞弱开口,“母后。”
赫德皇后笑容和煦,一手将风妃阅拉过去,“孑,既然是皇后,你为何让她打扮成这副模样?”
“一言难尽。”孤夜孑随手将毛毯盖至女子膝盖下,“我以后同你慢慢说。母后,你先什么都不用想,好好歇息一晚。”
“孑,两宫太后一旦发现我不在密室,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赫德皇后担忧地紧握住他手腕,十指用力,指尖可见泛白,“她们一定会想法子对付你,怎么办,怎么办?”
女子的情绪忽然有些失控,孤夜孑将她揽在胸前,大掌在她背上轻拍,“母后,朕现在是皇帝,不用再怕她们,我也不会再让她们动你一个手指头。”
赫德皇后惊恐的视线望向四处,风妃阅知道她心中的害怕,“母后,这儿是凤潋宫,不再是那暗无天日的密室,您放心,从今日起,我同皇上一定竭力护您周全。”
女子微退开身,双手捧住面颊,将心中的害怕极力按捺下去,“你说的对,”她抬起头,声音温柔,“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阅儿,”孤夜孑薄唇轻启,“风妃阅。”
赫德皇后轻声重复,身子疲倦靠在贵妃榻上,风妃阅察觉到她腕上伤口,折身后,找来一瓶膏药交到孤夜孑手中,“母后,您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女子刚点下头,身子就弹跳起来,“孑,两宫太后说你父皇已经驾崩,是不是真的?”
孤夜孑以食指抹起药膏均匀涂在她手腕上,勒破的皮肤一个打颤,疼得差点缩回手去。他指尖在她伤口上轻抚,垂下的半边眼帘中,一双深邃眸子讳莫如深,轻应一声,“嗯。”
赫德皇后深咽下口气,声音,越发的脆弱,“儿子,你恨吗?”
风妃阅站在孤夜孑身后,明显看着他后背一僵,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继续手中动作,“母后不疼了。”女子柔荑按在他手背上,“我错过了好多,没有看着自己的儿子成长起来,你孤身一人要对付两宫太后,能登上这皇位,何其不易。我们赫德家身后没有庞大的势力,这么多年来,母后一直怕你会被别人所害。你父皇被媚术所惑,我以为,他糊涂到不会将这皇位传授于你。”
孤夜孑起身,将药瓶放回风妃阅手中,他迭起衣袍后坐在赫德皇后面前,“反倒是母后,您恨么?”(橘*泡泡鱼 手 打*园)
几年光阴,褪去了她该有的荣光,女子面色平静,散下的长发中,可见几缕银发,虽是不老,却耗尽心思,“一开始,当然是恨的,后来,我全心想着,我的儿子什么时候能救我出来,也就没有那个精力去恨了,慢慢的,这种哀怨在失望中抹平,如今,母后已经忘了,仇恨是怎样一种心情。”
望着男子沉稳的俊脸,赫德皇后悠悠说道,“孑,母后希望你不要恨,多爱一些,好吗?”
孤夜孑缄默,女子宠溺而笑,将锦被拉高几分,“母后睡不着,同我讲讲这些年的事,阅儿,坐到我边上来。”
赫德皇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孤夜孑一边,密室的入口已经重新陇上,彩绘的火凤意寓吉祥,双目灼灼有神。
东太后趔趄回到寝殿,将丫鬟全部屏退之后,才愤怒冲着身后女子说道,“你为何不让我救他!”
“你疯了不是,救,怎么救?”西太后砰一掌击在桌面上,“照你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会被你害死。你没看见皇帝当时都杀红了眼,你要这么贸然冲上去,说不定他当场就能砍了你,要不是我及时捂住你的嘴,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你也看见了,小七他受了伤。”东太后余怒难消,更多的则是担忧,“他生死不明,你让我如何冷静。”
西太后见她咄咄逼人,当下气得将桌上杯子用力掷于地上,“你以为就你心疼,小七他……”
紫砂杯在砸上地面后被摔裂成细碎,陌修一脚刚踏进去,就踩在上头,啪地使其断为几瓣。“怎么了,动如此大的肝火?”
西太后忍住一口气,东太后被她言语所摄,走到边上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双眼通红。
“没什么,姐妹间,难免磕磕碰碰。”西太后强颜欢笑,一句话落去干戈,她才转身,还未来得及坐下,就听见寝殿中传来三声空旷的敲打声。
两宫太后对视一眼,神色突然转为肃穆b BS.JoOYOO.Ne t ,陌修见西太后快步行至边上堆满书籍的架子前,犹豫片刻后,转过头来瞅着她。男子明白其中意思,当即转身,眼睛望向别处。
书架后头是一个暗格,陌修再度别转过身子时,就看见一名黑衣男子跪在堂中央,全身是汗。
西太后预感到不妙,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回……回太后,”男子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压成一线,“属下今日去密室,发现看守的那人被打伤,赫,赫德皇后不知了去向……”
“什么!”西太后如遭雷击,神色全部僵在脸上,“怎么会这样……”
“属下已细心查探过,上头入口的地方被打开,顺着长梯一路而上,先前堵在凤潋宫的墙壁被推倒,地上,还有明显的脚印。”
东太后擦干眼泪,震惊非常,“绝不可能,那地道的圆盘怎会打开,当时铸造之时,那名设计的工匠明明说是个死结,怎么,怎么会……”
西太后头疼地抚着额头,眉角痛苦揪起,掌心紧攥。
“当初要是听了我的话,直接将她处死,就不会有今日的麻烦。”东太后焦虑地起身,在原处不断徘徊,“这下可好,入口是在凤潋宫被打穿,救出赫德皇后的,一定是皇帝。”
“好了!”女子声音冷冽,透出不耐,“我原以为,这赫德皇后会是我们手中一颗最重要的棋子,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
同皇帝斗了这么多年,胜败与否,她心中至少有个底,不到万不得已,赫德皇后就是她的一颗定心丸。
“事已至此,我们应当另做打算。”沉默至今的陌修冷静开口,“皇帝救出了赫德皇后,首要做的,定是找出证据来,为他母后报仇。听你们所说,这所谓的地道定是一边通往凤潋宫,另一边通往这,既然那头已经曝露,我们势必要保住这地下的,不被牵累。”
西太后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饮下口热茶后,同意点头,“你说的对,幸好,人是方才失踪的,皇帝一时半会想要查清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一点点差池,都有可能将她们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落得个前功尽弃的下场。
锦瑟年华谁与度 176 一场虚惊
西太后暗作考虑,视线落在那名黑衣男子身上,“你先退下。”
“是。”他紧绷的神经总算能缓下来,双腿起身后向外走去。
陌修沉默不语,甚至将路让出来,余光瞥过西太后慢慢落上头顶的手,他退一步,走到东太后身侧。
男子脚步跨得急促,西太后摘下顶上头簪,尖刻的银制饰物坚硬而冷毅,女子随手飞射过去,竟是将对方的喉咙直接打穿,当场毙命。
“知道这条密道的,除了我们几人,一个都不能留。”西太后走过去,将Сhā在男子咽喉上的发簪拔出,就着他身上的黑衣,擦去血渍之后重新戴在发髻上。
没修始终保持着镇定的神色,东太后一手掩鼻,似是有些反胃,脸色煞白的吓人,身子摇摇欲坠。男子适时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腰,大掌轻拍几下,望向西太后的眼中多了几分防备。
一夜无眠,谁也没有感觉到疲劳,那仿佛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讲了整整一夜。
“君阅那孩子母后见过,果然是没有这般灵气。”赫德皇后望向风妃阅,继而露出担忧,“只是,阅儿的身份要怎样去恢复呢?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顶着别人的罪名,这样无名无分的留在你身边。”
风妃阅靠在孤夜孑的身上,这后位,本就不是她想要争的,“母后,我在哪都是一样的,没有了身份的约束,倒是时常能伴在他身边,也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的麻烦。”
赫德皇后倍感欣慰,皇帝从身后将她拥住,下巴轻抵在她肩头,“阅儿,这是朕亏欠于你的。”
风妃阅五指扣住他手掌,“母后,若不是我当初有所顾忌,也不会害得你到今天才能重见天日。”
“不。”赫德皇后目光轻阖,“阅儿,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在这样的深宫中,不会吃亏的,也只有你才能配得上他。在交付真心之前,你的所有选择都是正确的。”
风妃阅浅笑,不为别的,单为了她的理解,她很庆幸,孤夜孑有这样的母后。
李公公在外头禀报,早朝时间已到,皇帝神色振奋,想要借此机会诏告天下,“母后,朕要封你为赫德皇太后。”
“孑,”女子分外担忧,“历来封号都要经过朝堂议事,母后怕没有那么简单,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你是皇帝,没人再敢对我怎样。”
“您是朕的母后,自然是炫朝的皇太后。”孤夜孑执意,听不进只字片语,“阅儿,今儿你不用上朝,留在这陪伴母后。”
风妃阅见他起身,刚要相送,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整个凤潋宫都在摇晃。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只听得“砰——砰——”剧烈的声音从地底传来,脚底心因这种冲击力而发麻颤抖。风妃阅跪下双膝护着赫德皇后以免她受惊从榻上滚落。守在殿外的侍卫宫人陆续进来,神色惊惧,“皇上——”
没过多久,殿内便恢复平静,孤夜孑顾不得众人在场,当下就打开密室大步走进去。身后之人齐数跟上,挤过狭长的走廊,那个巨大空旷的密室,如今已被碎石所填满,寸步难行。风妃阅满腹惊讶,赫德皇后只能无奈摇下头,似乎早在预料之中。
两宫太后在地底建了这么座密室,自然也是准备好了万全之策,如今密道被发现,她们定会在第一时间毁灭所有证据,不给皇帝抓住把柄。
孤夜孑面色骇人,他没有想到对方动作如此之快,“居然在皇宫内使用火药,朕养你们这些废物是做什么用的!差点连朕的凤潋宫都毁了。”
“皇上息怒,属下一定彻查清楚。”侍卫首领大惊失色,更为不解的,是这些火药究竟是如何运进宫中的。(橘*泡泡鱼 手 打*园)
皇帝一甩袖子,怒气冲冲走出去,宫内侍卫留下查探,风妃阅同赫德皇后对视一眼后,紧随其后。
次日,皇帝便下了圣旨,封赫德皇后为炫朝皇太后,主位正宫。
陌辰吏收回手,面色轻松,“回皇上,皇太后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这些年被关在密室中,身子有些阴寒,微臣开几幅药方调理下便好。”
皇帝心头稍稍宽慰,风妃阅伴在太后身侧,圣旨一下,整个炫朝皆数轰动,朝堂之上虽也有持反对,却终究不敢违抗圣命。
陌辰吏坐下,手上的药方还未写完,就听到外头传来通报声,自从后宫中知道了这个消息,妃嫔们的请安就没有间断过。一天时间,差点将高槛都踏破。
风妃阅抬眸,见走进来的是施婕妤,身侧,陶心手中拿着准备的贺礼,女子恬静上前,跪在太后身前,一一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仔细端详,见她同先前来时的那些妃嫔似乎很不一样,面容清秀,更不是刻意的盛装打扮,模样也是娇俏,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这是哪位嫔妃,样子甚是讨人喜欢。”
“回太后,儿臣施婕妤。”女子唇畔轻勾,微抬起头来,“这会子才过来行礼,是儿臣的不是。”
“不妨碍。”太后弯下腰,双手扶着她肘腕,示意女子起身,“后宫的规矩一向多,哀家倒更是喜欢清静。”
施婕妤起身,从陶心手中接过贺礼,“母后,儿臣不知该准备些什么,这都是儿臣亲手培植的花茶,今儿清晨才摘采下来,特送过来给母后您尝尝鲜。”揭开红色绒布,里头摆着几个精致的瓷罐,不同的花茶,都细心分开,施婕妤将它们一一摆在红木桌上后,人也退到一边。
太后很是高兴,清新淡雅的味道萦绕在鼻翼间,让她对这名女子有了不一样的好感,“孑,哀家怎么没有听你提及过,宫内还有这样手巧的一名婕妤。”
孤夜孑就坐在太后身侧,原先撑起前额的手改为枕在桌面上,他俊目扫过那些花茶,视线中透着几许说不明的意味望向了施婕妤。女子有心闪躲,两眼垂下,只是盯着地面看,“母后,您身子还未大好,将来,有的是时间。”
太后了然,点下头,便不再多说什么。
“呕——”施婕妤突然弯下腰来,原先苍白的脸色被憋得通红,她双手叉在腰际,不住干呕。
“母后,皇上,对不……呕……”施婕妤没有想到会如此失态,边上的陶心慌忙上前搀扶,一手体贴在她背上轻拍,“施婕妤,您怎么了,最近几天老是这样。”
太后不懂其中原委,当下便起身,语气关怀,“这个样子,会不会是有喜了?哀家当年怀上皇帝的时候,也是这种反应。”
此话一出,惊愕的何止是皇帝,风妃阅悬起的心突然一沉,她两眼望着施婕妤弯下的身子,作不出丁点反应。孤夜孑从凳子上起身,俊颜突然凝重,眸中,划过不为人知的情愫。女子不住干呕,眼泪也难受的簌簌而下,太后一句无心的话,却恰好击在她痛处,这眼泪,也就越发控制不住。
风妃阅瞅向皇帝,他已三两步来至施婕妤身边,双手小心翼翼将她身子揽过来,“母后,施婕妤应该只是身子不适。”
太后还是不放心,有些责怪地望向皇帝,“你又不是女人,有些事自然不懂,哀家看着像。”
施婕妤面上布满冷汗,身子摇摇欲坠,可见极为不适,她两手抓着皇帝手腕,勉强拉开笑,“母后,您不要担心,儿臣真的没事,儿臣,没有那个福分……”
孤夜孑垂下眼望着她,放在女子肩上的手,忽然紧紧握起。风妃阅杵在原地,身后的陌辰吏见她神色晦暗下来,索性便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太后,皇上,还是让微臣给施婕妤先把上一脉。”
太后听闻,脸色舒缓,她温和而笑,“看哀家这记性,那就有劳陌医师。”
皇帝让施婕妤近身坐下来,女子抓着他不曾放开,似乎有些紧张。陌辰吏掳起袖子,指尖谭上她纤细的动脉,须臾后,嘴角勾起一抹淡色的弧度,不易察觉。将施婕妤的衣袖放下,他起身之时,投给风妃阅一个放心的眼神,方回话道,“回皇上,皇太后,施婕妤应该是这几日饮用了生冷的寒酒,幸好只是胃有不适,喝几幅药就好了。”
太后点下头,神色宽慰,施婕妤将手抽回去,双眼木然地盯着一点,皇帝的脸上更没有失落,垂下的眸子瞅着女子侧脸,“你居然饮酒?”
陶心上前将她搀扶起身,施婕妤低着头,声音怯弱,“臣妾只是看天气凉,不想多喝了几杯。”
孤夜孑望着她心虚的神色,叹出口气后,将她从陶心手中接过去,“朕送你回去。”
施婕妤不敢推脱,向太后行礼后便任由皇帝将她搀扶出去,风妃阅作为他的随侍,不得不跟上,“小月——”
太后适时出声,由于不习惯小月子这名,就一直唤她小月,“你留下,陪陪哀家,其余人等都退下吧。”
殿门被阖上,风妃阅转身,就见太后目光盯着自己,“母后——”
“阅儿,母后知道你心里不开心。”太后将桌上的绒布拿在手中,遮住那些装满茶叶的瓷罐,“我虽然不知道那名婕妤同皇帝的关系,却也能看出,他对她,同别的妃嫔是不一样的。”
风妃阅虽然早便知道,如今听太后这样一说,心头还是隐有抽痛,“母后,您也看出来了?”
太后浅笑,视线依旧睨着她,风妃阅被她盯得有点手足无措,“但是,孑对你同她,也是不一样的。”
懵懂的神情爬上脸庞,太后走上前,执起她的手轻拍下,“母后是过来人,孑又是我的儿子,我怎会看错?他们之间,是有故事的。阅儿,母后不能要求你不闻不问,感情的事,我们不能抓的太紧,是要慢慢维系的。母后看得出来,孑,或许曾经茫然过,但现在已经走了出来,相信母后,相信他,你需要给他最后的时间,让他自己完全走出来,我们帮不了他,更加不能给他压力,那样只会适得其反。有时候,太过于压迫的感情,反倒会将对方推得更远,直至握不住彼此的手。”
太后拉着风妃阅走到墙跟前,一手推开那窗子,满园景色扑面而来,“旁观者清,母后虽然觉得那名婕妤很特别,却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已经形成的距离。一个,已经转身,很难回头。”
风妃阅面露诧异,太后手指抚着身前的盆栽,“孑这孩子,寂寞太久了,阅儿,你要代母后好好照顾他。”
风妃阅侧目,太后唇畔含笑,“也许,他不懂得如何好好对你,母后希望,你能体谅他。”
“母后,儿臣觉得够了,”他们之间,不止一次有过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或许,他嘴巴不够蜜……”女子微笑,而后,认真说道,“我却已经满足。”
太后面露赞许,鼻翼间的空气,新鲜而馥郁,她眉头在晨起的朝阳中慢慢拢上愁思,“阅儿……”
风妃阅见她有话要说,转过头来,“母后。”
“这几年中,孑改变了很多,母后预感到,他会有一场大劫。”女子转身,脚步踩在名贵的毛毯上,“我很担心,他会过不了。”(橘*泡泡鱼 手 打*园)
风妃阅望着她的背影,继而追上半步,“母后,阅儿不懂。”
“杀戮太多,终有一日会有报应。”太后折身,紧盯着风妃阅,“众叛亲离,母后不想看到那一天。”
风妃阅露出慌张的神色,为何,她会同太后有一样的预感,“母后,您别担心……”
“阅儿——”女子一手撑着桌沿,“母后还是那句话,我的儿子,我自己最清楚,母后只想问你一句话。”
“您说。”
“若真有那一日,你还会留在他身边吗?”
是呵,那样一个满身杀戮的君王,以鲜血统治的尊主,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定是……遗世而独立。
风妃阅望向女子的双眼,透出几分坚毅璀璨,“会的,我会永远和他站在一条线上,因为,他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太后抿着双唇,神色激动,嘴角颤抖后,用力勾起,“好,我没有看错人。”
锦瑟年华谁与度 177 换药
孤夜孑一路将施婕妤送回景夜宫,园内,依旧是形色萧条,陶心急急忙忙走向殿中,皇帝让她在石凳上坐下。见他起身,女子下意识抓紧他袖子,“皇上,不坐会吗?”
孤夜孑高睬着她不满希冀的小脸,见他不说话,施婕妤失落地松开手,眼帘轻垂。陶心出来,就见二人僵持着动作,她疾步上前,笑脸迎人,“皇上,这是施婕妤一早就让奴婢准备的糕点,说都是您爱吃的。”
皇帝刚坐下的身子一顿,袍子才沾落地,他眉头紧皱,陶心尚未觉察出不对劲,将托盘中的糕点一一摆在桌上。
“一早便准备好了?”
施婕妤面色煞白,同他对视的眸子垂下来,“你知道朕今日会过来?”
陶心张着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口,望着施婕妤暗下的脸色,她慌忙直起身,想要作何解释,“回皇上,奴婢的意思是……是……这是娘娘吩咐的,每天都会准备一盘,说不定哪日皇上就会……”
孤夜孑豁然起身,语气,还是掩饰不住失望,“倚葶,朕已经尽力在补偿你。”
施婕妤皱着小脸,并不说话,很多事,都是始料未及。陶心一个劲想解释,却在孤夜孑冷冽的瞪视中噤声,“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皇上要补偿是吗?”施婕妤一手握紧绣着红梅的帕子,双膝并拢后全身,皇帝从未见过那BbS ·JOOYoo. NeT双清澈的眸子,会是如此哀怨,“那好,皇上给我一个孩子。”
孤夜孑听闻,大为吃惊,他眼看着女子逼上前,含着泪水的眼眸凑到自己跟前,清新的气味扑鼻而来,却冷冽寒彻,“倚葶。”他轻唤,双目在近乎窒息的对视中,慢慢阖上。
“皇上给不了吗?”施婕妤滑落清泪,望着皇帝垂在身侧的手,她抓起男子的大掌后按在自己小腹上,“真的给不了吗?孑,你摸摸看——我也想要个孩子。”
如遭雷击,孤夜孑大掌咻地握起,挣扎的眸子睁开后带着恍如隔世的悲恸。他一抽手,步子一个趔趄,连带着整个身子向后退去。
见他离开,施婕妤并未阻止,而是站在园中突然大笑起来。陶心自责万分,当即下跪,“娘娘,您要罚就罚奴婢吧,都是奴婢这嘴不会说话。”
“皇上,你怕什么,你躲什么——”女子笑的大声,脸上泪水更是肆意而下,“没有想到,我们到了这一步。”她两手掩上嘴角,看也不看地上的陶心,只身踏入内殿中。
孤夜孑回道凤潋宫时,风妃阅已经遣散旁人,恢复一袭女装寝衣,头发自然垂落,两条白玉般的小腿在榻上来回晃动,见他走进来,双手一撑后,身子跃至地面。皇帝神色疲倦,几步走到凤榻前,四肢摊开就趴了上去。
风妃阅扬下眉头,上前拽着他手臂,“起来沐浴。”
孤夜孑反手一勾,将她捞回凤榻,身子也趁机覆上,“嫌朕脏?”
他的话语有些朦胧,风妃阅小手在他胸前轻推,“沐浴后睡觉,多舒服呢。”看着男子微拉开的嘴角,她倍感无奈,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哄小孩子?
费了好大的劲道才将他拖起来,沐浴后,男子只批了件寝衣,一头墨发垂至腰际,风妃阅取来干巾,还没有来得及擦拭,就见他身子一倒,又懒洋洋地趴着不肯动弹。风妃阅只得上前,跪在绵软的凤榻上给他擦着头发,“怎么了,累么?”
皇帝轻应声,“嗯。”
小心翼翼继续手中动作,他的头发很长,黑亮如绸,衬得自己白皙的手掌更为娇小。孤夜孑见身后没了声音,脸一侧,凤目扫过来,“小月子,给朕捶捶腿。”
风妃阅动作顿住,见他薄唇勾着,一扫方才的倦怠,“不会自己捶嘛。”
“小太监胆子还很大。”皇帝揶揄,一条腿抬起,搁了过来,风妃阅想躲开,却不料动作迟一步,被压个正着,“哎呦,腰断了。”
孤夜孑不吃她这套,神情耍赖,“快点,捶捶,要不捏几下也行。”
风妃阅好不容易爬起身,双手应付地落在男子腿上,皇帝见她听话后,便惬意闭上眼睛,“小月子,这名字真不错。”
风妃阅抡起粉拳敲在他腿上,这点力道,对他来说却是刚刚好,孤夜孑俊脸埋入绣枕中,舒服地逸出一声长叹,“嗯——”
风妃阅被逗笑,“不要这么下流行不行。”
孤夜孑阖上眼眸,似是很享受,长袍下,男子双腿修长,结实的纹理被她轻轻按在手中,风妃阅坐的过久,腰部轻弯,双目不小心顺着他长腿向上望去,撇过他寝衣下的风光。她瞳仁睁大,视线刚转过去,便觉脸上有些发烫。
“是不是看了不该看的?”皇帝不知何时睁开眼来,笑容魅惑,学着她的话,“不要这么下流行不行?说说看,瞅见了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风妃阅闻言,双手摆下,“没,真的没有。”
“心虚——”孤夜孑拉长语调,手臂伸过来,食指在她鼻子上轻刮,“躺过来,我也给你捶捶。”
风妃阅海来不及说什么,整个人就被他按在榻上动弹不得,孤夜孑果真起身,大掌攫住她脚踝,揉了几下,“舒服吗?”
风妃阅两手拽着腿上的轻纱,生怕露光,“我不喜欢捶腿,别闹了,放下来。”
孤夜孑将她的腿抬高几分,搁在自己左肩,大掌随之在她膝盖处轻揉,风妃阅生性怕痒,腿一弯就想缩回去,男子压着,丝毫不给她闪躲的机会,大掌感觉着手中的滑腻,进一步移动上前。
她忽地转身,另一条腿朝他踢去,孤夜孑警觉闪身,将她两边脚踝抓在手中,用力紧握后,向边上撑开,身子也随之压下,置于她腿间。
长发倾泻下来,湿漉地蹭着自己面颊,风妃阅挥手拨开,柔荑却被他抓在手中,承载的温柔太多,一室旖旎,在交错附和间怦然心动。孤夜孑退开身,复又压上前,大掌迫不及待将纱幔拉下……
翌日,风妃阅没有盯着去早朝,起身后,殿内只有一人。她换上衣衫,想起太后的药还留在药房内,便急急赶了过去。(橘*泡泡鱼 手 打*园)
人还未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风妃阅掩着鼻子,一手轻挥。刚进入药房,就见一名丫鬟背对自己,正守着瓷罐出神。听到脚步声,女子转过身来,风妃阅一看,竟然是玉桥,“见过月公公。”
显然,她没有认出来,“这是谁的药?”
玉桥守在瓷罐前片刻不离,面上神色也掩饰不住带有慌乱起来,她强捺住紧张,勉强拉开笑,“回月公公,这是西太后的药,前几日有些受凉,一直没怎么见好。”
“哦。”风妃阅若有所思,“怎么不让别人看着,瞧这儿当值的人一个个闲的。”
“主子的药,还是奴婢亲自看着比较好。”玉桥谨言慎行,见风妃阅背对自己,在一边的柜中翻腾,“月公公,您怎会来这儿。”
她取出一包药,在女子面前扬了扬,“喏,我啊,同你一样,皇太后身子微恙,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要察言观色,伺候好了才有饭吃啊。”
玉桥浅笑,见她不像寻常那些太监总管那么高傲,当即便放下戒心,“奴婢来帮你。”
风妃阅取来瓷罐,“我正有些不知所措呢,谢谢你。”风妃阅借机退开身,“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玉桥。”
“玉桥。”风妃阅细念,眉头微蹙,尔后,恍然大悟说道,“我记起来了,听凤潋宫的丫鬟提及过,对了西太后性子温醇,对下人一定是极好的。”
玉桥将药材放入瓷罐中,加入三碗清水,“我们做奴才的,命不由人。”
风妃阅走到那盅药前,不过是一味受凉的药,何须如此小心翼翼,不会是,那两宫太后又想害什么人吧。趁着玉桥背对着自己,她屏息上前,拣起边上的干巾,随手一拨,只听得“啪——”一声,那罐子摔在地上,里头的药汁全部洒了出来。
“啊——”风妃阅跳开一步,“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玉桥忙放下手中动作,她大惊失色,吓得魂不守舍,一个劲嘟囔,“我的药,我的药……”
风妃阅面露愧色,蹲下身来,“对不起,那个,我看这药差不多了,想帮你取下来,却不料……”
玉桥望着满地狼藉,心一急,竟哭了出来,“这下可怎么办,西太后非要了我的命不可。”双手胡乱抹着眼泪,急得不知所措,风妃阅见状,更加确定其中有事,“玉桥,你别这样,不过是副药罢了,这是哪位御医开的方子,我再给你去抓一副就是。”
“月公公,”玉桥摇着头,双手掩面,“真那样的话,奴婢就是去送死了。这药是不能给别人知道的,西太后要是知道我将药打翻了,肯定会要了我的命。”
风妃阅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究竟是什么药?”她凝目,沉声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玉桥抬起头来,“太后是这么交代的,我哪敢多问,直说做不好就要我的小名,这下可怎么办好啊。”
“对不起,”风妃阅压低声音说道,“既然不能去找御医,我倒有个可信之人,我带你去。”
“谁?”玉桥面露希冀,擦拭掉眼泪后说道。
“陌医师。”
“不行,”玉桥慌忙摆下手,“陌医师不可能帮我们的。”
风妃阅知道她心中顾虑,当下就取来一块干布,将地上的药材全部放进去,“你放心好了,我同陌医师颇为投缘,他也曾帮过我几次,到时候,我让他照着这些药材重新配制。再说了,他是炫朝的医师,更加不想惹事,我让他替我们保守住这秘密不就得了?等下,我就说这是我要的,你呢,就在炼丹房外候着我,这样一来,谁还能将此事扯到西太后身上?”
玉桥还在犹豫,风妃阅扯下她袖子,“没有别的办法,你要是再犹豫,误了时辰,就真的是等死了。”
女子最终点下头来,跟在她身后朝着炼丹房而去,“月公公,真的能让陌医师不张扬出去吗,奴婢生怕,到时候惊动了皇上。”
“你放心吧,”风妃阅安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不要担心了。”
苦于没有别的对策,玉桥只能忐忑紧随,二人没有靠的太近,始终保持几步距离。
风妃阅只身踏入炼丹房内,陌辰吏正在摆弄他收集而来的药材,见她进来,神色一愣,刚回神,女子就已经来到他面前,“快快……”
“怎么了?”陌辰吏被她拽着一条手臂,出了内殿。
“快帮我看看这些药材。”风妃阅将藏在袖中的东西取出来,摊放在桌面上,“这是治何病的?”
见她迫切的样子,陌辰吏也不细问,将桌上的药材bBs .JOO YOo.nE t 分类后,逐一凑近轻嗅。
“怎么样,怎么样?”风妃阅拉下他袖子,看着陌辰吏放下手中东西,他面色突然染上几许红晕,“这是谁的药?”
“你先告诉我,这是治什么病的。”
“不是病,”他将药材收起来,“是避孕。”
风妃阅一口水差点噎住,她用力拍下胸口,手中茶杯嗵一声放在桌上,“避……避……”
“你吃的?”陌辰吏玩笑道。
“当然不是。”风妃阅惊得下巴差点掉地,她凑上前,在他耳畔轻语,“是西太后。”
陌辰吏俊脸突然侧过来,“西太后?”
“就是。”风妃阅意识到事情严重,“很难相信是不是?”
“会不会……”陌辰吏犹豫下后开口道,“会不会搞错了,应该是东太后。”
“不会,”风妃阅笃定,“我已经确认过了。”
二人对视,实在理不出个头绪来,她索性坐下,一手托起下颌,“西太后并无子嗣,也有传说其天生不孕,为何还要服用这样的药?”
“万事都有个出其不意的,像西太后这样的人,自然得处处设防,关键的是,她怎会需要这样的药?”陌辰吏更是不解,后宫规矩繁多,若西太后真是……
那可就是淫乱后宫的死罪!
“可惜我们没有证据。”风妃阅懊恼,“就算拿着这些药去慈安殿,再加上一个玉桥,也不可能扳倒她,况且,西太后作风向来毒辣,玉桥是不会有这胆子背叛她的。”
陌辰吏点下头,默认了她的话,风妃阅想着女子还在外头等候,便轻推下他,“快,照着这幅药方,再给我抓一副。”
陌辰吏起身,女子亦跟了过去,来到药架前,她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咦,这是什么药?”
陌辰吏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奇寇,是保胎的。”
风妃阅懵懂点下头,忽然灵光一闪,面露狡黠。她拉开小屉子,随手抓起一把放在陌辰吏手中,“就配这个保胎的吧。”(橘*泡泡鱼 手 打*园)
男子面色迟疑,有些难做反应,“你是说……”
风妃阅再抓一把,刚要放在陌辰吏手中,便被他一下扣住手腕,“够了,多的话反而会失了药性。”
“哦。”她收手,将陌辰吏原先配制的那些药材放到桌上,“快点,再加些别的,凑成一副就行了。”
“这,弄不好会出事的。”陌辰吏面有不安提醒道。
“怕什么。”风妃阅用胳膊碰下男子手肘,“又不是什么剧毒的药,哎呀,快点快点。”她使劲推了陌辰吏几下,男子见她面色雀跃,还带着捉弄的精光,无可奈何摇下头后,还是照着她的意思抓药。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风妃阅将药材接过手,丢下句话后就大步流星跑了出去。
陌辰吏望着她火急火燎的背影窜出去,不管风妃阅是真意,还是随口一说,他都记下了。将方才的药材归为原位,男子唇畔在不知不觉中勾起,面带宠溺。
“月公公,这样妥当吗?”玉桥一刻不走神地盯着那正在熬煎的药,担忧说道。
“放心,陌医师压根就没有问起,他也答应我了,不会说出去的,倒是你千万别对任何人讲,到时候西太后怪罪,说不定就连我一起遭罪了。”风妃阅守着皇太后那罐药,小声叮嘱道。
“您放心,我哪有那个胆子。”玉桥见四周无人,这才敢将声音稍微放大些。
过了不多久,药便熬好了,玉桥端来瓷碗,将药小心翼翼倒进去。
“你先将药给西太后送去吧,我还要在这守着,等下药凉了就不好了。”风妃阅假装拿起蒲扇在药罐前煽动几下。
“谢过月公公,那奴婢就先行告退。”玉桥小心翼翼将瓷碗放在托盘上,微颔首后,退了出去。
风妃阅笑面相送,在她转身之时,女子眉角肆意扬起,一手撑着桌沿后使劲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月公公——”
当值太监走进来,就看见她一人在那不住的乐。
风妃阅忙掩饰地咳了几下后,正色道,“皇太后的药好了,你快些将它倒出来。”
太监接令,将那药倒出来后,小心放到风妃阅手中。
瑟年华谁与度 178 拿出圣旨
皇太后寝殿就在凤潋宫不远处,风妃阅一路小心,果然是做了坏事时时都会心虚。
来到兴月殿,皇太后披着一件裘毛外衫,正坐在园中晒着太阳,见她蹑手蹑脚走来,先一步将身侧随侍全部支开。
“母后——”风妃阅将托盘放在桌上,在她身边坐下,“这是陌医师准备,给您调养身体的。”
“阅儿,坐到母后身边来。”太后指了指身侧位子,双手刚端起瓷碗,就见风妃阅一手按在沿口,“慢着,母后。”
她从袖中掏出根银针,试探无恙后,才示意太后用药。
“想不到,你还这般心思缜密。”太后端起碗来,风妃阅讪笑,不好意思说因为自己方做了坏事,才有心防范。
嘴中才抿了几口,风妃阅见她皱下眉头,便剥了颗荔枝送到她嘴边,“去去清苦。”
太后放下碗,刚接过手,就听得外头传来嘈杂脚步声,“皇帝身边这小太监还真是体贴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