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扬在三年前考得了探花,因为在朝中没人打点又没有被什么公主郡主的看上,所以被赐了个七品的乌纱帽,派到了离京城不过三日路程的竹山县做父母官。
虽然家中总有人念叨那与他同辈的状元已是堂堂翰林大学士,榜眼也在富庶的水乡江南穿上了知府的官袍,要他在官路上多多用心,但每一次他都只是一笑置之,一转身又全忘在了脑后。在柳清扬看来,在这竹山县当个小小的县令没什么不好,无须逢迎拍马,而县衙里要处理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刚好让他可以落得清闲做自己喜欢的事。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对于生性惫懒的他来说,这样的生活最适合不过。
刚刚处理完张家的狗咬了李家的鸡的案子,柳清扬悠闲的往后院行去,正想着要不要请顾嫂为自己做点小点心,好让他能在荷花池边的树荫下边泡壶清茶边看点书。
一想就让人觉得很惬意啊……
县衙的后花园不大,几片花丛,一方小池塘,池边种着株柳树随风拂翠。没有艳丽的色彩,没有漂亮的花廊凉亭,也没有精致的假山流泉,但柔和淡雅的色彩让人一走进来就舒缓了心情,淡去了压力。
谢过顾嫂,拈起一块甜糕放入口中,任适宜的甜味在口中淡开,慢慢将那小小的幸福传遍全身。忍不住眯起眼勾起一个笑,感叹一声生活的安乐平和。
真是幸福啊……
“再让我看见你们和他喝酒你们就死定了!”
从南墙那头传来的怒吼吓了柳清扬一跳,手一抖,刚拈起的第二块甜糕就这么“扑通”一声掉进了荷花池,引来一群鱼儿争抢。惋惜的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刚刚怒吼的声音有些耳熟,细细一想,竟是自己座下的大捕头,素来被人赞为温润如玉的风隽谦。
叫住匆匆跑进后花园的衙役:“风捕头怎么了?”
衙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没怎么,就是看见属下几个和牢里那公子喝酒,动怒了。”
“牢里?”柳清扬一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县衙里的大牢都空了将近一年,何时关了个人他这个县令怎么不知道?
那衙役也看出了他的疑惑,忙道:“其实那人也没犯什么事,就是前几日风大哥追邻县的逃犯时在醉红楼里撞见了他,当时就怒气冲天的把人给提了回来,直接锁进大牢里。风大哥说那人他也认得,只是不满他流连青楼,所以打算让他在大牢里好好反省反省。因那公子为人爽快,出手又大方,兄弟们没事常跟他闲聊,聊着聊着就喝上几盅,不想风大哥会这么生气……”
柳清扬少有的被勾起了好奇心:“牢里那人究竟是谁啊?”
衙役四下瞅瞅,确定风隽谦不在旁边后一脸神秘的压低声:“不知道呢。不过,据那天跟着风大哥的兄弟说,风大哥把那人逮回来的时候那人几乎是一路挂在风大哥身上……所以,属下们估摸着,那人……会不会就是风大哥的心上人……”
柳清扬一惊,随即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个很八卦的人:“你确定那人是风捕头的心上人?”
其实也怪不得他八卦,风隽谦有个同性恋人是这整个县衙里的人都知道的事,但却从未有人见过。如今蹦出个极可能是那人的人,叫他怎么能不感兴趣?
说到风隽谦这事,起初是所有人都反对的。两个男人耶,多惊世骇俗的事啊,一旦传出去,便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生生淹死他们,何况还有那可畏人言?只是无论他们如何劝说,他都只是沉静柔和的微笑不语,反让劝说的人最后讷讷的失了言语。而他每次提及那人都是一脸幸福愉悦的模样,让旁人也不觉跟着舒眉展笑,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默认了。
反正,那时人家的事不是?只要风隽谦觉得幸福就好了。至于他们,既然是朋友,自然就支持他们,也多少替他们挡去些外面的风雨,虽然力道小些,但总聊胜于无。至少,能让他们在回到县衙时,感受到一方温暖就够了。
“属下看八成就是了。听说才关了那人,风大哥就搂了自己的被褥与他,又亲自选买了薰香送进去,还掏银子给厨房吩咐他们三餐都做多点好吃的给那人。这般的用心,若不是情人那会是什么?”衙役顿了顿,又道,“况且,风大哥不是说过他双亲早亡,身边也没亲缘的兄弟姐妹,那自然也不会是他的家人。”
待衙役离开后,柳清扬复坐回树下,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去、不能去、千万不能去,可那好奇就仿佛自地底涌出的暗泉,一股一股的压不住,很快就漫成了润润的一滩,缓缓地向四周浸开。又好似在心房里养了只猫,伸着猫儿爪把他整颗心都挠得痒痒得,手中的书连一个字都看不进。
好想去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