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多少压抑,随着清雨点点在乌篷上敲响着点点滴滴的愁,在西湖心上划出一圈圈理还乱的情。
“逐月!”
小月转头,面上一片清冷:“你是个白痴。”
下一刻,她已在柳清扬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抬脚将他踹进湖中,木然看着他在水中扑腾挣扎直至没顶,一字一字如冰粒:“郝清扬,你今生最大的错,便是对我北堂逐月动情。”
湖水的微凉透过肌肤化成刺骨的寒。
水灌入肺部的剧痛一如当日被北堂逐月扼住咽喉时。
当所有的气力耗尽,挣扎也就变得不再可能。身子无力地舒展开,任由眼前的色彩变化,透明,浅蓝,湖蓝,深蓝……直至一片黑暗。世间一切的声音都从耳边抽去,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见。纵然如此,却依旧能清晰地看见那人冷冽的容颜,绝情的双眼,听见她决断的话语:
“郝清扬,你今生最大的错,便是对我北堂逐月动情。”
为什么……要说是错呢?
你我心里有着彼此,何错之有?
“啧啧,你们干脆等他完全断气了再捞上来岂不更好?!”嘲中带怒的,是随枫。
“不是夫人您自个儿千叮咛万叮嘱地叫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手么?”无辜推卸责任的,是西门非花。
“先前问过夫人,夫人说随我把他清蒸红烧油炸片了剐了都可以的。”淡淡反将一军的,是逐月。
“是哦?”随枫的语尾明显挑高起来,冷冷哼上一声,“既然个个有理,那把他再丢回去好了。来人——”
“娘——”哭笑不得的是水龙吟,“好歹也是小月辛苦捞上来的,要丢也该由她动手吧?”
是逐月……救了他?
不是,一直要杀他么?
混沌的思绪尚不及理清,就听得那人懒洋洋道:“那就偏劳夫人,这人要没了可真就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了。”
柳清扬心中倏地一凉,仿佛被临头浇了一盆冷水。
“喂喂喂,小月,你自个儿下不了手的人怎能叫娘替你解决?瞪我做什么,你若真能下狠心又怎会在最后关头自己跳下湖把人给救上来?还把我们几个全给骂了。”
接下来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又逐渐模糊远离,疲累阵阵袭来,柳清扬再度陷入深沉的黑暗中。
昏睡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神志再次恢复时周围已然安静,缓缓睁开眼睛环视四周,柳清扬这才发觉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太阳|茓传来的隐痛让他不自觉地皱起眉:他昏迷了一天么?
门被人推开,柳清扬心中一惊,忙闭上眼睛缓和呼吸,装着尚未转醒。那人来到榻前,步伐轻灵如猫一般,柳清扬的心却无法抑制地绷紧:是逐月!即使不睁眼,他也能辨出她的气息。
熟悉得,让他心痛的气息。
掩在被下的手悄悄紧握成拳,柳清扬静静地感觉小月在身边坐下,看着他,而后伸手拂去他额上的一缕发丝,轻轻地叹着气:“郝清扬,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明明你的心已经如我所愿在我手上了,为何我却无法开心?”
柳清扬心中跟着叹气:逐月,是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不畏死在你手上,可要怎样你才能真正做回最初的北堂逐月,傲笑江湖?
那只修长的手沿着他的脸缓缓移动,忽然攥住他一把青丝用力一扯。柳清扬措不及防下吃痛地哼了一声,那人才放开了手冷然道:“既然醒了,还装什么睡?你睡了两天还不够么?”
柳清扬睁开眼,看着他无语。
小月环手抱胸坐在榻前的椅子上:“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得意吧!”
若不是察觉他气息有变,她还真会被骗过去。
“……不。”柳清扬缓慢摇头,“我只是庆幸,你做的事逐月都不会记得。”
小月眼中一冷:他从来将她与逐月看做一人,如今却分出了不同……果然,再怎样的情深不悔也敌不果三番两次的死亡威胁……柳清扬……
杀机刚起,就听得柳清扬继续道:“逐月若知她险些亲手杀了我,必然自责痛苦不已。”
怔忡。
垂下眼睑遮去眼中的暗流,小月半勾起唇角眯着眼蔑笑:“柳大人还真看重自个儿啊……”
柳清扬心头一跳,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一时间却又想不明白。
此时小月已扯出他的手替他诊脉,而后以两指捏住他的手腕撇着嘴将之丢到被面上:“好了,没事了。”说完拍拍手,起身往外走去。
“逐月……”
小月在房门出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郝清扬,明日你的‘逐月’就会回来。不过,你记着我的话,你对她的情会害了自己的性命——在这世上,‘情’之一字,本就是最烈的毒药。”
柳清扬勉力半撑起身子,不安道:“逐月,我不明白。”
小月一手撑在门框上,指节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白:“不想死,就离开。”
柳清扬,你若现在离开,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可以放弃。你继续当你的杭州府尹,我仍当我的毒尊,你我之间再无恩怨纠葛,也没有任何过去、未来。
“我不。”
简单而坚决的答案震得小月浑身一颤,她回过头,笑容在月色下决然扬起:“那么,郝清扬,你我之间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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