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开让我撑起身子,“姐姐,你睡着了?”轻轻的调子满是不可置信。
伸手去拿矮几上的茶杯,抬眼与一双深邃的鹰眸正好对上,脸儿一热,直觉的垂眼躲开去,“嗯。”随便发出个单音,借喝茶企图模糊掉回答。
由于太过吃惊而忘却了害怕的斓完全忽视掉矮几另一边就坐着的吕布,喃喃的又重复了一遍像是结论的问题:“姐姐,你睡着了。”
“是么?”我装傻,实在不想承认。
她震惊的跪坐着瞪我,“我叫了姐姐好几声,吕温侯说姐姐睡了,我才上榻的。”
言下之意,她是有可能就绝对不接近吕布三尺之内?我摸摸鼻子,耍赖道:“你一定是隔得老远的叫我,我哪里听得见。”
她飞快的看向我身后一眼,再怀疑的眯眼看我,“哦?”
嘻嘻笑着转话题,“裁缝忙完了?”瞥向院子,聚集的女人们都不见了,只剩下几个妇人站在院子远远的那一端……呃,我到底睡了多久?
斓点头,“嗯,她们不敢过来,便请我来问一声先。”还是怀疑的盯着我。
完蛋了,小妮子固执起来也是很可怕的。连忙打哈哈,“那还不叫她们快过来,耽误了吕兄的宝贵时间,看她们怎么担当得起!”
话一出口,就连身后的目光也变得火辣辣的了……呜,总不可能承认是我自己睡着了浪费大家的时间吧……不自主的以手为扇,对着发热的脸扇着凉风。
还好斓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只是丢给我几个让我心虚的眼神,便下榻去叫裁缝了。
逃过一劫的我松了口气,再吸一口气,扭过头来,立刻对着瞅着我的他干笑三声,“哈哈哈——呃,我突然想起有急事,先走了。”跳起来,火速套上靴子走人,顺带扯上莫名其妙的斓。
直到上了马车,行驶入回府的路途,我才瘫软下来,苦哈哈的抬手捂住自己滚烫的面颊,“斓,你知道我脸红的时候超丑的,对吧?”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斓反射性的回答:“不会呀,只是红得有点过分而已。”
……呜呜,完蛋了,全部被他看见了……
因为一时失误,不小心让他见到了我丑丑的样子,所以羞愤了很多天都不敢出入他有可能出现的任何场所。
唉,不过是在他面前睡着了而已,有必要脸红么?真是扼腕啊!为什么我的血液完全不听指挥的会往脑部上涌咧?害我丢脸丢到家了,完全无法保持在他面前美美的形象。
呃,虽然说在一个男人面前睡觉也谈不上什么形象问题……
不过尽管不敢去见他,但还算没有浪费时间的往兵营跑了几回,结交了那个身材粗壮得像熊一样的高顺,比较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有主必有仆,他已经不是很爱说话的人了,高顺更是根木头似的,一句话绝不超过10个字……
这样叫我怎么套他的话去问关于他主子的小道消息啊?
后仰头看看屋檐外蔚蓝天空上浮着的朵朵白云,深深呼吸一口气,跃下坐了整整一刻钟的马厩横木,“高兄……”真是,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这根木头除了埋头照料那匹全身火红得没有一根杂毛的骏马外,压根就没觉察到我的到来。
熊一样的男人转过身,诧异的看着我,仿佛从他背后冒出来的我是幽灵似的,“毁公子?”
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脸,我长得多少和斓相像,就算成天为了方便而穿男装,也不该看不出是个女的吧?算了,暂时不跟他计较这个,“你忙你忙,我只是想来问几个问题。”对于这种人,直话直说比较节省时间,拐弯抹角对他没用。
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里的马刷,“毁公子有何疑问?”
笑眯眯的蹦到他身边,凑近上半身仰头笑问:“高兄到底是怎么认识吕兄的呢?”
他的脸蓦然一红,倒退开一大步,“已是陈年往事。”
很想眯眼瞪他,为什么我一靠近他就脸红?最讨厌的是每个问题他都搪塞,“陈年指的是多少年?”他退我就进,哼,就不信这一回逼不出我想要的答案。
“很多年了。”他再退。
我笑嘻嘻跟进,“很多指的是多少?”
他连连后退,直到身板顶住墙壁,无法再逃避,才不得不通红着脸低头看着我,“毁公子……”
皱皱鼻子,硬是挨过去,如果不是高度问题,估计我会用鼻子顶住他的鼻子,“告诉我啊。”看你躲,看你躲到哪里去!
“你想知道什么?”低沉浑厚的嗓音突然自马厩外传来。
赫!吓了我一跳,一头撞上面前这头熊的下巴,差点低叫出来,好痛!捂住额头,眼泪汪汪的小心侧转过头,看向马厩门口那道高壮的身影。因为是背光的缘故,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浑身散发的煞气和身后耀眼的阳光,显得他更加巨大,好有威胁力。
呜……我还没准备好面对他啊!一想到那天在他面前丢尽面子的脸红,就沮丧无比。拍拍高顺的胸膛,“抱歉,改天再来找你。”捂着额,认命走出去。
“嗨,吕兄。”低着头看着他黑色的靴子,实在没勇气抬头见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我脸红透的丑样子……“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呜,好多天都没见到他了,为什么不能多相处一阵子,反而得落荒而逃?
才刚打算绕过他走人,却被突然而来的一只大掌擒住了手腕。
惊吓连连,我瞪着眼,仰头呆呆看着他好整以暇的拉开我盖着额头的手,凶狠的冷颜低下来,凌厉的鹰眸盯着我的额很久,才下移对住我的双眼,“你还有什么事?”
眨巴着眼,不敢相信自己左手腕上那温暖的禁锢,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和他如此靠近的两两对樱如果他的眼神不要这么凶恶,我会以为他要吻我了……脸唰的发烫,我连忙用另一只手捣住面孔,撇开头去,“不要看我1丑死了,好丢脸?
“高顺。”他冷酷的声音扬起,然后揪着我往马厩深处不易被人看见的地方走去。
“喂,放开我!”若是平时,我会很开心能和他单独相处,但现在脸皮子又烫又红,八成和被开水烫的猪头皮一般,那么丑的样子绝对不能让他再多看一眼。
“闭嘴。”他将我推进角落里的一处空马房里,自己跟进来,高大的身躯挡住出口,完全堵住了我能逃走的路线。
又羞又恼,昏暗的光线让我不顾脸上的红热了,“喂!你到底要怎样?”他不会是打算用强的吧……轰!脑子一阵眩晕,再胡思乱想下去,我会晕倒的!
他双手背在身后,眯眼锐利的打量着我,“你躲我做什么?”
嘎?睁大眼,我摸摸鼻子,不敢看他,只好左右四处乱瞟,“呃,没有啊。”心里乱糟糟的,他注意到我躲他了?这意味着他也在观察着我?会不会代表着他也对我有意思?好快乐哦!
他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再开口:“如果你愿意,我们结拜吧,我认你做义妹。”
哗啦一盆冰水泼下,快乐的心全部被冻僵僵。我缓慢的抬起头看向他,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义妹?”轻轻的重复,刹那间,好想哭。
英俊却略嫌凶狠的面孔还是只有冷漠,他安静的看着我,“你是个不错的人……”
没待他说完,我冲动的一脚踹了过去,“你给我去死啦!我才不要当你的什么义妹!”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神力让我一把推开他,冲了出去,气死我了!
跑出马厩门口,看到门神一般站立着的高顺,更加恼上心头,也用力踹了他一脚,“你也给我去死!”这对主仆,都是王八蛋!
怒火上心,害我气昏头了的直接出城,按照董爷给我的名单去四处找人,连续奔波了好几天,才逐渐冷静下来,开始反省是不是我做错了哪里。
怎么会给他提出结拜的印象咧?
怎么也想不通啊!难道我对他的企图还不够明显?可我是女的啊,这种事,总得由男方先表现才对,就算我再哈他,也不能大胆的跳到他面前大吼:我喜欢你吧!
而且,最近好象比较爱胡思乱想,一旦思绪不受控制的乱跑,我就肯定会满脸像被火烧似的,这个样子的我,丑得让我连镜子都不敢看,还怎么能指住他的鼻子聊表心意?他被吓跑是小事,我很怕他会被吓晕啊……
呜,为什么我脸红的时候不可以像斓那样美美的,白嫩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两朵诱人的红晕?我是她姐姐啊!老天不公!难道就要以这样的方式区别我们是姐妹么?什么道理!
很惨淡的突然想起我好象不但踹了他一脚,还有叫他去死……
怎么办?我不想让他讨厌,可看起来,他不讨厌都奇怪了。
算了,事情办完后回去道歉好了,大不了厚着脸皮请他喝最贵的酒,看看行不行。
唉,心情很是低落,就连董爷给我的名单都因为一时恼火被揪得皱巴巴的,边缘上的些许个名字都看不清楚了……难怪是谁告诉我的,坏情绪一旦带进工作,就会砸锅,看来果然如此。
不晓得到时候怎么向董爷交差,嗯,李儒的记性不错,估计可以先问问他还记不记得都是些谁被董爷分派到犄角旮旯里,还不放弃的要他们的命。
于是带着懊恼和沮丧的心理动奔西跑,办完了董爷交代的差事,才回洛阳。
很想见他,脚程于是很快,可每每想到我踹了他,就不由得慢下了速度,悲惨的反复思考见到他时到底要怎么开口致歉。
有时真恼自己的反反复复,但就是没办法控制大脑,搞得都快神经分裂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的结论是,绝对不能让他讨厌我,就算他讨厌了,也得逼着他不讨厌回来!
嗯,目标指定,紧张虚浮的心情果然沉着了不少。
结果好不容易定下的信心,在看到深夜里洛阳的城墙时,完全被摧毁。心又开始惶惶,揪着缰绳,压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城。
嗯,为什么我家也在洛阳城里呢?如果在另外的城市,我会不会就不这么为难?
明明知道自己是在胡思乱想,还是犹豫了好久,最后被城墙上的卫兵大吼一声,才干笑的拍拍脑袋,上前表明身份,进城。
寂静的夜,家家都已灭了灯火,只有打更的更夫还在街道上来回走动。
操纵着马儿在岔道口徘徊。
理智上来说,这么晚了,我应该回家,回去看看斓,然后梳洗睡个好觉,明日一早去董府汇报。
心中的渴望则是去找他,去见见他,这次任务花费了近两个月,近两个月没见到他,好想他,好想好想,尽管胡思乱想占了大多部分。
好想见他啊,就算站在他的厢房外,看着那漆黑的窗口,也会很满足的。
垂下眼,扁了扁嘴,下定了决心调转马头,向董爷赏赐给他的吕府而去。
我是宽待自己的人,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省得后悔,是吧,呵呵。
绕到吕府后院的围墙外,我将包袱背好,踩上马背,利落的翻越过墙头,无声的跃入院落中。大型宅院的设计只要不是过分强调个人风格,大多设计都雷同。漆黑中大概估计了自己的位置,我直接往主跨院而去。
很黑暗,老远老远的才点一盏灯。我边走边纳闷,董爷赏赐向来大方,钱都用到哪里去了?怎么连灯都舍不得点?
走到主跨院前,停顿了一下脚步,深呼吸一口气,才悄悄的摸进去。
比较起外面,这里头完全的黑灯瞎火一片,没有半点光芒,深夜的凉意也很重。可我不介意,因为我知道,他就在隔了一道墙的屋内。
悄然走入院中,摸髯旁鹤永锏募偕剑挑了块不高的,坐上去,呆呆的凝住黑暗的窗棱,无声的张口:喂,我回来了?
明知很傻,可还是笑了。他就在薄薄的窗纸之后歇息呢,他在做梦么?在做有我的梦么?我很想念他,他又没有想过我,有没有像我一样想到心既难受又快乐?
坐了好久,撑住冰凉的假山,知道我该走了。恋恋不舍的多瞅了漆黑的窗户一眼,扁着嘴跳下地,忽然好想搬块大石头砸进去,讨厌鬼,人家三更半夜的来找你,你居然睡得这么安稳,难道都没半点心灵感应咩?!
噘起嘴,用力扳下右连颊,吐出舌头,冲那窗口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窗户突然从内打开!
“唔!”咬到舌头了,好痛!害我立即捧住脸蛋,原地蹦蹦跳。
低沉醇厚的声音淡淡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象带着笑意,“你很喜欢在深夜出没。”
“我、我才没有。”说得有点含糊不清,因为舌头还是好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我瞪着那一团黑,“你干吗挑这个时候开窗?”吓人很好玩么?
清脆的一声响,柔和的亮光挥散掉漆黑,他将灯盏搁上窗台,才道:“我担心你会闯进我屋子。”
“一点也不好笑!”恨恨道,眯眼瞪着他一身贴身黑色单衣,长发披在宽厚的肩上,结实的身体在冷冷的夜里仿佛辐射着温暖,看起来好舒适,好诱惑着谁去偎依进他怀里……甩甩脑袋,阻止自己的乱想。“我只是刚回城,过来看看而已。”扯了扯肩上的包袱,证明自己可不是没事干喜欢闯空门的宵小。
他的脸庞在长发的衬托下显得柔和了许多,煞气也收敛了,英俊得不得了,深邃的眸子瞥过我的肩膀,“是么。”
猛然想起我一路上的目标,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那个,那个,我来其实是想,呃,你知道,咳咳。”该死,我到底要说什么?
“哦?”他的浓眉掀一掀,完全没有威胁性的纯粹是好奇而已。
摸摸鼻子,豁出去了,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抵在额前,壮胆的大叫:“我是来道歉的!我不该踢你,也不该叫你去死,对不起!”
……他没有回答。
不敢睁眼,觉得脸又辣辣的热了,“真的很抱歉,请原谅我,我不会再如此失礼了!”可恶,好歹表态一下啊,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像白痴。
结果我真的是白痴。
因为他很轻很轻道:“我想,现在全洛阳城都知道我被你踢的事了。”
嘎?!慌张的捂住嘴,完蛋了,我忘掉现在是深夜,还吼得老大声,完了!
他双手撑在窗台边上,尽管俊脸依旧冷然,可黝黑的鹰眸里闪烁的是明显的笑意。
丢脸丢到家了,悲惨的放下双手,垂下脑袋,提醒自己以最小的声量道:“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所以,所以……”咬了咬牙,很坚定的还是说了出来:“所以,请不要讨厌我。”
短暂的沉寂让我无法呼吸,每一秒钟的流逝都让我愈渐恐慌,真的难以挽回了么?他讨厌我了?我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人,居然是以让他厌恶的结局收场的?鼻子一酸,眼泪大滴大滴的坠了下来,好难过……
“我不讨厌你。”
瞪圆了眼,我倏的抬头,不可置信,“你、你没骗我?”捂上嘴的双手是颤抖的,提醒着我到底有多紧张。
轻浅的叹息扬起,他缓慢但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我不讨厌你。”
笑,涌出了口,我笑弯了眼,却发现视线的朦胧,“讨厌,是沙子不小心进眼睛啦。”连忙用手背胡乱擦掉不听话乱流的泪水,我笑得好开心,“嗯,我也不讨厌你。”
他静静看着我,“我知道。”
“那、那我回去了。”贪恋的多看了他一眼,不敢再奢求更多的奇迹,很快乐的转身的瞬间,在触摸到怀里的东西时,定住了脚步。
我都忘了这东西了!
“怎么?”他沉声询问。
慢慢的扭转过身,捂住怀里的东西,我小心的看了他好久好久,才吞吞吐吐道:“这个,你知道……”可恶,要不要给他啊?可,如果给了他,他会不会收?手心收紧,觉察到细细的浸了汗。
他盯着我,似乎又叹了口气,“拿来。”大手张开向我。
他怎么知道我有礼物要给他?惊讶的看着他的掌心好一会儿,才笑开来,掏出怀里揣着的小布包抛过去。
他准确的接住,没有打开,只是挑起一道眉毛看着我。
觉得有点尴尬,“呃,是、是梳子。”不敢看他,只能四处乱瞥黑暗中的庭院,“人人都要梳头的嘛,所以梳子是必要的。你、你不用担心,很好用的,是濮阳最手巧的工匠做的,我和斓都很喜欢,而且不会很贵。”可恶,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颤了。
“我、我不是特地去濮阳的,是斓想要新梳子,才顺便帮你买的,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可以还给我……”说到最后有点悲惨,他不会真的还给我吧?
“你过来。”他语调很冷静的打断我的语无伦次。
眨巴眨巴眼,有点沮丧,他真的不想要么?磨蹭着抬脚上了走廊,来到窗前,就隔着一道墙,仰头看向他,“你不喜欢么?”小声问道,“我没送过男人礼物,不知道男人会想要什么,所以才……”
他的手伸出。
我下意识的缩起了脖子,眯起眼,他真的要还给我了?
一只大掌拍上我的脑袋,不是很熟练的摩擦了一下,然后他说:“谢谢。”
啊啊啊啊啊!他说谢谢!他碰了我的脑袋!啊啊啊啊啊!好快乐,好快乐!天哪,为什么会这么的幸运!
“不用谢。”恍惚着,我抬手摸摸他碰过的头顶,几乎要喜极而泣,这么的幸福啊!“晚安。”晃晃悠悠的转身,抬脚,好象踩不到地似的,飘飘的。
“万、睿之,你没事吧?”他纳音好遥远,可还是很动听?
我的嘴角估计是咧到耳根了吧?“没事,没事。”也不知道朝哪里的挥了挥手,然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三章
第三章
“好幸福……”呢喃着,闭着眼不肯承认自己醒来。
“什么好幸福?”低沉的询问近在咫尺,仿佛都可以感觉到热热的呼吸喷洒在额头。
“又梦见你了……”下意识的回答着,想抬手揉眼睛才觉得好象哪里不对,手指间缠绕的发丝是怎么回事?我的头发因为太长,一向撩到枕头上方,不该被侧睡前伸的双手抓住才对。
混沌的思考着,收紧五指,确定了那是头发,才疑惑的嘀咕着:“奇怪,谁的头发?”
“是我的。”醇厚的嗓音入耳动听,虽然没听过几次,可已经很熟悉了,熟悉到就算闭着眼,我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眼珠子在眼皮下转动了几圈,身体在感受到紧贴着的强大温暖躯体时,缓慢的开始僵硬,“我是在做梦吧?”有点绝望的发问。
“不是。”浑厚的回答绝对带有笑意。
完了,呻吟一声,我很胆怯也很慢的掀开一只眼,对上距离不过半个手臂的一张俊脸,再掀开另一只眼睛,“……嗨,早安。”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出的言词。
他轻眨眼眸,浓密的睫毛竟然很长很卷,他依旧没有笑容,下巴上是青青的胡茬。
慢吞吞的松开他的头发,冷静无比的收回抱住他脖子的双臂,移开身子,然后用力将被褥整个的盖住脑袋,缩成一团,绝望的哀号了:“天哪,让我去死吧!”
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我没有饥渴到梦游的爬上他的床的程度吧?至少我还是很纯洁的仅仅有时肖想一下他的胸膛偎依起来的滋味而已,就连他的祼身都不敢幻想过,真的没有啊!!!
“呜呜呜,我是天底下最白痴的笨蛋,天哪……”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完全都没有记忆?难道真是我把他给强了?我有那么没人性到极点吗?我有吗?
呜……最可悲的是,我竟然还有一丝窃喜……
脑袋外的被子传来拍击。
不过这个时候,我一点也不想去感动被他碰触,只想躲在被子一辈子不见天日,“呜,让我羞愧到死吧。”
强而有力的大手将我整个揪起,被子也被强迫的扯下露出我的脑袋,“你不会死。”他居然还能非常严肃的跟我说出这四个字。
除了绝望就只有绝望,我哭丧着脸,“一会儿我就去撞墙自尽,你放心,我不会饶恕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呜呜呜,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昏了头还是中了蛊……”
啪!两只大掌拍上我的双颊,响亮又用力的捧住。
嘎?我顿时傻掉,“呃,你在打我?”
他的神情似笑非笑,可眼神是认真的,“你睡着了。”
“我睡着了?”呆呆的重复,我压根不知道现在又在演哪一出戏。
“大夫说你因为休息不够,神经过于绷紧,所以在完全松懈后,就睡着了。”他微微眯眼,露出凶狠的神色,“你睡了整整两日,大夫说你是疲劳过度,完全没有照顾好自己。”
“嘎?”眨巴眼睛是我唯一的回应。
他瞪我,“你到底会不会照料自己?”
“会。”连忙在他凶煞的目光下回答,“只是这一回的行程赶了些而已。”因为我想早点见到他,解释清楚我心中的疙瘩。
他眯眼瞪了我很久,才松开了手掌,淡淡道:“你睡迷糊了,所以才拉住我不放。”
轰!脑子顿时再度爆炸,才要将自己躲进被褥,就被他一把惦住下巴。
“你躲什么?”他的问题好象并不是仅仅在追问此刻的情形,不过我是没办法深思了,尴尬又绝望,脑子乱轰轰的,什么都不能想。
努力推他的手,“我脸红的时候很丑,不要看我!”
他的剑眉立刻挑得很高,研究了我窘迫的脸好一会儿才慢慢道,“不会很丑。”就在我心一喜的时候,他接着说:“只是有点像熟透了的番茄。”
啊!怒火马上上涌,“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评价一个女孩子!”恼火的跪起身举起枕头就砸,“混蛋!”我知道我脸红的时候会整张脸,从额头到脖子都红透透,可怎么也不该说成像熟透的番茄吧?
他也不回避,坐在床上任我用枕头抡他,只是哈哈大笑起来。
那一瞬间觉得好丢脸,可在看到他的笑颜时,心却悄悄的软下去了。
他的神情一直是凶狠又煞气冷酷的,可他笑的时候,严厉的五官都柔和了,深邃的黑眸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是那么的英俊无比。看得让我有点心痛,他很少这么开怀大笑吧,真希望我能让他多笑笑。
笑够了,他才以着罕见的温柔眼光看了我一会儿,“你睡了两日,滴水未尽,起来吃些东西吧。”
“嗯。”乖乖的跟他一起下了床,套上靴子,看到两人凌乱的衣衫时,脸又微微热了。“对了,你请的是哪里的大夫?”
董卓把我和斓守护得无比严密,就怕被任何知道他的秘密武器,任何敢接近或者打我们主意的人,哪怕是他属下的将领,他都会格杀无论。吕布刚成为他的义子不久,我不信董爷就真的把他视为己出,所以我出现在这里的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得知,尤其是董爷。
他看了我一眼,自衣柜取出他的外袍,“是跟随我多年的随军大夫。”转过去的脸突然涌上抹尴尬,“因为不能让人知道你在这里,所以你的外袍是我脱掉的,抱歉。”说完话,他就走出门去。
怔怔的盯着床边矮柜上摆放整齐的小号紫色男装,我摸了摸唇角,发现自己笑得好傻。
漫不经心的扯直内衫,再套上外袍,眼睛骨碌碌的打量着四周。
除了必要的家具,这里简直可以用简单到极点来形容。木制的家具,没有镶嵌金玉,也没有稍微奢侈一点的装饰,就连窗帐都是普通的布料,被褥更仅仅是棉布的面而已,虽然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可一看就知是一般老百姓家里才用的质料。
疑惑再一次冒出,他把董爷赏赐的钱都散到哪里去了?没听见哪个地方有义举,开仓放粮的说法呀。
将长发拨出后领,系好腰带,在梳洗盆子的木架边上,看到了我买的木梳,心尖儿一暖,浓浓的什么流淌出来,叫我觉得呼吸都是美好的。
走过去,拿起那柄半个大手掌长短的梳子,朴实坚硬的木料,细密的木齿,刻意磨润了的齿尖。指尖在木齿上滑过,不知道他用了没有,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特地叮嘱了工匠要磨得圆润,不伤头皮的。
门板传来几声轻敲,我旋身,他推门而入。
下意识的将双手背后,不敢让他看见我拿着那柄木梳。
他端着木盘,盛着膳食,深深看了我一眼,走进来,将盘子搁上屋内另一头的矮几上,“怎么?”
他没梳理头发,乌黑的发披散在宽阔的肩背上,泛出很黑暗的光泽。
“没。”趁他转身,忙把梳子放下,掬起盆子里的水,胡乱的冲洗过脸,再用袖子擦掉水渍,“还有谁知道我在这里?”
他瞥了我一眼,走过来,取下架子上的布巾递给我。
嘀咕了声谢谢,将脸埋进布巾里,想着他也曾用它擦拭过他的脸,禁不住偷偷笑起来,好幸福呢。
“高顺。”他淡然道,自己盘腿坐到了榻上,“先吃些东西。”
“哦。”放下半湿的布巾,走到他对面,本想习惯的盘腿而坐,可偷瞄了他一眼,规规矩矩的并起双膝跪坐下。
他拿起碗筷,径自先吃。
我捧着碗,先瞄一眼简单的膳食,再看看他毫不嫌弃的大口大口的吃法,转了转眼,开始乖乖拨饭。
他吃饭吃得很多,也吃得很快,我才吃到一半,他已经吃好了的放下了不留半粒饭米的碗,举起杯子喝水。
偷偷自眼帘下瞧他,和平日在外面见到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私底下的他,少了分凶煞,多了分沉静,很……吸引人。
他忽然抬眼,正好与逮着我的偷窥。
慌忙垂眼,努力吃饭。
寂静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小心抬起眼去瞧他在做什么时,却发现再度落入那双深邃的漆黑眼眸中,连忙低头,再次装做很认真与饭菜搏斗,心里好甜蜜,根本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正当我将最后一口饭塞进嘴巴的时候,低沉的声音蓦然响起:“你的耳根子红通通的。”当下一口饭哽在喉咙,忙捂住嘴边咳嗽边抓过杯子灌了一大口,才将饭团冲下食道。先不理会羞怯因素,恶狠狠的瞪他,他想呛死我么?
黝黑的瞳眸里闪着很浅的笑意。
一怔,我扁了扁嘴,不太甘心的收回恼火的杀人目光,能见到他开怀,我无法计较这些小事。瞥了眼杯子,方才的口感没错,只是清水。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我,沉声道:“你需要我去找面铜镜来么?”
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见胸前的长发,摇头一笑,“不用了,梳子就好。”话一脱口,立刻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我的意思不是用你的梳子,我有自己的在包袱里,你知道,外出总是会随身带梳子的……”
他没笑,只是眼底深处的笑意蕴染着,让那双素日里凶狠的鹰目看起来竟然很温柔,“没关系,你选的梳子用起来很好。”
完蛋了,捂住脸呻吟一声,为什么会这么的喜欢他呢?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可以让我神魂颠倒,喜欢得心都揪得酸酸的了。
好不容易克服了羞涩,我起身到盆子那里梳头束髻,只是简单的男式发髻,平时在大庭广众之下都可以毫不在乎的咬绳子盘髻,今日却在他静静的凝视下连连出错,手不但抖得不象话,还老是盘不起来,总有一两缕逃脱的坠落下来,不是眼前,就是脑后,完全不配合。
等完全放弃的随意束好之后,我的脸已经热得可以煎蛋了。
他抿着薄唇,没有笑也没有别的表情,只是深深的专注的注视着我,一眨也不眨。
那一刹那,我有错觉,仿佛我已是他的妻,为他盘起一头的长发,盘起转属他的热情和心意。
许久,他才利落的撑起身,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梳子,简单的梳理起他的发,束起后戴上发冠。
仰头看着他,如此魁梧而健壮,就像一座大山,稳稳的矗立着,顶立着一片天,永不会坍塌。
搁下梳子,他垂眸安静的看我。
冲动的,我张口问道:“你有过什么一定要得到的东西么?”
他缓慢的摇头。
“我有。”绽出个笑,我认真道:“我第一次真正知道那是什么,为了他,我会不择手段,直到得到他,而且,我绝对不放弃。”
他的眼神黯了,突然转开去,“既然你恢复了,那就想想接下来的事。”
不得不说有些失望和打击。很好的隐藏下失落,闭了闭眼,我耸肩,“能怎么样,守城的卫兵认识我,你怎么处置我的马的?”
“守城的卫兵知道你入城了?”他猛然回头,浓眉凶狠的拧起。
“知道啊,我半夜入城,很醒目的。”笑眯眯的歪头瞧他。
他紧紧闭了闭眼,然后凌厉的眼神几乎要把我杀死了,“你要如何解释入城后消失了两天的时间?”
仰头看看大梁,再抓抓下巴,我很不负责任的笑了,“很好解释,就说我躲在家里睡觉好了。”事实上我也的确在睡觉嘛,无非地点不太相同而已。
浓眉皱得快挤出个川字了,他盯着我道:“父亲这两日连着提起你。”
他提及“父亲”两个字的语调很古怪,不过不干我的事,“提就提,董爷性格暴躁,还不至于过于多疑。”想了会儿,“只要我是从自己家宅里出现,他就奈何我不得。”
他挑眉看我,“你要怎么从自己宅子里出现?”
仰起下巴笑,“你原先是怎么打算的?”
他眯上双眼,凝视了我一会儿,“你的马前日清晨就被牵进院来,我原是打算让高顺找个身材与你差不多的士兵,装扮成你,趁尚未破晓便出城去,但没有黑夜出入的令牌,结果第二日一早,父亲就得知你已归城。”
嘻嘻掩嘴笑了,“你很头痛我过于受重视的事实吧。”
他冷眼瞪我。
“很简单啦。”连忙在他凶恶的视线下装无辜表情,“你派高顺去我家里,让斓乘马车过来,我直接搭马车回去,有人看见,就说我是来找你商量要事的。”
他深呼吸一口气,“真不知道你是天真还是单纯。”
有趣的笑了,他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他自己呢?我知道我的存在是个敏感点,董爷的确重视我若珍宝,但他更加尽可能的隐藏我,不让外人得知,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窥视,是属于宁可自己毁灭,也不愿让他人得到的机密。
一旦让董爷知道我在他这里呆了两天,最先遭殃的应该是他,即使他被董爷爱若亲子。
那么他该担心的是他自己了,可为什么他冷酷的语调中透露的担忧却是针对我的?
他担心我,在应该先考虑他自己处境的时候,他放不下心的是我。
若有所思的笑了,除了斓,他是第一个不顾自己先为我着想的人。很新奇的滋味,也很甜美。“我不会有事的。”弯出个大大的笑容。
他偏开头,去瞧明亮的窗纸,“你知道处罚背叛者的方式有多少种么?”
他的声音冷然中带着丝无法掩饰的痛苦,我微微睁大了眼,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面,直觉的知道这是他极力隐藏的记忆之一。
“你知道一旦被认定了背叛,会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么?”他的瞳孔瑟缩了一下。
心悄悄揪起来,疼痛。
“你知道连解释也不能就被迫做出悔恨终生的事有多痛苦么?”无言的痛楚散着。
那一瞬间,我恍然大悟,丁原之死绝对不是他的授意。那为什么他还会甘愿背负着罪名?就因为事实已达成无法辩解?
垂下眼,尽可能用最轻快的声音道:“你知道,董爷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么?”
他没吭声。
“我,是被刻意培养成为杀人工具的,因为我是女人,一般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我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有任何人特别注意到董爷身后跟随的我。”
慢慢伸出细细颤抖的指尖,去碰触他垂在身体两侧紧握的拳头。“之前为董爷办事,是因为我没有目标,做什么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为他杀人,还是为他以卑鄙手段登庸名士,只要斓有安定的生活,我都无所谓。”
纤细的雪指细颤的轻按在古铜色的拳头上,他只是一震,没有避开,“现在我有目标了,董爷可以满足我的要求,所以我依旧不介意为他做尽肮脏事,只要得到了我想要的,都值得。”
“这种互相利用的世界,谈不上忠诚还是背叛,只要他不先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就不会与他为敌。他和李儒,都是明白这一点的。”我和董爷之间的感情可没深到忠诚与背叛的程度。
他无言良久,拳头慢慢松开了,“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是女人的事实么?”
嗯……不得不说,有听没有懂。“别再担心了。”仰起脸笑一个给他看,“我很聪明,而且在没有达到我的目标之前,我绝不会出任何事。”
他最终妥协,派高顺去找斓。
等待的期间,他一直很凶狠的瞪着我,我则笑嘻嘻的回视,尽管没有再交谈,还是觉得很满足,发现了他的秘密,还不小心觉察到了他的关心。
好幸运!
赶来的斓几乎是哭着扑进我的怀里的,“姐姐,你吓死我了,董爷说你回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嘛!”边哽咽边抱住我的腰勒得很紧,一双湿漉漉的大眼警惕的盯着榻上坐着的吕布和屋门口的熊一般的高顺。
差点笑出来,摸摸她的头,“我回来的路上,马儿病了,是吕兄帮的忙,所以就耽搁了。”
“为什么不捎信回来给我?”她委屈的抽着鼻子。
“因为要给你惊喜啊。”呵呵笑着揽住她,“走吧,我们回家。”
“嗯。”她对这个提议非常迫不及待,很急切的就往外走。
几乎是被她拖着小跑了,笑着回头,“多谢了,吕兄,高兄。”多看了他一眼,才跟着斓上了直接驶入院的马车。
“斓,有礼物哦。”马车开始移动的时候,我从包袱里取出柄梳子。
结果她很不配合的盯住掌心的木梳,怀疑的问道:“上个月姐姐不是才买了柄新的给我么?干吗又买?”
连忙捣住她的嘴,干笑三声,“哈哈哈,你记错了,是去年,去年买的啦!”用力使眼色给满头问号的她,心里很是叹息,这个妹妹哪……
回府后当日便上董府面见董爷。
他着急的不是我躲到哪儿去了,而是我的事情办得妥当与否,当听到我漏掉了名单边缘上几个看不清的名字后,他倒也没大怒,只是和李儒讨论了很久的时间安排问题,接下来就没我事了。
接下来不了几日,董卓便逼着才坐了5个月龙椅的少帝退位,扶着年方9岁的陈留王即位,奉为献帝,改元初平。
9月的秋,纷争哪。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任务一下减少了很多,除了帮助李儒料理些政事,再处理掉被降为弘农王的少帝外,基本没再有任何需要诛杀的名单出现在我眼下。
所以趁着很悠闲的日子,上了趟武威,去见见传闻中马腾的出色长子,看看有没有当妹婿的可能。回到洛阳时,正赶上曹操和袁绍宣言昭告天下,联合反董,率大军直逼洛阳而来。
“你回来得可好。”李儒将告急公文丢给我,扶着帽子就往皇宫后院奔去。
诧异的边看公文边跟着他急走,“董爷不是赞过这个曹操机警有权数么?袁绍好象也是董爷给封的祁乡侯渤海太守吧?”怎么带头反的都是还算攀些亲带些故的人?
“谁知道,这天下人一见主公大权在握,自是嫉妒难耐,竟然敢伪造帝王的密旨造反。”李儒满脸愠色,在看到后宫殿门前单独站立着的吕布,叫道:“主公可在里边?”
吕布面无表情的点头。
我将告急公文交到李儒伸出的手里,目送着他慌张跨门槛奔入,再看向有一段时间没见面的吕布,笑得很开心的摇了摇手,“嗨。”
手持方天画戟的他一身玄黑长袍,发戴玄冠,高健的身躯依旧散发着强烈的凶煞之气,让所有人皆目不敢直视。
他斜眼瞥向被李儒慌乱推开一条大缝隙的宫门,“怎么回事?”李儒以冷静和沉着著称,想来他是没见过李儒慌了神的这一面。
看入那一双锐利的漆黑鹰眸,我耸肩,“曹操和袁绍打上门来了。”微微歪头看着他的冷然,“你最近过得好么?”为了不引起董爷的怀疑,我已经好久没有刻意去找他了。
“谁是先锋?”他问的是这个。
无奈的闭闭眼,为什么女人和男人的关注点永远不一样?“好象是孙坚。”转动眼睛,努力回忆着,“几年前曾经拜访过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对董爷相当反感,有四个儿子,长子很不错,次子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都有点问题,大概是青光眼吧?其他的都还算马马乎乎。”
他缓慢的眯上眼,瞧了我半天,“你怎么知道他有几个儿子?”
笑嘻嘻的竖起食指摇一摇,“因为我有个妹子啊。”唉,家有一妹,当然外出时得处处留意良男,这是长姐的责任。
他无言了,八成被我完全没道理又很有道理的答案给堵得暂时说不出话来。
笑眯眯的探头看宫门里面的雕梁画栋,好想问他想不想我,笑了半晌,开口说的却是:“企图谋杀董爷的人多不多?”出了口才知是废话,都要他时刻跟随在身边了,不多才怪咧。
他却道:“还好。”
诧异的扬眼看他,他不想让我担心么?干吗不直说?抿嘴一笑,“对了,这个是给你的。”自怀里掏出个紫底金花的绮罗香囊,“你是董爷身边的人,穿戴多少得注意些,哪日董爷问起你把钱都用到哪里去了,看你怎么回答。”说着将香囊递出去。
他挑眉,没接。
顿时有点尴尬,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点?“呃,这个,这个是……”摸摸鼻子,却怎么也维持不住笑脸,低下脑袋,盯着他的鞋尖,有点破旧了,他的衣食住行都没人打点的么?很想问,可我以什么立场问,只不过送过一柄木梳,只不过在他床上睡过两日……
“不要胡思乱想。”低沉的嗓音自我脑袋顶上传来,他摊开手,伸到我鼻子底下。
迟疑的想将香囊交出去,却突然极端的自我厌恶起来。我又不是他的谁,为什么费尽心思送他不见得喜欢和用得着的东西,他不但要百般委屈自己的接纳,还得安慰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我觉得怀疑和不自信了?他到底是因为我是董爷的心腹而为了不得罪的接受我的接近,还是因为我太过缠人?
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意义,在他眼里,到底有没有我,到底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嗯?”见我的手半天不松开,他疑问。
摇头,再摇头,后退一步,又一步,“我不懂。”我不懂自己是怎么了,突然的这么别扭,像个得不到肯定的孩子,懊恼得一味的推拒全世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死自己别扭的性格,讨厌死自己在他面前的任性和不成熟,讨厌极了!
“毁,去给我杀掉他们!”董卓的咆哮自宫内爆起。
心思混乱,我将香囊揣回怀中,低着头就想进宫,躲避掉眼下的尴尬。
他的手依旧张开着,在我跨过门槛的瞬间,捏成了拳。我不愿去想意味着什么,只是匆匆跑入殿内。
“董爷。”听见身后沉稳的脚步,我下意识的往侧里闪避了些。
衣衫不整的董卓暴跳如雷,庞大肥胖的身子以着不可思议的快速在大殿内转来转去,“给我通通把他们杀掉,一个不留!”
立在一侧的李儒好歹算是先冷静下来了,面色铁青的问道:“袁绍、曹操和孙坚,万毁,你有几成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除掉他们?”
“袁绍和曹操可以,孙坚我不确定。”我回想着数年前分别见过的三人,半文半武的人都很好打发,全武的我就无法能保证安然而退。
“父亲,无须如此惊慌。”浑厚的嗓音让董卓、李儒及我同时瞠大了眼。
我转过身,不敢置信的瞪向他,他在说什么?
他眯着凌厉阴冷的鹰眸,一身可怕煞气张扬,“反贼斗胆攻来,凭我一人,便可将他们全部于沙场上斩杀,借此威震父亲之名,自此之后,绝无人再敢有谋反之心。”
他一个人?他不想活了是不是?瞪住他微侧的脸,我皱眉,“不妥,董爷,还是由我去,只要诛杀了领头谋逆者,叛军群龙无首自然大乱,介时,再命吕兄率兵杀出不迟。”
他严厉的目光立刻对住我,严苛的神情带着无比的凶煞,几乎让我无法呼吸,“父亲,战场不比儿戏。”盯着我,他一个字一个字对董卓道:“给我三万兵马,我定夷平叛军!”
震惊的连连眨眼,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三万兵马?叛军的初步估计都不下三十万,他想自杀也别挑这种方式吧?对方每人一口口水都可以淹死他了。
“董爷……”我才开口,就被董卓举手打断。
“你们两个都回去准备随我亲征,待看清形势,再下定夺。”董卓闭了闭眼,满脸横肉狰狞的不住颤动,“敢谋反,就待我亲自将你们全部铲平!”
退出了宫殿,我追着大步行走的他,“你怎么可以提出这种不要命的建议!三万,三万对三十万,你找死啊!”又急又恼,我劈头盖脸的就吼过去。
他高深莫测的偏头瞥我一眼,脚步不停,面色很是凶神恶煞,“你觉得你一个人对付三十万,又是如何明智的建议?”
“你以为我以前都是干什么的,这种事我熟练得很。”追着他跳叫,害得我好喘。
他步伐加快,有点咬牙切齿了,“领兵者,身边护卫无数,你一个人,就算再熟练,也逃不过其他人的追击。”
“我不会先放把火捣乱,再去杀人然后逃跑啊!”尖叫。
“我不喜欢你涉及危险!”他突然定住脚步,旋身过来怒吼。
吓得后跳了一下,整个人都呆掉了,面对着他凶狠的俊脸,一时反应不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双掌猛然伸出握住我的双肩用力摇晃,“杀人是男人的事,你只负责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听见没有?”
被晃得头晕目眩,忙扶住他结实的手臂,“别、别摇了,晕。”得到他的停止,眼前还是眩晕着,还很想吐。可听着他粗重的鼻息,回想着他说的话,心里涌起股甜甜的味道。慢吞吞的掀起眼望入他的黑眸里,“你……担心我,是么?”有可能么?他会担心我,因为我而担心我,而不是因为我是董爷的心腹,敷衍我?
他眯眼瞪我,“你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反射性的反驳,我从来就不曾讨厌他。
他不吭声了,只是紧紧的瞅着我,冷然阴霾。
啊!我明白了。脸一红,低下头取出那个香囊,“我不是讨厌你,是讨厌我自己。”仰起头看他,“我讨厌自己反反复复的性格,别扭又自以为是。”看着他依旧阴郁的神情,很小心的问:“这个,你会不会收?”
他慢慢的放开握着我双肩的大手,改为环胸,后退两步,态度傲慢表情凶煞,“你放弃暗杀,我就收。”
……啊!这人怎么不可理喻啊!用力跺脚,用力跺!“你、你、你……”毫不客气的指住他的鼻尖,“你居然跟我提条件?!”
他垂眸睨我,“如果你出事了,你妹妹怎么办?”
我瞪他,“如果你出事了,……呃,高顺怎么办?”该死,他怎么就没有个弟弟妹妹的让他担心一下?
这回他的眼神是轻蔑的了,“哦?”
啊!气死我了!再用力跺跺脚,我不管了!豁出去的,我怒吼,“如果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他脸色一僵,整个人变成石头了。
“你说,我怎么办?”我伸出食指去戳他的胸膛,戳得自己的指尖都痛了,“如果你出了事,我,我怎么办?”鼻子一酸,泪水涌到眼眶里滚来滚去的,踮起脚尖,硬是要凑近他,“你说啊!”
他终于回神,深邃的眸子看着我,缓慢的移开了,“我不是适合你系心的人。”
什么?!无法相信我听到了什么,错愕的瞪着他偏开的面孔,怒火猛然狂烧,“你、你给我去死啦!”泪水夺眶而出,将手里篡着的香囊朝他脸上砸去,我转头便跑。
气死我了!!!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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