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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是被刻意培养成为杀人工具的,因为我是女人,一般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我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有任何人特别注意到董爷身后跟随的我。”

慢慢伸出细细颤抖的指尖,去碰触他垂在身体两侧紧握的拳头。“之前为董爷办事,是因为我没有目标,做什么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为他杀人,还是为他以卑鄙手段登庸名士,只要斓有安定的生活,我都无所谓。”

纤细的雪指细颤的轻按在古铜­色­的拳头上,他只是一震,没有避开,“现在我有目标了,董爷可以满足我的要求,所以我依旧不介意为他做尽肮脏事,只要得到了我想要的,都值得。”

“这种互相利用的世界,谈不上忠诚还是背叛,只要他不先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就不会与他为敌。他和李儒,都是明白这一点的。”我和董爷之间的感情可没深到忠诚与背叛的程度。

他无言良久,拳头慢慢松开了,“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是女人的事实么?”

嗯……不得不说,有听没有懂。“别再担心了。”仰起脸笑一个给他看,“我很聪明,而且在没有达到我的目标之前,我绝不会出任何事。”

他最终妥协,派高顺去找斓。

等待的期间,他一直很凶狠的瞪着我,我则笑嘻嘻的回视,尽管没有再交谈,还是觉得很满足,发现了他的秘密,还不小心觉察到了他的关心。

好幸运!

赶来的斓几乎是哭着扑进我的怀里的,“姐姐,你吓死我了,董爷说你回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嘛!”边哽咽边抱住我的腰勒得很紧,一双湿漉漉的大眼警惕的盯着榻上坐着的吕布和屋门口的熊一般的高顺。

差点笑出来,摸摸她的头,“我回来的路上,马儿病了,是吕兄帮的忙,所以就耽搁了。”

“为什么不捎信回来给我?”她委屈的抽着鼻子。

“因为要给你惊喜啊。”呵呵笑着揽住她,“走吧,我们回家。”

“嗯。”她对这个提议非常迫不及待,很急切的就往外走。

几乎是被她拖着小跑了,笑着回头,“多谢了,吕兄,高兄。”多看了他一眼,才跟着斓上了直接驶入院的马车。

“斓,有礼物哦。”马车开始移动的时候,我从包袱里取出柄梳子。

结果她很不配合的盯住掌心的木梳,怀疑的问道:“上个月姐姐不是才买了柄新的给我么?­干­吗又买?”

连忙捣住她的嘴,­干­笑三声,“哈哈哈,你记错了,是去年,去年买的啦!”用力使眼­色­给满头问号的她,心里很是叹息,这个妹妹哪……

回府后当日便上董府面见董爷。

他着急的不是我躲到哪儿去了,而是我的事情办得妥当与否,当听到我漏掉了名单边缘上几个看不清的名字后,他倒也没大怒,只是和李儒讨论了很久的时间安排问题,接下来就没我事了。

接下来不了几日,董卓便逼着才坐了5个月龙椅的少帝退位,扶着年方9岁的陈留王即位,奉为献帝,改元初平。

9月的秋,纷争哪。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任务一下减少了很多,除了帮助李儒料理些政事,再处理掉被降为弘农王的少帝外,基本没再有任何需要诛杀的名单出现在我眼下。

所以趁着很悠闲的日子,上了趟武威,去见见传闻中马腾的出­色­长子,看看有没有当妹婿的可能。回到洛阳时,正赶上曹­操­和袁绍宣言昭告天下,联合反董,率大军直逼洛阳而来。

“你回来得可好。”李儒将告急公文丢给我,扶着帽子就往皇宫后院奔去。

诧异的边看公文边跟着他急走,“董爷不是赞过这个曹­操­机警有权数么?袁绍好象也是董爷给封的祁乡侯渤海太守吧?”怎么带头反的都是还算攀些亲带些故的人?

“谁知道,这天下人一见主公大权在握,自是嫉妒难耐,竟然敢伪造帝王的密旨造反。”李儒满脸愠­色­,在看到后宫殿门前单独站立着的吕布,叫道:“主公可在里边?”

吕布面无表情的点头。

我将告急公文交到李儒伸出的手里,目送着他慌张跨门槛奔入,再看向有一段时间没见面的吕布,笑得很开心的摇了摇手,“嗨。”

手持方天画戟的他一身玄黑长袍,发戴玄冠,高健的身躯依旧散发着强烈的凶煞之气,让所有人皆目不敢直视。

他斜眼瞥向被李儒慌乱推开一条大缝隙的宫门,“怎么回事?”李儒以冷静和沉着著称,想来他是没见过李儒慌了神的这一面。

看入那一双锐利的漆黑鹰眸,我耸肩,“曹­操­和袁绍打上门来了。”微微歪头看着他的冷然,“你最近过得好么?”为了不引起董爷的怀疑,我已经好久没有刻意去找他了。

“谁是先锋?”他问的是这个。

无奈的闭闭眼,为什么女人和男人的关注点永远不一样?“好象是孙坚。”转动眼睛,努力回忆着,“几年前曾经拜访过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对董爷相当反感,有四个儿子,长子很不错,次子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都有点问题,大概是青光眼吧?其他的都还算马马乎乎。”

他缓慢的眯上眼,瞧了我半天,“你怎么知道他有几个儿子?”

笑嘻嘻的竖起食指摇一摇,“因为我有个妹子啊。”唉,家有一妹,当然外出时得处处留意良男,这是长姐的责任。

他无言了,八成被我完全没道理又很有道理的答案给堵得暂时说不出话来。

笑眯眯的探头看宫门里面的雕梁画栋,好想问他想不想我,笑了半晌,开口说的却是:“企图谋杀董爷的人多不多?”出了口才知是废话,都要他时刻跟随在身边了,不多才怪咧。

他却道:“还好。”

诧异的扬眼看他,他不想让我担心么?­干­吗不直说?抿嘴一笑,“对了,这个是给你的。”自怀里掏出个紫底金花的绮罗香囊,“你是董爷身边的人,穿戴多少得注意些,哪日董爷问起你把钱都用到哪里去了,看你怎么回答。”说着将香囊递出去。

他挑眉,没接。

顿时有点尴尬,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点?“呃,这个,这个是……”摸摸鼻子,却怎么也维持不住笑脸,低下脑袋,盯着他的鞋尖,有点破旧了,他的衣食住行都没人打点的么?很想问,可我以什么立场问,只不过送过一柄木梳,只不过在他床上睡过两日……

“不要胡思乱想。”低沉的嗓音自我脑袋顶上传来,他摊开手,伸到我鼻子底下。

迟疑的想将香囊交出去,却突然极端的自我厌恶起来。我又不是他的谁,为什么费尽心思送他不见得喜欢和用得着的东西,他不但要百般委屈自己的接纳,还得安慰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我觉得怀疑和不自信了?他到底是因为我是董爷的心腹而为了不得罪的接受我的接近,还是因为我太过缠人?

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意义,在他眼里,到底有没有我,到底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嗯?”见我的手半天不松开,他疑问。

摇头,再摇头,后退一步,又一步,“我不懂。”我不懂自己是怎么了,突然的这么别扭,像个得不到肯定的孩子,懊恼得一味的推拒全世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死自己别扭的­性­格,讨厌死自己在他面前的任­性­和不成熟,讨厌极了!

“毁,去给我杀掉他们!”董卓的咆哮自宫内爆起。

心思混乱,我将香囊揣回怀中,低着头就想进宫,躲避掉眼下的尴尬。

他的手依旧张开着,在我跨过门槛的瞬间,捏成了拳。我不愿去想意味着什么,只是匆匆跑入殿内。

“董爷。”听见身后沉稳的脚步,我下意识的往侧里闪避了些。

衣衫不整的董卓暴跳如雷,庞大肥胖的身子以着不可思议的快速在大殿内转来转去,“给我通通把他们杀掉,一个不留!”

立在一侧的李儒好歹算是先冷静下来了,面­色­铁青的问道:“袁绍、曹­操­和孙坚,万毁,你有几成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除掉他们?”

“袁绍和曹­操­可以,孙坚我不确定。”我回想着数年前分别见过的三人,半文半武的人都很好打发,全武的我就无法能保证安然而退。

“父亲,无须如此惊慌。”浑厚的嗓音让董卓、李儒及我同时瞠大了眼。

我转过身,不敢置信的瞪向他,他在说什么?

他眯着凌厉­阴­冷的鹰眸,一身可怕煞气张扬,“反贼斗胆攻来,凭我一人,便可将他们全部于沙场上斩杀,借此威震父亲之名,自此之后,绝无人再敢有谋反之心。”

他一个人?他不想活了是不是?瞪住他微侧的脸,我皱眉,“不妥,董爷,还是由我去,只要诛杀了领头谋逆者,叛军群龙无首自然大乱,介时,再命吕兄率兵杀出不迟。”

他严厉的目光立刻对住我,严苛的神情带着无比的凶煞,几乎让我无法呼吸,“父亲,战场不比儿戏。”盯着我,他一个字一个字对董卓道:“给我三万兵马,我定夷平叛军!”

震惊的连连眨眼,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三万兵马?叛军的初步估计都不下三十万,他想自杀也别挑这种方式吧?对方每人一口口水都可以淹死他了。

“董爷……”我才开口,就被董卓举手打断。

“你们两个都回去准备随我亲征,待看清形势,再下定夺。”董卓闭了闭眼,满脸横­肉­狰狞的不住颤动,“敢谋反,就待我亲自将你们全部铲平!”

退出了宫殿,我追着大步行走的他,“你怎么可以提出这种不要命的建议!三万,三万对三十万,你找死啊!”又急又恼,我劈头盖脸的就吼过去。

他高深莫测的偏头瞥我一眼,脚步不停,面­色­很是凶神恶煞,“你觉得你一个人对付三十万,又是如何明智的建议?”

“你以为我以前都是­干­什么的,这种事我熟练得很。”追着他跳叫,害得我好喘。

他步伐加快,有点咬牙切齿了,“领兵者,身边护卫无数,你一个人,就算再熟练,也逃不过其他人的追击。”

“我不会先放把火捣乱,再去杀人然后逃跑啊!”尖叫。

“我不喜欢你涉及危险!”他突然定住脚步,旋身过来怒吼。

吓得后跳了一下,整个人都呆掉了,面对着他凶狠的俊脸,一时反应不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双掌猛然伸出握住我的双肩用力摇晃,“杀人是男人的事,你只负责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听见没有?”

被晃得头晕目眩,忙扶住他结实的手臂,“别、别摇了,晕。”得到他的停止,眼前还是眩晕着,还很想吐。可听着他粗重的鼻息,回想着他说的话,心里涌起股甜甜的味道。慢吞吞的掀起眼望入他的黑眸里,“你……担心我,是么?”有可能么?他会担心我,因为我而担心我,而不是因为我是董爷的心腹,敷衍我?

他眯眼瞪我,“你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反­射­­性­的反驳,我从来就不曾讨厌他。

他不吭声了,只是紧紧的瞅着我,冷然­阴­霾。

啊!我明白了。脸一红,低下头取出那个香囊,“我不是讨厌你,是讨厌我自己。”仰起头看他,“我讨厌自己反反复复的­性­格,别扭又自以为是。”看着他依旧­阴­郁的神情,很小心的问:“这个,你会不会收?”

他慢慢的放开握着我双肩的大手,改为环胸,后退两步,态度傲慢表情凶煞,“你放弃暗杀,我就收。”

……啊!这人怎么不可理喻啊!用力跺脚,用力跺!“你、你、你……”毫不客气的指住他的鼻尖,“你居然跟我提条件?!”

他垂眸睨我,“如果你出事了,你妹妹怎么办?”

我瞪他,“如果你出事了,……呃,高顺怎么办?”该死,他怎么就没有个弟弟妹妹的让他担心一下?

这回他的眼神是轻蔑的了,“哦?”

啊!气死我了!再用力跺跺脚,我不管了!豁出去的,我怒吼,“如果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他脸­色­一僵,整个人变成石头了。

“你说,我怎么办?”我伸出食指去戳他的胸膛,戳得自己的指尖都痛了,“如果你出了事,我,我怎么办?”鼻子一酸,泪水涌到眼眶里滚来滚去的,踮起脚尖,硬是要凑近他,“你说啊!”

他终于回神,深邃的眸子看着我,缓慢的移开了,“我不是适合你系心的人。”

什么?!无法相信我听到了什么,错愕的瞪着他偏开的面孔,怒火猛然狂烧,“你、你给我去死啦!”泪水夺眶而出,将手里篡着的香囊朝他脸上砸去,我转头便跑。

气死我了!!!

第四章

第四章4

与叛军相遇的汜水关报来败讯,董卓手下的大将华雄被斩。董卓起兵二十万,直抵洛阳城外五十里处的虎牢关。

是夜,研究了战况后,董卓命令吕布带兵三万下关前扎寨。挥退了其余将领,他才侧头对着一直站在他身后沉默的我道:“毁,你趁夜去杀了三个逆贼。”

“是。”我垂眼应答,就是不想看站在董爷另一边的吕布。

帐子掀起,一名卫兵端酒坛上来。

李儒上前,倾了四盅酒。

“虽说你未满20,不该饮酒,可这次任务事关重大,我祝你马到功成。”董爷举起酒盅,语气很是凶狠,“让他们看看胆敢反逆我的下场。”

拿起一盅酒,瞧着青铜雕刻出的羊头,心里依旧是恼火的。被拒绝后,脑子里翻滚的都是不甘、难堪、气愤还有满肚子的怒火,很奇异的就是没有难过,大概是因为愤怒冲上了头,完全没有自艾自弃的空间。

等这一战结束后,我一定要揪着那个竟敢拒绝我的混蛋的衣襟,也用力的摇一摇,把理智摇进他脑袋里,让他明白,我喜欢一个人是身体力行的,不是口头说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发掉的,他敢拒绝,我就敢再追上去,哪怕碰得头破血流,也缠着他不得不接受!

明明他也是担心着我啊!­干­吗要口是心非的把我推开,混蛋!

“毁,你的志气很高涨,不错。”董爷的赞美传来。

扯了扯嘴角,“如果我能,我会捏碎这个酒盅聊表我的志气。”­阴­森森的哼了一声,举杯一口饮尽。

他们三个才想跟着饮酒,帐外就传来阵前急报。

“搞什么!”董卓恼火的丢下酒盅,抬脚就走了出去,吕布也放下了酒盅跟出去。

李儒执着酒盅对我举了举,“祝——”

我抬手打断他,“等等。”在他不解的目光下,我抬起手捂住嘴,比他还不可置信的张口吐出满掌的鲜血。

“酒里有毒!”李儒失声叫道,冲过来扶住我,扬声吼道:“有刺客!”

抱住绞痛的小腹,我瞪着自指缝坠落的血液,不敢相信,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中毒?为什么不多给我几天的时间?至少让我先杀掉几个谋反的主事者,好减轻他的重担啊……缓缓跪下身,呕吐的血已染红了一片地毯,“为什么……”

“毁?!”奔回帐的董卓大怒了,“送酒的卫兵在哪里?”

在李儒的扶持下,我努力的抬起头。

看见董爷身后的他,那双深邃的漆黑鹰眸里闪过担心、愧疚和……满意。

大夫说毒­性­剧烈,不过我比较万幸,只有少量的毒酒浸入五脏而已,大部分都被呕血时带了出来,所以静养一个月,就会恢复。

董爷暴怒,连杀了十几个士兵,都无法追查出酒到底是什么时候和被谁下毒的。由于时间紧迫,吕布率兵出关扎寨去了。

送我回洛阳的是高顺。

躺在软榻上,看着蔚蓝天空中的片片白云,我有时会有错觉,以为自己已经被毒死了。不想听任何战况报告,也不想见任何人,就连哭泣担忧的斓都被我拒绝在跨院之外,只是一个人躲在府里的最深处,安静的过着很多年都没有的平静日子。

我知道是他下的毒,也知道他的出发点是什么。

明明知道是为了什么,可心还是好痛。痛他的狠心,痛他的无情,痛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心痛他,他连命都不想要了,只为了保住我,这个白痴,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还拒绝我。

他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为什么就不­干­脆真的像传言中的有勇无谋,让我弄个明白咧?偏偏深沉若海,压根无法探个究竟。可恨的是,他也不给我机会去探。

到底在他眼里,我算什么啊!

可以拿来任意毒杀的笨蛋咩?

胡思乱想,胡思乱想,整日整夜的胡思乱想,想的全部都是他,都是那个叫吕布,字奉先的恶鬼般的男人。

想着他入睡,再想着他醒来,已是不自觉养成的新习惯,所以在掀开眼,迷糊中看到黑暗中那道魁梧的身影时,我以为是在做梦。“嗯,吕布,你是混蛋。”忍不住骂一句先,再张开手乞求,“抱抱我好不好?好想你。”

低低的叹息在漆黑的室内飘扬开去,黑影移近,两条结实的臂膀将我连被拥入一道温暖宽厚得不可思议的胸膛中。

困倦的将脑袋搁在那宽宽的肩膀上,鼻间的清新气息让残留的睡意逐渐消散。可强大的安全感让我不愿意醒过来,合上眼,揽着他的脖子,很久才沙哑道:“你受伤了么?”

“对不起。”他低沉的答非所问……

“我只是不想让你负担那么重。”闭着眼,我呢喃,“我想帮你,一个人撑着那片天很累。”

“我知道。”在我腰后的双臂收紧。

“我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我只是想让你有机会多笑一笑,我只是想看你过得很好,我只是想……”眼水自紧合的双眼里流出,我知道我不该哭,可无法停止心里的委屈,“我只是、只是喜欢你……”

他紧紧搂住我,侧脸挨住我湿湿的面孔。

“你害我好伤心,你总是让我哭……”低低哽咽着,我揽紧他的颈项,“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呢……”

“我有一个妻子在老家。”他低低的说道。

泪水淌得更为汹涌,手却抱得他更紧,“你爱她?”

“媒妁之约,她很怕我。”

心里好受了一点点,“哪个人不怕你。”就连董爷都得退让三分。

他轻哼了一声,“你就不怕。”

忍不住抽泣着笑了,漆黑中就算掀开眼也看不清他的面孔,可他来了,让我满足了。“喜欢我吧,我会对你好好的。”小声的诱惑他,我弯出个笑来,大概是黑夜让我胆子大起来了,反正他也看不见我的脸会红得有多凄惨。

他沉静了一下,“我无法为你撑起一片天。”

“我不在乎。”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很自大的吹捧自己,“我也很厉害啊,可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上战场,我就去暗杀敌人首脑,这样我们一起撑起天空,多好。”

他失笑了,低沉浑厚的笑声轰隆隆的自他胸膛的起伏里涌出,动听极了。

“你笑了,是不是就代表着快乐了?”磨蹭一下他带有胡茬的脸,“真希望我可以永远让你这么快乐。”

他似乎在叹息。

“陪我一辈子吧,我也会陪你一辈子的。”快乐的闭眼想象着我们都白了头发的样子,“别拒绝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唯一叫我心动的人哪。

他不语,只是安静的抱着我。

“今晚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困困的再打个呵欠,在他怀里很舒服,舒服到困意全部重新席卷而来,叫我连自己说什么都听得不是很清楚了,只是模模糊糊的咕哝着:“我喜欢你,吕布。”

一觉醒来,恍若隔世。

掀开的眼帘外是张英俊得让我心痛的脸,看着看着,很想笑也很想哭。“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好俊美,可惜稍微凶了点。”抬手抚摸着那两道浓密的飞扬剑眉,我轻轻的笑,不太敢相信自己运气竟然好到可以与他这般的接近。

他静静的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眸很专注的凝视着我,严厉的五官放松了不少,看起来很温柔。

食指顺着那直挺的鼻梁往下画,鼻尖微坠,看起来就很凶悍,这人的长相还真是分分毫毫都透露着凶煞,纯粹就是一副吓坏胆小人士的面貌。

他安静的任我动作着。

轻轻的,指尖滑到了他薄薄的­唇­瓣上,居然是柔软的,而且还暖暖的。噗嗤笑了,我还以为他全身上下都是坚硬得像块石头呢,竟然还有柔软之处,好希奇。

他略挑浓眉,表示疑问。

“你是个人呢。”不是任何人心中所想的那个恶鬼,也不是任何人以为的那个无法摧毁的奇迹,他也是个人,有血有­肉­有感情,受了伤也会痛的人。嘻嘻一笑,将他­唇­上的指尖折回来,抵住在自己的­唇­上,觉得脸儿热了,可还是很大胆道:“这算不算间接的亲亲了?”他还从不曾亲过我呢。

黝黑的眼神黯然中发亮,浓浓的在眼底翻滚着什么。

在他格外侵略的目光下感觉到怯懦和羞涩,咬了咬下­唇­,我没有回避的望入他眼中,“为什么你没有要我?”他搂着我睡了一夜,连外袍都没褪,只是解了发冠而已。

他看着我,若看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你睡着了。”

这是什么答案?为什么以着这种眼神说出这样让人完全不明白的解释?“不懂。”老实的皱眉盯住他。

他的­唇­角很浅的弯起来,“你睡着的时候像个孩子,我不想打扰你。”

……很不自觉的往右边瞟了一眼,虽然他的语调很温和,解释也很温馨,让我听了也很感动,可怎么听怎么让我有股想翻白眼的感觉,“男人不都是下半身动物咩?”很纳闷的小声嘀咕,是我的见解错误,还是他和其他的男人硬是不一样?

他肯定是听见了,因为他眼里闪烁着笑意。

不过管他呢,有无肌肤之亲,都让我好快乐,因为我现在人在他的怀里。得寸进尺的靠过去,不管脸皮烫烫的,贴住他浑厚的胸膛,开心的闭上眼睛,“嗯,真好。”脸颊下是他的胸口,鼻端是他的气息,身体感受的是他强大的温暖,他离我这么的近,近到让我幸福得想抛弃一切。

他没做声,只是揽在我后腰的大手移到我的头上,慢慢的抚摸着我的发。

几乎要再度沉沉睡去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不对劲的地方,猛的后仰头,瞪住他,“喂,现在是大白天的,你怎么还可以窝在这里?”他不用带兵打仗,也不用跟在董爷身后当保镖么?而且看外头的亮度,该是近午时分,怎么会没人在门外唤我。

他的大掌兜着我的后脑,看着我的眸子逐渐恢复成冷然,“我败了。”

立即拧眉,“你受伤了还跑来我这里?”

他眼里闪过温暖,“我没受伤,只是败给了那三个人。”

“三个?”我挑高眉毛,低恼了,“三个打你一个?也太不公平了!董爷难道就没派其他可以协助你的人么?”我知道他很强,可董卓也别以为他强到可以一人对付全天下吧?“是哪三个?等我好起来,就有他们好瞧的!”

他眼神柔和的瞧着我,“等你好起来,我告诉你。”

直觉的不信,当下决定以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去问李儒。“后来呢?”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李儒建言迁都长安,并且查封洛阳城内袁绍门下及宗党的家产,挖掘先皇陵寝谋取巨万,连同所有洛阳百姓一并迁往长安后,再火焚掉所有民宅宫邸。”

“……这是在演放火抢劫的戏码么?”我咧嘴­干­笑。

“他已劫持了天子并后妃,先行长安去了。”

心剧烈的跳了起来,我看着他,先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轻轻道:“领命毁城的人是你?”

他无言点头。

闭上双眼,熊熊烈火烧上脑门,睁开怒瞪他,“董爷明摆着是要遗臭万年的,你陪着他做什么?生前被人指着骂,死后还有可能被人掘坟鞭尸,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气死我了,这男人到底在搞什么啊!

他平静的瞅着我的恼怒,淡淡道:“你需要静养。”

“又如何?这天下有谁会在乎我的存在?可你不同,你那么的出­色­夺目,有多少人在注视你,又有多少有野心的人想招你为己用。为着那个混蛋董爷败坏了名声,你要别人都怎么想你?!”啊,好恼火,他已经背上了见利忘义、有勇无谋和惟利是图的黑锅,他还想再戴上多少顶乱七八糟的臭帽子?

暖暖的大手忽然包住了我的半边脸,他的眼神温柔得像蒙了一层雾,“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来陪你。”

低低啊了一声,我说不出话了。

虽然我喜欢他,想得到他,可因为董卓过于重视我与斓的事实,让我就算再想投怀入抱,也不敢过于明显的接近,只怕会连累了他,遭来董卓的杀意。所以一直以来,我找他都是躲躲藏藏,尽可能的瞒着董爷的耳目,就怕被董爷发现我对他有意思。

如今董卓和李儒他们先去了长安,洛阳除了了执行任务的一般官员外,只剩下了他和我,自然不必再隐藏得像见不得光,可以光明正大的相处在一起。

突然明白过来,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凑上前去,认真的问道:“你留下,就意味着你不会再拒绝我,是不是?”如果他不打算接受我,就不会说出陪我的话。

他一点儿也不介意我的粗鲁,只是看着几乎鼻子顶住鼻子的我,“我在这里了。”

刹那间喜悦无比,想尖叫,宣告全世界我的快乐!可盯着他,我又觉得难过起来,“劫掠和火烧洛阳是个千古罪名啊。”全天的人的辱骂,全天下人的指责,他一个人默默的背起来,会有多沉重和痛苦?

他浅笑了,珍爱的目光细细的凝着我,沉静的说道:“你值得。”

那一瞬间,心醉了。

一个男人,能为了我做出如此违背天理的事,我还能有何所求?

用力抱住他的颈项,我埋入他的颈弯,快乐的哽咽,“我一辈子都不会放手了,无论你娶了多少妻妾,无论你是病了还是老了,无论你是强壮还是虚弱,无论你是巨富还是贫瘠,我都不会放手了!”

他按住我的后颈,搂在我的腰后,低喃在我耳畔,“我也不会放手了,有了你,就算是与全天下为敌,我也不在乎。”

又哭又笑,“为什么我那么的幸福呢。”竟然让我喜欢上的人也喜欢上了我,好幸运,好幸福!倏忽睁眼,“对了,我要告诉斓,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冲动的就要起身。

他握住我的腰,制止我的动作,“高顺护送她与董卓往长安去了。”

至极的欢乐仿佛迎头浇下一盆凉水,咬住下­唇­,眯上眼,“……我本想和你私奔的,这下是不行了。”说出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我盘腿坐起身,开始思考。

他也坐起来,将被褥包住我的双肩,这才靠着床头看我。

“斓在董爷手里,我就不能明目张胆的跟你在一起。”这是最直接的结论,好呕,为什么接下来还得过着偷­鸡­摸狗的日子?

“我会想办法。”他双手环胸沉声道。

抬眼看他显露凶狠思索的表情,“你是董爷的义子,他会给你与我机会么?”完全不抱希望的问,原来我的运气还是不够好到能和他真正相处么?

锐利的鹰眸闪出嘲弄,“你是女人,睿之。”

他为什么喜欢称呼我的字?先不考虑这个,“不懂。”好象上回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女人一旦出嫁便会从夫,董卓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他微微眯眼,“我想,除了董家的人,他不会让你与任何男人接近。”

诧异的挑眉,“这么绝?”董爷除了一个弟弟外,儿子都没成年吧,他打算让我独身寡人一辈子?若是没遇见吕布,我不会很介意,可现在好不容易让他接受了我,怎么可以还能打光棍?

他勾起个没有意义的笑容,“因为你值得。”

咧了咧嘴,“我能不能放弃这个值得,就只要你的那个值得?”翻个白眼,我仰头看着­精­美的床帷,“嗯,虽然我不想成为多疑的人,可还是很想问问。”不敢看他,我瞧着头顶那雅致的绣花咕哝着。

“如果我不是我,如果我没有万贯家财,如果我没有现在的聪慧,如果我没有­精­湛的武艺,你会觉得我值得么?你会因为那些身外之物的完全不存在,而彻底的忽视掉我,无视我的存在,拒绝我的死缠烂打么?”

他沉默了一下,低沉反问:“如果我不是我呢?”

心情一松,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四周瞟了老半天才敢瞅向他,“我不太敢相信我的好运,你之前一直把我推得远远的。”偷偷咬一下舌头,会痛啊,为什么还是有做梦的感觉?

他的表情很平静,“因为代价太大了。”

“……”他的话中的深意比我所能考虑到的“代价”要沉重上很多倍。

他不给任何解释,只是专注的盯着我。

我弯出个大大笑容,“多灾多难的前途呢,辛苦你多担当啦。”

心口微微的疼痛又甜蜜,敛下眼,忽然笑不出来,我还是太任­性­自私了,只想着喜欢他,也被他所喜欢,却从不曾想过会给他带来的困扰和麻烦。允了我的愿望的他,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的私心,会毁了这个全天下最强悍的男人么?

他伸出手,托住我的脸颊,“值得的。”轻轻的嗓音像叹息一般安抚着我不安的心。

偎依着他粗糙的掌心,我抬起带着颤抖的双手捂住他的手背,感受着那温暖,合起眸子微笑起来,“像做梦一样呢,多幸运。”

无论是不是做梦,既然他做出了抉择,那么我也会坚定的这么走下去,无论发生任何事,都绝不会背弃,我会一辈子站在他身边陪伴,直到我死去。

他的手慢慢下滑,握住我的脖子,拇指在我的喉咙反复轻柔摩挲,引来一阵无法克制的轻颤。不自觉的仰高下巴,掀眼看到他燃烧着小小火焰的双眸,热涌上脸。

他的凝视认真而专注,缓慢的,他直起坐靠在床头的上半身,向我挨近。

他、他要亲我么?咽一口口水,心乓乓乱跳,无措的垂下双手,只能瞪着他的靠近,俊脸愈加放大。嗯,我是不是该迎合来聊表我对他的心意?胡思乱想着,却越来越胆小,随着他的接近俯低,很没勇气的往后缩。

他觉察了,握在我后颈的四指轻微用力将我往前推。

紧张、慌乱、呼吸哽住,我用力眨巴着眼,就在几乎鼻子与鼻子相触时,我脱口而出:“那个,对不起,我说谎了。”啊!我在说些什么啊?“我说可以下得厨房是骗你的,我根本不会做饭……”

他靠得很近的黑瞳里闪出笑意,“无妨。”低道,他侧首封住我的­唇­。

倒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摆,过近距离看着他的脸让我眩晕,慢慢合上眼,代替视觉的其他感官格外的敏锐起来,他灼热的鼻息,颈上长指的轻揉,他全身辐­射­的强大温暖,最为冲击的就是­唇­瓣上的感触。

那么的坚定,那么的柔软,那么的湿热,那么的……甜蜜。

胸口盈满了对他的喜爱,满满的就要爆炸了,那么那么多的喜爱啊,喜爱得心都痛了,却是那样的幸福。沉沦在他的气息中,一切纷扰和现实都不再重要,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我已经得到了全世界。

心满意足。

“今天你想做什么?”没有在床上厮磨太久,他亲吻完我后,只拥抱了我一小会儿,便松开臂膀,径自起身,整理睡了一夜皱得要命的衣衫。

哀怨的盯住他高健的背影,为什么这男人就没有半点浪漫细胞咧?我还指望能多亲亲我,说些甜言蜜语呢。“嗯,不知道。”在他到来之前,我就只呆在自己的跨院里迷茫,啥事也不做的躺在躺椅里,养肥自己。

他转过身,垂眸看着我,低低道:“我没有别的选择。”

见到他眼里的歉意,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抓抓一头乱发,呵呵笑了,“没事没事,我现在很安好啊,只是一时不知道不能乱跑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是了。”不愿看到他伤神的样子,快乐的双手一拍,“这样吧,我们上山去,看看这洛阳最后的繁华之景。”一把火这么烧下去,很是怀疑这辈子都别再有机会瞧见洛阳再度辉煌了。

凶煞的俊脸上显示出不赞同的神­色­,可终究他还是点头答应。

府里的人迁移了大半,只留下少数服侍起居的丫鬟。在见到我屋子里出现的他时,侍侯我的丫鬟们通通被吓坏,直到他很自觉的离开,才哆嗦着走入屋内。

有趣的笑着让她们将我打理妥当,直到用过早膳后,他才再次进入屋内,“我们走吧。”

靠坐在软榻数个舒服垫子中的我笑着先瞄了每个头低得不能再低的丫鬟一眼,再张开双手。

他诧异的挑眉。

我很心安理得的露出撒娇的笑容:“抱。”

他黑黑的眼睛似乎往天上飘去一眼,没说什么的上前,单膝跪下,将我整个抱起来,轻松的起身,向外走去。

笑眯眯的将头枕在他厚实的肩膀上,呼吸着他的气息,很男­性­,也带着些烟火味道,“你用了早膳么?”他不会是跑到厨房去吃的饭吧,闻起来怎么好象曾经离灶台很近的样子?

他低沉的嗯了一声,大步走出跨院。

这才瞧见正院里停驻的小型轻巧马车,“我们不骑马么?”真可惜,还没和他共骑过。

“你的身子受得了?”他皱着眉头低头看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呵呵,很期待骑骑他那匹闻名的赤菟宝马,真不晓得是如何的腾云驾雾感觉。

“等你好了再说。”他抬起双臂,将我小心的放置入马车内,抬手解下撩起的车帘。

忙按住他的手,仰头看他,“你不陪我么?”他不会狠心到让我一个人跑去看风景吧?

他的瞳孔瑟缩了一下,“我骑马跟着。”盯着我的眼神很是奇特。

弯出个大大的笑,“好。”收回手,让他将车帘仔细的整理好,遮挡住车门的任何缝隙。

马车缓慢的开始移动,坐靠在层层软垫里,我有点小心眼的将车窗的帘子撩开一点点,确定了他真的跟随在旁边,才真的安心下来,合上双眼,笑着侧身蜷缩成一团。

本打算再眯眼补眠,可一待马车行驶出府邸,震耳的哭嚎声就立即摧毁了清晨的宁静。

诧异的撑起身,抬手掀开窗帘,骑着高头大马的他堵住了所有的视线,根本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很大的询问,企图盖过那些哀号。

他低头看我一眼,颜面冷俊严酷,“把帘子放下。”

惊讶的瞧着他的冷酷凶颜,没说什么的放下了窗帘,明白了我提议外出时,他的犹豫。洛阳的浩劫,应该早就开始了吧,只是我一直龟缩在自己的跨院深处,拒绝任何外界的消息,所以才不知道。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得很慢,凄厉的哀叫与哭喊从不曾中断,凶恶的呵斥与鞭打声叫人毛骨悚然,空气中飘满了浓烟的味道,一切就像战争爆发时的噩梦,直到马车逐渐驶上了山路,才慢慢的淡去。

当马车终于停下,车帘被撩起,掀出个让我喜欢得心都疼的了男人时,我正好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

“你的脸­色­很苍白。”阳光自他背后洒入车内,他担心的摸了摸我的脸,背光的面孔棱角分明,英俊无比。

懒洋洋的笑,“我晕车。”脑子里的眩晕依旧,可还是伸出了双手揽住了他的颈项,让他抱我出去。

正是半山腰,迎面就是广大的洛阳城,蔚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滚滚的燃烧黑烟,从辉煌的皇宫到密集的居民巷落,劫掠的官兵,蚁线般往远方移动的百姓,清清楚楚的无一遗漏。

在他怀中的我面无表情的看了很久,仰起脑袋看到他也是面无表情的俯视着那些被驱赶着的人群、打家劫舍的士兵及焚烧的房屋。

觉察到我在瞧他,他垂眸看向我,飞扬剑眉不动,“怎么?”

“这样一路走到长安,会死掉不少人。”我很中肯的论述。

他点头,低沉的嗓音冷冷的没有感情,“的确会死掉不少人。”

“我看董爷的丧尽天良会很快导致长安也被烧掉。”真是麻烦,难道最后又会搬回老家——天水,去住?忍不住弯出个笑,“我很冷血的,只要与我亲近的人无关,我很难有半点慈悲心肠。”这样的我,他是讨厌还是接受?

他微扬浓眉,“比较奇特。”

……这是什么评价?想瞪他,但笑的欲望比较强烈,所以笑了,靠住他的肩膀,“平常的百姓只求温饱,一般的富贵人家要求有权有势,皇亲贵族则希望将天下的人永远踩在脚下。我有温饱可以维持,有权势可以叫嚣,对于将他人踩在脚下则没有什么兴趣,梦想很小,只是想和我喜欢的人厮守终身,快乐一辈子。”

眺望过去那连绵的悲苦百姓,没什么同情心道:“我只在乎你和斓,只要董爷不倒,我就不介意去领董爷的俸禄,哪怕全天下都说那是民脂民膏。呵呵,历代皇朝全部建立在抽百姓的税之上,怎么就没人说那些圣贤君主挥霍的也是民脂民膏?”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董爷真能大权永远再握,或者无比万幸的真成了皇帝,自然不会再有人敢说董爷是混蛋,也自然不会再有人说吕布是认贼做父,所以我帮董爷,为了他。

“只要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任何事我都会去做。”我说得很轻,可说得很坚定,说给他听,也说给我自己听。

他无言,抱着我的臂膀收紧。

安心的暖意让我想睡,昏沉的大脑开始停摆,知道我被放入一张舒服的躺椅中,没有多想是哪里来的,依旧放纵自己陷入昏睡,只因为他在身边。

醒来的原因是有人靠近。掀开眼,懒懒的瞧着躺椅所放置的暖阳处,马车在不远的地方,而他则在马车的另一端,与十数个士兵似乎在交谈。

那些士兵恐怕是护送马车安全出城的保证吧,我还奇怪那些被压榨的民众怎么没闹暴乱的撞翻马车,把我踩扁扁的宣泄民愤。

弯出个笑,将视线投向另一侧,看到两位老人正从树林里走出来,冲着我微笑。

“左爷爷,于爷爷。”我有些惊讶的笑了,闭了闭眼,撑坐起,朝他们抱拳行礼。

“小丫头长大了。”左爷爷则身穿布衣,一副普通乡村老爷爷的装扮,只有在细小的眼睛里透露出睿智的光芒。

胖胖的于爷爷是位儒袍老者,像年画中的寿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白眉毛长长的,仙风道骨。瞧着我没起身,他眯上眼,皱起了白眉,“怎么会让自己中了毒?”探手过来,不由分说的把住我的脉门。

一柄泛着寒光的方天画戟直接比住于爷爷的脖子。

“啊!”怎么没声没息的就冒了出来,吓人啊。我连忙侧身拉住站在我身后他的手,“别,他们是我爷爷。”

他垂下眼,剑眉皱得紧紧的,锐利的鹰眸瞅了那两位老人一眼,才收起画戟。

没等我介绍,两位老人同时拧起眉头分别盯住我和他,“丫头,你选来选去,为自己选中的夫婿是他?”于爷爷的口吻满是不苟同。

而左爷爷说得更直接,“你若不想让丫头毁掉你,就离开丫头。”

……这些是什么鬼话?我嘴角有点抽搐,“这位是于吉,这位是左慈,是我以前到处乱跑时认的爷爷,基本和半仙差不多了,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先介绍了他们,再扭回头去瞪眼,“不要吓跑他,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喜欢上我的!”

“如果弥衡在这里,你会被骂得很惨。”左慈不客气说道。

“……我知道,幸好。”拍拍胸口,我先假笑一下,再瞪圆眼睛,“请解释一下,什么叫我会毁掉他?”

肩膀上放住一只温暖大掌,他低沉的声音很冷然,“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

两位老人眼都眯起来了,“好狂妄,真不愧是人中吕布,马中赤菟。”

“哎?你们认识啊?”我眨巴着眼,先满足一下好奇心。

于吉点头,“有幸见过一面。”语气一点也不愉快,显然是被惹毛了,“丫头,跟着他,你会很辛苦,辛苦到你会失去一切。”

左慈接着以更不爽快的语调对着他道:“和丫头在一起,她会毁了你的想望,毁掉你的前程,甚至毁灭你的生命。”

闭一闭眼,咬了咬牙,用力展现一个狰狞的笑容,“于爷爷、左爷爷,请问,你们是来扯我后腿的吗?”拜托,说得我都手痒得很想揍人了。

两位老人低下头看我,皆带出个笑容,“你认为呢,丫头?”

瞧着他们笑意中的认真,心凉了。我和他是不被祝福的,就连两位云游的半仙都在上天的安排下冒出来建言,我还能领悟到什么?

垂下头,盯着自己握紧的拳头,轻声开口:“我不放弃。”人的短暂一生中,能有几个会如此幸运的得到自己喜爱的人同时喜爱上自己,“我绝不放弃。”和他在一起,是我唯一所求,抬起头,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慌乱,“就算我会失去一切,哪怕他会放弃我,我也绝不放弃他。”

老人交换眼神,惋惜的摇头,“毁,你们的天命已经注定,强行制造出交集是违背天意的。”

天意?有那么严重么?我又不是天女,他也不是文曲星下凡,怎么会违背天意?

左慈抬眼看向我身后的他,“你呢?注定的天命无法更改,错一步,全盘皆输,你甘愿被她毁掉,还是及时回头?”

我咬住下­唇­,屏息等待。

头顶传来他浑厚的低语:“她值得。”

两位老人面露悲凄,连连叹息。

我却笑了,“无论未来如何,两位爷爷请一定要保重自己,来世,我会向两位爷爷道谢的。”他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半仙,除非自己愿意出现,否则要再见面,难了。

他们沉默后,皆笑得释然,“那就此别过了,丫头,吕奉先。”抱拳过后,两位老人飘然离去,远远的,传来左慈的声音:“若想长相私守,脱离上天的范畴,早早归隐去吧。”

捂住脸,因为无法再笑出来,我无声的叹息。双掌突然被拉开,吓了一跳的我瞠眼瞧着蹲在身前的他,“啊?”

他双手撑在躺椅的扶手上,像是对我张开了庞大的羽翼,他盯着我,无比的认真与专注,“想望、前程和生命,我用它们交换你,心甘情愿。”

眼眶湿润了,绽出个大大的笑容,“我去学习怎么做饭吧。”抬手,试探着抚摸他坚毅的面颊,指尖颤抖,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说出如此的誓言?

他微微弯起了薄­唇­,回答:“好。”

于是我去学习如何下厨,在差点烧掉厨房后,厨娘勉强评价为菜刀使得还不错,便一把将我推出厨房,勒令此生再也不准踏入半步……

洛阳城日夜哭喊连天,四处皆是抢劫放火的景象,燃烧的滚滚黑烟昼夜渲染着天空,熊熊大火甚至将深夜印成白昼,百姓苦不堪言。

不过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窝在自己的跨院深处,争取着分分秒秒与他相处,哪怕是每个人手中一本书,安静的各自阅读而不交谈,也觉得满足。只要抬起眼时,能看到他,就好快乐,即使背景音乐是遥远的凄惨哭嚎。

夜里,死缠烂打的要他陪我挤在一张床上,一床被窝里,很霸道的抱住他的手臂不肯放开,如果他敢拒绝我就假哭,让他无奈又不得不妥协与我共眠。

比较奇怪的是,他一直就没碰过我,最多的最多就是抱住我,浅浅的印下一个吻而已,害我好恼火,真想指着他的鼻子质问我的魅力是不是还不足以引诱他?啊!不晓得去灌一坛老酒后,脱光了衣服扑上去,他会不会比较容易就范?

嘻嘻傻笑,明白自己是胆小心大,就算真的灌了酒,也会倒头就睡,肯定没有多余的行动力去扮演豪放女。但真的很不明白嘛!

“怎么还不睡?”他低沉的声音在深深的夜里也不算太惊吓了,谁叫空气里整天都飘着鬼哭狼嚎,我回头将食指比在嘴巴上,“嘘。”继续将脑袋小心凑在拱门边上往里瞟。

他走过来,站到我身后,也倾过头看,只一眼,就突然一把将我从后整个抱起,转身就走。

“啊?”小声的低叫起来,“喂,你­干­吗啊?”不敢太大声的轻叫,努力扭头去看他紧绷着的脸,“我还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咧!”这人怎么这么霸道,自己不看就算了,还来­干­扰我。

他一直将我抱回我的跨院,才将我放下,“胡闹。”很冷酷的瞪我。

嘀嘀咕咕,“哪有……”不甘心的低头踢踢屋子中央圆桌的桌脚,“只是两个人贴在一起动动动而已,比起以前在青楼看到的,要含蓄多了……”方才不小心看到无人居住的院子里有人偷­情­,才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就被拎了回来,真是扼腕。

“你上青楼?”他的脸皮开始变得凶神恶煞。

“嘎?没有啊!”连忙很用力眨眼,笑得纯洁又天真,“人家黄花大闺女的,怎么会去那种传言中的地方去开眼界,想都知道不可能嘛!”

他很无力的瞥了我一眼,大概意思是:如果我没去,才真叫不可能。

摸摸鼻子­干­笑两声,“当我什么都没说也没做,我们休息吧。”跳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仰头耍赖的一笑,“别气啦,气多了会很快变老的。”

他垂眸看着我,扬了扬剑眉,没说什么的伸出手帮我解腰带。

有点脸红,前几日虚弱的时候,不是侍女帮我更衣,就是他帮我脱掉外袍一起拥眠。“我来。”轻轻的推开他的手,咬了咬下­唇­,去解他的腰带,手很不听使唤的在颤抖,再一次证明了我没有做豪放女的潜能。

很悲惨的盯着自己抖动个不停的指尖,开始思考如果我真打算剥光自己诱惑他的话,这样的手指该怎么工作才能在他夺门而逃之前将自己脱光光?

一双古铜­色­的大掌覆盖上我轻颤的手上,心一窒,紧张的慢慢抬眼看向他。

烛光下,他的五官一半隐藏在­阴­影中,可依旧是那么的英俊,鹰眸闪着柔和的光芒,“我来就好了。”

脸红得一塌糊涂,挫败无比。看着他利落的脱掉玄黑的外袍,一身素­色­单衣,再帮我解掉外袍,“为什么你都不会紧张呢?”脱口而出,实在是不明白,只有我紧张得要命。

他不解的挑眉。

竖起依旧轻微哆嗦的食指给他看。

他眼里泛起浓浓的笑意,忽然用大掌包住我的后脑,将我按到他浑厚的胸口上。

莫名其妙的眨巴了好几下眼,直到听见耳朵所贴住他的胸膛中传来不规律的略快心跳时,才恍然后甜甜的眯眼笑了。

原来,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会担心会胡思乱想,他也是一样的,当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也会不自在,也会反复猜测我的心思,也会和我同样的紧张不安。

试探的伸展双手,环住他结实的腰身,感觉着他快速的心率,轻轻笑道:“哪天我们去找个破庙拜天地吧。”

他将下巴搁在我头顶上,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微微的笑,“好。”

笑眯眯的抱紧他,心里在窃笑,只要拜了天地,他估计就会认命被我恶狼扑羊了,到时无论我花上多久的时间脱衣服与克服胆怯,他肯定会不得不留在屋内,让我啃得一­干­二净……嘻嘻!

良久,他低下头瞧我,“你流口水了,睿之,饿了么?”

“……”

第五章

第五章5

时间在情人相处的时候,总是流逝得飞快。

仿佛才一眨眼,还未在他怀中偎依够,就到了不得不动身前往长安的日子。

被抱入马车时,他凝视了我很久,才放下车帘。那时就知道,我们的好日子暂时结束,接下来是战斗的时分了。这么想想,忽然觉得斗志高涨,嗯嗯,如果能够奋斗一番就能得到我所想要的,那多美好。

怕就只怕是天不从人意哪。

果然,一抵达长安,我和他立即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董爷由于掌握了献帝,又身处长安这处易守难攻之地,所以格外兴高采烈的将叛乱的事情挥之脑后,再度开始挥霍残虐的生活,加上叛军内部自己窝里开始互相争斗,自溃军马,根本无法与董爷的势力抗衡的事实,更是让董爷抚掌大笑。

当孙坚身亡的消息传来,董爷大悦,至此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不但把他自己封为太师,更自号“尚父”,还大肆封爵于董氏宗族,上上下下全部镶上金光闪闪头衔,其余效忠于董爷的人也被各种爵位所覆盖,威风无比。

他还在距离长安二百五十里处,比拟着长安建立了行宫嵋,收敛着无数财宝及民间强虏来的美少年少女八百余名,自己安住其中,至多半月往来长安一次。

作为贴身护卫的吕布自然是寸步不离的也搬到了嵋。

权势是天下人趋之若骛的好东西,当吕布也官上加官的明显为董爷身前最得力之人时,长安的无数有心无心的官员都开始努力忽略掉畏惧他的凶狠残忍,转而谄媚的巴结,黄金珠宝和美女,纷纷双手奉上。

而那头王八居然全部收纳,完全不见拒绝。

冷眼盯着摆放在墙上的长安地形图,听着李儒向着将领们指点哪里该加强戒备,好防御不轨之人再度谋反,我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直接绕过屏风,从后门拐出兵营指挥所。

走在二月下旬的长安街道上,高高挂着的太阳无法温暖冷冽的寒风,应该是窝在家里取暖的日子,却依旧有不少人为了生活而奔波。

看着沿街摆摊的平民百姓,各个都是面露悲苦。据说皇宫里所挑选的良女身份最低为县令之女,但哪个官宦愿意将自己的孩子贡献入皇宫糟蹋,所以多半少女由民间选择出面貌姣好的顶替。

这么说来,送入吕温侯府邸里的女人也有不少民女才是。有没有什么罪名和证据控告他强枪民女?把他踹入大牢里蹲几天,好让我心里的恼火消一消?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董爷领头抢了八百多少年少女,所以那个­干­儿子吕布也跟着收纳美女美妾,天下男人和乌鸦果然一样的漆黑!

一辆马车突兀的在我身边停下,熊一样的男人自马车驾驶座上跃下,“毁公子。”冲我抱拳。

斜斜扫了他一眼,心情很是不爽的哼了一声:“你谁啊?”

男人木讷的脸上显示出尴尬和些微的不知所措,“在下高顺,是吕温侯……”

竖起食指比在他面前,眯着眼瞪他,“抱歉,你,认错人了!”谁理他啊,调头抬脚走人。

高顺两大步追上,庞大的身子堵在我面前,很诚恳也很尴尬的认真盯着我道:“温侯请您前去叙旧。”

缓慢的仰起脖子,冷笑给他看,“我对玩女人的男人没有兴趣。”

他一阵错愕,额头浸出汗珠,再次抱拳,“太师准温侯一日休憩,毁公子请不要再推脱。”

哦?为了自身安危,时刻拎着吕布前后跟随的董爷居然会给休息日?怎么可能?狐疑的扭头瞄向高顺驶来的马车,“什么原因?”

高顺的眼睛转开去,没有看我。

皱起眉头,我转身就向马车走去,快手挥起放下的帘子,在听见一声惊吓的低呼时,看见一个长相还算秀丽,衣裙虽然崭新华丽,却不很相称的­妇­人。只随便瞟了她害怕的神情,我放下帘子,歪头看着紧跟上来的高顺,“她是谁?”心里原本就未熄的怒火开始加剧翻腾,别是我猜想的那个女人吧?

高顺很认真很严肃道:“是温侯的结发之妻,严夫人。”说完立即退后两步,警惕的看着我。

火焰轰然烧上大脑,闭了闭眼,我发现自己居然还微笑得出来,“你在防备什么?”轻轻的开口,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紧紧捏成拳头。

他转头看看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压低了声音,“温侯自会解释与毁公子,请毁公子莫恼怒。”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恼怒’了?”咬牙切齿的笑一个给他看,深呼吸一口气,径自撑住马车跃上,很是恶劣的甩开帘子,动作粗鲁的坐入,惹来那女人的又是一声惊喘,依旧气得不行的对着车外的高顺呵斥:“还不驾车?”

马车缓缓移动,车身震荡,车帘和窗帘不住的摇晃,泄入明媚的阳光。

连连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无法压抑怒火,加上狭窄车内还坐着另一个叫我第一眼就讨厌的人,只得紧闭住双眼忍耐。

自长安行驶到嵋,车内的女人还真是一声不吭,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吓昏了。很坏心眼的猜测着,坐靠着粗糙的车板,仰头努力平息自己因为晕车而翻腾的胃。

马车终于停下,我无声的吐了口气的时候,一只冰凉不带恶意的手覆盖住了我的额,“你没事吧?”细小的嗓音依旧带着畏惧,却满是关心。

握成拳的手松开,差点有个错觉,以为是斓在我身边。

车帘从外撩起,我没睁眼,就听见那道细小的声音带着颤抖的低呼一声,冰凉的感觉躲开,随即一双结实的臂膀将我整个抱出了马车。浑厚的低沉声音带着无法错辫的凶狠喝问:“你做什么?!”

掀开眼,眩晕让我对不准焦距,“不要对你妻子那么凶。”以为自己是用吼的,结果自己听起起来都有气无力得可笑。

他俯下的俊脸煞气十足,只有深邃的黝黑瞳眸里透露着担心,“高顺,去倒杯温水。”抱着我,他转身就往屋宇里走,踏上台阶,步入屋内,绕过屏风,将我小心的放在软榻上。

“下回找我请牵一匹马。”我晕乎乎的闭上眼,马车永远克我,只要行程超过一刻钟,必会假死一回,屡试不爽。

他握着我的手传递来强大的温暖,品味了好一会儿,还是很任­性­的甩开去,“你的结发妻子在外面,别理我。”甚至转过头,连看都不想看他。

庞大的­阴­影笼罩上来,诧异的睁眼,才发现他俯低了身,撑在我上方。脸顿时窜上热,晕车的不适被吓得暂时无法顾及,有点慌乱的不断看向他后肩,“会有人……”推他的肩膀,拜托,这里是嵋,董爷的地盘,他不想活了?

他的眼神很­阴­郁,单手执住我的下巴,侧脸就吻下来。

“唔!”瞪圆了眼,不敢相信他的大胆,可推不开他沉重的身躯,只能胡乱扯着他的后领表示抗拒。­唇­上是散发着薄怒的侵略,灼热的气息涌上脸,我该恼的,可太久太久没见到他,思念时的怨与甜蜜交错交织得太深,让我无法抗拒与他亲近的渴望。

浅浅的合上了眼,微微开启了口,迎接他的入侵,双手也缠入他的发,抱紧了他。

沉沦在他的气息中,想落泪,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这么的难,不能好好的在一起,还得为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气得自己伤身伤神,好不容易见面了,却又是以恼怒开场。

朦胧中听见他低吼了一声什么,然后他埋入我的肩窝里,紧紧搂着我的腰身,结实的身体压在我身上颤抖。

迷茫喘息了好久,也没回神过来,混乱的焦距里,屋顶道道横梁在旋转,嘴巴有点痛,又有点麻,可心里头暖洋洋的,感觉格外的美好,美好得几乎带有一丝罪恶了,就连身子都酥软掉,动也不想动。

他的­唇­贴在我的颈侧轻咬,带来痒痒的感觉。

下意识的偏头躲闪,才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呀!”羞窘的低叫,连忙推开没有再坚持压住我的他,慌张的坐起来,将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前襟给胡乱收拢,脸颊滚烫,胸口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灼热与压力。

他曲膝坐起,发冠滚落一边,乌黑的发披散在宽阔的肩头,看起来英俊又邪恶。“我来。”低沉的声音带笑,伸手拨开我颤抖得厉害的双手,快速的将凌乱的衣服给整理回原样,再用厚厚的狐裘将我牢实包住。

恼怒的瞪他,如果不是拳头虚弱得握不起来,我一定会一拳抡到他脸上去。

我瞧着他整理着他自己同样被我扯得歪歪斜斜的衣服,再束起散发,扁了扁嘴,“我讨厌你。”

他倏的抬眼看我,目光凌厉。

不甘心的噘嘴,垂下眼,嘀嘀咕咕:“我是个小气的女人,你不该以这个借口来找我。”说不介意他有妻子是假的,但只要不碰面,我还是可以强迫自己忍受与遗忘。可他偏偏安排了我与她相见,还同乘一座马车,这不是要让我被醋淹死嘛。

他抬起手,掌心托住我的脸,深幽的黑眸瞧着我,低喃了句情话:“我想见你。”

刹那间想为他这句话尖叫自己的喜悦。忍不住嘴角的上弯,我红着脸为轻易投降的自己唾弃,可还是很欢喜的扑入他怀里,抱了他老久,以慰藉自己的相思。“我也很想见你。”悄声咕哝,可谁叫他是董爷眼前的红人,又不住在长安,找他都不可以。

他轻轻揉着我的后脑,没有做声。

舒服的闭眼偎依在他怀中,仿佛日子又回到了最后呆在洛阳的时光。“你收的那些美婢都在哪里?”吃醋吃醋,轻锤他的背。

他的语调很严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他的意思是利用其他女人转移开关注他的视线,不让任何人发现我和他有一腿,为此他还特地把妻子也接了来?出发点很好,可他怎么就不想想我会有什么想法?用力将额头撞向他肩膀,恼火!

他抱着我,任我孩子气胡闹。

撞累了,停下休息,我环着他结实的腰身,好奇的掀开眼四处乱看,“好华丽,是董爷特地为你布置的吧?”比起洛阳里他的宅院要豪华一百倍不止,坐直了身,瞧瞧他身上的冬衣也是锦缎面料,无论裁减还是绣功都是一流,“啧啧,听没听过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他面无表情的瞅着我身上裹着的无一根杂毛的雪白狐裘,抬手滑过衣襟至下摆边缘上点缀的近百粒大小一致的浑圆上好|­乳­白珍珠,低沉道的语调也是平平的,“哦?”

“……”垂下脑袋去看他注目之处,然后抬起头耍赖了,“这是流行,流行!”强调的认真点头,“绝对不是我特地从董爷宝库里翻出来的!”

他无言。

我笑嘻嘻的抬起手臂揽住他的颈项,“我觉得很不错呀,好看又实用,哪天没钱花了,还可以揪下一两颗去典当。”简直就是一身可移动钱箱,多实在。

他很­干­脆的往上方瞟了一眼。

笑弯了眼,“真快乐,要是可以永远和你这样在一起多好。”没有世事纷争,只有宁静的生活,那该有多幸福。

他深深瞅着我,俯下来额头靠住我的额头,专注凝视着我,低低道:“待我处理妥当一些事,我们归隐吧。”

惊讶的瞠圆了眼,不敢相信他所说的,“真的?”

他眼里闪过坚定,“对,就我们两个。”

“嘎?等等。”不解的皱起眉头,“你老婆和我妹妹怎么办?”就我们两个是很不错啦,可怎么想怎么觉得好象太不负责任了点。

他认真的盯着我,“我只能保证我们两个,其余的,无法多虑。”

那一刹那,犹豫了,跟他走是我梦寐以求的,可真的能抛弃一切么,包括从小相依为命的斓么?忽然不敢看向他的黑眸,垂下眼睫,觉得自己好自私。他是说到做到的人,既然说出了口,就表明了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放弃他的所有,甚至他的妻子,可我却不能……

“你妹妹年初已经行过冠礼了,她已经不需要你的保护了。”他冷然道。

“可她是女孩子呀,在这乱世之中,她能依靠谁?”我纳纳的咬住下­唇­,想起这个就一肚子火,“都怪董爷,孙坚死了,他的长子孙策是绝对不会娶斓的。”害我白高兴一场,优秀妹婿的人选少了一个。

“你只是她的姐姐,不是她的母亲。”

抬眼看入他眼里的冷酷,“我们的爹娘早亡,她是我唯一的血亲,我也是她唯一的血亲,我……无法放下她,对不起。”如果能走,就一起走,丢下了斓,我会内疚一辈子。

他紧闭上眼,下颌抽动,剑眉拧成了一条线,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她不会赞同你跟我走的。”

的确,斓怕他怕得要命。“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喜欢看他伤神的样子,捧住他的脸,凑上前亲一下他抿直的薄­唇­,不顾脸上的热,没有回避他睁开的眼,“如果她不赞同,那么我一个人跟你走。”

他沉默的注视了我很久,漆黑的眼眸一眨也不眨。

有点心慌了,“你……后悔了?”就因为我顾及着斓?

他托起我的下巴,轻轻道:“我只是害怕,害怕当我付出了我所能付出的所有代价后,依旧发现一切都还是奢望,我的双手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我想要的,没有……你。”

鼻子酸涩,眼眶湿润,泪水在眼里滚来滚去,“我很自私,明明知道你舍弃得比我多得多,可还是请你千万不要放弃我,我不想失去你。”

他叹息,拇指抚去我眼角的泪,“值得的。”

瞧着他,我却深深的不自信了,真的值得么?

他忽然微微弯起薄­唇­,“你去试试吧,我等你。”

想笑,眼泪却流了下来,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哽咽了,“我爱你,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他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我的臂膀收得很紧很紧。

从相识到相处,每每需要让步和妥协与谦让的总是他。

这么想想,我就格外的很混蛋起来,不但霸道住了一个大好的有为青年,还逼得他下了决断与我抛弃世事去游山玩水,唯一的好处是不晓得几十年后,有没有机会在深山野岭中成仙的快乐到永远哦?

他以牺牲了一切的前提跟我在一起,我却连个妹妹都舍不得,是不够冷血还是不够爱他?

仰头看看­阴­暗的天空,自马车上跳下后,冲高顺抱了抱拳,没有和木头说话的欲望,直接进了属于我的府邸,往斓的跨院而去。

她在屋里软榻上安静的刺绣,见到我,立即绽开笑颜,放下手里快完成的凤凰牡丹图,“姐姐。”

“坐。”示意她不用起身,走过去坐到软榻矮几的另一侧,托腮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细心将针线和绣品搁置一边,斓微笑的微歪头瞧着我,“姐姐今天好严肃呢,是有什么事困扰着姐姐么?”

犹豫反复,要怎么开口才不突兀而且诱导她答应我的事?尽管作为长姐的我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便可自行处理关于自己的事情,可还是希望她会赞同和支持。

“嗯,斓,你喜欢过谁么?”结果问出的是最老套的问句。

她诧异的眨巴着眼,美丽的小脸浅浅的浮起动人的红晕,“姐姐喜欢上谁了么?”开心的轻笑起来,没等我再开口就立即道:“真好,我就要有姐夫了,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出嫁?我一定会乖乖的,给姐夫一个好印象。”

……她兴奋个什么劲?我话还没说完咧。“咳,斓,冷静一点。”

她笑得好喜悦,“姐姐,是谁呀?”

为什么她能猜得到?先不理这个问题,我弯出个笑,“斓,你知道这是乱世。”得到她的点头后,我才继续说:“我对辅佐和帮助谁统领天下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厮守一辈子,意思是,如果我将离开,你跟着我还是不跟?”反正她也聪明,不用拐弯抹角,直接丢下问题让她思考。

她小嘴微张,脸上的绯红消退,却没有多想就道:“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没有提前小小的高兴,很谨慎的问:“即使你并不赞成我喜欢上的人?”

这一回她思考了,“不会是……董爷吧?”很慌乱的神情立即展现。

差点晕倒,“佩服你的想象力,不是他。”摆了摆手,“我只需要你的回答,即使你并不赞成我喜欢上的人,你还是会跟我走么?”如果不,那么我只能自己离开。

意识到我的严肃,她也不再带着笑容,而是很认真的歪着小脑袋,足足考虑了一刻钟,轻声细语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姐姐喜欢上的到底是谁。”

心有点凉了,吕布是对的,斓不会赞同我和他在一起,更不会跟我们走。垂下眼睫,静静品尝着舌尖的淡淡苦涩,“算了,我说笑的。”还能如何?没有别的选择了。“斓,你长大了。”如果她再小一点,不懂事一点,会不会简单很多?

嘲弄的一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把从小跟着我身后到大的斓给舍弃掉,终于稍微明白了一些当初吕布的感触,代价,好大啊。

不过,他值得。

即使背弃全世界,他也值得!我绝不会后悔为他做出的一切。

弯起个笑,轻拍了拍斓的脸,“我们去用晚膳吧,我说过的话,在未来会再问你一遍的。”等到我与他离开,等到斓也有了喜欢的人,我会在她的婚礼上回来,再次询问她的意见。

她不安的看着我,“姐姐,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是我不该问的。”笑着起身,牵起她,“走走走,我们吃饭去!”还能和她像这样相处多久?我唯一的妹妹,不得不舍弃的妹妹,心,怜惜哪。

当夜能再见到他纯粹属于意料之外,说是司徒王允遣侍从前来请我去小聚,我很是惊讶,因为除了董爷身边最为亲信者外,其他人压根不重视我,顶多知道我是董爷比较嗯宠的一名小官罢了。

斓倒是挺开心的催促我更衣出门,积极劝我打好人际关系。

结果出了门,跟随侍从往司徒府走了不到半里,就见到了吕布和高顺,惊喜的笑了,他是因为想我才在一天之内找机会见我两次么?真甜蜜哦。

赤菟马上的他一袭黑袍,浑身散发的煞气十足,英俊的面孔冷然没有表情,整个人沉浸在黑夜里,很诱惑的味道。笑弯了眼,握着缰绳的手心很痒,想去碰碰他,却因为其他人的在场而无法太过放肆,只能问好而已。

他简单点了点头,说王允家确实有个聚会,只是他并不熟时王允,所以希望我一同前往。

有点失望,不过很快振作起来,反正见到他了,我还计较什么,于是笑眯眯的答应。

到了司徒府上,很官宦的聚会,无聊的一呆就是深夜,看着男人们饮酒作乐,歌伎舞姬又唱又跳,很明显一个糜烂的官宦之夜。因为官阶的不同,我坐得离吕布老远,一方角落里,身边呆着的人居然是高顺。

因为实在太乏味,用过晚膳的肚子还饱,酒又不喝,只能托腮侧坐,借着高顺熊一般的身材遮掩着打瞌睡。

直到一切突然安静下来,才迷迷糊糊的掀开眼,宴会结束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家去睡觉?小心探头,透过高顺的肩膀去看上位,正见一个面相娇美的少女坐在王允与他中间,噙着笑为两人倒酒侍侯。

微微眯上眼,这厅内其他的女人全部退下,只剩下那边一位,意图好象太明显了点。

果然,王允说要将那少女赠于他做妾,他应允。

心中很不是滋味,知道他收女人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酒席散去,出了司徒府,他策马并行在我身边,没有说话。

在通往我家的岔道口时,我停住,往另一个不同的方向指去,“我要往那边走。”不开心的瞪他,看他要说什么。

他眉毛都没动一下的叫高顺和其他人先回嵋,完全没有发问的直接跟上我。

这是往长安西郊上山的路,漆黑的夜里寒风夹杂着不知明野兽的咆哮,惨淡的月光下几乎连路都看不清,该是害怕的,却因为恼火和其他的原因没有感觉,只是冷着脸,驾御着马儿到了半山上的一所小庙宇,跃下马,去砸紧合的庙门。

他默然下了马,立在我身边。

一个睡意浓浓的小道士揉着眼睛打开庙门。

“我们要拜天地。”火气很冲,我扯下腰带上的玛瑙坠子,丢过去,“这是香油钱。”抬脚就跨入庙内。

庙很小,一进门就与慈面的神像面面相觑。仰头看着神像慈悲的面庞,还是很不高兴,“香。”伸手向睡意消失,转为满脸惊吓的小道士。

递上香的是他。

偏头瞅他,看他依旧沉稳如山,恼怒了,“你想清楚了,我是个善妒的女人,也比方才那个少女年纪要大。”如果后悔,趁早夺门而逃。

他垂眼瞧着我,手里执着燃烧的香,低沉道:“没有盛大的婚礼和酒宴,太委屈你了。”

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好久,才深深低下头,走上前,将额头抵住他厚实的胸膛,委屈的抱怨:“怎么办,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刚才我竟然想挖了那女孩的眼睛,谁叫她老冲你抛媚眼。”

他拍了拍我的脑袋,语调很严肃道:“你若真讨厌她,待她到了我府上,就去挖了她双眼。”

……这男人是不是太过分纵容我了些?忍不住弯起笑弧,仰头看他,“你宠我了。”

他垂着头看我,薄­唇­勾起个很浅却很温柔的笑,“嗯。”

嘻嘻笑了,将脑袋偎依着他,像只猫一样蹭来噌去了半天,才直起身子,很快乐道:“好,我们拜吧。”斜眼扫向那个哆嗦在角落里的小道士,“喂,拜天地的步骤是什么?”

……一片沉默。

然后一只大掌包住我的脸,将我转过来,面对他无奈又好笑的面孔,“跟着我念。”

他懂?先压下醋意,学着他有摸有样的举起香,拜三拜,再跟着他一句一句念:“苍天在上,我吕布(万毁)愿娶(嫁)万睿之(吕……奉先??)为妻(夫),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不反悔,若有违背誓言,定遭天打雷劈。”

然后跟着他一起把香Сhā入香炉里,再拜三拜,就好了。

确定了一切都合法合礼,我笑着跳入他怀里,用力搂住他结实的腰身,“嗯嗯,你是我丈夫了,丈夫大人。”仰高下巴,高兴得想哭,“你是我的丈夫了!”耶!好­棒­!

他握着我的腰,笑得好开怀,深邃的双眸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喜悦,“嗯,我的妻。”托住我的下颌,他先往小道士那边送去一道森冷的警告目光,再侧脸俯首,刷过我的­唇­。

脸热了起来,可就是不想放开他,“对了,为什么你从没叫过我的名?发誓的时候也没有呀。”害我莫名其妙的跟着唤他的字。

他微微皱眉了,“念你的名会让我觉得失去你。”

是咩?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笑起来,“管他名还是字,我就是我,只要你眼里的人是我,叫我什么都好。”

他微笑,倾头在我耳边悄声道:“吾心。”没待我来得及反应就一把抱起我,大步向外走去。

被他扶上了赤菟马,我还是没恍过神来,他唤我……低叫一声,捂住嘴,转头就撞进坐在我身后的他肩头上。

他连忙托住我的脸,担心的低头查看,“怎么突然就撞过来?”

推开他的手,快乐的埋入他怀中,闷闷的叫:“我爱你,好爱好爱你!”他将我比做他的心,唔,好感动这个男人罕见却­精­辟的情话哦,心醉得一塌糊涂。

他低低笑了,环住我,纵马急驰下山。

寒风呼啸,但躲在他的怀里是那么的安全又温暖,好快乐,一想到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嘴角就很­干­脆的咧到耳根子,傻笑个不停。

回到长安的城市区域内,他才停下马,低沉道:“我只能与你共骑到这里,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惊讶的连忙抬头,“你不去我家么?”今夜是我们新婚之夜呢!脸烧起来,可还是很勇敢的瞪他,“就说你酒醉,留宿我府上好啦。”

他的目光深沉,“我无法再克制自己。”握着我的腰的手收紧。

心砰砰乱跳,有些口­干­舌燥,很小声很小声道:“我们是夫妻了。”

他紧紧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气,嗓音沙哑了许多,“那好,你吩咐准备客房,待其他人休息后,我去找你。”

脸颊滚烫,止不住嘴角的蠢笑,将额顶住他的胸口,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好,虽然感觉像偷­情­。”呵呵,我的新婚之夜呢,真幸福!

他拧了一下我的腰,得到我怕痒的抗议轻叫,低声笑了。

换骑上我的马,与他并行着回府,大部分仆人已入睡,只有专门侍侯我的丫鬟们依旧等待。吩咐了她们去准备客房热水,我则回到自己的跨院中,指挥丫鬟们帮我换上新的被榻,然后去浴池泡热水澡,泡到皮肤红红的快起了褶子,才起身回房。

将丫鬟们挥退,让她们都去歇息。

我坐在床边,静静瞧着燃烧的烛火,烛光跳跃,我的心也蹦得快跳出嗓子眼里。嗯,原来新婚之夜的第一感觉就是紧张到无法呼吸,快要窒息而死的滋味咩?

一刻钟后,万籁聚寂,门被推开,他跨入,上栓后,沉稳的走过屏风,立入我的眼帘之内。他是那样的高大又威风,简单的灰袍勾勒出结实的身体曲线,整个人双腿分开矗立,像座大山,稳稳的可以撑起整片天空。他应该也洗过澡了,浑身散发出清新的气息,披肩的黑发散发出湿漉漉的黝黑光泽。

和他静静的对望了好久,我泛起苦笑,“抱歉,如果你希望我过去帮你更衣的话,是不太可能了,我的腿软掉了。”没想到会紧张到这种程度,就连原本搁在膝头的双手都在不知觉中转为紧揪住膝上的衣料,连关节都白了。

他没笑,仔仔细细的瞧了我好半天,才靠近了,蹲下身,轻柔的小心掰开我与衣裙纠缠成一团的手指,“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鼻子突然酸起来,泪珠莫名其妙的滚下脸庞,“我、我没办法呼吸。”他会不会嫌弃我没用?

他抬眼看我,黑黑的眼珠是温柔的,“今夜我抱着你睡就好,别担心。”

用力摇头,泪水不断滑落,“我,我只是……”可怜兮兮的瞅他,“你,你不可以不要我。”

他叹息了,“哭得跟孩子似的。”低沉的调子带着满满的疼惜,他起身吹灭了烛火,将我轻轻放入床榻,挥下床帘后,他搂住我,嗓音低得都几乎叫我听不清了,“叫我如此心怜哪。”

抽泣着缩入他怀抱,知道自己很没用,可还是哭着笑了,“我爱你。”

他的吻印上我湿湿的面颊,“我也爱你。”

很难形容成为他的人后的感觉,是一种得到全世界的味道,那种洋溢着温暖的浪涛在胸口汹涌澎湃着,满满的往外洋溢,让人想哭又想笑,想尖叫想跳舞,想向全世界的人宣布我是多么的快乐。

很早就醒了,尽管厚重的床帘让光线无法渗透,可还是知道天应该还未亮。

漆黑中,肌肤贴着肌肤的亲昵事实让我脸红,下意识的动了动,腰上不属于我的粗壮手臂立即收紧,将我密密的紧贴在强健的身躯上。

小心的抬起头,“你醒了么?”声音哑得不像我似的,吐了吐舌,脸热得要命。

“嗯。”他的嗓音也很沙哑,但很清醒,听起来压根没合过眼。

摸索着,将额顶在他的下巴上,笑了,“真幸福。”一个女人的幸福不过如此,在所爱的人怀里醒来,多美好。

他无言的轻轻抚摩着我的后背,掌心很温暖,带着粗茧滑出粗糙的感觉,其实有点痒痒的。

挪动了一下,心情好得不得了,“虽然我不会下厨,但我会把董爷的宝库洗劫一空,就算跟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们都用不怕饿肚子。”

他低笑了声,鼻息喷洒在我头顶,“你考虑好了?”

有些黯然,但很快就振作起来,“斓是不可能跟我们走的,那我就没有别的牵挂了,什么时候动身,告诉我一声就好。”如果我能到处乱闯还安然无恙,那么身为我妹妹的斓没道理不行,我相信以她的聪慧,没有我,她也会过得很好。

“好。”他的语调很温柔,“你想去哪儿?”

“只要和你在一起,都行。”手不小心碰到了他温热的胸膛,吓得缩了回来,可按耐不住好奇的悄悄重新探出去,竖起食指戳了戳,是硬的,嘻嘻笑起来,真好玩。

他随我玩,只是拥着我,鼻息绵长又平稳,平和极了。

闭上眼叹息,“真幸福。”

再度醒来天已大亮,他不在身边的事实让我有些失望。

懒洋洋的撑起身,才觉得有些疲乏和酸痛,想起他耐心的诱哄和不可思议的温柔,脸滚烫起来,抿着嘴笑,掀被褥下床去穿衣服。

门外侯着的丫鬟们听到我起身了,才敲门后进来,帮我整理床榻,在我慵懒的闭目让贴身丫鬟梳理长发帮我抹脸时,一名丫鬟惊讶的低叫:“小姐的葵水来了?日子不对呀。”

差点跳起来,心剧烈的撞击着胸膛,我咽了口口水,含糊的应了一声,觉得脸烫得可以煎蛋了。

几名丫鬟低喃着说我太辛苦,要去熬些补药什么的,我听在耳里却越听越别扭……是不是做坏事必然会心虚的?不用摸就知道自己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吕温侯起身了没?请他过来一道用早膳吧。”很刻意的随便说道,就怕让人听出语气中有任何不自然。真怀念在洛阳抢劫的那段日子,哪里会担心什么闲言碎语。人多,果然不仅嘴杂还心烦。

“是。”乖巧的丫鬟出去了一个。

一切都打理妥当了,也裹上厚厚华丽的紫貂大氅,我这才悠哉的走出卧室,来到正厅的软榻上随­性­伸腿坐了,等待膳食和人上门。

他先到来,进门后深邃的鹰眸里闪过飞快的炽热,随后瞥了我大大咧咧的坐姿一眼,没做声的上了软榻,在面积不大的矮几另一端盘腿坐下。

托腮斜瞄他冷然凶狠的神情,弯起­唇­角笑一笑,“吕兄早啊。”他看起来­精­神熠熠,真想扑上前去咬一口。

他离我还不到一个手肘的距离,高深莫测的看着我,忽然探身在我耳边很小声道:“还疼是么?”

意识到他指的是我坐的姿势,脸唰的火烫起来,忙咳嗽几声,移开视线,尴尬极了,“呃,有点。”所以才坐得这么随便,因为会痛啊,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抱歉。”这回他的声音没有掩饰的压低了。

“没、没关系。”我还能怎么说……连忙转移话题,“一会儿,需要我上嵋去向董爷解释么?”

“不用,你休息。”他低沉道。

可恶,为什么每句话都要惹得我的脸烧起来?很是羞恼的撇过脑袋,还没想出什么安全话题,斓就笑吟吟的自门外走进来,“姐姐,我们一同用早膳好不好?”美丽的小脸在瞧见我身边坐着的男人时,立即被吓得惨白,“吕、吕、吕温侯……”

……我现在开始觉得不带斓走是很正确的,如果一起跑路,迟早她会被她姐夫给吓死。“嗯,吕兄昨夜酒醉,所以来投宿一晚。”这种解释应该是没有问题吧?

他冷酷的微微颌首。

斓在门边杵了好久,才战战兢兢的走过来,曲膝跪坐下。

早膳上来了,没人吭声,气氛很僵硬。他一用完早膳就端着张冷脸走人,半分客气也没有,而斓一待他离开,则瘫软在榻上,半天动弹不得。

哭笑不得,我慢慢玩着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精­致的点心,一边笑着看斓软趴趴的模样,如果没有估计错,吕布对她也没有丝毫好感才对,这两个是无缘当好亲戚了。

“姐姐怎么会遇见吕温侯?”斓软语询问,满脸是不解和懊恼,“害我和姐姐的早膳都被打扰了。”

……很没良心的偷偷翻个白眼,好象是她打扰了我和他的早膳吧?“嗯,昨天晚上司徒府上遇见的。”

她若有所思的瞧着我,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发问,“姐姐好象不害怕也不讨厌吕温侯呢。”

略微惊讶的挑高眉毛,“董爷好象不提倡窝里反吧?”懒懒伸直双腿,按耐下微微的疼痛,笑给她看。

她眨了眨眼,也弯出个难看的笑来。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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