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讨教?
童生试结束了,放榜的那一日轰动了。原因无他,案首乃宣城孟觉晓。榜上如果单有一个名字也就罢了,偏生还贴出了孟觉晓的文章。没有人知道学政周大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一干学子们看见这篇文章时,无不心悦诚服!这案首,只能是孟觉晓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给别人谁能写出这等句子来?
两道看似简单的题目,竟然做出此等文章来,学子道一声“惊为天人”也不为过。一时间有好事者当即拿出纸笔,抄下这篇文章。有人开了头,效仿者顿时多了起来。
“孟觉晓是我们的同学!”有宣城县学的同学得意洋洋的在人群中大声道,人群中纷纷有人问起孟觉晓的事情来。
那宣城学子得意道:“汝等可知道,当初学政周大人至宣城巡视,问及为何读书一题。孟案首是怎生回答的?”
“不要卖关子,快快说来!”有人沉不住气喊将起来,那宣城学子待吊足众人胃口才慢慢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好一会突然有人大喊:“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顿时应和者多了起来,跟着喊的都是一些年轻热血者。
连中三元的孟觉晓现在正在做啥?答案是在扎马步!
从考场出来,孟觉晓便找庄小六秋后算账。把庄小六叫道跟前,摆出少爷的架子道:“贼小六,你哪里学来的武艺,为何不早跟本少爷说。”
庄小六满不在乎的笑道:“少爷,这又少好跟您说的。我爹说,庄稼把式上不得台面,自己练着玩玩可以。拿出去说就是丢人显眼?”原来真正闷骚的是庄大栓,藏的最深的阶级敌人原来是家里的老长工。
“本少爷也想学,你可愿意教我?”孟觉晓笑问,庄小六平撇嘴道:“您学这个做啥?这是粗人学的,您学了失身份。”
“本少爷就是想学,你管得着么?说吧,教还是不教?”孟觉晓端起少爷架子来,一点没有诚心拜师的风范。
“不教,爹知道了打断我的腿!”庄小六倒也耿直,低着头顽抗。
“这是逼我出绝招啊!”孟觉晓心下暗道,阴森森的笑了笑,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飞票,在庄小六面前晃了晃道:“看见没有,这是五贯钱!你答应教,这钱就是你的了。以后每个月还有五贯钱!”
见了钱庄小六的眼睛就蓝了,闪电般的把飞票抓手里道:“成交!”
靠,居然五贯钱就把这小子收买了,早知道不拿这么多钱出来。事实证明,武侠小说都是骗人的,什么飞橼走壁都是瞎扯。这几年,庄小六尽让孟觉晓扎马步了,说是练的下盘有根了,再说别的。这钱也太好赚了!
孟觉晓清楚练武跟读书一样,没有速成的可能,只能是埋头苦练。这一出倒把张光明弄晕乎了,跑来找孟觉晓下棋呢,这家伙在扎马步。
“三弟这是搞什么名堂?”
“身体太虚,练练。”孟觉晓解释了一句,但这不是实话。实话这孟觉晓怕死,这年月伤风感冒都照样能死人的,只有提高自身的身体素质,增强体抗力才能保证多活几年。
外头的纷扰孟觉晓还是通过张光明知道是,不出意外张光明没有考中秀才。对于此张光明看的很开,豁达的一笑道:“哥就不是读书的料。”说完就兴冲冲的为孟觉晓的连中三元而开心。
“连中三元啊!宣城有史以来第一人,也是宁国府有史以来第一人。”这话外面早传开了,张光明不过是转述一下罢了。
一直到学政周大人遣人来请,说是大人宴请本次童生试的五魁首,孟觉晓这才收拾出门。
时下正是春光明媚之际,周致玄请客的地方也很有意思,在一片桃林之内摆下酒席。参与酒席的人不单是本次童生试的五魁首,还有知府平鹤江已经宁国府的闻达人士。
在众人的纷纷祝贺声中,孟觉晓不敢托大,先拜了周致玄,后拜平鹤江,然后是高县令。
开始的时候孟觉晓还能保持一点矜持,几杯酒下肚子,就有点晕乎乎的。在这暖暖的春风里,人生得意之际,美酒当前之时。孟觉晓心里的得意也开始往外冒,话也多了起来。殊不知有人正等着他呢。
“久闻孟案首大名,本人不才,欲与案首讨教一二。”酒席上有人站起来大声道,孟觉晓一看那家伙的长脸,想起来这厮是个举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他叫啥来着。
一声喊把众人的吸引力都吸引过去了,孟觉晓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心中不满之极。正欲反驳一句,一转眼看见周致玄等人的目光朝自己看来,不由酒醒了三分。心道此时不是嚣张的时候,于是朝程谦拱手道:“觉晓不才,如何当得起讨教二字。”
孟觉晓这么一说,周致玄满意的微微点头,扭头拿眼神瞅着平鹤江,那意思这人是谁招来的?平鹤江装模作样的瞪了程谦一眼道:“程谦,你一个举人跟一个秀才说什么讨教,说出去不怕招人笑话。再者,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胡闹的时候么?”
那程谦朝诸位大人行个礼道:“各位大人赎罪,所谓见猎心喜。府院二试之前,在下便闻宣城孟觉晓的才名,府试之前便前往相约,说好要讨价一二。”
“原来是说好的,那就怪不得你了。”平鹤江笑着平淡的一句话,把事情轻轻放下。周致玄听了暗暗皱眉,心道年轻人终究是有失检点的时候,春风得意之际难免有意气之举,倒也不好责备求全。
孟觉晓见他提起这个,顿时酒醒了七分,觉得这家伙肯定来者不善。于是也朝诸位大人拱手道:“各位大人,晚生与程前辈府试之前素昧平生。那一日程前辈突然出现,相约切磋之事,不等晚生答应便扬长而去。如今程前辈这么说话,似乎有失厚道。”
这个程谦本来就是受人挑唆而来,挑唆者不是别人,正是肖主簿。县试之事肖主簿一直耿耿于怀,一直认为他主簿的位置没了是孟觉晓害的,便想找个机会羞辱孟觉晓一番,以泄心头之愤。这种人不去想自己收钱坑人,不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过来还要倒打一耙。
程谦三十岁,本是宁国府的名人,二十五岁便中了举人,虽然两次会试不中,但还是有宁国府第一才子之称。本来程谦对孟觉晓就有想法,这些日子“宁国府有史以来第一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起老茧了。程谦觉得自己第一才子的名头受到了威胁,心里也有了危难孟觉晓一番的念头。于是,便在孟觉晓最得意的当口跳了出来。
听罢孟觉晓的解释,程谦多少有点理亏,当初孟觉晓确实没答应。不过既然站出来了,程谦也只能继续下去。
“怎么?孟案首能连中三元,却不敢与在下切磋一番?听闻孟案首在元夕之际与同学打赌,让输了的同学站城头上大呼‘我不如孟觉晓’三声。今天孟案首不比也可以,喊三声‘不如程谦’便可。”
程谦此言一出,在座都生出了看好戏的心思。周致玄听了倒是怒火中烧,心道欺人太甚。不等孟觉晓说话,周致玄便冷笑道:“觉晓,你便与他比试一番,即便是输了,也不要堕了志气。再有,如果你赢了,本官便许你一件事情,不论大小。”
谁也没有想到,周致玄会说这番话。当场在座的人都有点晕了,孟觉晓是周致玄取的院试案首不假,但是他与别人切磋,与学政大人何干?
孟觉晓心里正在犹豫,接受挑战的话,会不会给周致玄留下狂妄的印象,毕竟一直以来在周致玄的面前表现的都非常谦恭。现在又了周致玄的话,孟觉晓便不再犹豫,微微一笑拱手道:“如此,不知称前辈想必些什么?”
有备而来的程谦早有想法,这个时候比做文章肯定不现实,可以比的无非是对对子以及填词。这两样程谦都比较自信,不过孟觉晓词填的好,这个程谦也都暗自佩服,自觉没有把握有绝对的胜算。
“在下也不为难孟案首,在下有几个对子,孟案首能对上便算过关了,宁国府有史以来第一人的名头也算实至名归。”这程谦倒也狡猾,话说的留有余地,搞的好像他居高临下的考教孟觉晓一般。
第四十九章自取其辱
有人挑衅,自然有人抱不平,当然这个抱不平的人也是有别的想法的。听了程谦的话,高县令突然阴阳怪气的说:“程举人好手段,你赢了便让人说三声不如你,你要输了呢?又待如何?不要说你是举人,孟案首是秀才。子曰:达者为先!你既是要与孟案首切磋,输了便也说三声不如孟觉晓好了。”
高县令是进士出身,又是官身,他出来说这个话,程谦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再说了,程谦挑衅在前,输了喊三声也无话可说。
这时候平鹤江站出来道:“呵呵,高大人所言极是,既然是切磋嘛,彩头便要公平。这样吧,如孟觉晓能出对子难住程谦,喊三声不如孟觉晓,也不为过。”
平鹤江这么一打岔,倒是把孟觉晓获胜的概率降低了很多。程谦要为难孟觉晓的事情,平鹤江也是刚才知道,本打算制止的。但是想到周致玄是楚王有心为难的人,觉得孟觉晓被难住了,不是间接的说明周致玄的眼力问题么?于是,平鹤江的态度上一直微微的偏向程谦。
当然了,偏向程谦在座的各位心里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程谦是宁国府人士,身为知府大人,偏向一点在哪里都说得过去,总不能让下面县里来的人把府城的举人压下去了吧?这其中,也牵扯到高县令,也让平鹤江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上次肖主簿的事情高县令虽然留了余地,但是完全可以压下来不往上报不是?甚至可以反过来,不取孟觉晓。说明高县令和平鹤江,就不是一条心。‘
一场突然起来的挑衅,牵扯到的东西突然多了起来,关系也变得复杂了许多。平鹤江的一席话,其他人都没有异议,算是划下道来。
提到对对子,孟觉晓多少有点忐忑,以前倒是看过很多对子。只是这不比作词,可以有大把的资源来抄袭,很大的程度上要靠自己。不过既然周致玄开了口,孟觉晓硬着头皮也要上不是?输了喊三声不如程谦罢了,也没啥大不了的。总之孟觉晓现在是光脚的,有点混不吝的意思。
“既无异议,请学路先出题!”平鹤江担心迟则生变立刻出声,开始这场比试。可能是没有注意,提到程谦的时候用的是他的字。
程谦一番沉吟,拿起一把扇子,装模作样的舞动一番后,遥指远处一个樵夫道:“有了,孟案首仔细听来。柴重人轻,轻担重。”
此对一处,言者有意,听者何尝不是有心?此对隐隐有讽刺孟觉晓才具不足以连中三元的意思。孟觉晓听了,不觉习惯性的走动,边走边思考,周围一片安静,等着孟觉晓的答案。走了三五步之后,孟觉晓一拍额头笑道:“有了,路长脚短,短量长。”
这一对可谓工整,关键是意思有趣。程谦暗喻孟觉晓轻担重,孟觉晓回了一个短量长。前者等于说你名不副实,轻担重。后者等于说你不自量力,短量长。
“对的好!”周致玄第一个开口叫好,一干人等见了纷纷符合。平鹤江脸色阴沉的扫了程谦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出这个对子,如此简单就让人给对上了。
“再听我这个,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程谦急了,连忙推出第二个对子。要说这个对子,倒也有点意思,对起来有点难度。在场一干人等听了纷纷低头思索,一时难有答案者。可惜这是一个古对子,孟觉晓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别人对着难,他对的比上一次还快。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说完孟觉晓还处于刚才背手而立的状态,一阵风吹过,衣袂飘飘,配上一副俊逸的外表,真个是说不出的潇洒。
又被对上了,这一次程谦真急眼了,两个对子没难住人也就算了,这对上的速度也太快了。这下程谦的面子挂不住了,想都没想就拿出自认为最难的对子。
“白蛇渡江,头顶一轮红日。孟案首且莫慌对答,此联为一迷联,打一事物。”
平鹤江一听觉得这个对子比较难了,连忙抢先开口道:“可是油中灯草?”
程谦连忙拱手道:“大人高明,此谜底正是灯草。”
俩个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不想让别人提起,该着孟觉晓出对了,程谦都已经连出两对了。程谦这么干其实挺不要脸的,可是为了难住孟觉晓,扳回一点颜面,也顾不了许多了。
周致玄这个时候也为孟觉晓担心了,单纯的对对子周致玄觉得未必难的住孟觉晓,但是要带着谜语的,孟觉晓就有麻烦了。周致玄这么想,完全是因为自己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该怎么对。
心里担忧,周致玄不觉拿目光看着孟觉晓。只见孟觉晓转身微微一笑道:“原来程前辈还喜欢猜谜,那好,我这正好有个迷联,不知道对的工整不工整。”说着孟觉晓微微一停顿,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时,这才慢悠悠的说:“乌龙卧壁,审批晚点进行。”
这一下程谦傻眼了,要说对对子,这一对肯定是对上了,还对的极为工整,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我的是油中灯草!”程谦气急败坏的喊,他也只能在这上面做文章,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我的是墙上秤杆!”孟觉晓依旧保持着微笑,不慌不忙的回答。
“这!这!这!”程谦连说三个“这”,脸涨的通红,憋了一会之后,觉得周围的人都用一种讥笑的目光瞧着自己,不禁不自觉的大声又道:“且莫得意,我这还有一对,一定对死你。”
这时有个清脆的声音Сhā嘴道:“你还要不要脸?你都连出三个对子了,该着孟案首出对子了。”Сhā话的人立刻招引了众人的目光,平鹤江一看那说话的人,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周致玄抬眼一看是男装的李柔,不禁一阵苦笑,这丫头不是跟着李雍在旌德么?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这时候,穿着便装的李雍笑着出现了,朝周致玄拱手道:“学生见过老师。”
说着,又朝孟觉晓拱手道:“孟兄一向可好?”
李雍在旌德受伤,留在县衙里养伤的事情平鹤江自然是知道的,也曾去问候过。本想上前见礼,刚起身见周致玄朝他看来并微微摇头,平鹤江反应过来了,李雍是不想暴露身份。
平鹤江为人小心,虽然不是李雍一路的,此刻还是微微欠身,意思了一下。有周致玄顶在前面,也不担心李雍拿自己失礼的把柄。
“李兄好!”孟觉晓遥遥拱手,却没有上前亲近的意思。周致玄见状,心道这孩子乃是刻意保持距离,真是心思机巧的紧。
李雍口称孟觉晓的学生,又是一副气度不凡的样子,周致玄和平鹤江都没找他乱闯的麻烦,别人如何有说话的余地。
李雍和李柔找位置坐下后,孟程之间的对决还要继续下去。这个时候程谦脸色已经由红转青,刚才被李柔抢白了一句,哪里还有脸继续出题。
倒是孟觉晓心道这厮无事生非,这种以后没准还不会少,不如让他输的心服口服,日后传出去也好让一些无聊的人畏而却步。于是孟觉晓主动笑道:“适才程前辈不是还有一联么?说来听听,在下对不出不要紧,不是还有诸位大人在么?”
这一下程谦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老大却有说不出话。倒是周致玄这个时候觉得孟觉晓是信心来了,大有趁胜追击的意思,便凑趣笑道:“程谦,孟觉晓让你出联,你怎么不出?”
刚才孟觉晓表现的太好,周致玄对孟觉晓也信心百倍起来。
程谦只好硬着头皮出了一脸道:“檐下无鱼蛛张网。”
众人的这一会听的甚是过瘾,不觉又把目投向孟觉晓,如果说之前大家对孟觉晓还有点没信心,这一会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觉得孟觉晓一定能对上。
果然,孟觉晓没有让大家失望,只是微微一沉吟,没走出第三步便笑道:“云中有字雁挥毫!”
“好!”李柔第一个叫好,众人也都跟着叫了一声好,一时好声雷动。
“好了,现在该孟觉晓出对子了,孟觉晓,你一定对死他哦。我知道的,他不如你。”李柔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毫无忌讳的抢着说话,这话一下就把程谦说到死地上了。
程谦的脸色此刻变成了一种惨白色,朝孟觉晓拱手,却是扭开脸不敢正视道:“孟案首大才,请赐对。”
孟觉晓实际上这个时候已经胜券在握,但是气这个程谦无事生非,心道说不得要难他一难。走了两步想到一个趣对,转身笑道:“池中莲包攥红拳,打谁?”
程谦当即愣住了,皱眉苦思好一会,陡然大声道:“我不如孟觉晓!”连着喊了三声,然后以袖掩面,疾步而走。在场诸位一时愕然!只有李柔冷笑道:“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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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遁法不同
李雍的突然出现,并且喊了一声“老师”,其实已经把现场的气氛给转移了。这一点主要体现在周致玄、平鹤江、高仁辅三人身上。官场上的人个个猴精,高仁辅虽然没见过李雍,但是就冲周致玄举手投足之间对李雍的尊重,便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周致玄对于李雍的突然出现,并且在公众场合喊的这一声老师,心里多少有点不满。周致玄清楚的指导李雍这么做的目的,那就是要给周致玄的脸上盖上齐王的章。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对于现在的局面丝毫没有办法。总不能说不是李雍的老师吧?
平鹤江在李雍喊出“老师”二字的瞬间,心里可谓震惊。周致玄居然是李雍的老师,什么时候的事情?有这个前提,周致玄拒绝楚王的拉拢就可以解释清楚了,这可是一条重大消息,要第一时间报上去。平鹤江更震惊的是,这个事情居然隐瞒的这么深,要不是李雍的“无心之语”,不知道能瞒到什么时候?
李雍的出现和程谦跑路,使得一场欢天喜地宴席完全变了味道。孟觉晓知道李雍的身份,却不了解朝中之事。但是,这并不妨碍孟觉晓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尤其是注意到周致玄的表情有点怪,平鹤江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还有高县令在边上也都是嘴巴紧闭。
孟觉晓突然意识到,这里变成了一个是非的漩涡。第一想法就是溜!
“觉晓敬周先生一杯!”孟觉晓偷偷的找了个最大的酒碗,倒满了自己鼓捣出来的白酒,笑着给三位大人敬酒。周致玄保持着笑容站起来,不过只是轻轻的抿一口。孟觉晓干了一杯,转身又满上,继续敬酒。三位大人都敬完了,孟觉晓也喝下去七八两酒,本来酒量就不算特别强,这么多酒下去,天旋地转的直接一阵摇晃,还好最后一点神智还在,伸手扶着椅子一ρi股坐上去,往桌子上一趴。接着会发生什么事情,孟觉晓也不管了,酒遁先!
孟觉晓这一醉倒,周致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道:“小家伙还挺滑头!”这不是在贬低,而是一种欣赏。有的人天生嗅觉敏感,孟觉晓就属于这种人,发现不对立刻想办法消失。虽然办法有点自虐,但是很有效不是?
喝醉了闪人,这一点谁也挑不出毛病来,所以周致玄心说这小子滑头。当然,孟觉晓这么一醉,也给了周致玄和平鹤江一个散伙的台阶。
“呵呵,时候不早了,平大人你看?”周致玄转头对身边的平鹤江笑问,平鹤江本来就想着早点结束了事,周致玄这么一说,立刻应和道:“案首也喝倒了,那就散了吧。”
一时间众人作鸟兽散!孟觉晓自然有衙门的人送回去!
回到府衙的平鹤江,立刻手书一封,派人送走。周致玄回临时借来住的居所,半道上高县令突然对周致玄道:“县里还有要事要处理,下官就不陪大人了。”
周致玄不好留他,留就是为难人家了。这话怎么说呢?齐王现在的势力还小,高县令不敢轻易往跟前凑不是?周致玄不是齐王的老师,高县令巴结讨好还不沾忌讳的边,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周致玄和齐王的师生关系,这个再往跟前靠,日后怎么说的清楚?所以,高县令也遁了!遁法与孟觉晓不同,本质上还是相似的。
回到书房,待丫鬟奉上香茶,周致玄平淡的对齐王李雍道:“王爷不回金陵,反而到了宁国府,不知道有何要事?”
李雍对此早有准备,微微笑道:“正是要回金陵去,来此顺路向老师辞行。”
周致玄嘴上不说,心里冷笑道:“你是来辞行的么?”可惜这个话不能说出来。比起楚王,周致玄确实更喜欢齐王一点,但是齐王搞这种小动作,无疑在周致玄心头减分了。不过周致玄是豁达的人,对于齐王眼下的境地还是很了解的,觉得他搞这种小动作也算情有可原。从周致玄的立场来看,不管齐王搞什么动作,只要皇帝信任他,这点就足够了。
李雍的目的也很明显,不一定要把周致玄拉上船,但是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一些中立派的想法就会发生变化。尤其是周致玄受皇帝的宠信这一点很有影响力。完全可以影响到一批人!加上周致玄给皇帝上的折子,李雍已经通过别的渠道事先知道内容了,这时候不好好利用一下周致玄的影响力,齐王也白在皇宫里生活那么长时间了。
皇位争夺,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李雍不想束手待毙,这么多年的蛰伏也不正是在苦心等待机会么?
孟觉晓是被抬回去的,张光明见了不禁大为惊讶。三弟醉酒醉的这么彻底这倒是第一次,连忙招呼人抬床上安顿好。醉酒的孟觉晓老实的一塌糊涂,呼呼大睡连句话都不带说的。
这一觉起来,已经是次日凌晨。五更天都没到,起床的孟觉晓第一时间叫起庄小六道:“收拾收拾,城门一开就回宣城!”
“少爷,您逃难呢?”庄小六被人吵醒了,起床气头上,顶了一句。孟觉晓一抬脚踹过去道:“就是逃难呢!抓紧一点!”
旌德县城一夜,孟觉晓意识到齐王的受伤与皇位争夺有关系,历史上但凡牵扯到这其中的人,倒霉者是大多数。虽然有穿越者的优势,但是孟觉晓不认为自己的智商能够玩的过那些老于宦海的大小老狐狸们。再者,一个没有根基的小秀才,稀里糊涂的往里钻,跟找死有什么区别?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张光明揉着眼睛起来,看见孟觉晓慌张的准备,不满的嘀咕:“三弟搞什么?”
孟觉晓也不解释,笑道:“大哥只管继续睡,回头托人给周大人那里带个话,就说我家母亲派人传话,家里出了急事要赶回去,没能向座师辞行,失礼了。”
“啊?”张光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伯母没派人传话啊!”
“大哥别管了,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具体的回头再说。”孟觉晓也没心情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一番收拾完毕,牵着马带着庄小六,两人趁天还没亮,城门刚打开的时候出了城,直接奔着宣城而回。
次日一早,李柔找上门来了,结果孟觉晓早溜之乎也。李柔只好遗憾的对张光明留话道:“转告孟公子,日后了到了金陵,记得来找李柔。”
张光明知道李柔的身份了,哪里敢多废话,连连点头表示:“一定把话带到,请公主放心。也请公主给周大人带个话,我家三弟母亲派人传话,家中有急事先回去了。不能给周大人辞行,失礼之处多多见谅。”李柔扑了个空,回去后李雍这边正等着她上路,院试也结束了,周致玄没理由留下,也回省城去了。
李柔把孟觉晓的话转达了一下,周致玄听了不禁又笑了,什么都没说。
孟觉晓人还在半路上,县城孟家便已经门庭若市。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连中三元宣城学子,这个名头想不招人都难。孟尤氏得知消息后,欢喜自不待言。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薛映浩在家便喝了一顿闷酒,愤愤不已的想,如果不是因为孟觉晓,以自己的才情,这个连中三元的人就应该是他啊。生活中有这种心态的人还真不少,从来不反省自身的问题!别人出了成绩,心里堵的叫一个憋屈。
还有一个在家跟自己较劲的就是崔夫子,按理说孟觉晓是县学的学生,连中三元了崔夫子可谓与有荣焉!可是崔夫子听到孟觉晓连中三元的消息后,立刻闭门拒客!
最后悔的人还是尤有福这个舅舅,没脸去给姐姐倒吸,长吁短叹的在家喝了一顿酒。自家婆娘出来劝,还被一顿臭骂,骂的不够爽,还踹翻在地。这一次尤家婆娘抱着孩子要跳井,尤有福难得刚了一会,指着井口冷笑道:“你跳啊!有种你往下跳,我拦着你就不姓尤!”
老话说的一点不假,女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尤有福这一硬,婆娘倒是孙子了,怂了。加上女儿喜儿出来劝了几句,尤家婆娘抱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尤有福任其在娘家待了一年也没去接,后来还是婆娘听说尤有福与一个丫鬟关系爱买,自己赶忙回来的,这都是后话不提。
最着急的人是葛老实,得知消息连夜带着婆娘赶着马车到县城外,城门还没开呢,硬在城外等了一个时辰才开门。到了县城的孟宅,天都没亮,不好意思敲门又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
第五十一章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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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孟觉晓刚分到市图书馆工作室,馆长得知他是一全市公务员考试第一名的身份录取并分配到图书馆后,说了一句话:“年轻人不要不平衡,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年轻就意味着总是在吃亏中成长。”
这句话,孟觉晓牢牢记在心里。几年的宅男生涯孟觉晓并没有虚度,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其中就包括《厚黑学》。有人把《厚黑学》奉为官场经典,孟觉晓看完之后却不以为然,没有太当一回事。
旌德县城之夜,孟觉晓见识到了心黑的一面,齐王的手下因为要防止消息的走漏,居然对帮助他们的人起了杀心。此心不可谓不黑!也正是因为如此,现阶段的孟觉晓对于齐王,避之如蛇蝎。
孟觉晓知道自己还很稚嫩!从小到大,前世的社会经验积累乏善可陈。读书让他知道了历史上政治斗争的残酷,但是为了生活的更好,孟觉晓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上了仕途这条道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不仅仅的孟尤氏的寄望,也是孟觉晓前世父母寄望却不曾实现的目标。
“我总不能白来这一趟吧!”马背上的孟觉晓回头望着已经只能看见蒙蒙影子的宁国府,自言自语道。马背上的庄小六一阵一阵的在打瞌睡,摇摇晃晃的让人担心从马上掉下来。孟觉晓轻轻的用鞭子捅他一下道:“小心点!别摔了。”
庄小六猛的清醒,伸手抓住枪杆子,看清楚没有其他人时,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孟觉晓一扬马鞭道:“我们回家!”鞭声响过,两马疾驰,卷起一路烟尘。
晌午时分,两人便进了县城,行至家宅不远处,孟觉晓被门前停的人群给吓住了。
“我靠!这还是家么?这不是菜市场么?”赶紧的找一个地方藏起来,让庄小六去问问情况。庄小六出去好一会才回报道:“这两日不少人来道贺,夫人说您不在家,妇道人家不方便见客,全给回了。这些人便留下家人在此等候,您一回来他们就得上门。”
孟觉晓心道中国是人情社会,这种局面下想躲是躲不掉的。没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回家。孟觉晓一出现在门口,家里门房先喊了一声:“少爷回来了。”
这一下,一干等消息的下人们都动了起来,瞬间散了个干净,纷纷回去报信。孟觉晓进的门来,看见母亲含着激动的泪水,由珠儿扶着站在院子里,心中一阵激动。抢上前去,孟觉晓双膝一软,给母亲跪下恭敬的喊道:“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孟尤氏获悉儿子连中三元之后,无疑是最激动的人。昨夜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现在看着照样是精神焕发。
“我儿快快起来!”孟尤氏颤巍巍的上前扶起儿子,上下左右的仔细打量一番,这才满意的笑道:“没瘦!”
孟宅门口热闹的开始,是从一阵敲锣打鼓之后开始的。第一批前来贺喜的人来自衙门,县令高大人亲笔题词“连中三元”,亲自带人抬着匾额上门。
登门之客络绎不绝,孟家摆起了流水席,院子里地方不够,直接在大门口摆酒。一直热闹到天擦黑,孟觉晓又一次喝的酩酊大醉,倒在床上睡的跟死猪一样。
热闹了三日之后,这才渐渐的平息下来。这一日,孟觉晓总算是找回了读书的感觉,正在书房里读书时,珠儿拿着一封信进来了。
孟觉晓接过信一看落款,表情便严肃了起来。拆开信一看内容,站起一番踱步踌躇,停在窗子前看着树上的小鸟在欢快的鸣叫。
“相公,谁来的信?”珠儿小心的问了一句,这几日孟觉晓应酬多累够呛,回来后还没沾过她的身子呢。今日总算是平静了下来,珠儿心里还惦记着赶紧要个孩子的事情。只是孟觉晓不主动,珠儿有想法也不能说,不然按照现在的标准,那就是淫荡的表现。如果孟觉晓知道珠儿心里所想,一定会说:“你还是淫荡一点吧。”
“学政周大人来信,让我到省城读书,以备明年乡试。”孟觉晓叹息一声,转身走回桌子前放下书信,又是好一番踌躇。
珠儿心里多少有点紧张,男人这又要出远门了,不知道能不能带上她一阵。家里有个老娘呢,没人在跟前伺候着怎么也说不去过。
“父母在不远游!”孟觉晓低声叹息道,珠儿听了不知道该说点啥。这个事情,不是她能Сhā嘴的。犹豫了一番,珠儿还是强忍可能被留下的失望,低声劝道:“学政大人看的起相公,您还是去吧。家里有奴家呢!相公的前程要紧。”
孟觉晓摇头道:“珠儿,你现在这么说,将来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嘿嘿,忽见陌上杨柳色,悔叫夫君觅封侯啊!”
这时门口传来孟尤氏的声音道:“晓儿!”孟觉晓回头急忙过来,孟尤氏不知道来信一事,连带微笑道:“这些日子你忙,娘一直忘记跟你说一个事情。那一日得知你连中三元后,次日一早葛老实夫妇俩就来家里,意思是双儿的亲事是不是该抓紧的定下了。那几日你不在家,可不知道家里来了多少提亲保媒的,都叫娘给打发了。这不……。”
说起儿子的亲事,孟尤氏不免有几分得意,做母亲的见自己的儿子受欢迎,自然是满心欢喜的。这些日子与珠儿相处的有了感情,看见珠儿也在,孟尤氏的话停了下来。
珠儿倒是不敢有啥想法,上前笑道:“主母和相公说事,奴家去外头忙了。”说着急急走开,心里虽然不是很舒坦,但是大户人家不都是如此么?三妻四妾的算什么?没本事的男人才守着一个婆娘,那种男人出门在外腰杆子都直不起的。
孟觉晓请母亲坐下,这才道:“婚姻大事,自然由母亲做主。既然母亲看好双儿,明日便托媒人去把亲事定下。只是有一条,双儿还小,我也要读书赶考,正式成亲的日子能不能放在双儿十八岁时。”
孟尤氏听了顿时笑道:“我的儿,双儿过年都十六岁了,还小啊?你让人守到十八岁,那不成老姑娘了?我说,不能委屈人家双儿姑娘。这样吧,先把亲事定下,回头你乡试完了,不论是否及第先成家。男人不成家,谈何立业?孟家几代单传,子嗣上头可马虎不得。”
这种事情上头,孟觉晓知道拗不过母亲,珠儿虽然还小,即便是明年秋闺之后也才十五周岁。小萝莉一个啊,不过宅男对萝莉的抵抗力有限,孟觉晓在双儿的问题上动心,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是一个可爱的小萝莉。
“也好,那就照母亲说的办。”孟觉晓点头答应,孟尤氏欢天喜地的笑着站起要出去安排,孟觉晓叫住母亲道:“适才接到学政周先生的来信,让我到省城学府去读书。孩儿一直在为这个事情为难!”
孟尤氏一听这个便站住了,想都没想便道:“这有啥为难的?男儿志在四方,周先生看的起你,还不赶紧回信说尽快动身?家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有娘在呢?庄嫂子还能帮衬着,你带上珠儿和小六去,也好有个照应。”孟尤氏说的坚决,丝毫不容反对的态度,让孟觉晓心里的犹豫消失了。
当日下午,张光明找上门来道:“这几个月,酒坊的买卖越来越往北边靠,南方的销量一天比一天少。为兄打算到芜湖一趟,与那焦孟商量,又他做芜湖的经销商,专门经营北地的转运。”
从宣城到省城怀宁,走水路的话两人倒是顺路。孟觉晓便提起到省城读书一事,张光明听了不禁高兴道:“如此正好,一阵一阵,待芜湖事了,为兄便去省城寻你,看看能不能打开省城和西边诸省的销路。”
两人一番商议,定下了行程。次日,孟尤氏托媒人到葛老实家里,媒人上门顿时把葛老实夫妻俩给喜跌杀了。这些日子不就是为这个事情揪心么?孟家少爷现在连中三元,什么人家的姑娘找不到?平日里见女儿总是紧锁眉头的,夫妻俩哪天不是在后悔中度过?
媒人上门,双儿自然要躲回闺房去,只是没一会便出来,藏在里门后头偷听。两下里一拍即合之后,确定了亲事,越好三日后吉日交换婚书,确定下这门亲事后,珠儿红着脸蛋一溜烟回了闺房。翻出这写日停滞了的绣活,一脸欢喜的飞舞起绣花针。
第五十二章 临行怯怯
乡下规矩,定亲也是要办酒的。之所以时间定的那么急,一方面是因为孟觉晓要到省城去读书,另一方面葛老实一家人最近被这个事情也折腾的够呛。
事情确定下来,媒人前脚走,后脚葛老实婆娘在他耳边一阵嘀咕,葛老实便挺着胸膛出门去也,在村子里溜达一圈,特意到孟家老宅跟前走了一趟。因为想起刚才媒人没提到定亲酒的费用问题,这夫妻俩一高兴也给忘记了。这个酒席的钱谁来出,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面子问题。男方出钱,那叫女方脸上有光,女方自己掏钱,那叫养了个赔钱货,脸上无光。
这些日子孟家老宅只有庄大栓夫妇,原本觉得女婿是孟家少爷,在这对夫妇面前可以扬眉吐气了。没曾想,正在铡草的庄大栓见了他,手一招道:“老实,过来帮把手。”
葛老实一点脾气都没有,屁颠屁颠的过来帮忙。原本心里那点得意劲,看见庄大栓这个孟家老人后消失的干干净净。要不怎么孟尤氏说葛老实人厚道呢?换别人,未必能答应。
忙活过了,庄大嫂过来瞪了丈夫一眼道:“夯货,一点活还要人帮忙。”转身对葛老实道:“老实兄弟,喝口水。”
接过庄大嫂的水碗,干活之后喝了一碗水叫一个痛快,葛老实放下碗带着笑道:“庄大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日之后的定亲宴席,明天开始就得准备了,只是这家里……。”
不等庄大栓说话,庄大嫂抢过话道:“老实兄弟,夫人早有吩咐,这定亲酒断断不能叫葛家出一文钱。一个姑娘拉扯大不容易,还能叫你家吃了亏去?你等着,明天一早酒席一应物品自然有人送上。”
听了这个话,葛老实心里叫一个舒坦。他倒也不是心疼钱,虽然家里不宽裕,花这点钱也能支撑下来。只是心疼姑娘,惦记着姑娘日后嫁过去,在人前人后能不能抬头的问题。假如这酒席由葛家自己出钱,那女儿日后在婆家可真叫不好抬头了。
告辞庄家夫妇回家,葛老实一路山享受了一番羡慕的眼神和殷勤的招呼,快到家的时候,隔壁的里正孟家富看见他,一改过去眼睛朝天的态度,笑嘻嘻的上前来笑道:“老实兄弟,给你道喜了。”
孟老实一高兴,也忘记以前被孟家富挤兑的事情了,一番客气之后回家把话告诉婆娘。婆娘听了不由叹息道:“孟家待人实诚,日后断断不会亏待双儿。说起来倒是我们心眼小了,还上门问去,也不怕招人笑话。”
一番自嘲后,夫妻俩商议着不能太亏了女儿,日后嫁妆不能太少云云。
次日一早,一对挑夫进了村子,前头还有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一干挑夫活鸡活鸭,赶着猪羊,担着时兴的蔬菜进了孟家庄,奔着葛老实家门口来了。这一路叫一个招人羡慕,头前带路的庄小六,看见村子里孩子就是一把糖撒过去,孩子们一顿哄抢,场面叫一个喜庆。
葛老实没想到孟家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夫妻俩站在门口一阵激动的搓手,也不知道说啥好才是。今天的女主角双儿,更是躲在闺房里不敢出门了。女儿家一旦定了亲事,就得安生的在家里呆着,不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啥事情这孟家庄是不能迈出一步的。不这么做的,那叫你家闺女骚情,日后外面说起来,口舌之间不干不净的,那才叫颜面扫地。男方就冲这条,都可以上门退婚。
三日后的正是定亲日子,孟觉晓起了个早。昨夜又是一个人在书房看书到深夜独自睡下,倒不是孟觉晓有多强的克制力,只是因为孟尤氏在他回来后说了一句:“日子还长呢,你身子虚,莫在那男女事情上没个节制。”
孟觉晓眼看就得离家读书了,便顺了母亲的心意,这些日子都是独自睡。珠儿脸上倒是看不出啥来,一早过来伺候着起来。穿衣梳洗之时,孟觉晓注意到珠儿的脸色异常,便关心的问道:“怎么?昨夜没睡好么?不会因为定亲的事情吧?”
珠儿勉强的笑道:“相公想哪里去了?没有的事情。”
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加之珠儿又是温柔体贴的尽心伺候,孟觉晓心里对珠儿还是很在意的。见此情景,便搂着珠儿的肩膀笑道:“母亲说了,道省城读书,带上你和小六。”
珠儿心里纠结的其实就是这个,男人娶正妻的事情,轮不到她拈酸。倒是这一去省城,不到年底别想见到人不是?算上明年秋闺的日子,腊月正月加起来在家也待不到一个月。这么长时间见不到男人,嘴上不说心里还能招架住相思之苦?这年月的女人,绝大多数不都是一颗心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离别的日子多难受,前段时间孟觉晓府试院试的离家,珠儿就体会过了。
“相公莫要哄人,主母身边没个照应,您能放心的走?”珠儿心里一激动,脸上的红润便快速的扩散,心里没底反问了一句。
“说的是啊,要不我再想想?”孟觉晓笑着调弄了一句,珠儿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事情定下了。顿时为自己的多心感到羞怯,低着头拿脑袋顶在男人的胸膛上,口中低声道:“主母心真善!”
新鲜出炉的孟案首定亲,可谓是双喜临门。孟家庄上下又是一番热闹不提,忙完定亲的时候,收拾收拾孟觉晓便要准备上上路。前几日孟觉晓让张光明帮忙找几个能干的丫鬟进门的事情,张光明也是随手就办好了。这年月家里过不下去的姑娘家,自卖身段到大户人家当下人的多了去了,这点事情还不是随手就能办好的。
临行的前一天,庄小六鬼鬼祟祟的摸到孟觉晓的书房里,附耳低声道:“双儿妹子来了。”
乡下规矩多,定了亲,双儿反而不能正常登门了。但是知道孟觉晓要到省城读书,正好庄小六回孟家庄,双儿便央求他带着过来见一见孟觉晓。
跟着庄小六出了后门,一辆马车停在树下。帘子打起,露出双儿素淡却不失秀丽的面容。和前两次一样,珠儿手里捧着个包袱,看见孟觉晓便放下帘子,在帘子后头推出包袱道:“晓哥哥,这是给你带路上用的。”
孟觉晓知道她害羞,但是不知道这是乡下的规矩。不管不顾的钻进车厢,珠儿目瞪口呆之际,孟觉晓已经抱了个满怀。
小萝莉的脸蛋顿时涨了个通红,想推拒浑身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是任由这个男人轻薄。孟觉晓有日子没见着珠儿了,心里分外想念那没骨头一般的娇躯和冰凉绵软的唇。车厢里地方够大,四周也没什么人家的正门,一个安静的所在,一个偷香窃玉的好场所。
娇小柔软的身躯直接被抱起,放在大腿上,火热的唇印上去前孟觉晓还笑道:“盖个章!”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的双儿在一番踌躇之后,没能经得住男人的勾引,小舌尖躲闪了一番之后就范了。有经验的男人对付这种雏儿办法很多,上头做了个“吕”字,下头一手撩起裙子钻进去,在那细嫩敏感的大腿内侧一番摩挲,双儿的身子很快热了起来,不安的扭动着,理智想抗拒身体却有无法拒绝这种方式的身体接触带来的愉快。偷偷睁眼看看,衣衫全乱了,裙子被撩起后露出两条细白的腿,真个是羞煞人也!
左右是定了亲的,双儿紧绷身体终于在不断的挑弄下软了下来,任凭情郎的动作带着她走向一个神秘且充满诱惑的境地。
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白嫩的一片肌肤被滚烫的唇烫的双儿浑身一哆嗦。初初挺立的胸膛,一点红豆粒大小的红点被舌尖拨弄的挺拔坚硬,双儿如同醉酒一般无意识的呻吟着,一直到指尖要往那光洁无毛的羞处钻时,双儿猛然惊醒了,双腿紧紧的夹住,口中低声哀求道:“好哥哥,放过我这一回,日后成了亲,还不由着你摆弄。”
孟觉晓总算是停了下来,不是太情愿的。这时候的孟觉晓有点后悔了,如此美好的身躯,还要等很久才能那啥。人生是如此的矛盾!
趁着孟觉晓放手的当口,双儿飞快的收拾了衣裳,完事后缩在角落上低声道:“哥,明日要走,妹子不能送你。心里要想着妹子时,便看看这个。”
说着珠儿递过来一个荷包,孟觉晓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有一缕青丝。
第五十三章 江上交友
德胜门(东门)外的济川桥旁便是码头,同行的张光明包了一艘大一点的船,一路上也能舒服点。孟尤氏站在码头上安静的看着儿子上船,每每孟觉晓回头时,便笑着挥挥手。
儿行千里母担忧!孟觉晓知道母亲是在强颜欢笑,但是也只能报以微笑站在船头招手。船老大手里的竹竿轻轻一撑,船儿离了岸。顺流而下,与母亲的距离也渐渐的拉大。
转过一个弯,孟觉晓看不见母亲的影子,正欲回舱时,只听庄小六叫道:“少爷,您看。”
河堤上一条白手绢在摇晃着,那娇柔的身躯孟觉晓一眼便能认出是双儿。看见这一幕,本打算出舱的珠儿缩了回去。孟觉晓呆住了,站在那里不动,看着双儿沿着河堤一边小跑,一边挥舞着手绢。
这个时代的离别总是那么的感伤,交通不发达,去一趟怀宁就得是三五天的行程。离别了,想见上一面总是那么的难。
站在一个高处,双儿没了力气,紧紧的咬着嘴唇,泪水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终于连珠儿的身影也看不见了,孟觉晓却依旧站在船头处回望这一方水土。孟觉晓想到的是另外一个时空,自己上大学时母亲送别的场面,千叮咛万嘱咐,偷偷的还背着老爹塞给自己五百块钱的私房钱。
走之前孟觉晓并没有感觉到会有太多的感伤,但是这一刻孟觉晓的眼睛潮湿了。
船到芜湖已经是晚上,码头上有人打着灯笼在等待。张光明第一个跳下船迎了上去,岸边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笑呵呵的上前拱手道:“张老弟,一路辛苦了。”
来者正是张光明在芜湖的朋友焦孟,孟觉晓见他这个时候还在等着,心道抛开巨大的利益不说,此人能等到这个时候,倒是可交之友。
张光明介绍一番,焦孟得知孟觉晓是院试案首,连连拱手道:“在下焦孟见过孟公子。”
一番客气后,焦孟领着两人往住的地方去,边走边道:“前日便受到张老弟托船家带来的信,住的地方早安排好了。只是张老弟锦衣玉食习惯的,怕住不惯。”
张光明大手一挥道:“出门在外的,哪有那么多讲究。”
焦孟安排的住所就在江边弋矶山上,一所青砖建成的宅院。站在宅院跟前,便能看见长江东流而去。时下正值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时节,夜色之下一轮明月倒悬江面上,远远望去江面上渔火点点。一副好景致!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好地方!”孟觉晓赞了一句,焦孟听了不禁笑道:“之前在下就猜孟公子能喜欢!”
安顿下来,焦孟对张光明道:“约了几个城了的大商家在春又春喝花酒,张老弟再辛苦一趟,去见一见。”说着看看孟觉晓,那种场合焦孟还真不好意思请孟觉晓去,都是一些商贾,心里怕梦觉下嫌弃铜臭味重了。
孟觉晓倒是不在意的,只是听到春又春和花酒,便断了走一趟的念头。倒不是孟觉晓假正经,只是带着珠儿一阵的,丢下她去喝花酒,也太不在意她的感受了。
“大哥,小弟累了,你们去吧。”孟觉晓笑着对张光明道,张光明也不勉强,便笑道:“也好,明日你还要上路,早点休息。”
珠儿等两人走后,上前低声道:“相公不必如此,男人在场上应酬是常有的事情。”
孟觉晓笑道:“我是真累了。”
虽然是坐船,但是一日下来也累了。孟觉晓早早歇下,次日起了个大早。站在院子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长江两岸的景致。前世里的孟觉晓没机会站在长江边上看江景,这会站在高处往下看,江面上白帆点点,江流滔滔东去,不禁想起那首《我的祖国》。
中华民族有太多璀璨的文化和美景,孟觉晓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为自己是个中国人骄傲。
眼瞅着日上三竿,总算是看见张光明和焦孟上来,两顶轿子别的不看,看看轿夫就知道哪顶轿子里坐的是张光明。
“抱歉,让孟公子久等了。”焦孟一下轿子便拱手笑道,孟觉晓笑着摆手道:“不碍事!”
“刚才焦兄领着我去看了看船,长江上不比水阳江,船小了有的是罪受。焦兄找了条大船只载你们,包三弟这一路舒坦。为这事,三弟得感谢焦兄费心了。”
焦孟倒没有居功的意思,笑道:“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只是怕招呼不周,怠慢了孟公子。怀宁是上江,船行较慢,这一路得小三天的行程,准备的周全些,人也少受累。”
上了船孟觉晓才知道张光明话里的意思,这大船单是他住的船舱,就有十几个平方。舱内大床软垫,生活用具备了不少。
告辞二人上路,这一路上顺顺当当的,船上住的舒服,人也不觉得累。只是这钱看着少花不了,张光明丢下话不要孟觉晓操心,孟觉晓也只能笑着接受。心里对这个大哥,却是真的感激他的关切之情。
准备的充分,每日在船上孟觉晓可以在舱内看书,累了到甲板上走一走。两日之后,距离怀宁近了,这一日孟觉晓无心读书,到甲板上站在看风景。
这时节的江水要干净的太多了,近处江水是清的,远处江水是绿的,江面之上白浪翻滚,看着心里都舒服。看到感慨处,孟觉晓不禁放声唱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不远处但闻有人大叫一声“好!”孟觉晓寻声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一条大船正与该船并行。船头之上有一个男子挺立,朝这边挥手大声喊:“船上何人,可否留下姓名?”
这等真性情的做派倒也对孟觉晓的胃口,不由笑而大声回道:“宣城孟觉晓!阁下是谁?”
“金陵韩定中往武昌去,阁下去向何处?”船头那人又大声道,孟觉晓这边见两人隔船对答,倒也有趣,便继续应答:“往怀宁而去。”
那人的船更大一些,上下有五层,两侧各有十几根撸在摇,船速自然快的许多。两人一番应答之际,那船已经超越,那人倒也执着,从船头往后,边走边大声道:“久闻阁下大名,江上一唔,何其幸也。如孟兄不弃,韩某欲往相见,把酒言欢一番。”
孟觉晓也觉得这个人有意思,不由笑道:“想过来便过来,只怕你没有美酒带来。”
韩定中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大声道:“前方有一小码头,可以停船。”
这样交往的方式,孟觉晓想着就觉得有趣,放在前世现代人,你敢这么跟人来往,首先就怀疑你居心不良吧。
“好!前方停船!”孟觉晓答应下来,两船在前方江边小码头上减速靠近,那边飞快的落下搭板,对面韩定中捧着两坛子飞快的顺着搭板过来,两船之间距离在三米以上,那板子在中间上下起伏的,看着叫人担心。可是这个韩定中如履平地,走的又快又稳,眨眼之间便过来了。
孟觉晓不识货,倒是有识货的,庄小六在边上就大喝一声:“好身手。”
韩定中诧异的看了一眼外貌平实的庄小六,微微点头道:“这个小哥想必是练家子。”
孟觉晓上前拱手道:“见过韩兄!”
韩定中也是个年轻人,生的高大魁梧,个头比孟觉晓高出一个头来。手里两个酒坛子跟没抱着一样,轻轻松松的放下酒坛子笑着拱手道:“打扰孟兄了。”
孟觉晓看这韩定中生的虽然高大,但不是那种一脸横肉的类型,面目俊朗,肤色呈小麦色,用今天的话来说叫阳光!
孟觉晓拱手笑道:“韩兄客气了,请到舱房叙话!”
船上有现打的鱼放在后舱里养着,珠儿亲自下厨,很快挑弄出一道红烧鱼和一盆鱼汤来,加上两个精致的小菜,两个初次见面的朋友喝了起来。
“适才韩兄为何说久闻孟某大名?”孟觉晓想起这个便问,韩定中哈哈笑道:“如今这金陵城,谁不知道宣城孟觉晓的名字?孟兄可谓人未至而名先噪!”
第五十四章韩家
孟觉晓见韩定中那船大的足有自己坐着船两个,心道此人来头不小。至于在金陵城的名气,左右又是那诗语惹来的麻烦。为此孟觉晓多少有点后悔,日后到了金陵,那些大户豪强家的子弟胆大妄为的,为了争夺美色什么手段不敢用?将来有日到金陵去,定要低调一点,躲着那诗语便是,一面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韩定中见孟觉晓脸色平静,心里还道他不信自己的话。便笑着给孟觉晓斟酒道:“孟兄!金陵城里的诗语姑娘你没忘记吧?”
孟觉晓心道果不其然,便笑道:“泛泛之交,知道是知道的。”
听孟觉晓这么简单的语气说,表情也极为平淡,韩定中不禁露出好奇之色道:“人都言那诗语姑娘是孟兄的红颜知己,非孟兄不肯放下身段。难不成那诗语姑娘是一厢情愿,孟兄要辜负这美人的厚恩?”
有了主意的孟觉晓自然不肯松口,依旧是平淡的笑道:“诗语姑娘与在下不过是一般朋友,知己一说从何说起?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罢了。好了韩兄,不谈这个,我们喝酒。”
韩定中倒也识趣的放开这个话题,两下一交流,原来这韩定中也是个生员。此去武昌乃是访友,得知孟觉晓到怀宁是为了读书,不由面露凝思一番道:“适才听孟兄一曲,真个是一等一的好词。孟兄才情卓著,明年秋闺定可高中。”
孟觉晓哪晓得他心里所想,随口道:“十年寒窗不就是为学而优则仕么?谢韩兄吉言,韩兄器宇轩昂,谈吐不凡,想来也是一时之才,望日后金殿之上相会有期。”都是年轻人呢,酒下了肚子,脾气又对,说话也都豪迈了起来。
“哈哈!这话爱听!”韩定中大笑起来,两人又干了起来,聊的甚为投机。韩定中似乎对填词特别喜好,谈起这方面时眉飞色舞。
“当今天子有太祖之风,尤好好词。孟兄别的不说,一手词填的好,日后金殿之上,一首好词入天子法眼,没准便取了状元。”
韩定中这么说,孟觉晓呵呵一笑,站起临床,抬手一指长江江面道:“这江流怕不是有万年之久了吧?人生比之万年,不过是白驹过隙一般。人生短短数十载,但求日后汗青之上留下姓名,便不枉此生也。至于状元不状元的,在下未敢奢望。”
韩定中听了这番话,心里对孟觉晓更加高看一筹。适才心里生出的念头越发的浓厚了,当下却是不肯说出来,招呼孟觉晓一起继续喝酒谈词。
船到怀宁之时,已经是黄昏落日,两人喝了不少酒,最终都倒下。韩定中的船上来人把他抬回去,孟觉晓也上不了岸,便在这船上再睡一夜不提。
次日一早起来,孟觉晓看着晨色不禁暗叫惭愧。急忙在珠儿的伺候下梳洗登岸,船老大此时进来道:“孟公子,昨夜韩家大船上那位公子爷落下一块玉佩,您且收下,日后还他。”
孟觉晓接过那玉佩一看,上面雕工精细的一副侍女图。玉佩入手,如同温软的女人只手,看着就不是一般的东西。想到船家说的韩家大船,便笑着问船老大道:“怎么,韩家很出名么?连你都晓得?”
那船老大道:“孟公子有所不知,在下久走这条江上,曾到过金陵城。晓得一些韩家的底细,这韩家祖上乃是当朝太祖跟前第一名臣,曾在相位三十余载,辅佐太祖定鼎中原。如今金陵城内,除了皇亲国戚,韩家乃第一大家。不然那五层的楼船,寻常人家乘了便是逾制,官府不是见那船上‘韩’字大旗,早上船拿人下了大狱了。”
船家这么一说,孟觉晓猛然想起那副《韩熙载夜宴图》来!史书上记载,韩熙载乃中原人士,年轻时便颇有才名,后唐时为避祸到了江南。曾对朋友李毂说过,“江南如果用我做宰相,我一定长驱直入,平定中原。”当时李毂也说:“如果中原能用我做宰相,夺取江南如探囊取物一般。”
真是历史韩熙载没有被重用,似乎李毂命运也相似。韩熙载虽然没有能建功立业,却留下了风流之名,有顾闳中的名卷《韩熙载夜宴图》为证!
如此看来历史是在这里转的弯,韩熙载实现了自己的誓言,辅佐南唐平了天下。那句平定中原的话,应在韩定中的名字上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遇见了这么一个历史风流人物的后裔!
孟觉晓曾见过那《韩熙载夜宴图》的长卷照片,画上的韩熙载可谓道不尽风流和富贵,历史既然发生了变化,韩熙载想必也不会眷恋,大唐朝多了一代明相,少了一个风流绝代的人物。
离船上岸,船家早帮着雇好了轿子马匹。孟觉晓骑马,珠儿坐轿,庄小六步行,后头还跟着马车一行人往书信上周致玄的府上过来。
到了地方,见了周致玄的家宅,孟觉晓不由暗暗吃惊于门前的朴素寻常,大门是紧闭的。孟觉晓下马上前敲门,没一会里头传来人声道:“哪一个?”
孟觉晓大声道:“宣城孟觉晓奉周先生信至此!”
大门咿呀呀的开了,里头出来的是一个老汉,见了孟觉晓便笑道:“是孟公子么?老爷出门前交代过,来了便由小人领着先安顿下去。孟公子且稍待,小的去去就来。”
这老汉说着便转身回去,没一会便转身出来,把大门带上上了锁。然后领着一行人走了一段,在一座不大的院子跟前停下道:“便是这了,三日之前便租下的,前后都打扫赶紧,一应用具俱全,搬进去便可以住。”
孟觉晓连忙笑道:“多谢老伯。”说着塞过去一张飞票道:“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些许小钱老伯拿去喝酒。”
那老汉愣住了,想了想还是接过去道:“如此说来,老汉便笑纳了。”
孟觉晓又道:“敢问老伯,先生何时在家?觉晓好登门拜见!”
老汉道:“老爷一向都是晚间才回,你等晚间再来吧。”说着丢下钥匙,径直去了。孟觉晓不好在问,暂且住下安顿不提。
那老汉离去后并没回家,而是径直往官衙而来,找到周致玄的办公所在,进去报道:“老爷,那宣城的孟觉晓来了,老汉安排住下了。”说着老汉拿出孟觉晓给的飞票道:“这是孟公子给老汉的酒钱。”
周致玄听到这话,不禁笑着站起来道:“这孩子倒也不迂腐,给你的就拿去吧,矫情个啥?老爷还能贪了你的酒钱?平时不让你等收人钱物,是官面上的事情。孟觉晓是晚辈,他给的钱物倒也拿的。”
打发走老家人,周致玄回到位置上坐下,面露沉思态久久不说话。对于孟觉晓,周致玄一直都不是看的特别透,这孩子有时候异乎寻常的成熟!前日在宁国府,借酒遁走人不说,次日一早便溜掉。想来是为了避那齐王。想到这个,周致玄便觉得孟觉晓对自己的脾气,年纪轻轻能不攀附权贵,一心凭借自己的努力往上闯。
周致玄倒是高看孟觉晓了,躲着齐王是因为惹来大麻烦,哪有捷径人不想走的?孟觉晓也想,只是更加惹麻烦就是了。
第五十五章 何其幸也
怀宁城就在长江边上,乃长江沿线重镇之一。孟觉晓看过一些今朝史料,当年今朝太祖李煜便是从怀宁起兵,帅三十万水师直扑九江,进而攻取武昌。西面凭水师之力取荆襄,北面则依靠江淮之地利,抗衡后周大军。
取了荆襄肥沃之地后,李煜联络蜀、后汉两军牵制,主力出江淮入中原,徐州城下一战击溃后周主力。进而夺取中原,开始了平定天下的大业。
周致玄安排的地方不大,小院子三房一厅,其中一间作为书房,一间作为卧室,一间是庄小六的窝。这点大的地方,也不需要太多的人打理。简单的收拾一番,孟觉晓打发了车马,留下珠儿在家里继续收拾,带着庄小六摇摇晃晃的往大街上走来。
初到陌生之地首先熟悉环境,这是前世读书时养成的习惯。孟觉晓一直以为,大学四年就养成了这么一个好习惯,其他的,看看现在的大学男生宿舍就知道了。
行于街上,怀宁城的繁华有点出乎孟觉晓的预料。沿途商铺林立人流络绎,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孟觉晓再次为中华民族的生命力感到自豪,经历了城头变幻大王旗,五代十国乾坤变幻的动荡,一旦和平来临,不过数十年的时间,吃苦耐劳富于创造的中华又是一派繁华盎然的气度。
也许没有宋朝是一件好事吧?孟觉晓漫步在人流之中如是想!历史上北宋一朝的灭亡,在孟觉晓看来纯属巧合!当然这种巧合之中蕴含着一定的必然性,只是大小多少而已。孟觉晓一直认为,思想没有受到束缚的中华名族是最强大的。汉、唐便是最好的证明。
当今天子的重文轻武程度,远远不及历史上的宋、明两朝,只是校正了一下盛唐时期留下的问题。这是孟觉晓经过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为此孟觉晓不禁感慨穿越到这个年代何其幸也。
逛了一圈回到临时住宅,珠儿正在院子里洒水。看这架势,勤快的珠儿把里里外外都重新收拾了一遍。这是个眼睛里有活的好女人啊!孟觉晓再次暗自得意,身边有这种女人伺候着,哪要操心生活上的琐事?不能不说男人生在这个时代太幸福了。
见两人回来,珠儿放下手头的活过来,招呼着庄小六从院子的井里打水,让孟觉晓洗一洗进屋。庄小六也是个勤快人,打完水便进了柴房,没一会斧子劈柴的声音响起。
休息到傍晚时分,带上准备好的四色礼品,孟觉晓带着庄小六出门。来到周府门外,上前敲门。没一会开门的又是之前那个老汉,见了他笑嘻嘻的开门道:“孟公子来了,老爷在书房呢。”
跟着老汉进了书房,周致玄这一次是坐在书桌前没动,孟觉晓行了礼道:“觉晓见过先生!”孟觉晓来之前便有了拜师的觉悟,如果这点悟性都没有,周致玄是不会从书桌后站起来的。现在孟觉晓依足了礼数,周致玄满意的笑着从书桌后站起来,微微虚抬手道:“起来说话吧!”
虽然没有正式的仪式,孟觉晓起身后往边上恭敬的一站,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已经发生了变化,出于爱护孟觉晓的私心,周致玄不打算搞正式拜师的一套。
“一路上可好?”周致玄安坐不动,笑而问道。孟觉晓如入所料,恭恭敬敬的拱手道:“托先生的福,一路顺利。”
周致玄看看孟觉晓带来的礼物,都是一些寻常的土产,加起来不到一贯钱。想到孟觉晓打发门房的老汉便是两贯酒钱时,不禁心里一阵满意。这是个灵活的孩子,不能以势利论之。
人都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便怎么看他都顺眼。孟觉晓这种两面不同的待遇,落在周致玄的眼睛里都是灵活的表现。
“听说你带了小妾来了?”周致玄觉得还是有必要敲打一下这孩子的,女色上头不能太贪了,伤身子不说还耽误学习。
“原本是身边的丫鬟,学生离不开她的照应便带来了。再者,这是母亲的安排,学生不敢违背。”孟觉晓心中多少有点忐忑,心道不会因此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周致玄也不是什么迂夫子,不然不可能得到皇帝的宠信。听了孟觉晓的话便颔首笑道:“原来是令慈的意思,如此便无可指摘也。”说罢周致玄从书桌上拿起一张拜帖,从书桌后出来递给孟觉晓道:“拿去吧,明日持拜帖到临江书院,拜见蒙先生。”
孟觉晓接过拜帖便是一阵犹豫状,见周致玄笑着看过来,躬身道:“觉晓更愿意在先生身边聆听教诲。”周致玄不禁满意的呵呵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孟觉晓的肩膀道:“你啥时候想来便来,大门总是开着的。有些事情日后你会知道的。”
孟觉晓还是一副犹豫状,周致玄不禁心中暗暗感动,叹息道:“宣城县学初见之时你曾言,只要心中有功课,何处不是课堂?此刻周某还你一句,只要心中有先生,何必在意其他?”
孟觉晓觉得此言颇有深意,只是现在无法理解。既然周致玄坚持,孟觉晓便躬身道:“谨遵先生谕令!”
周致玄这才笑道:“临江书院的蒙先生,早年曾中探花,翰林院里做过编修。因一场大病致仕还乡,后身体养好了,也厌倦了朝堂之上的纷争。于是在江边开学,你能拜在他的门下,是你的福气。”
“学生明白!”孟觉晓再次恭恭敬敬的回答,周致玄这才满意的笑道:“好了,留下一起用晚饭吧。”
周致玄这么一说,门口的老跟班兼管家周福听了便是一哆嗦。周致玄这府上,从来不留外客。今日居然留下孟觉晓吃饭,这是周福在周家一辈子遭遇的头一遭。
周致玄的家眷都在金陵没跟来,晚饭就周孟二人,菜也非常的简单,一个炒青菜,一个鸡蛋羹,一盘猪头肉,外加一盆青菜瘦肉汤。孟觉晓见了不禁暗道,这还没我吃的好啊。心里对周致玄的敬仰顿时油然而生。
见孟觉晓有点愣神,周致玄不禁笑问:“怎么?菜不对胃口么?”
孟觉晓连忙拱手道:“非也,乃是学生感慨,先生教化一省,生活上竟如此简朴。”
周致玄笑道:“一个人吃的再好又能吃多少?吃多了还撑着!莫道今朝国泰民安太平盛世,今春江南汛期,稍有不慎这怀宁城里便是满城的难民。我辈读书人,学而优则仕,当心怀天下万民。正如你文中所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果仅仅是为了个人的富贵荣华,不是违背了圣贤书中济世之意么?”
周致玄不知不觉的进入了先生的状态,孟觉晓恭恭敬敬的听着,不敢出声打岔。待周致玄说完坐下,孟觉晓才落座。
简单的晚饭之后,周致玄没有再留孟觉晓,出了周府孟觉晓不禁回头望了望这座外表和里面一样朴实的住宅。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些品质高洁的人存在,比如眼前的周致玄。能拜在他的门下,何其幸也!
次日一早起来,拿着周致玄的名帖,孟觉晓带着准备好的束?,奔着临江书院而来。名如其院,临江书院建在临江边的一处高地之上,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往上步行,两边翠竹成林。行至书院五十步开外,隐约可见竹木搭建的房屋在竹影之间。
“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而。”朗朗的读书声打破了竹林间的静谧,伴着沙沙的竹涛声,在这种环境之下,闻者无不为之精神一阵。
书院大门处有童子一名,生的是面如百玉,纯如胭脂。小模小样捧着一本书正在看的入神,当真是一个可爱的小正太。孟觉晓走到跟前也不曾发现。
“这个小哥请了!”孟觉晓笑着上前搭话,那童子被打断读书,不满的抬头白了孟觉晓一眼道:“你这个人,没看见我在读书么?”
孟觉晓呵呵一笑问:“在下孟觉晓,特来拜见蒙先生,还望小哥转呈拜帖。”
那童子听了此言,顿时两小眼珠亮了起来,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孟觉晓才道:“原来你就是孟觉晓,都说你才华横溢,要本童子通报也不是不行,你得对上我的对子。”
孟觉晓没想到眼前的童子还有这一手,不禁笑道:“好,你且说说你的对子。”
那童子眼珠子一转,指着院子里的桐树道:“你听好了,童子打桐子。桐子落,桐子乐。”
这对子倒是颇有讲究,不过难不住孟觉晓这个穿越者,原因是以前看过呗。有心逗弄这童子一番,孟觉晓做皱眉状,来回踱步沉思。把个随后跟着的庄小六给急的,恨不能上前拎开挡路的童子进去。
那童子见孟觉晓为难,不禁面露得意。恰好此刻有一名身材窈窕的丫鬟在院子里扫地,孟觉晓待那童子得意之时,一拍手道:“有了!”说着指着那丫鬟道:“家人配家人,家人愿,佳人怨。”
第五十六章有趣的地方
“对的好!”院子里头有人叫了一声,接着从正屋门里出来一个男子,看上起四十来岁上下。头扎一方葛巾,身穿青布长衫,脚踩草履站在屋檐下,手里拎着一根细竹片。
见了那人,拦路的童子吐了吐舌头,掉过ρi股就往侧屋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先生要打晓彤,师母快来救命。”这粉团一般的童子,跑起来叫一个灵活,三两下便没了影子。
侧屋里一个少妇出来,看见台阶上男子手里的竹片便笑道:“晓彤又惹祸了?”
台阶上那人笑道:“这猴崽子,书没有读两本,拿我取笑他的对子来考外人。结果没考住,丢了本书院的脸,不打他三十板子,如何能饶他。”
这一对一答之间,孟觉晓看明白了,想来那台阶之上的男子便是书院的主人蒙先生。之前那童子,应该是先生门下弟子。
“学生孟觉晓,拜见蒙先生!”上前一步,孟觉晓执弟子礼,恭敬的拜了三拜,那蒙先生坦然接受后方才笑道:“周兄昨日便提及你来了,昨日晚间与那童子林晓彤跟前提到你,结果这猴崽子出来等着为难你。”
侧屋里的少妇这时过来,上下一番打量孟觉晓道:“这便是童生试的案首么?生白白净净的倒也俊俏,比先豪好看多,只是这身子看着单薄了一点。”
出于礼貌,孟觉晓一直没敢正眼看这个少妇,被她这么毫无忌惮的一番评论,倒是把个头低的更低了。心道这女人好不奔放,听她声音当是一个年轻女子,怎么敢当着自己老公的面,这么评价另外一个年轻男子。
偷偷的拿眼睛看那蒙先豪,发现他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笑眯眯的对那少妇道:“周兄倒是晓得我的喜好的,自然不会推荐那些面目可憎的弟子来。”
这先生居然还有以貌取人的喜好么?孟觉晓很是无语,低头等着他的下文。果然那先生接着笑道:“红玉,你去忙的你吧,莫要再护着那猴崽子了。晚间三十下竹板子,告诉他跑不掉这一顿打。”
那少妇笑嘻嘻的看着蒙先豪,一点都不在乎的笑道:“你要打他,你真的要打么?”
台阶上的先生蒙先豪顿时无语,好一会才苦笑道:“且饶他这一次,下次定然不饶。”
孟觉晓顿觉压根都酸了,这少妇那语调,突然变得又甜又腻,比之强的爽快完全不是一个人似的。趁着两人不注意自己的时候,孟觉晓偷偷的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妇,只见这少妇生的面如狐媚,细腰盈盈可握,居然是一身劲装的打扮,腰间还挂着一口宝剑。一手握在剑柄上,一手叉腰,笑的贼勾人。
“有点范冰冰的意思啊!”孟觉晓心里暗道,有这么一个老婆,看起来还是练家子,想必这蒙先生床上床下的都拿她不住吧?再看她不过二十出头,老夫少妻的老的让着少的,时间长了自然免不了有畏妻如虎的嫌疑。
这少妇得了蒙先豪的话,这才笑道:“晓彤出来罢,以后不许捣蛋,好好读你的书,不然师娘饶你不了,小心一顿笋炒肉。”
说罢之前那童子晓彤出来,不曾想少妇手一伸,准确的拧住他的耳朵道:“小猴精,跟我走罢。”说罢拎着那童子的耳朵边进了正门。
孟觉晓都看傻掉了,心道这师母好生厉害,偏的生的如此妖娆。有妻如此,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台阶上的蒙先豪这个时候咳嗽一声,召回孟觉晓的注意力后苦笑道:“你师母这个人是直性子,又是练武的,以后你就习惯了。跟我来吧!”
书院的教室乃是用竹子为主的材料搭建的,就在正屋的左侧。里头有二三十名年岁不等的学生,大的跟孟觉晓差不多,小的有八九岁的如刚才那个晓彤。见那教室的墙只有半人高,孟觉晓暗道春夏两季还好,秋冬两季岂不是要受凉风的罪?
跟着进了教室,之间那童子晓彤冲自己挤眼睛,孟觉晓朝他笑了笑,小心的跟着蒙先豪。
“大家都停一下,认识一个新同学!”说罢蒙先豪回头朝孟觉晓道:“自己介绍一番吧。”
孟觉晓上前一步,朝一干同学拱手道:“在下宣城孟觉晓!日后还请诸位同学多多关照。”
“好了,那有个位置,以后你就坐那。”蒙先豪笑着指了指最后一排的一个位置,孟觉晓没想到今天就要上课,一点准备都没有。想到院子里庄小六手里还拎着束?呢,日后这学费怎么算,好像先生也没说。
孟觉晓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蒙先豪接着道:“且去师母处交了束?,回头来上课。这个月讲《周易》,明日记得带上书来。”
孟觉晓行了一礼道:“是!”说着退了出来,院子里庄小六还在站着,孟觉晓上前拿过他手里的束?道:“你回去找珠儿取《周易》一书送来。”
所谓束?便是拜师礼,孟觉晓按照常规准备的,怎么说也能说的过去。走到侧屋跟前,孟觉晓想到师母的奔放便不敢进去,站在门口大声道:“学生给师母请安了。”
只见师母红玉从里头出来,手里居然多了一本书,见了孟觉晓便道:“东西放门口吧,明日一年的学费三十贯来。要是……。”
好贵的学费!孟觉晓倒吸一口凉气,好在早有准备,从袖口里拿出一叠飞票来。红玉见孟觉晓掏钱,嘴巴立刻及时的闭上。孟觉晓数了三十贯放下道:“学生告辞!”
等孟觉晓走远了,红玉飞快的拿起地上的飞票,笑嘻嘻的低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还是个有钱的学生,原本还想说要是没有,看在周大人的面上随便给几贯便可的。嘻嘻!”
孟觉晓日后放晓得当了冤大头,也算是见识到师母的贪财。日后见了师母,更是绕着走。
回到教室,见那蒙先豪在上课,孟觉晓安静的站在门口等着,那蒙先豪扭头看过来道:“去坐下吧,我们继续上课。”
“?:女壮,勿用取女。《彖传》曰:?,遇也,柔遇刚也。勿用其女,不可与长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刚遇中正,天下大行也。?之时义大矣哉。《象》曰:天下有风,?,后以施命诰四方。”这段话从蒙先豪的嘴巴里出来,孟觉晓听着怎么都觉得别扭。什么意思呢?大致意思就是女人太强壮了,不要娶这样的老婆。因为女的太壮了,男的时间长了遭不住。
孟觉晓想到的刚才蒙先豪在师母跟前的表现,不禁暗自庆幸一番。珠儿、双儿,自己遇见的女人都是那种乖巧听话的,幸福的男人果然大抵相同,不幸的男人,哼哼,各有各的不幸吧。心里为蒙先豪叹息了一会,把精力放在课堂上来。
“?,既交合之意,此卦昭示着凡事皆由缘定,不可强求也。强求之合,如娶妻女壮,不可久长也。”蒙先豪的话听到孟觉晓的耳朵里,心道这么说来,女人长的壮,就该嫁不出去?或者只能嫁给那些更壮的男人?
一堂课下来上了半个时辰,蒙先豪才站起来道:“今日便到这了,各位回去好好琢磨,周易博大精深,非长年浸淫不可窥其门径。”
说罢蒙先豪径自去了,一干同学呼啦一下放了羊,大一点还好,收拾东西准备撤退,小一点的开始满课堂乱跑了。
几个年轻与孟觉晓相仿的年轻人凑到孟觉晓跟前来,为首一人拱手笑道:“在下岳西赵正!这位是祁门邵艺,这位是怀宁龙雨。”
这三人生的都是白脸俊秀,这个课堂里根本就找不出一个长的普通的学生来。孟觉晓心道,这课堂里的学生拉湖南卫视去,能把那些快男都比下去。
“见过诸位仁兄!”孟觉晓拱手笑道,为首的赵正嘿嘿一笑道:“孟兄,我等去个有趣的地方,可想一道去?”
“有趣的地方?”孟觉晓心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不会想拽着自己上青楼喝花酒吧?
“孟兄不必多虑,此处不远,就在坡下草庐处。”说着赵正遥遥一指,不过三十步之外,只见师母正扭着腰往那里去的背影,在小路上摇曳。
第五十七章中招
三位同学面露期待之色,孟觉晓心道初来乍到,要团结同志哈。团结同志的方式之一,就是加入到同志们中间去不是?想了想,孟觉晓没注意到这三人的目光躲躲闪闪的,见左右无事便点头道:“好!”
三人顿时露出喜色,前面领路出了书院,顺着小路往后面的坡下走去。因为没多远,四人一会便到了,只见那院子前挂了个匾额道“临江别院”。孟觉晓想来这是书院的分号,也没太在意。
见三位同学面露紧张之色,孟觉晓心里正奇怪时。竹篱笆的院子里,之前那童子林晓彤正在朝孟觉晓招手。孟觉晓虽然觉得这孩子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异样,但是小孩子能有啥坏心眼?如是想着,孟觉晓率先迈步进了院子。
那林晓彤嗖的一下冲上到门外,不等孟觉晓反应过来便带上院子门,然后扯开嗓子喊:“抓淫贼了!”
我靠!不是吧!淫贼这个称呼也太响亮了!孟觉晓心道着了人的道了,因为看见之前三位同学,飞也似的逃回了书院。
“轻信他人的下场就是杯具啊!还是大号的!”叹息一声,孟觉晓倒也不慌,反正横竖都这样了,逃是来不及了。
呼啦一下,主楼上突然探出几十个脑袋来,无一例外的都是美女,只是有大小之别。一个一个激动地喊道:“淫贼在哪里?”
孟觉晓咳嗽一声,正了正衣裳,朝楼上拱手笑道:“宣城孟觉晓,临江书院新来的学生。初来乍到,特来给各位姐姐妹妹问好,顺便问一声大家都喜欢吃点啥,在好备下一些零食,午后给姐妹们奉上一份见面礼。”
孟觉晓急中生智,脑筋一转一套话出来了。女孩子没有不喜欢吃零食的,这招肯定管用。
“怎么是你?”师娘从里头出来,下意识的伸手按住腰间的荷包。还道是孟觉晓晓得学费交多了,上门来要换的。
“孟觉晓见过师娘,适才听诸位同学道,新来的学生都得到别院来献上一份见面礼。学生虽不富裕,一点零食还是拿的出手的。”
“有心了!”师娘笑了起来,这一笑如同盛开的玫瑰一般,说不出是妩媚。孟觉晓一时看的呆了也看清楚了,心道这师娘怎么看着只有十八九岁少女模样?
师娘红玉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场面,轻轻的哼了一声,走到院子跟前,伸手使劲一推,吧嗒一声院门开了。这才回头往门边一站,嘲讽的笑着看过来。孟觉晓心道被人看穿了,连连拱手道:“失礼失礼!告辞告辞!”说着逃窜出门,出来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告诉那小猢狲,竹笋炒肉一顿,让他自己来领。”师娘的娇笑声在后面响起,孟觉晓不禁脚下加速,走的更快了。刚逃回书院,就见那蒙先豪站在院子门口,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着他。
“先生好!”孟觉晓赶紧上前见礼,蒙先豪点点头道:“跟我来。”
跟着蒙先豪到了书房,只见那书房里到处都是书。三四个书架都摆满了不说,还有十几个书箱,有两个开着盖子里,里头也全是书。
“你既是新科案首,想来儒家经典必能熟读。我来问你,自觉最熟悉的是那一本经典?”蒙先豪问道,孟觉晓偷偷的观察他的脸色,见他面带不屑,心道此人有大学问,这是要煞一煞自己的傲气也未可知。
“学生粗通《论语》,别的不敢说熟读。”孟觉晓找了个最有把握的出来,心道不能叫先生看扁了,日后不好抬头。
“《论语》?粗通?”蒙先豪冷笑两声,随手拿起桌子上一本书来,正是《论语》。随意的翻开一页,蒙先豪道:“就是它了!你且听好,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此句何解?”
这句话古来被视为正解的解释大致意思如下,颜渊死,其父颜路请孔子卖掉车给颜渊做椁。孔子回答:有才无才,都是儿子。我的儿子鲤死了,就有棺无椁。我不卖车给他做椁后步行,是因为我做过大夫,不可以步行。因为做过大夫后出门步行,不符合周礼。
这是公认的正解,但是孟觉晓想到的是另外一个说法。一个出自明朝李汝珍笔下的颇有意思的解释。所以孟觉晓微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提出这个解释的观点?
孟觉晓这一犹豫,蒙先豪看在眼里,面露微微诧异之色。原本以为孟觉晓既然提出粗通《论语》,想必这么简单的话不会不知道正解。
蒙先豪并非为难孟觉晓,而是听周致玄把这孩子都夸到天上了,担心他心存傲气,借此打算看看这孩子的心性。如果孟觉晓在回答前露出谨慎的态度,想好以后再回答,而不是张口就来,蒙先豪接下来的话便不需要说了,如果这张口就来,蒙先豪还有后招。现在孟觉晓居然表现出来的是犹豫姿态,这让蒙先豪有点纳闷了。
这段文字难道还有别的意思么?我怎么没看出来?蒙先豪下意识的又看看书上的文字,丝毫新的发现都没有。蒙先豪想到孟觉晓院试的那篇文章,想到那令天下读书读了都会感到自豪的“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心里不禁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孩子是否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呢?
蒙先豪昔日在翰林院的处境与周致玄相似,两人都是才高之士,惺惺相惜之余成了好朋友。但两人之间做到了真正的“和而不同”,经常为了一些见解上的分歧争的是面红耳赤。为此,周致玄曾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作韩愈和柳宗元一般。
“怎么?”蒙先豪脸上的冷笑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的矜持。
孟觉晓想了想拱手道:“好叫先生知晓,纵观《论语》,唯有此处学生有不明之处。今日正好请先生为学生解惑。”
蒙先豪听着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果然是这样。下意识的又看了看书,希望能看出点别的来,可惜他还是没看明白,这段话还能做何解释。
“你且道来!有何不明之处?”蒙先豪只能是等着孟觉晓出招。
孟觉晓拱手道:“此句之意,古今各家注解大致相似,学生不缀复述。然每每读于此处,学生另有管见于心,查遍古今注释而不得解。学生向于此书前后大旨细细参详,以为颜路若因贫而不能买椁,为何单求夫子卖车?难道圣人家中,除车之外,无有它物可充椁资?既是相求他人,如何好指明相求之人出卖何物,此处不合常理也。及至夫子所言,鲤死也是有棺无椁,我不肯徒行,以为之椁。如照上文注解,又是卖车卖椁之意。何以当日鲤死之时,夫子注意要卖的在此一车?颜回死,颜路何以在意要卖的还在此一车?颜路既能制棺,岂难制椁?且下章又有门人厚葬一说,何不以厚葬之财买椁?而硬求孔子卖车?这是何意?”
说到这里,孟觉晓停了下来。拿眼睛真诚的看着蒙先豪。
蒙先豪嗯的一声,伸手去摸下巴上的胡子却一根毛都没摸到。孟觉晓在才注意到,那下巴上光溜溜的连常见的胡子茬都没有,想来是拔胡子的后果。
“此处,你以为该做何解?”蒙先豪一时半会也拿不出答案,这地方千百年来,还真没什么人注意到。李汝珍注意到了,并且在《镜花缘》中提了出来。但是最后也没有给个定论,可见也只是心存疑虑,而未敢决断。
“颜回死,子曰:噫,天丧矣!天丧矣!可见圣人情之深切,何以熙此一车?学生管见,以为此处可否做如此解释,颜路所求者非子之车也,乃求以车之木制椁。学生历考典籍,不得其说,引以为恨至今。望先生教我!”
说到这,孟觉晓总算是停下了。蒙先豪面露难色,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是正解?
之前是孟觉晓中了同学的招,这会是蒙先豪不小心,反中了孟觉晓的招。
第五十八章游侠儿
孟觉晓很想看看,这个周致玄口中干过翰林院编修的大才,究竟会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但见蒙先豪久久沉思不语,表情凝重但并不觉得不正常,也没觉得他有什么被难住后生气的前兆。
“此处,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取舍!”这是蒙先豪沉思许久之后面色坦然给出的答案,孟觉晓听顿觉如高山在前,肃然起敬。人这一辈子,最常说的就是三个字“不知道”,但是有时候最难说出口的,也还是这三个字“不知道。”
面对自己的学生啊!蒙先豪面不改色的说出了“不知道”三个字,孟觉晓突然觉得自己看懂了眼前的这位大儒。或许只有真正做学问的人,或许只有蒙先豪这样的,才能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三个字吧?
“好一个粗通《论语》,能于此不显眼处有此见解,可见你读书之仔细。”蒙先豪突然笑了起来,面露得意道:“周兄当真是送了某一份大礼,哈哈哈!”
“先生过奖了!学生此刻明白周先生送我来此处读书的意思了。”孟觉晓在盛赞之前,不敢倨傲,反而恭敬的回答了这么一句。
蒙先豪听了不禁好奇笑问:“何解?”
孟觉晓恭敬的答道:“周先生让学生追随先生,不但是要做学问,还要学先生的为人。”
这句话让蒙先豪沉默了,低着有慢慢的走回到书桌之前,无意识的摆弄着一本书。好一会才低声叹息道:“当年某托病还乡之时,周兄曾力劝某留下,某还笑他迷恋权势。嘿嘿,今天看来,倒是某没能看懂周兄的一片苦心。”
说着蒙先豪突然笑道:“如果将来你做了官,时奉朝中权臣当道,你会如何应对?”
孟觉晓稍微想了想,毫无保留的说出心里话道:“学生会努力保护好自己,留着有用之身等待一个机会。”
“圣上圣明,你待如何?圣上昏聩,你又待如何?”蒙先豪连续追问,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孟觉晓站在蒙先豪的面前,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坦荡感,有一种说真话的愉快。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作答。
“圣上生命,在外则照拂一番黎民,在内则竭力做好分内的事情,君有误则进言谏之。”说到这,孟觉晓沉思了一番,好久才低声叹息道:“如圣上昏聩,在外则竭力归内,在内则以诱导为主,投圣上所好,待权柄在握再言其他。”
这个答案让蒙先豪听的是目瞪口呆,这个答案与他的人生理念相去甚远。蒙先豪是一个不会轻易否定他人的人,不敢认同却又隐隐觉得孟觉晓这番话是有道理的。还乡教书这两年,蒙先豪曾彻底的反省过自己在朝中的得失。离开了,确实能眼不见心不烦,但是看不见,并不等于不存在。离开,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或许周致玄说的才是对的,“留下,就有希望。离开,则是逃避。”
蒙先豪久久不语,末了无力的转身一手按住书桌上,一手轻轻挥了挥示意孟觉晓离开。孟觉晓不知道一番谈话最后是这个结局,蒙先豪背对着他,却依旧恭敬的拱手道:“学生告退!”
出了书房,孟觉晓往回走,一路上仔细的想自己说的话,发觉没有任何一句是假话,孟觉晓便也坦然了。对待蒙先豪这样的人,跟他说假话会觉得亏心的。
从书院到住所,不过两里地。走回去慢一点也就是十分钟以内的事情。一路之上要穿过一条繁华的街道,行至一处酒楼前,突然一阵喧哗,酒楼里一个人从二楼上摔了下来,正落在孟觉晓的面前。
孟觉晓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一步,这时又见楼生跃出一名汉子,身形矫健,五米左右的二楼上跳下来,竟然毫无异常,稳稳的站定于酒楼之前。
此人身材与庄小六相仿,按照现在的说法在一米七出头,站在酒楼门口那汉子抬手一指酒楼大门对着里头喊道:“贼厮鸟,莫道你们人多小爷怕了,楼上展不开手脚,带了卵子的便下来与小爷厮打。”
仔细看看这汉子,但见他头发散乱,嘴角淤青,面色狼狈却气势不减。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这汉子声音洪亮的又骂道:“秃头三,怎么在里头做起了缩头乌龟?小爷在此等你,怎么怕了小爷么?怕了便给小爷滚出这条街,日后莫叫小爷撞上,撞见一回打一回。”
酒楼内有一沙哑的声音响起道:“兄弟们抄家伙,废了方浪那厮。”
话音刚落,楼里冲出来七八个泼皮,人人手里不是棍棒便是板凳,拖在最后的手拎一把尖刀,看着像是杀猪用的。
跟在孟觉晓身后的庄小六见状,立刻上前挡在孟觉晓身前。街上行人一阵鸡飞狗跳,顿时散出一片空地来。但见那叫方浪的汉子一弯腰一抬手,一块青砖飞了出去,正中酒楼出来的一名泼皮面上,哎哟一声捂着脸倒下后,方浪一转身从街边的一家小吃摊上捞起一条板凳,虽然只有一个人,却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这一顿打,一点都不精彩,可以说完全是一场烂仗。方浪手里一条长凳使发抡圆了,冲在最前的一名泼皮躲都没机会躲便挨了一下狠的,直接摔倒在一边。几乎同时,方浪的肩膀上也挨了一下棍棒,被打的身子一歪。
这厮倒是个狠角色,吃了一下却也不肯退后,手抓长凳一腿往前一抡,前方七八人竟然纷纷躲避,大有无人敢上前之势头!
这时最后出来的手拎尖刀的秃头那破锣嗓子又喊:“并肩子上,灭了这厮。爷爷请客,吃醉春楼。”
一干泼皮复又上来,方浪看着独木难支,却依旧不肯退后,几次被棍棒砸中,却每次板凳下去便能打翻一个,端的一个“狠”字了得。见方浪勇猛,余下三五个泼皮不敢再上,只是虚张声势的手舞棍棒。
那秃头怪叫一声,趁方浪一个踉跄之际,手里尖刀扎来。眼看方浪力气没了,想躲又躲不掉这便要血溅当场。
第五十九章 文韩武林
“贼囚攮!”但见那累的跟条死狗似的方浪,连挪步都难了,危机关头却能猛的一偏身子。这一偏躲开了要害,但是大腿上却没能躲开,生生的吃了一刀。
“小六!”对这个叫方浪的汉子颇为欣赏的孟觉晓看不下去了,低沉的喊了一声。
庄小六本来就跃跃欲试的,只是没有孟觉晓发话不敢上前,此刻得了首肯,如同闪电一般的窜了上去。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条软鞭,嗖一下带着风声那软鞭狠狠的抽在那持刀的手上了。那秃头哎呦一声惨叫,刀子落地。挨了一下的方浪,此刻居然还有余力,一手捂着伤口上喷涌的血,另一手抄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寻摸来的青砖,上前照着那秃头的面门上就是一下。啪的一声的脆响!
孟觉晓看着不禁皱了皱眉头,扭头不忍心看了。心道这厮打架怎么就喜欢拍人的门面。
余下几个泼皮,见为首的秃子被人放倒,顿时愣住了。再看那庄小六怒吼一声,照着最近的一个泼皮又是一鞭子,这一下狠狠的抽在肩膀上,那泼皮惨叫一声,似乎锁骨都断了,整条肩膀一松,人软绵绵的倒下。
几个泼皮见势不妙,立刻哄的作鸟兽散。挨了刀子的方浪,一ρi股坐地板上,伸手扯下衣衫上一条布带,给麻利的给自己扎上伤口。一看这手法,就是老受伤的。
孟觉晓想想没上前,庄小六走到方浪跟前,瓮声瓮气的问:“死不了吧?”
那方浪听了顿时拱手笑道:“死不了,这位小哥好身手,在下方浪,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报答。”
庄小六摇头道:“我不要你报答,我们家少爷让我出手的。要报答你报答他吧。”
方浪这才注意到站在街对面的孟觉晓,挣扎着一瘸一拐的过来,伤口处犹自在往外冒血,染红了一片衣衫。方浪疼的龇牙咧嘴的朝孟觉晓拱手道:“在下方浪,是个游侠儿。今日不是少爷仗义援手,怕不是要横尸街头。”
孟觉晓没有答话,而是四下看看,见前方有一药铺,对庄小六道:“扶他去药铺包扎,我先回去了。”交代完庄小六,孟觉晓才对方浪笑道:“好勇斗狠,如是为了生活,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你这种斗狠法,似乎有待商榷。且去包扎吧,日后有缘再见。”
“那位少爷可否留下姓名!”孟觉晓说完便走,方浪在后头扯嗓子喊了一声,孟觉晓头也没回,只是举手摆摆。
庄小六低声道:“莫喊了,我家少爷是读书人,新科的院试案首。”
方浪听了不禁吃惊道:“原来是个秀才老爷,倒是难得的紧。”
庄小六扶着方浪进了药铺,丢下两串钱也径自去。那方浪见了张嘴欲喊又闭上,只是默默的带着感激看着庄小六离开,眼瞅着人影要转过街角,方浪扯开嗓子喊:“这份恩情某记下了,日后一定报答。”
游侠这个名称,在古代可没武侠小说里那么响亮。所谓游侠,有点黑社会的性质。方浪便是这怀宁城里的游侠儿,每日在这条街上讨食。只因他为人仗义,也不怎么离开这条街到别处滋事,但也不许别人来这条街上讨食,一直以来靠着这条街倒也过的逍遥。不曾想,城南有一伙泼皮,为首的叫秃头三,也是在市面上讨吃食的青皮混混。为了地盘,秃头三带人在酒楼上堵住了喜欢独来独往的方浪,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场拼杀。
回到住所,珠儿备好午饭等着。吃完饭孟觉晓想到今日被人捉弄一事,不禁暗暗苦笑,还欠着别院那帮子女娃一顿零食呢。于是便吩咐珠儿,回头到街上买些女孩家喜欢吃的零嘴儿。饭后回书房看书,这是孟觉晓来到这个世界上养成的一个习惯,前世的积累并不足以支撑孟觉晓走的太远,只有今生加倍努力才能赶上别人的步伐。
看看自己来带的几十本书,比起蒙先豪的藏书真是沧海一粟。孟觉晓读书范围主要还是在于四书五经,学别的孟觉晓觉得也没啥用处。读书对于孟觉晓而言,就是为了科举!到怀宁来读书,见识了蒙先豪的之后,孟觉晓深感周致玄或者才是更应该自己追随学习的人。
蒙先豪固然让人敬仰,但是他这种陶渊明似的选择,并不为孟觉晓接受。前世就稀里糊涂的过了三十年,但那时的日子不是好混么?每天看看书,上上网,聊天打屁一天时间很快就昏过去了。今生的世界,想打发时间不是没办法,但是孟觉晓觉得浑浑噩噩的过一生,不是白来一趟了么?来了,总该留下个名字吧。
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孟觉晓拎着零嘴出门来,往书院走来。院子里一群孩子正在玩,其中就有之前那童子林晓彤。
林晓彤见了孟觉晓,不禁有点慌张的掉头就跑。孟觉晓见他进了侧屋,想想也跟了过来。站在门口道:“孟觉晓求见师娘!”
没一会师娘红玉出来,看见孟觉晓便笑道:“我说那小猢狲怎么躲到里屋去了,原来是你来了。”看见孟觉晓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红玉便笑道:“你倒是实诚,东西放下吧。对了,有的话忘记告诉你,这里每天只上上午半天的课,下午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的可以在家呆着。还有那别院里住的都是女学生,以后别乱闯了。”
孟觉晓晓得事情过去了,心里一阵轻松,连声笑道:“多谢师娘宽厚。”
那红玉嘴角一撇道:“别师娘师娘的叫,我也大不了你几岁,叫红玉姐吧。师娘是那小猢狲瞎叫的,我哪有当师娘的命。”说着红玉看了看主屋那边,笑着转身走了。
这其中一定有一笔糊涂账,孟觉晓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信步走进教室,里头有十几个学生在看书,看见孟觉晓进来,这几位不约而同的朝他笑笑。
之前那三位捉弄孟觉晓的学生不在其中,孟觉晓心道他们怎么会听那童子的话来捉弄自己?正犹豫之间,一个同学笑着上前来,拱手笑道:“在下芜湖张健,孟兄的大作在下拜读过,真个是花团锦簇一般。孟兄案首之名,当之无愧。”
孟觉晓连忙拱手客气道:“过奖!在下初来,日后还请张兄多多关照。”
张健也是一副白脸小生的模样,个头比孟觉晓还高少许。见孟觉晓客气,张健微微一笑道:“孟兄可否方便到外面一叙,有点文章上的事情请教孟兄。”
这话一听就能明白,不是文章上的事情要请教,而是有的话这里不方便说。孟觉晓当即点头道:“有何不便?如此,我二人到街上寻一处所在,边喝边聊便是。”
请客吃饭从来都是打开人际关系的不二法宝,孟觉晓两世为人,想搞好关系办法还是有不少的。张健也不客气,嘿嘿一笑道:“如此,累孟兄破费了。”
两人说着出了书院,走了一会之后张健回头看看,确定没人跟来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孟兄有所不知,蒙先生曾高中状元,这书院里大半学生都是金陵来的权贵子弟。适才那童子,便是金陵林家的长孙。捉弄孟兄的那三位,其父兄也都在金陵城内为官。”
“林家?哪个林家?”孟觉晓听着不自觉的反问一句,张健笑着接着道:“当今还能有哪个林家?自然是太祖麾下第一大将林仁肇的林家。所谓太祖麾下‘文韩武林’,指的的就是两朝太宰韩熙载,北进中原第一人林仁肇。孟兄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第六十章 两个问题
孟觉晓对历史上的林仁肇了解不多,见张健面露惊讶,笑道:“怎么?我一定要知道他么?孟家时代都是寻常子弟,这朝中之事不知道又有何要紧?”
张健听了一愣道:“也对,寒门子弟要想出人头地,还得靠自己的努力。”
俩人随意找了个酒楼,进去要了位置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便吃边聊。孟觉晓有心想通过张健了解这书院的人际关系,热情的招呼张健吃喝。张健看着也是个爽快的人,一点都没有跟他客气。
“之前听说孟兄乃小三元的案首,还道是那等傲气难亲近之人。”张健喝了几杯酒后,脸红了话也多了。孟觉晓要的正是这种效果,招呼他又干了一杯。
“张兄,怀宁城距离金陵不近,为何金陵城内的权贵把子弟送到此地求学?”
张健听他问起这个,露出纳闷的表情道:“这个真的不知道,在下乃商贾之家出身,父母盼着能读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在下在芜湖读书十年,总算是中了个秀才,前次秋闺铩羽而归,听闻蒙先生曾中状元又开了书院教学,便到此地求学。别的不说,沾一沾状元公的仙气也是好的。”
“哦,蒙先生课上的如何?”孟觉晓又问,张健听了呵呵一笑道:“你也听了一课了,觉得如何?”
孟觉晓上午就没专心听课,这会子哪里说上子丑寅卯来?张健话锋一转道:“呆长了你就知道,先生教学,其实更重引导。每三日先生会出一题,文章教上去后,先生看了会批语,让你去读什么书。所以,课堂上先生讲的如何大家并不在意,关键是文章上的批语。”
两人谈的甚是热络,提起那些权贵弟子时,张健不禁嘿嘿冷笑道:“一群口气比本事大,眼高手低的家伙。捉弄你那三人,便是金陵城官员的子弟。他们要讨好林家,连个八九岁的孩子都能使唤他们。那林晓彤在书院里,从不见他读书,整日就知道玩。先生也不怎么管他,如此顽劣下去,枉为林仁肇第四代孙。”
很多了张健的傲气便露了出来,年轻人哪个有点本事不傲?孟觉晓也傲,只是更善于隐藏自己不了。两人喝了一壶酒便散去,临行前张健嘿嘿笑道:“孟兄之才如此平易近人,这个朋友在下交定了。回头跟书院里那些寒门子弟言一声,日后皆以孟兄马首是瞻。”
张健摇摇晃晃的走了,孟觉晓还是体会他最后一句话,最后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这些寒门子弟,平时没少被那些权贵子弟欺负,缺少一个带头人领着跟那写权贵子弟叫板呢。这张健直接把主意打到孟觉晓的头上了,只是孟觉晓很奇怪,为毛这家伙会看好自己?
“我也是寻常人家出身啊!”嘀咕一声,孟觉晓觉得有的问题还是要弄明白,回到住所内躺床上想不明白,见天色不早,吩咐珠儿烧两个拿手菜,找食盒装好了,稍带上两壶好酒,由庄小六拎着跟着,两人出了门奔着周府而来。
周府与往日一般大门闭着,孟觉晓敲门后开门的还是那老汉。孟觉晓笑嘻嘻的递上两壶酒道:“大叔,这是孝敬您的。”
那老汉接过酒,满心欢喜的笑道:“你这孩子,太客气了。老爷有交代,但凡是你来了,一律不得拦阻。快进去吧,老爷在书房批文。”
孟觉晓让庄小六回去,自己拎着食盒进来,书房里周致玄看见孟觉晓只是微微抬头,继续忙着批阅面前的文件,孟觉晓也不着急,见书房里有小桌子,便招呼老汉拿来碗筷。周致玄忙他的批阅,孟觉晓径自摆好酒菜碗筷后,默默的走到周致玄的书桌一侧,躬身站着等候。
瞅见周致玄批完一份文件,正欲拿起另外一份时,孟觉晓恭敬的说道:“先生,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致玄呵呵一笑,无奈的放下手里的文件道:“也好,就吃你一顿。”
孟觉晓道:“我带着的小妾烧的一手好家常菜,学生见师母没在,便自作主张让小妾烧了菜送来。”
周致玄点点头,走到小桌子前,拿起酒壶嗅了一下道:“这女儿红得有二十年以上了。”
孟觉晓道:“买的时候,那店家倒是这么说的,学生也不在行,不过那是一家城里的老店了,想来不会砸自家的招牌。”
周致玄也不客气,坐下一番吃喝。孟觉晓在边上也不动筷子,只是给周致玄斟酒。周致玄倒也坦然的接受孟觉晓的服务,待了吃饱喝足了,丢下筷子接过孟觉晓奉上的茶杯,转回书桌前坐下。
“好了,你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问了。”周致玄往日平淡的目光,瞬间绽放出一种锐利的神采。给人一种洞悉世情的睿智的感觉。
孟觉晓见状也是一副理所应当如此的表情,周致玄要是猜不出他有问题,又怎么能配的上做孟觉晓的老师呢?
“先生,觉晓有两个疑问!第一,金陵权贵为何把子弟送到书院?”
周致玄听了第一个问题不禁露出满意的微笑,站起走到孟觉晓的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很好!从你的文章来看,你是一个善于思考的学生。这第一个问题问的好,本来不想告诉你的,现在觉得你有资格知道答案。金陵权贵把子弟送到书院,是为了保护蒙先豪。”
“保护?”孟觉晓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对!保护!当年蒙先豪在御史的位置上,上奏章弹劾楚王十大罪状。皇上留中不发,楚王闻之立刻发动手下搜罗编织罪名,一面群起弹劾蒙先豪,另一面楚王则亲自出面宴请蒙先豪,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架势。蒙先豪见皇上迟迟没有决断,一气之下托病辞官,皇上答应了他的请求。蒙先豪回乡后休息了一段,开了这个临江书院。书院还没正式开张呢,兵部尚书林志全便把孙子送到了蒙家。皇上知道这个事情后,在朝会上笑着说,状元公开书院,倒是一件好事。”周致玄说到这里便停下,笑着看着孟觉晓的反应。
孟觉晓一番沉思,略带迟疑的低声道:“林大人想必是与蒙先生交好,故把长孙送至书院,让一些人有所忌惮。皇上则是在朝会暗示群臣,想必那些如老师一般只知道有皇上而不知其他的官员,都把孩子送到书院来了。”
周致玄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了,你可以问第二问题了。”
孟觉晓松了一口气,刚才的猜想还真的有蒙的性质。还好猜对了,接着问:“那个叫红玉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路?林晓彤称之为师母,她却对我说不要叫她师母,她没那个福分。”
“你说红玉么?嘿嘿,她是楚王硬塞给蒙先豪的做妾的!”周致玄说着一阵连连冷笑,孟觉晓一听便呆住了,本能问:“蒙先生没有家室么?”
“有,但是在他辞官回乡的途中,一家上下三十余口,被水贼杀的就剩下他一个。蒙先豪还是红玉带着跳了江才逃出升天,留下一条性命。”周致玄说着脸上猛的露出一片悲愤之意,声音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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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三更,但会比较晚,有事耽误了,大家理解。\
第六十一章该怎样怎样
睡眠一直很好的孟觉晓失眠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总是想起周致玄的话!蒙先豪的一家三十余口都没了,知道是谁做的,但是又能如何?蒙先豪能逃出一条性命来,却看着一家人死了。楚王的报复何其残酷!让你死,倒是解脱了。
有的事情知道和不知道完全是两个概念!不知道,可以心安理得的在临江书院读书,知道了!孟觉晓仿佛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天坑之前,再往前一步就掉进那黑咕隆咚深不见底的坑中。
周致玄对孟觉晓说这些,无疑是在让孟觉晓做出一个选择。同时也道出了另外一个事实,楚王的跋扈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蒙先豪在经过这么一场劫难之后,居然还能开书院教授弟子。这需要多么强的心理素质啊!想到这个,孟觉晓对蒙先豪的看法又加深了一些。
究竟是怎么睡着的,孟觉晓忘记了。一夜的迷糊没有答案,这才是孟觉晓感到挣扎和纠结的地方。早晨起来的孟觉晓显得有点呆滞,珠儿心里担心却不敢问。一直到孟觉晓坐在餐桌前端起稀饭突然笑了笑时,珠儿这才发问。
“相公怎么了?”
孟觉晓其实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老子是穿越的,这条命都是白来的。两世为人了,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那活着还有个什么劲?管他楚王齐王,凭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就是了。
“没事!”孟觉晓简练的回答!
踩着竹林之间小径上的晨露,孟觉晓夹着两本书慢慢的走向书院。走到书院的门前,看见站在台阶上微笑的蒙先豪,孟觉晓微微躬身道:“先生早!”
蒙先豪笑着点点头道:“进去吧!”后来孟觉晓才知道,每天早晨,蒙先豪都会站在台阶上,看着一个一个的学生走进课堂。
简单而平静的书院生涯开始了!知道一些事情之后,孟觉晓在书院之中显得更加的低调。对同学不论出身贵贱,总是和气平淡的对待,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小三元案首的傲气。
有个小三元的名头戴着,课堂时间结束后,经常会有同学拿一些问题来问孟觉晓,每一次不论询问的同学出身如何,孟觉晓总是很有耐心的为之解答。孟觉晓表现出来的谦恭与之前的预想相去甚远,寒门弟子们本能的对这个为人谦恭表现优异的同类有一种亲切感。几天下来,只有林晓彤身边的几个人对孟觉晓还有点冷淡,其他人对孟觉晓都比较正常。
天气渐渐的暖了,绿色覆盖覆盖了原野。不知不觉之间,孟觉晓在林间书院的日子过去了十天。这一日放学后交了文章,孟觉晓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一直对孟觉晓不太热情的林晓彤凑到了跟前来。
“诶,原来你那么出名啊!”林晓彤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小脸蛋红红的,看着特招人喜欢。孟觉晓见他站在跟前,没能忍住伸手捏了捏林晓彤的脸蛋,这个亲热的动作林晓彤居然没有抗拒,反而龇牙咧嘴的笑了。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孟觉晓呵呵呵的笑问,林晓彤揉了揉被捏的脸颊,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孟觉晓道:“他们说《咏梅》《元夕》都是你填的,这两首词我爹特喜欢。你不知道,京城里那些哥哥们,填两首狗屁不通的词还喜欢到处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倒好,这么出名还窝在这里。换成是我有你这个本事,早就不读这个憋气的鸟书了。”
孩子终究是孩子,这一点孟觉晓两世为人清楚的很。想想当朝尚书能把长房长孙送到这来来,有这样的人言传身教,孩子还能差到哪里?
“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后你就知道了!”孟觉晓笑着揉了揉林晓彤的脑袋,林晓彤也不躲开,只是微微皱眉。
这时之前捉弄孟觉晓的三个同学也笑着上前拱手道:“孟兄好!”
说实话孟觉晓是不怎么看的起这三位的,不过想到他们能被家里送到这里来,想必不是家中太受重视的孩子,毕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像林志全那样。
拱手微笑,孟觉晓道:“三位仁兄好!”说完便收拾东西要走,林晓彤突然跟上,拉着孟觉晓的袖子道:“我想去你家玩,可以么?”
孟觉晓没有多想,回头笑道:“可以啊!”
林晓彤见他答应了,立刻眉开眼笑道:“那好,你去找师娘求情,她总不让我离开书院。”
嘶!孟觉晓觉得一阵牙根疼,感情这孩子在这里等着呢。本不打算答应,不过见林晓彤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心道这孩子想来难得出门一趟、
“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乖乖的跟着我别乱跑。”
林晓彤听着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连声道:“嗯!嗯!”
来到侧屋跟前时,林晓彤嗖的一下窜进屋子里,没一会拽着红玉出来了。“师娘,我没骗你吧?孟师兄答应带我去他家玩!”
红玉看着孟觉晓,讳如莫深的笑了笑道:“你知道晓彤的身份么?”
孟觉晓平淡的回答:“知道!这和我带他出去玩有关系么?”
“他的安全你能保证?”红玉陡然间脸色就变了,变的冷峻严厉。语气也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姿态,还真有点师娘训学生的意思。孟觉晓对此反应平淡,微微一笑反问道:“他的安全,需要我来保证么?”
红玉看着孟觉晓平静的表情,显得有点烦躁的样子,回头瞪了一眼林晓彤道:“没良心的小猢狲,滚吧!”
林晓彤一声欢呼,拽着孟觉晓就跑。出了出院孟觉晓感觉怪怪的,之前红玉脸上的烦躁,让他有点迷惑了。红玉无疑是楚王安在蒙先豪身边的钉子!这样一个角色,为啥给人感觉就是一个相对辣一点的少女呢?她应该很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才对啊!
孟觉晓是个喜欢思考的人,想的越多,自然也就有更多的未知和疑问诞生。
林晓彤终究是个孩子,兴高采烈的跟着孟觉晓出了书院。孟觉晓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缀着两个步履稳健的青衣汉子,心道这才是正常的。
开心的林晓彤跑在前面,追一追蝴蝶,抓一抓蜻蜓,一幅小鸟出笼的欢快。
林晓彤的活泼感染了孟觉晓的情绪,天气晴朗,东风和煦,头顶的天蓝的透明,周围的竹林绿油油的随风而动。远处的青山翠绿,低处的长江滚滚,交融出一幅春天的图画。如此景致,难道还不是让人愉快的理由么?
“去他娘啊!老子该怎样便怎样!”孟觉晓呵呵一笑,在心里对自己如是说。抬头对前方的林晓彤喊:“臭小子,你慢一点,当心摔着。”
被骂了一句的林晓彤也不生气,回头张嘴笑了笑,露出两颗门牙掉落后的笑容。难怪之前说话有点漏风!
第六十二章 三年报仇
林晓彤是个骄傲的孩子,但再骄傲他也是个孩子。当他发现孟觉晓真的很牛叉,做人还很随和的时候,很容易就对孟觉晓产生了好感。孩子都是喜欢玩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红玉对于林晓彤的限制,都是对一颗童心的约束。林晓彤无疑渴望摆脱这种束缚,所以他利用了孟觉晓,只不过这个被利用的家伙看起来比较开心罢了。
难得出书院的林晓彤很快被街上的繁华吸引了,只要是没见过的,都想。遇见想吃的或者想玩的,便会回头期待的看着孟觉晓。每一次孟觉晓都是笑眯眯的掏出钱来埋单,林晓彤手里和嘴里很快都没了空闲。
买的东西实在拿不下时,林晓彤还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孟觉晓,于是庄小六的手里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草编的蚂蚱,竹子做的风车,带着四个轮子的玩具狗等等。
林晓彤玩的开心,孟觉晓看着也开心。孩子的世界无疑是简单的,孟觉晓喜欢这种简单的愉快。
正走着呢,突然身后一阵骚动。孟觉晓一回头,见之前两个青衣汉子一人拧住方浪的一手。这厮也不抵抗,只是笑嘻嘻的对两名高手道:“二位误会了,小的没有恶意,且与孟公子是相识的。”
孟觉晓见是方浪,便笑着过来道:“放开他吧!”
两名青衣汉子不肯放手,都拿眼睛看着林晓彤。孟觉晓微微露出不快,林晓彤打着饱嗝过来,脸色一沉对两名高手道:“怎么?没听见孟大哥的话么?还不放人?”
这一瞬间,林晓彤的气势完全不像一个孩子。这是一种生下来就在权势的保护下浸淫出来的气势!两名高手放开方浪,林晓彤又道:“以后孟大哥的吩咐,就等于是我的吩咐。”
林晓彤说罢朝孟觉晓讨好的笑了笑,孟觉晓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叹息一声道:“你不该给他们脸色看的,他们是出于对你的忠心才会这样做。记住,以后你是注定要做大事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要辜负别人对你的忠心。”
林晓彤听了这番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两名高手听了却不禁为之动容,都朝孟觉晓投来异样的目光。之前他们看孟觉晓的时候目光如刀子一般,现在则变得柔和多了。
被松开的方浪笑嘻嘻的上前拱手道:“见过孟公子,一直想给您道谢来着,只是这伤一直没好利索,倒显得小的没了礼数。”
孟觉晓对他道:“好了,你既然已经谢过了,便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方浪听了连忙笑道:“小的能有啥正经事情做,不过是每日在这街上厮混。孟公子出游,小的别的本事没有,这怀宁城里没有不熟的地方,给您跑个腿可谓姓何的嫁给姓郑的――正合适。”
这家伙还一套一套的,孟觉晓想到那日此人的勇悍,心道这等汉子整日在街上厮混倒是可惜了。心里不由生出一些念头了,于是便笑着点头道:“也好,我们要去城隍庙看看,前头带路吧。”
方浪在前面带路,这一路上倒是轻松了许多。方浪长年在城里混的,对这里的情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别看他打架的时候彪悍,一起游玩时倒是有说有笑的,言语也风趣,专捡一些市井之间的趣闻来说。几乎是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能说出一段来。
林晓彤性子活泼,倒是很快就喜欢上方浪,一路上东问西文的,每一次都能在方浪这得到一个答案。
玩到正午时孟觉晓找了个酒楼进去,叫了酒菜大家吃喝。见那两个高手站在门口不进来,孟觉晓便给林晓彤使个眼色。这孩子倒是机灵,立刻明白过来,对那两名高手道:“老张、老肖,进来一起吃饭。”
两名高手多少有点意外,但还是进来坐下吃喝不提。一直玩到下午三四点的模样,孟觉晓才把游兴为止的林晓彤送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方浪倒是一直跟着,给送到家门口时方浪这才告辞。孟觉晓叫住他问:“方兄弟,有句话说了你别不高兴!”
方浪听了一愣,连忙笑道:“小的是个粗人,孟公子有看不下去的地方只管言声,以后小的一定注意。”
孟觉晓想了想道:“方兄弟,我看你是个性情中人,所以直说了。你这整日在街上厮混,也没个正经营生的,难道也不图个日后长远的打算?”
方浪听了好一会不说话,最后朝孟觉晓嘿嘿笑道:“小的知道公子是好意,只是,唉。不说了,告辞!”说着方浪拱手走了。
是夜,孟觉晓照例看书看到深夜,正准备休息时,忽听有人敲门声。珠儿听了正欲出去,孟觉晓拽住道:“我来!”
走到门口孟觉晓小心的问:“外面是哪个?”
“孟公子,小的是方浪!”
孟觉晓一听这话,便打开门来,只见方浪浑身是血的进来。孟觉晓给吓了一跳,身后珠儿手里的蜡烛吧嗒一声掉地上来。
“公子莫惊,小的实在没去处了,这才来此叨扰。公子如有不便,在下立刻就走。”方浪面露惭愧之色,期待的看过来。孟觉晓飞快的把门关上,对珠儿道:“去拿一身衣服来与方浪换上。”
领着方浪到了书房,孟觉晓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你说清楚?”
方浪嘿嘿一笑,脸色阴森森的冷笑道:“小的今日了了一桩心愿,手刃了一个仇家。嘿嘿,为了这一天,小的足足等了三年。……………………。”
方浪说出了一段往事,三年前的方浪喜欢上一个卖豆腐的女孩,一向只知道鬼混的方浪,因为这个女孩开始转变。那女孩也喜欢方浪,两人之间偷偷的拉过手,约会过几次。方浪向那女孩保证,一定攒够钱开个买卖,好向那女孩家求亲。一对普通的年轻人编织的情感美梦很快就破碎了,没多久那女孩的父亲一场病下来,小本经营的生意做不下去了。这时租女孩家门面的富商上门逼债,原来这女孩家做生意的本钱也是父亲给富商借的。那富商提出让女孩给他做妾,女孩父亲不肯答应,可是架不住父亲在病床上连吃药钱都没有。女孩倒是想到了方浪,可是那时方浪跟着一条船押货去了上江。万般无奈之下,女孩偷偷答应了富商的条件,方浪兴冲冲的回来之后得到这个消息,除了怪自己没用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场宿醉之后,方浪大病了一场。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病好后,方浪听见一个噩耗。那个相好的女孩子死了,死因是那家富商的婆娘善妒,富商是偷着娶的女孩。得知丈夫在外头养了小的,那婆娘带人寻上门,把女孩活活打死了。女孩的父亲告到衙门,那富商使钱买通衙门,反倒打了女孩父亲三十板子,判了个女方嫁出去死活自然由男方决定,女孩的父亲属于寻衅滋事。还念其丧女,从轻发落,打了板子便放人回家,不然还要下大狱住一段。
方浪知道这个事情时,那富商已经带着婆娘到外地做买卖,方浪怎么都找不到消息。满腔仇恨的方浪只能守株待兔,巧的是下午方浪刚回去,便得到消息,那富商一家在外面发了财回来了。
怎么动手方浪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次,也曾多次到富商家里踩探。趁夜深潜入那富商家,一家人都睡死了,方浪摸进卧室,用枕头盖住口鼻,尖刀在脖子上一抹,麻溜的杀了这对夫妻,神不知鬼不觉的退了出来。
杀人之后方浪出来反倒迷茫了,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想来想去他想到孟觉晓,便上门来,心道本来那日便要横尸街头的,孟觉晓让庄小六出手救了他,到时候即便孟觉晓报官拿去,也不算亏了自己。
听完方浪的话,孟觉晓一阵沉默,心里斗争非常激烈。不管怎么说,方浪都是杀了人犯了法。按道理孟觉晓应该报官,可是另外一个念头在孟觉晓的脑子里非常的强烈,这是一个仗义多情的汉子,不能就这样毁了。再说,他杀的也是为富不仁草菅人命的家伙。
珠儿拿着一身衣服进来,孟觉晓总算是拿定了主意。示意珠儿出去,方浪换好衣服后孟觉晓拿出一叠飞票递给方浪道:“你去河间府北大营军中找一个叫曹毅的人,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这一去改名换姓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方浪拿着飞票,眼睛一红,扑通一声给孟觉晓跪下道:“公子活命之恩,日后再报!”说罢。方浪站起转身就走,健壮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官府的人一直没有找到孟觉晓这里来,忐忑了几日之后,孟觉晓渐渐的平静下来。书院学习的基调是平静,学习上蒙先豪似乎对孟觉晓也是重点关注。每一次孟觉晓的文章交上去,蒙先豪的批注都非常的仔细,而且每隔三五日便会把孟觉晓叫进书房谈一些文章上的得失。在这种特殊的关照下,孟觉晓的学问进步很快。
第六十三章 新的跨越
夏天来了,长江岸边的怀宁城很快进入了角色。潮湿闷热的夏天,似乎突然间便成为了天气的主流。
午后的山头被黑云死死的压着,空气中感觉不到一丝风的流动。感觉到暴雨来临的前兆,街上的行人少的可怜。
一身青衫的周致玄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门,带着一点浮生偷得半日闲的意兴,慢悠悠的沿着小径走向临江书院。
书房里的蒙先豪似乎预感到了有点什么,放下手头学生的文章,迈步出了书房,站在台阶上。蒙先豪看见了远处忽隐忽现的身影,熟悉且陌生的身影。曾记得在金陵城弹劾楚王后,遭遇群臣攻讦的蒙先豪家门可罗雀时,周致玄也是这样一身打扮出现了。回乡之后,林志全送来孙子,皇上发话之后,一干大臣把子孙送的临江书院来。这个时候近在咫尺的周致玄反而不登门了。
蒙先豪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也是一个山雨欲来的午后。区别是那时的蒙先豪住在京城的宅院里,现在则卧榻与江畔的草庐之中。
周致玄出现在竹篱笆的院子门口时,台阶上的蒙先豪脸色肃然拱手道:“周兄!一向可好,风雨金陵一别,今日方得当面。”蒙先豪说的是,金陵那一日,周致玄走时正值风雨大著。但是周致玄还是走了,顶着风雨的进宫去为蒙先豪说情。
周致玄只是呵呵一笑道:“蒙兄一向可好?”
蒙先豪就在书院屋檐下的台阶上摆了张小桌子,一壶清茶,两张小竹椅。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一起等待风雨的来到。
天越发的阴沉了,乌云盖住了整个城市的上空。一道闪电划开如黑夜一般的天空,一声闷雷响后,起风了。
“孟觉晓的学业如何?”起风的时候,周致玄悠闲的说话了。
“如以科举论,绰绰有余!其他的,似乎颇有不足。不是此子不用心,而是他专于科举一道,心无旁骛。只是今上好词,下趋而媚上。”蒙先豪说着露出一丝得意来,孟觉晓最近作的文章,可以说越发的成熟了。从蒙先豪的角度来看,这名学生在考场扬名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担心的是孟觉晓在填词上不能过关。
周致玄听了不禁微微一笑道:“这点你大可以放心,此子填的词连周某也自叹不如。”
蒙先豪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不由面露惊讶道:“还有这等事情?在下倒是孤陋寡闻了。”
周致玄笑道:“取纸笔来。”很快有丫鬟哪来纸笔,周致玄刷刷的写了起来,写完一张丢给蒙先豪一张,连着写了三张后,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
哗啦啦的雨点终于铺天盖地的落下,雨幕遮蔽了整个世界。手捧着周致玄写下的孟觉晓的三篇“词作”,蒙先豪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好一个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好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一个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看了一张,蒙先豪便赞上一声,看完之后爱不释手的大呼:“过瘾!”
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荡涤了尘世的尘埃后,天地为之清朗,远处的青山笼罩薄薄的云雾中,近处的江流变得浑浊却更加湍急。
周致玄遥遥一指金陵城的方向道:“蒙兄,他日再见!”
一杯清茶不过喝了一半,周致玄便这样走了,身影消失在竹林之间的时候,蒙先豪微微一笑,朝周致玄的背影遥遥拱手道:“周兄!珍重!”
骤雨带走了闷热,书房里的孟觉晓难得在靠椅上打盹。珠儿悄悄进来,给盖上一件长衫。孟觉晓睡着的时候很乖,珠儿见他婴儿般熟睡的表情,不禁脸上微微一笑。
跟着孟觉晓的日子,珠儿认为是幸福的。在孟觉晓的身上,珠儿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多的要求和太大的压力。这个男人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总是如清风拂面一般的和煦。偶尔做了点错事,比如失手打个碗之类的,孟觉晓即便是看见了也就是微微一笑,还会温和的问一句“当心别割了手!”
比起以前在张家做丫鬟时,珠儿觉得在孟觉晓的身边就是天堂。如果非要找出一点什么缺憾,那就是孟觉晓来到怀宁读书后,每日苦读至深夜,有时候直接就睡在书房里。对此,珠儿与男女之事虽然也有想的时候,但并没有什么不满,心疼男人都来不及呢。
尽管珠儿的动作很轻,睡的并不算太踏实的孟觉晓还是被惊醒了。睁开眼睛看见珠儿的窈窕的背影便笑了笑。孟觉晓也知道最近恶补不足忽略了珠儿很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午后的院子里除了蝉鸣再也没有别的声音,珠儿背对着孟觉晓专心的整理书桌。
“怎么没见小六?”孟觉晓凑近了问了一声,安静中的珠儿被唬的一下,陡然回头一手拍着酥胸,居然白了孟觉晓一眼道:“唉,相公醒来就吓人。”
这个动作,落在孟觉晓的眼里说不出的妩媚。尤其是天热,抹胸扎的并不高,两个小半球微微低头便蠢蠢欲动的往出钻。憋了好多日子的孟觉晓突然便觉得小肚子处冒出一团热流来,如同冬天的草垛子被点着似的。
珠儿倒是没注意这些,继续转身收拾桌子。留给孟觉晓的是一截白嫩的颈部,还有那穿的单薄造成的弧线清晰的臀部。
腰肢被突然搂住的时候,最近难得亲热的珠儿身子微微一僵,随即微笑了一下继续擦桌子。紧接着身子被往前一压,双股之间被那火热和坚硬顶住时,珠儿顿时明白过来了。显得有点慌乱的回头哀求道:“相公,这青天白日的,不……。”“正经”两个字被堵了回去,珠儿紧张的身子僵硬着,口中呜呜的,裙下褒裤带子被轻轻一扯,双股之间感觉一凉时,珠儿的身子便彻底的软了,往书桌上一趴,闭上眼睛,脸红的跟喝了酒似的。
“不正经啊!”珠儿一声幽幽的叹息,更像是在风雨之中的呻吟。
……………………………………
风雨过去,整理的差不多的书桌上又是一片狼藉。软软的趴在书桌上的珠儿没等来得及收拾,院子里头便听见庄小六在大声喊:“少爷!少爷!”
“在外面等着,就出来。”
庄小六的脚步及时的停下,等了一会见额头上都是汗珠的孟觉晓出来。庄小六觉得奇怪,这天下了雨应该凉爽才对。
“少爷怎么在书房里打拳么?”
“啵!”额头上挨了一个脆的响,庄小六缩回了探头探脑的眼神。“有什么好看的?”
“适才在街上正遇见周大人府上的老汉,他说周先生请你过去一趟。”庄小六揉揉脑门道,孟觉晓道:“知道了!”
说着孟觉晓神态有点不自然的回了书房,庄小六在外头耐心的等着,珠儿慌慌张张的出来,看见庄小六也不说话,满脸通红的往卧室里去。
“怪也!”庄小六嘀咕一声,没一会珠儿端着一盆水进了书房,好一阵子孟觉晓一身清朗的出来了,一挥手道:“打道周府。”
书房里的周致玄看见孟觉晓立刻站了起来,招手示意他上前道:“找你来是想告诉你,皇太后八十寿诞,皇上下旨意加开恩科。现在是六月十三,九月二十八是皇太后的寿诞,也是乡试之日。过了年二月初二便是会试。加上原本例行的科考,连着两年你有两次机会!”
听到这个消息孟觉晓不喜反惊,乡试会试可不比童生试,从乡试起,才算是正式踏入科举的道路。全天下的读书都在过这座独木桥!比起那些从小接受古文教育的读书人,这一次孟觉晓可没有太多的自信。
但是孟觉晓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没有丝毫家世作为倚仗,要想走上仕途,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过这座独木桥。桥那边虽然不是天堂,但桥这边对于没有过去的读书人而言,就是地狱。
孟觉晓显得有点呆滞的表情落在了周致玄的眼中,这种反应倒是让周致玄放心了许多。没有年轻人得志后的骄横,这是周致玄最欣赏孟觉晓的地方。
“怎么了?”周致玄笑着问?
孟觉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摇头道:“没啥!只是想到乡试就在几个月后,考完了即便过了,也得赶赴进京准备会试。如此一来,便不能在母亲身边过年了。学生倒是想回去过年的,只是母亲知道会试就在明年春天,一定会痛斥学生不求上进的。”
孟觉晓的答案让周致玄沉默了!
同时沉默的还有孟觉晓,说完这些话后,母亲的面孔在脑子里出现了。新的路程就在脚下,需要自己一步一步的去跨越。
卷一风起山城终!欢迎阅读下一卷“江南之秀”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一章主考与监督
加开恩科的变化,让孟觉晓有了时间上的紧迫感。书院中原本最勤奋的孟觉晓,表现的更勤奋了。每日午饭都在书院吃,连家都不回了。孟觉晓最常去的还是蒙先豪的书房,里头的书对于每一个学生而言都是开放的,只要想看都能拿走,当然看完要送归原处的。
原本生活就规律的孟觉晓,这一段日子更加的严格遵守自己定的计划。每天闻鸡而起,跟着庄小六打一趟拳脚后冲个凉水澡,吃了早点天也才刚亮。然后到书院来上课。恩科的消息传的很快,更别说书院里这么多权贵弟子,消息来的更快了。蒙先豪最近上课的内容也开始有了针对性,主要是点评学生的文章。其中被拿出来点评最密集的,便是孟觉晓的文章,几乎每一天蒙先豪都要点评一篇。
原本书院只是上午上课,得知恩科的消息后,每天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也要上一个时辰的课,天黑时才放学。专门讲一些过去考中者的文章。
书院建在高处还算凉爽,但时下正是热的时候,中午能够安静的坐着看书的没有几个。孟觉晓则是每天午饭之后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起来洗个脸便回位置上,利用下午课前的时间多看点书。小三元的案首孟觉晓尚且如此,其他人见了自然跟着效仿。权贵弟子们倒是无所谓,寒门弟子稍微有点上进心的,都悄悄跟着孟觉晓一道。
时间在紧张的读书声中气悄然逝去,不知不觉中迈进了秋天,进入了九月。省城里的房子在进入秋天后,便开始抢手了,大街上头戴儒巾的读书人也多了起来。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情,乡试的日子快到了。
九月二十五这天,蒙先豪在上完了上午的课后,对诸位学生道:“还有三日便是恩科,明天起便不用上课了,大家该怎么样便怎么样。”说完蒙先豪笑呵呵的抱着书出去了。
孟觉晓收拾书本时,张健凑过来低声道:“孟兄,准备的如何?”
孟觉晓显得有点底气不足的苦笑道:“不知道!一点底气都没有啊!”
一听这个话,其他学生有的惊讶,有的不屑。张健张着嘴巴咂了几下嘴,憋出一句:“孟兄,你还让不让我们活啊!”
“唉,我说的是实话啊!”孟觉晓本能的这么说,他说的确实是心里话。可是他忘记了,这是院试的案首,他都这么说,别人是不是真的没活路了。
林晓彤过来仰着小脑袋看着孟觉晓道:“孟大哥,你不厚道哦。”
“去你的!”孟觉晓笑着弹了一个啵!林晓彤最近没少被这招偷袭得手,但是却喜欢孟觉晓对他这种表达亲热的方式。揉了揉脑门,林晓彤叹息一声道:“唉,别院里头那些姐妹们,暂时要跟你们说再见了。”
孟觉晓听他小大人的语气说话,没忍住笑了出来道:“你这个毛孩子!对了,别院里头的姐妹,你都很熟么?”
“那是,这些姐妹都是师娘救回来的,吃住都是师娘的钱。平时上课练武,都是师娘在教她们。”林晓彤说者无心,孟觉晓听者却暗暗吃惊。弄一群女孩子在一起,教她们读书学武,这个红玉想干什么?
这些日子孟觉晓弄明白一件事情,红玉大部分时间是留在别院的,晚上也住那。师娘一说根本有名无实。孟觉晓平时也难得见到红玉几次。很明显,别院的存在不是单纯的在做善事那么简单。
孟觉晓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好像这些是蒙先豪该操心的。收拾好东西,孟觉晓和平常一样来到书房,与蒙先豪告辞后才离开。
回家的路上,孟觉晓撞见周家的门房老汉。老汉看见他便道:“老爷请孟公子过去。”
孟觉晓到了周家和平常一样,随手塞给老汉一张飞票,理由还是买酒喝。这个习惯,也是孟觉晓一直保持下来的。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的道理,孟觉晓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当年在政府部门办手续的时候,被人当皮球踢的日子也就过去三五年。
周致玄见了孟觉晓便笑道:“本次乡试本省的主考官你猜一猜是谁?”
孟觉晓没料到上来居然是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明显不是很难猜,一省学政周致玄都不是主考,那么能担任主考又是孟觉晓认识的人,范围就很小了。如果这个人不是孟觉晓认识的,周致玄也没有猜不猜这一说了。
孟觉晓微微一想便有了一个让他震惊的答案,但是并不确定的孟觉晓显得有点简单的问道:“难不成是蒙先生?”
周致玄露出满意微笑,点点头道:“不错,皇上终于想起蒙兄了!圣旨昨夜到的,蒙兄也没有拒绝便答应了。”
孟觉晓首先想到的是蒙先豪今天放学时的表情,难怪看着有点不正常。现在一对照,结果便显得合理了。
“还有一个事情你没想到,齐王又来了,作为本次乡试本省的监督。”这个孟觉晓确实没有料到,听了不由愣住了。
“朝中有朋友来信说,此次恩科,是齐王在朝上鼎力促成的。到江南省来,也是齐王主动请缨,皇上才点头的。”周致玄加了一句,孟觉晓听了不由陷入了沉思中。
周致玄看见孟觉晓这样,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欣赏的微笑。这个学生让他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谨慎和勤于思考。读书如此,做人做事也如此。
“先生,学生有一点一直不是很明白,齐王既是嫡出,为何楚王势大?”孟觉晓这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今天听周致玄说起恩科是齐王促成的,一下没憋住问了出来。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皇后进宫不就,便得皇上重新,大有三千宠爱集一身的意思。齐王六岁那年得了重病,皇后衣不解带伺候了三天三夜,齐王倒是好了,皇后则一病不起。打那以后,皇上便不怎么喜欢齐王,当年封王的时候,还是皇太后力主齐王才得以封王。一直到这几年,皇上对齐王的态度才渐渐的有所改变。”周致玄说的很简单,涉及到皇家的事情,他也不敢说深了。很多东西还是要靠孟觉晓自己去领会。
“如此说来,齐王在皇太后跟前非常得宠?”孟觉晓笑着问,周致玄笑而不正面回答:“有的事情臣子不好乱说,不过私下里说说也不为过。皇太后子息不旺,进宫头十年,产下两个孩子都没保住,四十岁上头产下当今圣上,所以皇太后对于每一个皇孙都非常好。”
孟觉晓又是一番思索后,点点头道:“学生知道了!先生还有其他事情要说么?”
周致玄道:“没了,你回去吧。等一等,如果你一路顺风中了进士,齐王要请你的客,你会如何应对?”
孟觉晓想了一想拱手道:“先生怎么应对,学生便怎么应对!”
周致玄听了笑而不语,孟觉晓见他的表情,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蒙先豪得以复起,那么周致玄呢?
“学生恭祝先生得以高升!”孟觉晓嘴角露出一丝理所当然的笑容,朝周致玄拱手祝贺。周致玄见了不禁哈哈大笑,得意的手抚胡须道:“聪明!你要是想不到这点,为师可要失望了。”
离开周府时,孟觉晓并没有如周致玄所料的那样心情是愉快的。反而孟觉晓的心情是苦涩的,原来周致玄也没有例外,刚才让自己站队来着。得出这个结论的孟觉晓,怎么也都高兴不起来。尽管当着周致玄的面表态的时候孟觉晓没有丝毫的犹豫,但是真的一个人独自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孟觉晓的心情却是沉重的。
沉重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周致玄让他站队,而是朝中关于皇位的争夺,现在看来已经白热化。以前的齐王或者还能隐忍,这一次跳出来到江南省,想来不仅仅是来监考这么简单的。孟觉晓还没有正是踏入仕途的资格,便已经沾了权利斗争边,这才是孟觉晓沉重的原因。
这临江书院的日子里,通过与权贵子弟的接触,孟觉晓了解到很多关于金陵城里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孟觉晓就越觉得即便有机会做官,也别留在京城里。
蒙先豪出了书院独自站在高处背手而立,望着低处的长江滚滚东去。口中念着是孟觉晓的“大作”,“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夕阳撒在蒙先豪的身上时,他总算是回头了。看见站在身后许久没吭声的红玉,蒙先豪不禁叹息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红玉微微苦笑道:“你错了,我不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这两年,没有你的庇护,我早就尸骨无存了。”
蒙先豪一咬牙道:“我不会给你任何名分的,你要跟着便跟着。”
红玉冷笑道:“我现在的身份,好像还是蒙先生身边的一个侍妓吧?”
蒙先豪一阵嘿嘿冷笑,什么也不说便回了书院。
卷二江南之秀第二章 入龙门
回到家里珠儿正在忙碌,孟觉晓过去一看,珠儿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一个直立的柜子,正在往一个一个的抽屉里头填东西。仔细一看柜子的抽屉里头,从笔墨纸砚到油布,从油盐咸鸭蛋到驱蚊的干艾草,各种用品一应俱全。
“你这是干啥呢?”孟觉晓没看的太明白,珠儿听出他的声音笑着回头道:“相公回来了,这叫考箱。街上有人专门卖这个,我见了花三百文才抢回来一个。”
“有这么复杂么?”孟觉晓还真没太关心这些,珠儿最近对这个事情可上心了,见孟觉晓如此说便笑着解释道:“相公第一次考不知道,奴家可都打听清楚了。乡试考三场,每场三天。到了里头吃喝拉撒全得靠自己,不准备周全了怎么行?”
“可你带块油布作甚?”孟觉晓指着抽屉里的油布道,珠儿又解释:“那贡院三年一开,里头平时也没人打理。遇见那号舍好的便罢了,遇见那顶开了口子的,偏又赶上雨天时,这油布往号顶一遮。”
孟觉晓一想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啊!要说这乡试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要不是珠儿打听的清楚了,进去了还真要吃点亏。
两人正说着呢,外头庄小六进来道:“少爷,有客人来了。”
孟觉晓出来一看,张健带头,一干在本省参考的同学都来了。人不多,加上张健也就七个。都是平时不怎么活跃闷头读书寒门弟子,这些人也都是真正希望读书能改变命运的人。
“孟兄,听说没有,蒙先生是主考!”张健进来便显得很激动的说,孟觉晓微微一笑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就在刚才,一干朝廷的人到了书院,把先生给接走了。我们一打听才知道,蒙先生重回翰林院,并担任此次本省乡试主考官。”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先生是主考那又如何?在下以为,越是先生的学生,越该凭着真本事考出个样子来。以先生的为人,你们以为他会徇私么?”
一席话却也没能让这几位凉了走门路的心,这些人只是希望孟觉晓能够出这个头罢了。因为孟觉晓是蒙先豪最看重的学生。一干同学带着失望的表情告辞离开了,出了门后一位同学酸溜溜的说:“孟兄看似淡薄的紧啊!”
“说的好听,谁知道他有没有私下里已经走通了先生的门路。要知道往日跑先生书房最勤快的,便是他孟案首。”这话是另外一个同学说的,这等诛心之语张健有点听不下去了。
“你们瞎说什么?无凭无据的事情,还是想着怎么见着先生是正经吧。”张健这个话算是把大家的心思又点燃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了起来,最后还是张健出的主意,大家去求红玉,请她代为传话。
方针定下了,大家便凑了二十贯钱,一起去找红玉疏通。一干人找到红玉,含蓄的提出疏通的意思后,红玉连连冷笑道:“别说是二十贯,二百贯我也不会去做这个事情。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有秀才功名的,跟着先生就没学点正道么?”
一番话说的这些人羞臊无比,灰头土脸的走了。
孟觉晓送走同学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刚才那些同学的目光,他是能感受到的。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孟觉晓不想解释,也不想靠关系考中,这点气节孟觉晓还是有的。只是觉得同学之间的情分,因为这个事情而出了裂缝,心里感觉到无奈而已。
九月二十八日凌晨,孟觉晓顶着一双熊猫眼起来了。一再告诉自己要淡定,但是躺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连带着身边的珠儿也都跟着受罪。下半夜总算是迷迷糊糊的迷瞪了一会,天还黑着,庄小六就在外面敲门了。
一番梳洗,兼职书童庄小六背着考箱和行李跟着在孟觉晓后头,两人在黑暗中默默的往贡院走来。一路之上不时能看见早起的考生,纷纷往贡院门口汇集而来。
黑暗中人头涌动,但是都非常安静,没有敢于喧哗者。即便是有伴而来的,也都是相互之间低声说话。孟觉晓觉得有人轻轻捅了自己一下,回头一看见是张健。
“张兄来了!”
“来了!孟兄。”说着张健结结巴巴的低声道:“那日之事,孟兄不必介怀。”
孟觉晓叹息一声道:“人生有几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坐过牢。同学之间算是一铁,这点事情算的了什么?不会往心里去的。”
这个说法挺新鲜,张健听着不禁笑了起来,气氛也为之一轻松。这时几个同学也悄悄的靠了上来,纷纷朝孟觉晓拱手致意。
微明之中前方一阵骚动,两盏灯笼开道,一身官服的蒙先豪和周致玄一起出现。前者为主考,后者为副。蒙先豪强调了一番考场不得舞弊之类的话后,宣布开门。
乡试的检查之严,比起童生试当真是天上地下。十人一组靠墙站着,揭开衣服一番仔细的搜查。查到一个舞弊的,能得三贯赏钱,难怪检查的兵丁一个比一个严。
眼看轮到孟觉晓他们进门时,听见前面有人一声哀号!接着一名考生被两个兵丁架走,一路上考生哭着喊着,声音凄惨至极,在这天未放晓的时分,惨叫声渗入了每一个考生的心。被查出夹带的考生,这一辈子就别想参加科举了,仕途之路到此为止!
终于轮到孟觉晓他们了,整个检查的过程孟觉晓都是闭着眼睛,解开衣服任这些兵丁搜身。不要说这样有辱斯文,哪一个金榜题名的考生不是这样过来的?
总算是检查完毕,庄小六背着行李跟着进了贡院的门。进的内龙门前,孟觉晓看见蒙先豪背着手站在门前,脸带微笑的看着一干他的学生。一共是八个临江书院的考生,每一个人都检查合格。
看见先生,孟觉晓第一个做出反应,微微拱手点头致意,迈步进了内龙门时孟觉晓记住了两边的对联。上联:场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北斗,下联:联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注:此联为福州贡院联,见笑了。)
其他学生也学着孟觉晓的样子,朝蒙先豪微微拱手,鱼贯而入。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是真的站在属于自己的号舍前时,孟觉晓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驴粪蛋儿外面光了。门朝南开三面墙,顶棚上的蜘蛛网说明了长期霸占此地的是谁。叹息一声,放下行李,孟觉晓拿起带来笤帚,动手打扫。
几乎每一个号舍都在上演这一幕,只是有的人准备不足,手里没家伙。只好找号舍前的监考差兵帮忙,结果是付出一串钱,才能得到工具。一干考生明显没心情去计较这些,纷纷付钱拿家伙。接下来的问题又出现了,秀才们在家都是啥活都不干的,这当口多少有点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意思。总之真正的体现了孟子说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要想中举,先得过这一关。你要有能耐,不打扫也能在这其中抗三天,还能写出锦绣文章,囫囵身子出去,那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在这方面孟觉晓还是有优势的,前世读书和工作,都是单身生活。打扫卫生算个啥,手脚麻利的先扫灰尘,然后打来水,拿出准备好的抹布擦拭。忙了一上午,总算是弄的干干净净,号舍里头算是能呆人了。
正式进驻号舍,孟觉晓肚子先饿了。没说的,从考箱里找出油纸包好的满头、花生米、咸菜,架起炉子热了热,吃饱喝足了反倒觉得没了精神。昨夜实在是没睡好,干脆先睡一会再说。
这一觉起来,已经是黄昏了。梳洗吃喝,精神抖擞的打开考题。头三天考的是四书五经为题的文章,也是乡试的重头戏。实际上,这一关没考好的,基本上就没啥机会了。文章你都写不好,你还搞什么搞。
题目都是出自四书五经,由信封密封装好。其中三道《四书》题属于必答,五经题二十道,选其中三道来做,还有一道题是由考生自拟题目写一篇。一共是七篇文章,其中前三篇是重中之重。
贡院只发了三根蜡烛,看这意思肯定不够用。孟觉晓寻思一番,点上一根,把三道四书题的思路先整理出来,弄出一个纲要后,看看一根蜡烛也快差不多了,吹灭蜡烛倒头便睡。
次日孟觉晓起来的较早,兵丁错愕的目光之中,于走廊上打了一趟拳。然后才梳洗弄吃的,吃饱之后天色已明,拿起昨天拟好的大纲,写起来便顺了。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章气势
前三篇文章孟觉晓做的准备最足,四书是儒家的精神根基,这三篇文章做不好,阅卷的时候直接就给你X了。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翻腾。残酷么?残酷!这就好比在现代的中国,研究生必须过五级半。虽然两者其实并不具备可比性,但是结果是一样的残酷。
三篇文章从草稿到抄撰完毕,孟觉晓用了整整一个白天,做完之后检查了近十次,没发现任何问题才放心的开始下面的题目。第三天的上午,前六道题目孟觉晓都做完了,面对最后一道自拟题文章时,孟觉晓为难了。
这篇文章不要求字数,但是这种文章却很难写。奇怪么?不奇怪!命题作文其实好写,因为有个明确的目标。作为一名当代人,这样的题目或许不难,但是穿越者的思维是有很大差异的,因此孟觉晓为难了。
写什么呢?
不能说孟觉晓那些同学功利,在人选重大的考验面前,每一个人都会有功利的心态。此刻的孟觉晓,首先想到的是主考官蒙先豪。想到他的境遇,想到他的为人,想到他的行事风格。沙漏在无情的下泄,最后一天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孟觉晓依旧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看看时间还够,孟觉晓站了起来,走到过道里伸展一番手脚,活动一下筋骨。突然孟觉晓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幕景象,临江书院的竹林边,有一个荷塘。孟觉晓顿时感觉到自己找到了一点什么,可是脑子突然短路似的,就是想不起来自己要想的找到的东西。
使劲的拍着额头,孟觉晓还是没想起来,叹息一声孟觉晓回到号舍。拿起笔的一瞬间,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心里一阵激动,找到了,我找到了。
这一次连草稿都没打,孟觉晓便落笔了。
乡试考三场,每一场考三天。第二场农桑策问,第三场诗词也很关键,能不能填一手好词,意味着能否有一个好名次,这点和当今德裕皇帝的喜好有关。
孟觉晓的身体算是好的,三天下来照样累的跟条狗一样。很多考生在考试的过程便倒下了,被监考的兵丁面无表情的抬出去。相比他们,孟觉晓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考完之后,孟觉晓回到家里蒙头大睡了一场。接着下来便是等待!
所有被选中文章被推荐到两位主考面前,考卷是糊名的,从表面上看起来是可以杜绝一些作弊的。前二十名的文章由总监督齐王看着蒙先豪做出选择的全过程!
蒙先豪选择的重点,放在了最后一篇自选题目上。文由心生,蒙先豪的想法被孟觉晓猜到了。自选题,往往最能袒露一个人的心性。如果别的人主考,孟觉晓或许不能得逞。
二十份卷子,蒙先豪无一例外的只是大致看看前三篇文章,重点看最后一篇文章,然后看诗词部分。看到最后一份卷子前,蒙先豪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
最后一份卷子,单单就文章而言,阅卷考官和副主考周致玄放在初阅第二十名,是有道理的。文章中虽然有不少独到的见解,但是就整体性而言,还是略显的不够严谨。当然这份卷子最大的可取之处,便是那整齐的如同印刷出来的卷面。蒙先豪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又不敢确信。
跳过中间三篇文章,蒙先豪看到最后一篇文章时,引文是一篇短文,起初还不以为意,正准备随手放下卷子去看诗词部分时,蒙先豪眯着的眼睛突然瞪圆了。
“予独爱莲指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看到这一句的时候,蒙先豪觉得胸口一股气血在涌动!呆呆的看着卷子好一会,蒙先豪总算是放下卷子,轻轻的一转递给了身边的期望李雍后。蒙先豪站起身子慢慢的走到窗前。望着那窗外纯净的蓝天,望着枝头挣扎着呈现最后一点绿色的树叶。秋蝉在霜降之前负隅顽抗的鸣叫着,秋风起处一片片的落叶摇曳舞动不肯落地。
“好!”身后传来齐王的喝彩声!蒙先豪也不回头,继续的看着窗外。
一直默默等待的周致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其实孟觉晓的文章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故意放在最后一份。因为人的习惯,往往是头和尾的时候,注意力比较集中。再者,这一次的自选题文章,大多数数平平无奇,都是一些辞藻华丽的骈四俪六之作。唯有孟觉晓这一篇自选文出彩,周致玄放在最后一位就是让蒙先豪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主考官和监督的态度出来了,周致玄上前拿过卷子,假模假式的仔细看看后笑道:“如此,这份卷起取第一,也不知道是哪家孩子,竟入了王爷和蒙大人的法眼。我看他的文章,新意有余而严谨不足。”
蒙先豪这个时候回头,严肃的说道:“孟大人,朝廷取士不仅仅要取一个人的文章,更要重视一个‘德’字。本官看这份卷子,虽严谨不足,然见解独到,每每有切中要害之语。再看他最后一篇《爱莲说》,可见此人之德才兼备。”蒙先豪说着突然停住了,楞了一下看看满脸微笑的周致玄,突然反应过来了。
虽然反应过来了,蒙先豪还是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个坑,跳的他心甘情愿!
在人生的重大关口之际的等待,往往更能折磨一个人。孟觉晓没有神仙般的淡薄,等待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煎熬。
幸运的是孟觉晓有个好兄弟,张光明来到了省城。
“三弟整天窝在家里,也不怕憋出毛病来。”张光明来到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把在家里憋了三天,只是见了几位同学而未见外人的孟觉晓拽出了门。
秋高气爽,张光明出门便提议:“去登高吧!”
孟觉晓被强行拽出门,兴致不高的摇头道:“不去,没力气爬山。”
很明显抗议无效,孟觉晓被拽着爬了一天的山,回到家里这两日出现的等待失眠症好了,睡的跟猪一样,比考完三场后睡的还死。
第二天下午张光明又来了,拽着孟觉晓便走,边走边极其败坏的喊:“奶奶的,让人屠了!输了五十贯钱了,三弟速速去与我报仇雪恨!”
孟觉晓被稀里糊涂的拽进一家茶馆,里头都是一些头戴儒巾的考生居多,当中一张桌子前围聚了不少人。张光明如同见了血的狼,扯开嗓子就喊:“那厮勿狂,你的对手来了。”
这一嗓子喊的,围聚的人群散开了,一个头戴儒巾的年轻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风度翩翩的很拉风的派头,一双大眼睛傲视而来。
“原来又是你,怎么上午还没输够么?今天打算摆几个?”这年轻人个子中等,面如冠玉,举止优雅,很有后世少女杀手的潜质。
“在下技不如人,不等于没人能赢你!”张光明把犹自迷糊的孟觉晓往前一推。
那人见了孟觉晓的儒生打扮,连忙拱手笑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在下南陵文魁,敢问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都是来考试的秀才监生,都是读书人,这个待遇就不一样了。
“宣城孟觉晓,见过文兄!”孟觉晓也是客气的拱手,一抬眼看见桌子上的棋局,顿时明白了张光明的意思。张光明气力尚可,但主要是中盘能杀,布局、官子、大局观之类的地方都不怎么样。综合实力就是个业余中的二段水平,遇见高手,尤其是中盘强大的,能砍的他满地找牙。
文魁对孟觉晓这个名字没啥印象,拱手笑道:“孟兄也好此道?”说着一指棋盘。
看看张光明满脸的期待,本不想多事的孟觉晓苦笑道:“这位是在下的拜兄,他输了多少?”孟觉晓一开口,这意思就是准备上场了。文魁颇为自信的一笑道:“五十贯,上午一盘棋,赢了他五十个子。”
一听这个语气和赌法,孟觉晓便明白这位考生是茶馆里赌采的老手。不过在TOM能杀上九D的孟觉晓,对于这个时代的高手,倒是颇有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