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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止

的。于是那远远传来的来自大宅门前的唢呐声也渐渐消失了一般。

所有的仆从丫鬟老爷太太都聚到前院去了,这天是欧阳少帅大喜的日子。

年轻的少帅欧阳伊耀,风流倜傥、高大英俊∏城里的小姐们心仪的对象,他今日三媒六聘娶进门的是西城提督魏家的二小姐。

素闻魏家的千金以惊人的美貌而闻名,再加上家世显赫,自成年以来上门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魏家的门槛。

可偏偏只有欧阳家的公子入了她的眼。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遇到她的那日,米雅也是在的。因为是初一,城里到处是去香火最旺的城隍庙里上香的人。她男装打扮骑着马跟在欧阳的身边,好像一个忙前跑后的小厮。

那时候的大帅早已接受了新思想,已经不让她像旧式的小姐一般裹脚学女工了,而是随着欧阳一起学一些男孩子的玩意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下那匹一贯驯良的马突然的就受了惊,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狂奔,冲着那顶小轿子就冲过去。轿夫们保命要紧,放下轿子撒手就闪开了,徒留一个丫鬟在一对看热闹的人群中尖叫:“二小姐,二小姐……”

欧阳是怎么在一瞬间跳下马背,冲进轿子里把那个女人拉进怀里,又返身恰她坐骑的缰绳稳住马匹的,米雅自己也没看清楚。

可她却清楚的瞧见了,欧阳怀里抱着的那个女人仰头看着他时,那种痴痴的仰慕的眼神。

故事

那一场的婚宴极其的隆重,魏家甚至求来了太后老佛爷钦此的懿旨。光是朝廷的要员就来了数位,两家的面子上都有光,强强联合,大帅府风光无限。

魏家二小姐嫁入帅府的第二日,便早早的起身同欧阳伊耀一起去前厅给大帅和夫人敬茶,米雅作为帅府的大小姐,当然陪坐在一旁。

其实她并不想去的,可是大帅三番五次叫人请她去,米雅不是不知道养父的想法。

果然如预想的那样,很多人看到魏静姝的脸就惊了。下人们议论纷纷,说新夫人同帅府的大小姐米雅的样貌真是像极了。

是这样吗?

米雅并不觉得。虽然有着肖似的眉眼,魏静姝与她却有很大的不同♀个官宦人家的小姐身上有种病态的美,像是从水墨画上走下来的美人儿,­精­致、繁复、柔弱无依,叫男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后来她觉着,也许真是这种病态的美感,­精­巧的瓜子脸上,那一双美目流转,似乎下一秒就要垂下泪来的样子,赢得了欧阳的心。

他终究还是变了,与她这个妹妹日益疏远,在外面待得时间越来越长,回府的时间越来越短,后来她更是一整年都没有见过他的面。

再然后,她也嫁了。

米雅想到这里,不由的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这几年来的憋闷都吐出来似的。可是不能,欧阳伊耀的名字就像是一块隐形的巨石压在她的心上。

老太太房里的主事大丫头秀红奉命来找二少­奶­­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二少­奶­­奶­米雅穿着素­色­织锦的梅花衫子,本来静坐在黄昏的光线里低着头不晓得在看什么,末了慢慢的垂下头去趴在案几上,从宽大的袖子上垂下一截子藕白的手腕来,犹如夏日里随着光线的黯淡逐渐敛了白­色­花瓣的睡莲静谧的不发出一丝声响,孤傲的不可一世的姿态。

秀红远远的站着,竟然看呆了。

“我在后头瞧着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秀红姐姐来了。”手里端着一盏燕窝的敏儿站在她身后打破这片刻的宁静,顺着秀红的视线看进窗内又小声说:“姐姐来找我们家少­奶­­奶­有事吗?”

“是有事。”秀红转过脸去看着敏儿的眼,抬起手捂着嘴巴轻轻咳嗽了两声,这才正­色­道:“老太太让我来请你们家少­奶­­奶­过去议事。”

说话的功夫,二少­奶­­奶­米雅竟然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她站在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立在一株桂花树下,素­色­的衣服却披了一件大红的斗篷,天上初上的月光映着她越发的肤若凝脂。

“少­奶­­奶­。”秀红和敏儿同时叫人。

只见米雅微微一笑对着秀红道:“我想你也该来了。”

引着二少­奶­­奶­去老太太房里的一路上,一向心思剔透玲珑的秀红翻来覆去的想着米雅见着她时的那句话,直到她进了老太太屋里的门,都没能参透。

秀红掀了帘子请米雅进门,又疾走两步站到老夫人身后,大少爷刚走,老太太又屏退了房内侍奉的丫头,所以放置在桌上的茶盏还没来得及收。

二少爷丞昱坐在首席上,看见二少­奶­­奶­进来却没有反应,一张脸沉的几乎滴出水来。

老夫人看到米雅,忽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迈着莲步朝她而来,丞昱也跟着站起身,秀红更是紧紧的站在一旁搀扶着老人,脸上有惊慌的表情。

米雅上前两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老太太“噗通”一声给她跪下了。

入局

要知道,沈家的这位老夫人曾经是江南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她年纪轻轻做了寡­妇­∩夫早逝的她带着儿子独自从京城来到江南,一点一滴的将沈家祖上留下的那点基业做起来,在等待儿子成长为合格继承人的十年间撑起了这个大家族的一切。

药铺、茶行、典当行,一个女人独当一面,而她的亲力亲为也使得沈家一跃成为江南巨富。

从看到那张报纸的内容之后,米雅就知道,老太太一定会派人找她过来,因为和欧阳伊耀有乾的那个新闻里,另外一个名字属于沈丞昱的父亲。

只是老人这样突如其来的大礼,让一向冷静的米雅也慌了神。

“祖母。”丞昱的脸霎时间白了,像是三尺的寒冰被天降的巨石重击后,碎裂出惊人的鸿沟。

“老太太,您这是……折煞我了……”米雅的心也是惶惶的,她和丞昱合力想要将老太太搀扶起来,却发现竟然无法动摇老人。

“丞昱……”米雅抬头看他,清晰无比的唤着他的名字,听上去却像是已经叫了千百遍了那样熟稔。

丞昱手臂使力几乎是将老太太抱起来,听她这样叫他心头忽然一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老太太躺倒榻上,丞昱的身上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米雅仍远远的立在门口的位置,脸上有若有所思的表情。

丞昱看着老祖母,他这几十年来也没有见过老人家像今天这个样子,但是大哥带来的消息着实让人震惊,他们的父亲,老祖母唯一的儿子竟然在京城的天牢里已经奄奄一息。

窗外的月光是冰黄­色­,老太太斜躺在贵妃榻上,秀红递了水上去,却被她厉声挥退,赶紧出了房间,带上房门。

家丑不可外扬,连最亲近的丫鬟也不可以知道。

丞昱站在祖母的身边看着秀红出门,面­色­又冷了些,米雅垂手而立,屋子里一度安静的可怕,只听到空气汩汩流动的声音,她转头仿佛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物,有树影投­射­在西洋运送来的钵上,边缘的地带泛着荧荧的蓝光,而黑夜就在万物的缝隙间无声的流淌。

老太太休息了一会儿,似乎恢复了力气,她伸出枯瘦如树枝一般的手,丞昱赶紧俯身接在掌心里,又伸了胳膊扶着她起身,冰冷的手指按住自己的额头,胳膊肘子放在镂空雕刻的龙头紫檀木贵妃榻扶手之上,浑浊的眼睛看看丞昱,最后又回到米雅的脸,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虚弱与苍凉:“孙媳­妇­,沈家出事了,这个大宅子里只有你身份特殊,所以……”

“嫁入沈家这么久,也是时候求老祖宗让我回家省亲,米雅这几日思乡亲切,想着要到京城走一走。”米雅不等老人家说完,自己先跪下开了口。

她安静的跪在那里垂着头,有发丝从耳后垂落下来,打了个小卷儿,织锦的立领上还露出一大截子脖颈,纤细白皙,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老太太的脸上展露出片刻的欣慰之情,她迅速与丞昱对视一眼,又在孙子的搀扶之下亲自起身一步步走过去将米雅扶起来,握着她的手,眼里几乎要泛出泪光来:“叫丞昱陪你回去,见见家里人,叙叙家常。有什么短的缺的,尽管同账房讲,什么都紧着你们花。”老人说着,又将她的手拉在胸前,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紧紧的握了两握道:“米雅啊,这些日子委屈的,整个沈家在日后都会加倍补偿给你,是不是,丞昱。”

“老祖母说的对。”她身后的丞昱沉声回应。

然而,三人对视的那一刻都没有注意到,屋内几盏摇曳的烛火狠狠地歪倒了一下,差一点就熄灭了,而窗外一个娇小的黑影,匆匆忙忙的跑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无风不起浪

彼时的明月坐在屋内一边等着自己的男人一边绣花,葱白的手指已经被银针扎了多次,竟然感觉不到疼痛。屋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心头一紧,慌忙停下手中刚开始绣起来的鸳鸯。

不是,不是丞昱的脚步声。

耳垂下,碧翠的耳坠子轻微的晃动。明月的­唇­边空虚失落的笑意映在距她不远的巨大的铜镜里,就像是秋天的清晨里蒙着大雾的天气,远远近近的景物都模糊不清,全都隐没在那天然浩瀚的烟波里,憋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两个时辰都纹风不动,紧闭着的雕花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无边的夜­色­里别样刺耳∩去寻丞昱的大丫头兰珠冲进门来,抬脚不及,被脚下的门槛生生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往前跨了两步,小脚碎碎的不稳,眼看就要栽倒。还好她眼明手快,急急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厅堂里那张八仙桌的边缘,待站稳了身子再看向主子明月,依然是一脸的惊慌失措的表情。

明月扔下手中的绣品,看了看兰珠又看看打翻了的茶杯,顺着黄花梨木的八仙桌一路蔓延到桌子的边缘滴落到地面上的茶水,拧着秀眉训斥:“深更半夜,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主,主子……”兰珠被她这样一说又急又气,立定原地,艰难的吞咽了几下欲言又止。

她是明月陪嫁入沈家的丫头,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无事不谈,如今她这般涅,明月的心已经冷了半截子,她按住桌角,手指已经浸在依然流淌在桌面的茶水里浑然不觉:“去把门关上。”她冷冷的道。

兰珠不敢造次,旋身关上房门,又回来看着自家的主子­阴­晴不定的脸艰难的道:“二少爷,二少爷他……”

“他怎么了?”明月知情心切,急急的Сhā了这么一句。

兰珠只好把心一横狠狠地闭着眼睛道:“他在那个女人的房里睡下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这话从自己最亲近信任的丫鬟嘴里说出,就像是对她最后的宣判。

丞昱,丞昱……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比她预料的还要早,还要突然。

明月只觉得眼前一黑,柔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往后撤了一步。

兰珠见主子支撑不住,赶紧的上前扶着:“主子……”

明月抬起手指按住自己的额角,只觉得浑身发寒,下腹坠痛。她垂下眼睛,那一幅绣扁上,已经打好底子的并蒂莲花下的鸳鸯戏水图不知何时也被桌上的茶水浸泡,毁的不像样子。

未消寂寞初长夜,只羡鸳鸯不羡仙。

曾经以为与他的日子是朝朝暮暮的久远和安逸,如今看来却抵不过一个女人的微笑。

明月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恨意,她甩开兰珠,伸手从身边的篮子里找出一把锋利的剪刀,握在手里右手又拿起那副绣品,一把将綉扁扯开扔掉,上去就剪。

“嘶——”的一声,那绫罗撕裂的声音让明月的心底腾起了一丝淋漓的快感,她的神情突然舒展,苍白的脸上漾起古怪的笑意。

兰珠被她得样子吓到了,急急的跪下身去抱住她的腿:“主子,主子,你别这样,就是您自个儿不在意也想想肚子里的小少爷啊!”

“小少爷”这三个字像是刺痛了明月的神经,她腾在空中的手顿了顿,最终颓然的放了下来。

看主子安静了,兰珠才慢慢的扶了她坐好,又手忙脚乱的收拾屋子。待重新进屋打算为她铺好床铺的时候却发现主子伏在刚刚擦­干­净的八仙桌上,平伸着手臂,一张俏脸深深地埋在迤逦的广袖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如梦似画

折腾了两个时辰老太太也扑,打发他们夫妻二人离开时,特别嘱咐丞昱定要亲自送米雅回去,严厉的眼神颇有一些深长的意味在里头。

丞昱打发走了贴身的小厮,他走在前头,米雅在后头跟了,与他保持一步之遥的距离。

更深露重的沈家大宅夜风渐起,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如泣如诉的悲鸣。米雅抬头去看天上焦黄的月亮,虽被树影挡住了一些,却越发的明亮。

丞昱走了一会儿,总觉得听不到她的声音,转头去看,发现她正仰着头发呆。顺着那目光看去,原是在看月亮。此时正好有风吹过她艳红的斗篷,边缘上一圈柔软的白­色­兔毛将她的脖子紧紧的圈起来,有一些随风摆动着扫过她尖尖的下颌,和美艳的红­唇­,竟让他想起了貂蝉拜月的典故。

丞昱咳嗽了两声,启口道:“怎么不走了?”

她收回目光,同他平视,笑了笑道:“今天突然觉得江南的月和北方月是有些不同。”

“这话倒是新鲜。”丞昱走到她面前,忽然牵起她的手,似乎是在自然不过的举动,然后放缓了脚步慢悠悠的走着:“有什么不同呢?你到说说?”

米雅虽被他桥,可是仍有些赶不上他的样子,二人之间始终还是错了半个身子,她转眼去看他的侧脸,乍看上去神­色­如常,可仔细观察却发现他的­唇­角紧紧的抿着,似乎有些紧张♀样冷清的天气里,他的大手居然有汗出来。

这个沈丞昱,也是个妙人。她淡淡的想。

入了倚兰轩的门槛,敏儿迎了上来,她站在明处,眼瞅着高大俊美的二少爷先从垂花门的­阴­影里走出来,手捂在嘴巴上吃了一惊,再看自家的主子,芊芊玉手被二少爷握在手里,又即刻喜上眉梢。

“二少爷来了,我去准备。”小丫头,窃喜,刚要转身却被米雅叫住。

“敏儿,你先下去吧,待会儿再过来伺候。”

小丫头一怔,垂下头,虽十二分的不情愿还是“哦”了一声匆匆的下去了。

米雅这才紧走了两步到他的前头,转身对着丞昱落落含笑:“我已经到了,天­色­已晚,你也速速回去罢。”

丞昱顿住脚步,月光下看着她的眼,脸上的表情一时变幻,到最后终于开口:“进屋去罢,我有话同你讲。”

米雅点点头。

风吹过来,米雅觉得寒,不自主的微微抖了一下,被丞昱捕捉在眼底。

说起来各屋虽然都有自己的园子,平日里因为侍侯主子的丫鬟婆子多了,也不会显得冷清。可是倚兰轩这里却是不同。米雅嫁过来时就只带了一个大丫头蔷薇过来,那丫鬟抱病而亡之后,老太太又挑了两个新进府的丫鬟来侍候,大概因为不受宠,来这里的人也寥寥可数,没人人气的这里,似乎连空气都比别的园子冰冷了很多。

丞昱随着她进了屋子,第一次仔细观察这里,发现窗前的案几上还放着一幅未完工的工笔图,宣纸上一枝含苞的荷花尖儿立着一只蜻蜓,水面泛着涟漪,接天的莲叶铺展开来,映着远处的将落的夕阳,构成一幅悠远的荷塘日落图。

丞昱凝神看了半晌,再转身时发现米雅已换了装束坐在桌前,抬眸看他的那一眼如刚刚的那幅图中,夏日暮晚的池塘里流转的烟波,烛光下分外的妖娆。

丞昱背在身后的手,忽然紧紧的握了握,喉头动了动。

他身旁罩在绘着仕女图的灯罩里的烛光,像是感受到了男人心中陡然而生的欲.望,犹如女人的纤细的腰肢忽然扭动了一下,忽然就灭了。

米雅“哎”了一声,起身去看那忽然之间灭掉的烛火。她走过丞昱的身旁带起一阵风,有清淡的香味从他的鼻尖划过,昏暗的灯光下嗅觉变得更加的敏锐,那是不同于别人的女人的气息,仿佛是大雪过后的冬日里朱红的窗棂下安静绽放的梅。

她的脸在残烛摇曳的光影里越显晶莹,拿起灯罩的时候,袖口滑落至小臂露出纤细洁白的手腕,如玉的肌肤­祼­露在外面,月光下反­射­着青白的光。细小的动作已然丞昱觉得口­干­舌燥,他的目光移至她­精­致的脸上,一向淡然的她似乎经历今晚之后,眉宇之间也开始笼上了淡淡的愁,仰止之间耳际的碎发滑过红­唇­,如湿润的艳影流过男人逐渐热烈的目光,撩的他心尖儿发痒。

等她重新点亮了烛光,返身要与他说话时,男人的大手忽然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耳际的石榴红的珠翠在烛影中摇晃,电光火石之间发出如初春冰裂般细碎的声响,他温热的­唇­紧接着就印上了她的,带着如火般灼热的情绪,仿佛压抑了多日,已然沦陷至无法自拔的境地,如今终于在这烛辉与暗影之间寻见了机会,强拥着这软玉温香入怀,再也不肯分开。

他如此迫不及待的吻仿佛惊吓到了她,米雅瞪着一双美目看着他,完全无法投入,他吻的那样急切,她的心却是冰冷》转之间他急急的将她固定在她的书桌前,她的腰间被案几的边缘硌的难受,却动弹不得。耳边听到了宣纸摩擦的声音。

“哎,我的画。”她用尽最大的力气推开他时,丞昱双手还扶着桌案,带着微微的喘息,身体的温度烫的惊人。她刻意回避他投来的目光,只是垂着头红着脸往身后指指又重复道:“我的画……”

丞昱低下头看她,她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子,她这一声惊动了他,火热的心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冰点,体内的热气迅速的消融,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然的将手抽了回去,大步的走至门边,门外的敏儿帘子一打,就见刚才还脉脉含情的二少爷,脸上罩着一层若有似无的薄怒走了出来,匆匆消失在倚兰轩的夜­色­里,头也不肯再回。

“少­奶­­奶­……”敏儿进屋看到米雅正站在窗前整理她那幅没有画好的工笔画。画纸的下方已然发皱,她把它撩起来放在手掌上想要抚平。

从福伯那里收起来的报纸就放在豹头的镇纸之下,欧阳伊耀四个大字被折进去了大半边只能看到偏旁。

“你先去睡吧。我想要静一静。”她声­色­冷厉的对敏儿说。

小丫鬟大概是被吓到了,脚步细碎凌乱,门关上的瞬间,米雅几乎是跌坐在旁边的座椅上,力气瞬间被抽空。

伸手拂过被丞昱亲吻过的­唇­,还是麻的,她扬起了袖子在­唇­上狠狠的擦了擦,像是要擦掉什么脏东西,像是忘了刚才的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不知道这样呆坐了多久,她从镇纸下抽出那张报纸来,在手中紧紧的握着,如落水的人抓着最后的一棵救命的稻草,久久不曾松开。

吕明月

“主子,那个吕明月还在外面等着呢。”小丫鬟锦儿掀了帘子进来,走到桌前不慌不忙的为自己的主子倒了一杯热茶,语带讥诮的说。

秦紫鸢磕着瓜子儿想,这个吕明月平日里跟大房的那位走的最近,从来不拿正眼儿看她,如今倒是奇了,大清早的丞文前脚出了梅园她后脚就来,说是要见她。

见她?

紫鸢的­唇­角浮起讥诮的笑意,扭过头去将瓜子“噗——”的一声狠狠吐到漱盂里去,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见她呢,大家都是妾,凭什么她吕明月就高人一等?

真是笑话!

紫鸢看了看等在一旁的锦儿,拍了拍手又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才懒洋洋的问:“她们,等几个时辰了?”

锦儿歪着脑袋看了看墙上的钟,回话道:“也有快三个时辰了罢。午膳都没吃,我已经回了她们,说主子你午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呢。叫她们老实候着”锦儿一边说着,还得意的笑:“您啊是没看着那位­奶­­奶­的神­色­,脸煞白煞白的,好不­精­彩。”

紫鸢伸手点着锦儿的脑袋不如宠溺的道:“好个你幸灾乐祸的小丫头,现在都学会瞧主子们的笑话了。”

锦儿撅着嘴巴冷冷的回她:“谁让她们平日里见着咱们连话都懒得说,哦,如今有事情倒是想着来梅园了,多好笑呀。”

秦紫鸢收回手,又喝了一口茶,她真是非常的好奇,吕明月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此时,梅园的门外,烈日下久站的吕明月越发的体力不支,小小的三寸金莲已经疼痛不堪,那绿树红花还有黑­色­的园门,这所有的景致都逐渐在眼前模糊,浓烈的­色­彩渐渐的绞在一起,看的她头晕目眩,身子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倒下去。

丫鬟兰珠见这情形立刻上前扶住主子,鼻腔里带着浓浓的哭音对她道:“主子,咱们还是走罢,她们,她们这分明是欺负人哪!”

“不……”倒在兰珠怀里的明月虚弱的摇头,最后的一丝清醒全凭这股子意志支撑。

就在这时,紧闭的园门终于打开,小丫头锦儿斜着身子从里面闪了出来,看见这对狼狈的主仆,撇了撇嘴,斜睨着他们道:“我家主子刚醒了,听闻明月主子来了,要请你们进去。”

兰珠正扶着明月,抬眼狠狠瞪了锦儿那丫头一眼,满含怨毒。

锦儿哪吃她这一套,兰珠还没收回目光,她就已经叫了起来:“哎呦,兰珠姐姐,你这眼神儿可怪吓人的,我说你家主子要是觉得不得劲,不如就速速回去请了医生瞧瞧罢,别回头出了什么事,还要赖在我们头上,到时候我们可担当不起的。”

“锦儿姑娘,别。”明月打起­精­神,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子,满面含笑的对锦儿道:“我最近身子弱,不妨事的,我们现在就进去。”

锦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把两扇园门全部打开,看着那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兰珠如丧家之犬一般搀扶着吕明月跌跌撞撞进了梅园的门,嘴角浮起一丝痛快的笑意。

秦紫鸢就在屋内等着她们,见她们主仆二人进门了,立刻十分应景的打了个呵欠又伸手滤路发,才抬眼假笑着扬声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明月姐姐呀,来了怎么就不早些叫人捎个话叫醒我?”

“装。”兰珠心里不服气,低着头咕哝了一句。

秦紫鸢看向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到明月回头抬手“啪——”的一声给了兰珠一个狠狠巴掌,厉声斥责道:“没规矩,还不赶紧给你紫鸢主子下跪认错?!”

算我求你

明月虽是虚弱,可是这一掌打下去却不清,只听兰珠“呀”的一声,紧跟着“噗通”倒地,半晌,左臂支起身子捂着嘴巴,­唇­角竟然有隐隐的血迹,她吃惊的看着自己的主子,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紫鸢在心里冷笑,她心里清楚的很,吕明月这一巴掌是打给她瞧的,她下手这样重,恐怕要求她的事情也不会太简单。

明月转过脸,不肯与兰珠对视,她的身子还微微的颤抖,见兰珠还无反应又加重语气重复道:“快给你紫鸢主子道歉!”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兰珠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双膝跪地,浑身都是即将要麻木的疼痛,咬着牙给秦紫鸢磕了个响头:“紫鸢主子,一切都是奴才的不对,还请主子责罚。”

秦紫鸢的脸上堆着慵懒的笑意,这一切忽然让她觉得无趣,于是挥了挥手对身后的人道:“锦儿,你把兰珠带下去处理一下吧,瞧她这细皮­嫩­­肉­的,怎么经得起这种折腾。”

锦儿朝空中翻了翻白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挪步到兰珠的眼前,见她还跪着不动,语带讥讽的道:“走啊,兰珠姐姐,还在这里污了我家主子的眼可就不好了。”

明月垂着头,一声不吭。

兰珠紧紧的握了拳头,不发一言。

谁都知道锦儿这话是一语双关,但是如今有求于人,聪明如吕明月是绝对不会逞一时的义气,而坏了自己的大事。

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的出去,兰珠脚步踉跄,走的却很快。

屋门被悄悄的掩了,秦紫鸢抬起手为吕明月斟了一杯茶,启口道:“现在四下无人,姐姐你有什么事,可以直说了。”

明月在凳子上只坐了个边缘,双手绞着帕子,下意识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是她不想开口,只是这话真的很难说出来。

秦紫鸢倒是不着急,她托着腮,用银甲套在那紫檀木的桌上划拉着,丞文不在的日子里她能一个人在此坐上一天,要知道秘密当然要有这个耐­性­。

屋子里的空气渐渐凝结,明月的心越来越沉,她酝酿了好久好久,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俏脸看着秦紫鸳道:“妹妹,我听说,你们那里有一种药……”

手上的动作退,秦紫鸳抬眼一瞧,吕明月的脸已经红的不像样子,于是不动声­色­的问道:“我们哪里?”

吕明月的下­唇­马上就要被咬破了,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别的法子,唯一的消就是秦紫鸢。咬碎了一口的白牙,吕明月直起身子站起来,还没等她开口就跪在秦紫鸢的面前:“紫鸢,求你帮我。”

**

黄昏的光从厨房瓦顶上的小天窗里照进来,透明琉璃已天长日久,被烟熏油污糊的什么都看不出了。

吕明月亲自坐在小凳子上熬药,两个炉灶上一个是兰珠的,一个是给她自己的。

虽然她也曾经侍奉过老太太,但是厨房这种地方她却是不常来的。

去秦紫鸢那里之前她就想的很清楚,若是有什么委屈今天就一并的受了,有了药,她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真正的,属于她吕明月的东西,是任何人都不能够随便从她手里头抢走的。

即便是老天,也不行!

所谓人命关天,所以这次北上为了节省时间要准备的东西其实并不在多。

米雅坐在窗前准备给家中写一封信却不知如何下笔。聪慧的敏儿把墨磨好约莫有半个时辰了〗上的西洋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那声音机械而冷漠,叫人心烦意乱。她叹了口气还是提起笔,蘸的墨多了,还未下笔信笺上就滴了一滴墨渍。

想了这么久她居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的好。

欧阳?不妥。

哥哥?太过亲昵。

少帅?又嫌疏远。

……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想要交流,竟然已经这样让她为难了。

还在发呆,忽然听到大门启开的声音,敏儿声音接着就惊喜的叫人:“二少爷。”

男人从喉头发出低沉的“嗯”声,脚步快速的朝这里走过来。米雅放下手中的毛笔,刚准备站起来,就听到那个跋扈的丫鬟兰珠的声音。

“二少爷。”

米雅心中一动,伸出手缓缓推动跟前儿的窗户露出一丝缝隙,高大的丞昱站在院子中央,身子是朝向屋门口的,头却对着身后的兰珠:“明月怎么了?”他问。

“主子,主子她,很好。”兰珠在英俊的丞昱面前垂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从袖口慢慢的掏出一枚信笺递上来:“主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二少爷,我刚巧路过看到少爷你进来这里所以……”

兰珠说道这里又抬起头,眼睛侧过丞昱的手臂,看着窗户上一丝微笑的缝隙,眼神里有不屑,有挑衅,有嫉妒,还有……别的什么。

米雅的眼睛同她对视,兰珠在明,她在暗,其实她算准兰珠看不清楚屋里的状况。

此时的米雅,­唇­角扬着淡淡的笑,心想这个信笺来的真是不早不晚,刚刚好。

要知道今日准备完毕,他们明日就要启程了。

此时站在庭院中央的丞昱打开信纸,上面娟秀的字记他识得的。短短的几行字,他心中一动,看完之后将信纸收好,慢慢的纳于袖中,丞昱偏头对敏儿小声说了句什么,回头看看米雅的窗户,之后再没有任何迟疑,掀了袍子就同兰珠走掉了。

米雅挑了挑眉毛,关了窗子,重新在桌前坐了下来。

敏儿一路从院中来到书房,嘟着嘴巴对主子道:“二少爷刚刚来过……不过,又被兰珠姐叫走了,他说今天就不过来了,叫主子你早早休息,明晨一早上路。”

“我知道了。”米雅手执毛笔,头也不回的道:“茶有些凉了,你去重新给我煮来吃。”

她言罢就下笔写下“父亲大人”四个字↓准备继续,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个敏儿丫头还一动不动的站着,于是放下毛笔看向她:“怎么?”

敏儿的手绞着衣角,表情有些踌躇,最后还是问了:“主子听了这个,难道不生气?”

米雅被她这么一问,倒是笑了:“哦?我为什么要生气?”

“明月主子虽然是二少爷青梅竹马的人,可是主子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室,如今,如今……”

“如今什么?”米雅循循善诱。

敏儿吐了一口气,像是将一切都豁出去了,一股脑儿的讲:“如今她怀了身孕,难道就不能将二少爷让出来些时日嘛……”

米雅的眼睛盯着已经着了墨的毛笔尖儿,上好的狼毫吸收了饱满的墨汁,看上去胖胖的竟有几分好笑,她的手拂过暗黄­色­的信纸,语气还是一如既往清淡,她说:“敏儿,你什么时候见过耗子赢过猫的。只不过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倒凤颠鸾

敏儿迷惑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她爹以前是乡下的教书先生,后来去世了,她才会被卖进府里做丫鬟。

她知道做女子要懂得“容、工、德、简”,懂得“三从四德”,懂得“出嫁从夫”……可是主子却说“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事”,那么什么才是“要紧”的呢?

她傻傻的陪在米雅的身边,看着主子写好了信装进了信笺,又嘱咐她尽早送出去,敏儿拿着那牛皮纸的信封出去,她觉得主子的字却跟她本人并不相似,主子面容异冲丽,身子娇小玲珑,可是字却写得遒劲有力,带有金玉之资。

信,是写给北方的那位大帅的。

米雅透过窗,望着敏儿拿着信封逐渐消失的背影,眼光越发的深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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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了,丞昱与明月坐了吃饭。

明月为他­精­心准备了酒菜,尤其是那瓶“百里香”,他不知不觉喝了好多。

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窗外是明晃晃的月光,晚秋,寒气逼人々昱站起来去把窗关上,手刚刚抚上窗棂,一双手臂从后面抱住他的劲瘦的腰。他身后的明月,深深地吸气,像是要把属于他的气味一瞬间吸­干­净。

丞昱心中一动,放下手握住她在他腹前交叠的双手。

“丞昱”,她的脸靠在她的脊背上:“丞昱……”她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贪婪的,缠绵的,无比依恋。

“嗯?”他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发出疑问的声音:“你,怎么了?”

吕明月闭了闭眼睛,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后背:“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怎么会呢。”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将她抱进怀里。他说的那样­干­脆,那样的毫不犹豫。可是眼前呢?怎么回闪现出那个女人的影子?

清淡的,不可一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的手下意识的抱紧了吕明月,而她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袍子里。欲.火在两个人的身体之间蔓延,丞昱的眼有些红了,他从来不会这样没有自制力,何况明月是个有身孕的人,可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丞昱,丞昱……”明月在他的怀里扭动着娇.躯,略抬起脸,脱手抓住他的衣襟,明明是含笑的眼里竟然有晶莹的泪。

“孩子……”丞昱忍得发疼,憋着最后一丝力气,微微的推着她的肩膀:“明月。”

明月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提醒,在他的怀中扭动的更加厉害了,丞昱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三下两下将她剥了个­精­光,抱进帷帐。

芙蓉帐暖,倒凤颠鸾。

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呻.吟从大红的帷幔中细细碎碎的传了出来。

此时,一直站在门外偷听的兰珠,终于稍稍放下了一颗心,手里面,那包用血的代价从梅园的那个堂子里的女人手中换来的药,终究还是起了效。

她的心中,一半欣喜,一半难过。

喜的是,主子的计划终于成功了一半忧的是,这后一半的痛她这个身子孱弱的主子是否能够支撑的住。

少帅

云烟是幽兰院最好的姑娘,而幽兰院则是西城,乃至整个北方地区最好的堂子。

年轻的少帅欧阳伊耀不常来这里,可是如果来了一定是云烟作陪,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

大帅府是何等的低位?堂子里的老鸨也是极有眼­色­的人,今儿个云烟本在京城来的贵客跟前面弹着小曲儿博众人一笑,哪知道一曲《春江花月夜》还没弹完,中途就被老鸨叫了出去。

再派了进去的姑娘不合心意,贵客不乐意了,粗鲁的踹了房门而出,在身后的一片尖叫声中拔出腰间的枪,本来是顶在云烟的头上,却在电光火石之间落了空,再折便对上了那双狭长的充满戏谑的眼睛。

动作之快,连他都吃了一惊。

只见那人临危不惧,狭长的凤眼微微的眯着,瞧着那快要顶到自己头上的枪口居然还是一副慵懒的涅,云烟躲在他的身后,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还没有退净,一双手紧紧的抓着男子衣袖,想来是被吓得不轻。

“老爷!”

“少帅!”

双方的随从护卫同时的惊叫,随后只听一片冰冷的声音,枪械已经对准了对方,眼看就要火拼起来。

这场面就连见多识广的老鸨都紧紧的攥着手绢儿在胸口,一张涂满了脂粉的老脸扭曲的不像样子,龇牙咧嘴只差没叫出声儿来。

“三爷,好大的脾气。”欧阳的­唇­角翘起低声道。他说着还用手轻轻的覆在云烟的手背上,掌心传来暖意,像是在安慰她。

老三当然听到男子身后的随从对他的称呼,他也很快认出了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是谁,只是他在京城一向是跋扈惯了,并且出身显贵,所以指着欧阳伊耀的枪口没有移动一分半毫,看着他安慰那个女人的手,冷冷的笑道:“你倒是懂得,怜、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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