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伊耀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轻轻的推开了她,然后冷声对后面的人道:“陆川,带她下去。”
“是。”陆川微微一震,并腿行了个军礼,几乎是用拖拽的,将云烟拉出了房间。
“放开我。”门被阖上,云烟甩开陆川的手,不悦的瞪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满,又回头朝房里张望了一下,终于满心不甘的扭腰离开。
陆川的眼睛看着那个身影,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欧阳伊耀听到门“咔哒”一声关上,才走上前去,在甄荣安的对面坐了下来。
见他也不同自己客气,甄荣安心中窝火,只是这个毛头小子,手握重兵,统领北方七省,是名符其实的北地之王,因此也不好发作。只好摸了摸鼻子,自顾自的坐下,拿了新的茶盏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水。
沉默半晌,甄荣安率先开口道:“欧阳少帅,自上次刘府一别,只相隔几日却越见丰神。”
“承念。”欧阳伊耀淡淡的说。
甄荣安看他眉宇间有不耐之色,眼珠子转了转,立刻转移话题,同他说起了北地的风情。从奇珍异宝到风土人情,再到路途见闻,欧阳伊耀只沉默以对,他却自说自话了大半个时辰。一边说还一边看欧阳伊耀的反应,可惜,除了冷淡的眼神,欧阳伊耀没有给他任何期待的表情。
这小子太沉得住气了,他本来打算等欧阳伊耀先开口询问自己的来意,然后再投石问路,看看是否能够借助他的力量,达成自己心中所愿。可看今天这情形似乎是求不得了,甄荣安一边说着没边儿的话心中忖度,应该如何将欧阳引入自己的话题。
欧阳伊耀对于甄荣安的举动冷眼旁观,他一个堂堂朝廷的内阁总理大臣放着繁忙的公务不做,却大老远的跑来这里,心中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他一清二楚。只是他很是好奇,甄荣安会怎样向他开这个口。以什么样的借口和手段来逼他就范。
自古以来,改朝换代无非是折之间的事。只需师出有名。可甄荣安这个人,想要图谋的是整个中国的版图。虽然他一路爬到现在那个位置,提携了不少人,特别是武将,如今又手握朝廷的重兵,但如此并不足以成为别人无条件追随他的理由。古来逼宫需讲个“名正”、“言顺”。
甄荣安论出身不过草莽、论才干不足以服人,更不要说此人狼藉的声名了。
如今他名不正,言不顺。要怎样让朝廷将江山拱手相让,又怎么能顺利收服各地混战的军阀呢?
欧阳伊耀的思绪慢慢的收回,就见甄荣安将杯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舔着通红的脸对他说:“甄某此次前来,其实是想为了助少帅一臂之力的。”
欧阳伊耀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又见甄荣安以一种猜度的眼神看着自己,勾起唇角笑的越发像个妖孽:“是何事让甄大人你如此挂心,愿闻其详。”
只见甄荣安诡异一笑,肥而短的手指在眼前的茶碗里蘸了蘸,在红木的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大字。之后再次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欧阳。
条件是……
欧阳伊耀看着桌上“江南”两个字随着水汽的蒸腾慢慢的在眼前消退,不置可否的沉默着。
甄荣安看到欧阳伊耀低垂的眼皮微微的跳动了一下,如释重负的一笑,端起茶盏,轻轻地吹着浮在水面的茶叶,啜了一口,把茶盏放回案头,然后问:“如此这般,少帅意下如何?”
欧阳伊耀万万没有想到,甄荣安会以此为交换条件。如今北地与江南对峙的形势日益严峻,谁都看得出,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帅绝对不会满足现有的势力范围。可是谁都不是傻子,就在不久之前,江南的督军姚浩然才将自己的亲妹妹下嫁甄荣安为妾,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欧阳伊耀难以觉察的一笑,抬头看甄荣安提醒道:“甄大人你贵为朝廷的内阁总理大臣,如今这个时局,话可是不能乱讲,字也不可以乱写的。”
甄荣安微微一怔,伸出肥胖的手掌在桌子上一抹,将最后的那点水渍轻轻的抹掉,不留一丝痕迹,然后道:“甄某人对少帅之心日月可鉴。如今少帅你已经蓄势待发,如果我们两方联合……少帅你必定如虎添翼……”
欧阳伊耀沉吟着,没有做声。
甄荣安见他默不作声,心中也逐渐不安起来,刚想要再说什么,只见欧阳伊耀霍然站了起来:“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说着,理了理身上淡色的袍子,就走至门边。
“那,我就等少帅的好消息了。”甄荣安被他弄得云里雾里,莫不清楚他的心思,只好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门被打开的时候,他似乎模模糊糊听到欧阳伊耀“嗯”了一声,心中一喜,但又觉得,这似乎不是他发出的声音。
汽车的轮子碾过幽暗的夜色,在寂静的道路上发出沉闷的机械声音。陆川悄悄回头的打量少帅,他的脸始终偏向窗外,随着外面光线的明灭而动,脸上的表情深而远,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让人觉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