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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福宫

蒋曦薇眼风一扫,“他们没能阻拦住你们,这就是最大的罪过,今日只不过是和佑盛他们发生点冲突,若是你们真出了什么危险,他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本宫罚他们也是在警示你们,因为你们的一时冲动而让他人受苦,也让你们以后记住不能再为了一己私欲伤害到旁人!”

自从郭舒雨跟蒋曦薇熟悉以来,蒋曦薇对他从未有过一句重话,更遑论用本宫这个自称了,郭舒雨知道蒋曦薇是生了气,但是也不忍心看着这些人为他而受苦,“皇嫂,你别罚他们了,是舒雨的过错,就由舒雨来承担好了。”

“你说这话是当真的?”

郭舒雨紧紧咬住下­唇­,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也好,也该让你们受点教训了。既然如此,那几个人就不必打了,继续留在雍王身边伺候,日后决不能再有半点马虎!至于舒雨,你和孝文去殿前,一人领二十板子,华柔是女孩子,十板子就够了!瑜楚,你亲去看着!”

寒冬知昼暖(下)

底下人听了蒋曦薇的话,知道她是真生气了,也没有一个人敢出言相劝,只好三人拉了出去执行蒋曦薇的命令。

“秀奴,你也跟着去,务必给本宫看好了,一板子都不许少!不过……”蒋曦薇长叹一口气,“华柔毕竟是女孩子,这几日又要跟着本宫去观景台,下手轻些吧。”

秀奴轻声应了便转身出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皇后责打雍王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六宫,有好几个爱嚼舌头的嫔妃都说皇后不喜欢雍王殿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排挤一下雍王。的确,蒋曦薇接管后宫一直雷厉风行,在她们眼里蒋曦薇的确是脾气不好,只是她们似乎都选择­性­的忘记了蒋曦薇在惩罚雍王的同时也罚了自己的弟弟妹妹。

那顿板子有瑜楚和秀奴共同监督着,当真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郭舒雨和蒋孝文的身上,郭舒雨身子健壮倒还勉强挨得住,蒋孝文自幼身子不好,打完二十板子之后当时就晕了过去,幸亏那些小内监手下都是知道轻重的,这么打下去看起来血­肉­模糊,实则只是皮外伤,内里筋骨都未有受到影响,只要好好调养就没有问题。

这件事传到前朝的时候,郭舒炎正与一班朝臣讨论政事,听了这件事当即就有几个老臣出言参奏皇后心肠歹毒,不能容忍,雍王乃今上幼弟她尚且不容,又怎会容忍其他嫔妃所出的皇子呢!

郭舒炎闻言一笑,不置可否。蒋南林却在此时开口为蒋曦薇说话了,“众位同僚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皇后娘娘是雍王殿下的嫂子,今日之事正因为皇后娘娘对雍王殿下心存爱护才如此做的,怎可说是皇后娘娘心肠歹毒呢?!”

“蒋相莫要为你的侄女说话了,雍王殿下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就算是有什么错事好言好语教导了就是,哪里能上来就打板子,若是伤了雍王殿下的玉体该如何是好。”说这话的是工部尚书林昊,他入仕二十余年,也算是三朝老臣了,和蒋南林不和已久了。

“林尚书所言不假,责打一事的确有些惩罚过重。”冯太傅也开口附和道。

“雍王殿下虽然年幼,但规矩亦是不能懈怠了,乱闯上林苑往大了说就是无视皇上,擅闯宫禁,皇后娘娘这么做不过是在教导雍王殿下规矩!”蒋南林反驳道。

冯太傅不甘示弱,“允准雍王殿下出入宫禁的是皇上,你难道是在说皇上有错……”

眼见着蒋南林和冯太傅又要吵起来,郭舒炎这才温言笑道,“二位莫要吵了,朕心中已有决断了。”二人听了这话方才停止了争吵。

“三宝,让白太医多带些上号的药材去凤邸给孝文诊视,孝文体弱是要好好调养的。”他又抬眼望了一下冯太傅和林尚书,“二位刚才那些话说的可是刻薄了,皇后不仅惩罚了雍王,连自己的弟弟妹妹也一并罚了,怎好说是皇后排挤雍王。”这话说的虽然和气,但是其中的责怪之意已是显露无疑。

“自皇后教导雍王以来,雍王已经懂事许多,不比前几年那般顽皮淘气了。罢了,今日的事就议到这里这里吧。”众臣闻言便都告退了,冯太傅则是一脸灰白的退了出去重生之神级学霸全文阅读。郭舒炎这话明着是在夸奖皇后,实则是在讽刺自己的女儿做皇后做的不够格,当着人前这么说,让自己这张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不过清扬清袅这两个丫头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没用,一个­性­子软弱做了皇后却被妃妾压制,一个­性­子拔尖却被现在的皇后处处压制,真真是气煞自己。

“太傅慢些走,小心莫要跌了跤。”蒋南林出了宫后在冯太后背后幽幽说道,他虽然不喜欢二房,但不代表蒋家的皇后要被别人来指摘。这冯太傅也当真是老糊涂了,先帝议立太子时,林昊就是一力支持雍王的那一派,如今他出言指责皇后自然会让皇上怀疑他心怀不轨,日后倒霉的日子多了去了。可冯太傅不同,他不仅是当年支持皇上的老臣也是皇上的岳父,他跟着林尚书瞎闹个什么劲啊!

到了晚间,郭舒炎传下旨意让郭舒雨到建章宫随自己歇一晚,又赏赐了不少东西给蒋曦薇,虽然并未前去陪伴也并未有什么话传下来的,后宫嫔妃也知道了皇帝并没有责怪皇后反而是有赞许之意。

当然,郭舒炎在褒奖蒋曦薇的时候也没忘了左贵妃,虽然赏赐及不上蒋曦薇,但是却依旧让六宫瞩目。而左贵妃接了赏赐之后竟像是改了­性­子一般,亲去了未央宫同蒋曦薇叙了一个时辰的话,传说来的消息均说后妃相谈甚欢。

入了夜,左贵妃卸去一切妆饰,正要准备沐浴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自己的大宫女采叶叫过来吩咐道,“过段时间你寻个由头,把佑盛的­奶­娘给打发出去吧,这人不适合留在佑盛身边了。”

“娘娘,这是为何?”采叶不解,这­奶­娘可是当年左家特意找进来的,对主子绝对的忠心,若是就这么打发出去就不好再找这么忠心的人了。

“今日之事就算是皇后给我脸面了,细究起来佑盛难道没有错?见了叔父不知行礼还可以说是不知者不怪,可是桃花那件事就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说来也怪本宫,前几年一直想着要从冯清扬手里夺权,又寻思着­奶­娘是家里安排进来的,想来没什么问题,忽视了对佑盛的教育。现在看佑盛这孩子,被宠的有些过了。这样的孩子日子久了皇上不会喜欢的,今后本宫可要好好注意这个问题。”左贵妃一连串说了一大堆,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在她心里,佑盛是日后要做皇帝的人,可不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失了日后的机会。

而在未央宫里,蒋华柔也被安置在椒房殿里,姐妹两个并肩躺在一起。这才寻常人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与她们而言却是平生第一次。

“今日打的还疼吗?”蒋曦薇柔柔说道。

蒋华柔摇了摇头,其实今日蒋曦薇对她是有意放水,事后又叫太医送了消肿的药膏,现在只微微有些隐痛罢了。

“姐姐,你今日罚小弟罚得是不是有点重了?他身体不好,这么打下来只怕是要大病一场,家中母亲身体也不好……”蒋华柔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蒋曦薇转过身来,轻声道,“我不顾孝文体弱而罚了他,前朝后宫尚有人非议我厌恶雍王可以排挤他,若是再不罚他,那些话又该难听许多了。我也舍不得打孝文,可是作为皇后,我必须要兼顾许多东西■了皇后,最要不得的就是任­性­。”

“可是我听母亲提起,皇上他很宠爱姐姐的。”

“这宫里,皇上可以宠爱很多人,唯独不会单独宠爱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有多爱慕皇上。”说这话的时候蒋曦薇的眼神有些暗淡,须臾,蒋曦薇又笑了,“我同你这说这个做什么,华柔不会走我这条路的,你会比姐姐幸福很多。”

蒋华柔将头埋进了蒋曦薇的怀里,眼角有泪滴划过≡己长到现在,姐姐她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温柔的说话,不对,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待自己。父亲不喜欢自己,嫡母身子不好对自己也不热络,生母又因为自己是女子而刻意忽视,长房的人就更不用提了,阖府都说自己这个五小姐有些刁蛮,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多么渴望有人对自己稍稍好那么一

“夜深了,睡吧。”蒋曦薇低声说道。

谁知少年愁(上)

自此,蒋华柔就在未央宫安心住了下来,郭舒雨在身上的伤养好之后又开始时不时的往未央宫跑,蒋孝文身子不好一直告病在家,未央宫里就剩下郭舒雨和蒋华柔二人整日乱跑乱跳了极品修真强少。不过这次郭舒雨也老实了许多,不敢再随随便便的跑出去了。

宣正十一年七月初八,新科进士入宫谢恩,大秦民风较为开放,男女大防也远没有前朝那般严苛,故而后宫嫔妃早就准备好去观景台上一瞻状元郎的风采。

还未到时候,观景台上就已经站了不少人,除了嫔妃之外,还有一些诰命夫人奉旨入宫,不仅看了状元郎的风采,没准还能为自家女儿选一个如意郎君。

蒋曦薇自然是携了蒋华柔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身后那起子人的低声议论时不时也能传进她的耳朵。

“听说今年的状元郎尚未婚娶呢?不知道该有多少人去争这位乘龙快婿了。”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皇后娘娘今日特地带了她妹妹过来,只怕是也盯上了这位状元郎呢!别忘了,皇后娘娘可是蒋家的人,那般显贵的家世又有谁敢拒绝这样一门婚事呢!”

“那也未必,毕竟皇后娘娘不是蒋家的嫡支,她那个妹妹更是庶出,状元郎还未必愿意娶呢。”

蒋华柔听不得这些话,她握着蒋曦薇的手不由攥紧了几分。蒋曦薇也未曾转头去看是谁在乱嚼舌头,只是对蒋华柔柔柔一笑,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下来。

不多时,观景台前宫门缓缓打开,一队身着红­色­官服的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来,为首的那个便是今科及第的状元苏涌,他此时骑着那匹枣红­色­骏马,昂首向前走着,一进承天门就遥遥望见前面高台之上有许多花花绿绿的身影。早在入宫谢恩之前就有人告知自己,那是来瞻仰新科进士风采的内眷,有不少还是后宫嫔妃,不是自己可以随便打量的人。于是走到近前的时候,他只是拱手一礼,又继续向内走去。观景台下是景天门,过了这个就正式进了建章宫。

“华柔,你觉得他可好?”蒋曦薇悄声向蒋华柔问道。

蒋华柔摇一摇头,“书卷气太浓了,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那咱们就继续往下看。”蒋曦薇不以为意道。

谁知一队进士很快就走了过去,蒋华柔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蒋曦薇偶尔问起,她也只是摇摇头不肯多言。

等到新科进士们都走过去之后,观景台上的人也都渐渐散去了,蒋曦薇也准备起驾回宫,正要开口唤蒋华柔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蒋华柔的目光只望向了一处,望的十分入神,人都有些愣了。

顺着目光一看,郭舒雨正由自幼看他长大的嬷嬷荷香陪着往回走。

“华柔,该回宫了。”蒋曦薇轻声道,华柔的心意她已经明了,也难怪那些人她看不入眼了。

一回宫,蒋曦薇就把蒋华柔拉到了内殿,认真道,“华柔,你老实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雍王。我是说,是真心的喜欢,不是因为他对你很好而感动的那种喜欢?”

没有想象中的扭捏,蒋华柔很大方的承认自己对雍王有好感。在她看来,与其藏着掖着让人给自己乱点鸳鸯谱,还不如让自己痛快的说出来,成不成先不说,至少自己有努力过,日后不至于后悔,况且说出来了这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姐姐,我见过的外男虽然不多,但是他是第一个不因为我是庶出而对我不好的人。那一日他在上林苑肯为我摘桃花,肯为我出头,我就再也忘不了他了。”

“姐姐,你可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除了他之外,眼里再不会有别人。”蒋华柔轻声说道。

不愧是亲姐妹啊,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竟然如此相似最仙遊最新章节。蒋曦薇不由莞尔一笑,“可是雍王十分受皇上看重,日后说不准会建功立业,而且蒋家已经有了一位王妃,出来第二位只怕是皇上不会高兴。”

“华柔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就算不成也不会后悔。如果一直憋在心里,只怕有一日华柔会疯的。”

“傻丫头,跟我一个样子。”蒋曦薇嗔道。

“姐姐的心也和华柔一样吗?姐姐难道对皇上,也像是华柔对舒雨那样吗?”蒋曦薇没有回答,但她面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那你愿不愿意再等几年,等姐姐将路给你铺平了,你再风风光光去做雍王妃?”半响,蒋曦薇问道。

听了这话华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至蒋曦薇身边伏下身,将头靠在蒋曦薇膝上,“姐,谢谢你。那样你会很累吧。”

“不会。蒋碧佳嫁给成王已经有五六年了,却一直没有生下嫡子,只怕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因为无子而被废,到时候就是你的机会了。”

“姐姐那么讨厌她吗?”

“蒋氏家规,凡庶出子女发间都要用秘法课上庶字,以让其永记身份。本来伯父没打算这么做,蒋碧佳知道了这个规矩之后一直在背后怂恿,不只是你,连我的发间都有这个字。柔儿,你恨不恨?”

有泪水打湿了蒋曦薇的衣裙,“如何不恨呢,娘天天低三下四的巴结长房,他们却像狗一样的对待我们,娘却犹不自知,弄得爹爹也不喜欢我。我好恨啊,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蒋曦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后你的日子不会那么苦了......以后万事都有姐姐护着你。”

蒋华柔听了这话不由起身搂住了蒋曦薇,眼泪已经布满了她的脸颊,她低声唤道,“姐姐,姐姐。”

“乖,别哭了。”蒋曦薇柔声哄道,而她自己的眼角却划过了一滴清泪。太后当年为了让她入宫为后,三年苦练,自己吃尽了苦头,而如今,自己一定要让华柔顺顺当当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建章宫,紫宸殿。

郭舒炎一边喝着蒋曦薇亲制的华路,一边检查着郭舒雨最近的功课。不得不说,这段时间再蒋曦薇的管教之下,自己这个顽劣的弟弟功课长进了不少。他是自己的幼弟,二人名分为兄弟,实际上有如父子。这些年舒雨不听话也让自己烦了很久,但是又狠不下心来责罚。如今有薇儿来管,自己也可放心。这个女子,果然是个让自己放心的人,那件事,也可找机会告诉她了吧。

“你小子终于有些长进了。”郭舒炎夸道。

“真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掩盖的骄傲,“那皇兄可不可以让孝文进宫来陪舒雨玩了?这段时间都快闷死了!”

“不行,孝文那一次被打重了,身子尚未调养过来,朕可不能这么让他进宫陪你胡闹!否则你皇嫂该怪朕不体恤她的弟弟了。怎么,你皇嫂的妹妹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可是华柔她怕皇嫂怕的比孝文还厉害,不仅不让我随便玩,还辖制了我呢!”

“舒雨,你已经十三了,也不小了,朕七八岁的时候都陪着皇祖父出外征战了,你还像个孩子一样就知道玩!”

郭舒雨撇了撇嘴,“皇兄七八岁时,舒雨还没出生呢,怎么会知道皇兄那时候是真的跟皇祖父出征了,还是在母后身边撒娇呢!”

“郭舒雨!皮痒痒是不是?朕看你皇嫂打的那二十板子还是轻了,依朕的­性­子,应该打四十板子才是!”郭舒炎眉毛一动,开口已是有些严厉了。”

谁知少年愁(中)

“皇兄!”郭舒雨见郭舒炎生了气,赶忙上前拉住郭舒炎的衣袖,“舒雨是胡说的,皇兄不要生气。”见郭舒炎没有消气的意思,又好似撒娇一般的晃起了郭舒炎的衣袖,“哥哥,舒雨错了,别生气了。哥哥,难道你不疼舒雨了吗?”

以前郭舒雨还小的时候每次犯错郭舒炎要惩罚他的时候他都是这般撒娇躲过的,这招最是有效的误入婚局,老公藏太深全文阅读。

果然郭舒炎的神­色­缓了下来,“又拿这招来对付朕是吧?舒雨,朕是宠你才说这些话给你,你总有一天要长大,不能总是在朕的庇护之下做个安稳王爷吧,朕倒是无所谓,只怕是朝臣们都会指摘你。”

“那皇兄就让舒雨去军中历练吧,舒雨定然能够闯出一番事业!”

谁知郭舒炎听了这话脸­色­登时又黑了,“不行!”

“皇兄...你又要让舒雨建功立业,又不让我去军中,这很矛盾嘛.......”

“朕说不行就是不行!再说了,你要去军中也不能在这两年,你才多大,外面刀剑无眼,伤了你怎么是好。”

“可是皇兄不也是七八岁就出去打仗了吗,大皇兄也是十几岁就去西南了,怎么到舒雨这里就不行了!再说了,在宫里呆这么久,男儿志都给磨没了!”郭舒雨十分委屈的说道。

“那不一样!舒雨,你要知道,去了军中,可就没有皇兄皇嫂这么宠你的人了,你还是个孩子,朕如何能够放心?”

郭舒雨闻言放了手中攥着的衣袖,颇有些赌气的说道,“皇兄一直都拿舒雨当小孩子看,反正舒雨都是无父无母的人了,要人宠爱做什么!”

“你!朕...这么些年待你不好吗”,说完这句话,郭舒炎气的连一个字也再都说不出来,但是看见郭舒雨神­色­怏怏,知道他又在想自己的母妃了,不由叹了口气,“罢了,朕允你就是了。不过不是现在,再等两年,朕一定让你去军中历练,到时候你不想去朕都要赶你去了!”

郭舒雨心知这是郭舒炎的底线了,便也不再争辩了,郭舒炎见状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也该定下一门亲事了......”

“我不要娶王妃!”郭舒雨打断他的话。

郭舒炎耐着­性­子说道,“不是要你现在就娶,只是先定下来而已,过几年再说!”

“我不要!”郭舒雨仍旧是不同意。

“舒雨,别跟朕闹。你早日定下王妃,父皇还有你母妃也能在那边安下心来!”

“不要不要不要!”郭舒雨的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下气郭舒炎真的生气了,随手就将手边的蓝田玉镇纸甩了出去。谁知郭舒雨不但不理,抬腿就跑了出去,还差点踹翻了请旨进宫来请安的郭舒云。

“二哥,这小子怎么了?外面可是­阴­着天,马上就要下雨了”

“别管他!”郭舒炎吼道,吓得郭舒云立马噤了口。

郭舒雨刚跑到外面,雨滴就开始稀稀拉拉的下了起来,不过片刻就成了倾盆大雨。郭舒雨的眼泪也随着大雨落了下来。

自己何尝不知道朝中有很多人对自己议论纷纷,自己不过是个幼年失母的王爷罢了,连皇兄的儿子都说自己是不入流的王爷!自己多想出去闯闯,建立一番功名,也堵一堵那些人的嘴!谁知道皇兄却这么不理解自己!

不知不觉的,郭舒雨就跑进了未央宫。蒋曦薇刚打发了秀奴和香儿陪蒋华柔去隆福宫给太后请安,郭舒雨就冲了进来,浑身上下已经被大雨淋透了,连头上的发冠都已经跑歪了,双眼通红,脸上不知是雨还是眼泪。

“怎么了?”还未等蒋曦薇问完话,郭舒雨就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

瑜楚想要出言相劝,毕竟蒋曦薇是郭舒雨的嫂子,内外有别。可看见雍王这般模样,只怕是受了什么委屈,他对自家主子一向依赖,皇上也是知道的,想必不会怪罪吧重生之文坛女王最新章节。

郭舒雨可不管这么多,抱着蒋曦薇就呜呜的哭了起来。蒋曦薇也没有推开他,只是轻轻地环住了他。

“皇兄...皇兄他欺负我,不让我现在去军中历练就算了...还非要让我.......让我娶什么王妃!”在郭舒雨断断续续的抱怨之中,蒋曦薇大概摸清了状况,不由为郭舒雨的孩子气好笑,也不由暗自感叹看郭舒雨如今这个样子,日后不知道何时才能成熟起来,华柔嫁给他总觉得会受不少委屈。

等到郭舒雨哭够了才从蒋曦薇怀中抬起头来,“皇嫂,皇兄不疼我了!”

蒋曦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你皇兄怎么就不疼你了。”

“他让我过两年再去军中历练,让我现在就定下一门亲事,以后再娶......”当这话说出口的时候,郭舒雨似乎也觉得自己哭的有些没道理,声音越来越低。

蒋曦薇拉他坐下,“你看,你也发现自己有冒失的地方了吧。怎能随便就说皇上不疼你了呢?皇上疼你可是阖宫皆知的事情。他能跟你说这些才是真正疼你,否则谁愿意跟你说这些事情呢!好了,先别说这么多,瑜楚,你让人去准备热水,服侍着雍王殿下洗个澡,在换身衣服。”

瑜楚应声出去了,郭舒雨也在蒋曦薇半推半劝下去洗澡更衣了。蒋曦薇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被沾湿了一大片,只好又叫云芝陪自己去换了一身衣服。

等到郭舒雨沐浴回来,恰巧蒋华柔也从隆福宫回来了,蒋曦薇怕郭舒雨尴尬,便也不提刚才的事情,只安排他俩用了晚膳,又见雨小了才吩咐安排小内监送郭舒雨出宫回府。

“皇嫂,你若是见了皇兄,帮我给皇兄请罪。”郭舒雨的情绪还不是很好。

立在一旁的蒋华柔听了这话笑了起来,“皇上是你亲哥哥,哪有让我姐姐替你去请罪的道理啊。姐姐从来不会生我的气,皇上也不会真生你的气的!”她今天去见太后本来是有些害怕的,谁知太后姑母对她也很和蔼,她的心情就好了很多,如今见郭舒雨不开心出言劝慰,那语调也是极其轻快的。

听了蒋华柔的笑语如珠,郭舒雨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说得对。华柔,等我过两日进宫再找你玩!”

蒋华柔眼神有一瞬的黯然,但是旋即就笑着说道,“可我明日就要出宫了呢,你来姐姐的未央宫可找不到我了呢!”

“那我就去蒋府吧,正好孝文!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玩!”

“好啊。”听闻郭舒雨还是有机会去找自己,蒋华柔的笑容又柔了三分。

蒋曦薇嗔道,“就想着玩。舒雨,眼见着天也晚了,你赶快回去吧。”

“那,舒雨告退了。”郭舒雨躬身退了出去。看着人上了轿子,蒋曦薇才拉着蒋华柔回了内殿。

“今日姑母都跟你说了什么,我看你回来的时候很高兴。”蒋曦薇问道。

“也没说什么,就问了问我日常都做什么,吩咐我听姐姐的话。”

蒋曦薇点点头,又转头吩咐人将蒋华柔要带出宫的东西好好收拾稳妥了,蒋华柔进宫的时候所带不过是几身换洗衣物还有一些简单的簪钗首饰,等到出宫的时候,却要带回去几大箱东西。现下蒋曦薇对这个妹妹百般疼爱,自然是毫不吝啬了。

“这些东西可都留好了,日后出阁的时候可缺不了这个。今日你好好歇下,明日一早我遣双福送你出去。”

姐妹俩正说着话,忽然外间来报,郭舒炎到了。

谁知少年愁(下)

姐妹二人听了这话忙要起身行礼,郭舒炎大步走进来扶住了蒋曦薇,“薇儿不必多礼。”蒋曦薇听了这话也没推辞,先吩咐人去预备郭舒炎喜欢喝的花露过来,又把郭舒炎让至正座之上。

“小姨住在这宫里可还习惯。”郭舒炎见蒋华柔对自己有些怯怯的,便温言问道。

“回皇上,臣女过得很好。”

蒋曦薇笑着端过一盏木樨花露,“皇上这话问的可晚了些,臣妾的妹妹明日就出宫了皇上才想着问人家习不习惯。”

郭舒炎不以为杵,“若不然朕下旨让小姨再多陪你半个月?”

“臣妾可不敢求这个恩典了,再说妹妹在宫里住了几个月了,家中母亲也惦念着。再说,马上就要八月了,节庆多了不少,臣妾要忙得事情不少,也怕照顾不好妹妹。”蒋曦薇眼见郭舒炎神­色­之中已有了疲态,便不着痕迹的打发蒋华柔去安歇,自己则和郭舒炎进了寝殿,服侍郭舒炎换上了寝衣,坐与长榻之上,蒋曦薇为他一下一下揉着额头。

“舒雨今日跑到你这里了吧?哄好了没有?”郭舒炎微眯着双眼问道。

“皇上放心,都好了。不过他今日浑身湿透的跑了过来,可吓了臣妾一跳,不过后来舒雨还算是明白过来了。用过了晚膳之后才回府。”

郭舒炎长出一口气,“那就好,他今日也吓到朕了,从小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反抗过朕,以前有脾气哭一会就好了,这次直接跑出去了,朕当时也在气头上,就没有理会,事后想起来也有些后悔。”

“皇上,且容臣妾多嘴一句,舒雨都已经十三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偶尔皇上也该放手让他自己去闯一闯,不然也会被人说是靠着皇上庇护的无用王爷的。”

“朕也知道这些,朝中那起子大臣们也时不时的会拿这件事来给朕添堵。”

“遑论前朝,臣妾耳中时不时也能听到些这样的话。就比如说林贵人、苏贵人她们。”蒋曦薇平素并不是这般多嘴的人,她提起的林贵人是林昊的孙女,而苏贵人的父亲则是林昊多年的得意门生。

郭舒炎蓦地睁开双眼,“他们永远都放不下这件事吗?父皇在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朕登基十年了他们还没有放弃吗?朕不会让他们得意的,舒雨是朕的弟弟,朕自然不会亏待他,但是决不能遂了林昊的意。如今能堵住他们嘴的方法,就是给舒雨一个王妃,不能从他们的家族中出来的女子。”

入宫前三年苦练让蒋曦薇比起旁的女子对朝政之事有更多的了解也有更深的理解,她自然知道郭舒炎疼爱舒雨的真心之外还有防备。

“臣妾不好置喙政事,只知道左贵妃有位妹妹,年方七岁,听闻长得十分清秀。皇上不如考虑考虑。”

此时,蒋曦薇的手已经从郭舒炎的头上移到了肩上,郭舒炎微微一抬眼就可看见那双玉手上鲜艳欲滴的蔻丹。郭舒炎身子向后移了移,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阖宫之中,只有她能给自己这般安心的感受。

“左氏不足为朕相信,朕刚才看了看你的妹妹,眉眼之间与你相似,想必­性­子也和你一样沉稳,可以管得住舒雨。况且蒋家也是朕这一方的人。”

“皇上?”蒋曦薇停了一下,“臣妾母家已经有了一位皇后和一位王妃,实在不宜.....”

郭舒炎一抬手,“朕说的不是舅舅那一房,而是你们这一房。”

听了这话蒋曦薇不由露出一抹笑容,她今日还在想要如何为华柔谋划,没想到郭舒炎会亲口说出来,只要他不猜忌,华柔才有机会。而且听他这么说,对父亲的重视可见一斑。

“皇上这么想是华柔的福气,但是臣妾看舒雨的意思,竟是这几年都没有成家立业的意思,他已经跟皇上闹了一场了。”

“朕也想好这件事了,咱们先定下来这件事,过几年一公布就是了。朕看舒雨和你妹妹玩的不错,日后做了夫妻定然也不会是冤家。”

“那臣妾就先替父母和妹妹多谢皇上了。”蒋曦薇笑吟吟道。

郭舒炎握住她的手,“该怎么谢,你自己最清楚。”

“皇上......”蒋曦薇娇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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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邸

蒋孝文挨了板子之后就一直告病在家休养,虽然只是皮外伤也让他吃尽了苦头。郗氏看的心疼不已,虽然知道曦薇有必须罚他的理由,但是看见儿子病恹恹的样子仍是不由埋怨女儿,自己的身体已不允许自己再生育,膝下就剩孝文一个儿子了,若是孝文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该怎么办。可是转念又想到女儿一个人在宫中生活,万事都需要小心翼翼的,又开始心疼起来。

这么前思后想的,郗氏的眼泪就比往常多了几倍,时常也是红着一双眼睛。

“娘,你别这个样子,让爹爹看见又该心疼了。”仍在病榻之上的孝文看见郗氏又红了眼圈,赶忙出言劝道。

郗氏拿帕子拭了眼泪,道“娘就是看你小小年纪要受这些苦,心里堵得慌。你姐姐也真是,何必让人吓这样的狠手。”

“姐姐若是偏袒我让人知道,外面还不知道议论姐姐什么呢,那样姐姐在宫里的日子不就更难过了。娘,你别想了,狠手不还派了太医过来为我诊视嘛,过不了半个月,孝文就能起身了。”

“孝文,你...受苦了。”郗氏听不得人说这句话,又是簌簌的落着眼泪。

“母亲。”蒋华柔自门外走进来,“白太医来了。”

郗氏闻言擦了擦眼泪,起身同走进来的白崇思见礼。白崇思上前查看了蒋孝文的伤势状况后对郗氏说道,“蒋夫人放心,少公子的伤已是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坚持服药,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下地活动了,不过身子仍需要善加调养。”

郗氏点一点头,“那就多谢白太医了。”白崇思见状就要告辞,蒋华柔却开口说道,“白太医请留步,家父感激白太医,故而在上房摆了茶水点心,请白太医前往叙话。”

白崇思本欲拒绝,但是想到自己再怎么被皇帝重视也只是个正六品的太医院正,而蒋南天却是皇后的父亲,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他开口了自己不应该拒绝。

“多谢蒋大人好意,且请小姐带路。”白崇思微微躬身,便跟着蒋华柔走了出去。

自蒋孝文被责打以来,郗氏因为太伤心所以身子又不好了些,家事更是无法主持了。蒋南天速来不喜欢吴姨娘,自然也不想让她管事,拖到蒋华柔回来就让蒋华柔搬离了原来的居处,和吴姨娘离得远远的,然后就将家中大事尽数教给了蒋华柔。蒋华柔知道这份重视得来不易,所以一直尽心尽力。

蒋华柔将白崇思引到正房之后就行礼下去了。只余蒋南天和白崇思两人在屋内。

“白太医且请坐下,今日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在下邀请白太医也不过是为了感谢您对犬子的照顾。”

“下官不敢。”白崇思连连告罪。

“白太医来上京多少年了?夫人可在?”

“已经有十四年了,拙荆也已经去世十三年了,家中只有一女了。”

蒋南天点点头,示意自己身边的长随端上来一个木盘,上面放了两百两银子,“薄礼不恭......”

“请请大人把银子收回去吧,医者父母心,对少公子的照顾都是应该的。更何况,我是他的亲舅舅。”最后一句话白崇思说的极为小声,几乎细不可闻。

蒋南天身子一震,示意身边之人尽数退下去,方才开口叫了一声,“阿恪!”

“一别十余载,姐夫可好?”白崇思端起身边茶盏,一饮而尽。

蒋南天的神情仍旧是平淡如水,但是也掩盖不住眼中的疑惑。只有云罗自己认为眼前之人已经死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弟弟郗云恪尚还活在人世。但是自己只知道他还活着,却也不知道他做了太医。

像是为了解答蒋南天的疑惑一般,白崇思开口说话了,“我自幼师从名师学习医术,只为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重新振兴门楣。你和姐姐都知道的,师傅收我的条件只有一件,就是娶他的女儿,入赘他家。”

“这我知道,你遵从你师傅的意思,娶了他的女儿,还生了一个儿子。那时候你是方圆百里出名的医者。”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名声传到了上京,有人想要将我举荐给当时的先帝,理由是我必须抛弃发妻幼子,改名换姓。我不忍这样做,但是又受不了功名利禄的吸引,最终决定跟他去上京。”

“为了掩人耳目,他帮我做了一件事。找了一具尸体,放火烧了家里的房子。”

蒋南天轻叹一口气,“那场火之后,众人都以为你死了,但是我却从别人口中得知,上京忽然出现了一个乡野出身的名医,我曾疑惑是你,但是打听出来的消息都无懈可击,日子久了也就放弃了。”

“带我走的人也是个太医,他在太医院一生碌碌无为,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世人忘记,他找到我之后便让我冒充他一直在外游学的儿子,让我遂了他的姓。”

“那你现在又为何要承认这些?要和以前的妻子相认?”蒋南天长叹一口气,问道。

白崇思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我无路可退,我已经无法再向人提起我姓郗这件事,否则就是欺君之罪。但我只是很想知道,他们还好吗?”

“你的妻子在你‘去世’三年之后郁郁而亡,你的儿子被外祖父抚养长大,已经考取了功名,今岁的状元苏涌,就是你的儿子!”

白崇思身子一震,不过须臾就平静了下来,“也好,他也算有出息了,那我就放心了。我来了蒋府之后,几次想要跟姐姐相认,但又觉得与姐姐身子没有好处,所以只能跟姐夫说一说了。”

蒋南天颔首,“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不会告诉云罗这件事的。不过......”他沉吟片刻,“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了!”

秋风马蹄急(上)

那日郭舒雨被蒋曦薇一劝倒也想明白许多,不再闹着跟郭舒炎说要去军中历练的事了。过后也开始安心读书了,这才让郭舒炎放下心来。

宣正十一年的秋天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缓缓到来,除开嫔妃们时不时的小打小闹之外,前朝后宫都是波澜无惊。因着这一年秋日收成极好,郭舒炎心意宽畅,便决定带着一众嫔妃和亲贵去围场骑马。

开国的太祖是在马上打下的天下,故而大秦尚武,就连女子也并非全部都藏于深闺,宫中北地出身的妃子均是会骑术的,就连身体不好的贤妃亦是会的,左贵妃是武将家的女儿,自然是更­精­于此道了。细细算下来,宫中嫔妃里面也就只有冯昭仪、莫婕妤以及林贵人不会骑马了。

蒋曦薇幼时和父母赶路之时曾经遇过劫道的山贼,所以对弓箭等物有些发憷,想着这次来围场势必要位列,恐怕自己想起多年前的事情,本欲找个理由推脱不去的,后来又听说只是单纯的骑马方才决定去的。

此时正是万物繁盛的季节,虽然围场之上的草木都已经枯黄了,但是满目苍凉亦是让人不由神往。

郭舒炎看起来兴致颇高,一下轿辇就跨上马连跑了几圈。这几年内外之事繁多,他一直没有心情出来骑马围猎,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了。

待到所有嫔妃都下来之后,早就有小内监桥­精­心养育的马匹在外面等候了。这些马都是由太仆寺派人去各地采选而来,又有专人养护训练,脚程快,­性­子也温顺的多。

三宝侯在诸人歇息的地方,等蒋曦薇一出来就回禀道,“皇后娘娘,皇上刚才说了,诸位娘娘今日不必太多顾忌,待会换上胡服之后便可选择自己喜欢的马匹了,只是不要跑的太远就是。”

“皇上身边可有人跟着?”

“回娘娘,影卫玄素大人跟着呢。”蒋曦薇自然知道这些影卫的身手,听了这话踩在内侍宫女的指引下去更衣,其余诸妃也是各去更衣或歇息不提。

等到蒋曦薇更衣回来之后,众人的眼睛都直了。只见蒋曦薇身着大红­色­的胡服,发髻也换成了胡人的样式,发上只用几朵珠翠点缀,有些紧身的胡服清晰勾勒出了她的曲线,愈发显得她明艳动人,这样的样貌让几个年近三十的嫔妃十分艳羡。虽然宫里冯昭仪比她还小了几岁,但凭白就觉得她比冯昭仪多了几份活力。

“既然皇上已经吩咐下来,诸位姐妹也可自便了。”蒋曦薇说完也翻身上马,向围场深处奔驰而去。

这样随心所欲的骑马已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只记得那时候爹爹被迫外放为官,那地方离匈奴的地方不远,有大片的草甸子能够让自己随意所欲的纵马奔驰。

“哥,我要掉下来了!快抓住我!哥!”

“傻丫头,抓紧缰绳,坐稳了!有哥哥在就不会让你掉下来的!”耳边蓦地就响起了五岁那年哥哥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已经过了十三年了,而哥哥你又在哪儿呢?

蒋曦薇这么一想也就顾不上控制马的方向了,骏马竟像是知道什么一般,一路呼啸着将蒋曦薇带进了密林深处,奔到了郭舒炎的面前。此时郭舒炎正立在原野之上,眺望着远方辽阔无际的大地,见蒋曦薇策马过来,含笑示意她上千。

“薇儿,你看,从这里再往北去很快就要出了上京的范围,就是凉州的地界,再往北就是匈奴;往东北就是百济,朕多想有一天,这些土地上都飘着我大秦的旗帜!”

这是郭舒炎第一次对蒋曦薇提起他的雄心壮志,也或许是他第一次对嫔妃提起这些。

“皇上,总会有那么一天,匈奴臣服,百济攻破。皇上会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会真正的君临天下!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薇儿愿不愿意与朕携手共看这江山万里?”郭舒炎温柔道。这是一个帝王所能许下的最重的诺言了。

蒋曦薇回望他,好似想要看出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己与他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了,恩爱缱绻自不必说,他对她的家族也是十分看重。罢了,罢了,就算是假的自己也心甘情愿了。

最终蒋曦薇回以坚定的眼神,“臣妾愿意!”

郭舒炎的笑容也绽了开来,他从自己的马上跳下来,翻身上了蒋曦薇的马,“朕带你在这围场里转一转。”

“皇上,你对臣妾这么好,就不怕谁来嫉妒吗?”蒋曦薇靠在郭舒炎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与耳边的风声,轻声问道。

“你是朕的妻子,这宫里还有谁能比你重要呢?薇儿,给朕生个皇子吧,那样他就可以继承朕的天下了!”

“好......”呼呼的风声盖住了蒋曦薇的声音,她阖上了双眼。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忽然有箭簇的声音划过耳边,蒋曦薇猛然睁开双眼,发觉周围已隐隐出现了几道黑影。玄素见状不对,赶忙发了信号,召集手下影士以最快的速度集结。

“他们的人手很快就会出现,赶快下手!”黑影之中为首的人沉声下了命令,几道黑影一听便分头冲向郭舒炎与蒋曦薇。

“薇儿,握紧缰绳,朕带你冲出去!”郭舒炎也不慌张,搂紧了身前之人,向外冲去!

几个黑影追的很紧,那马就算脚程再好也架不住两个人,速度自然会降下来。

看着尖锐的弓箭,蒋曦薇不由想起了幼年的事,禁不住身子有些发软。谁知郭舒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朕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死的,你放心!咱们两个一定会冲出去的,薇儿不是说过要跟朕携手看这大好河山吗?”

“皇上.....”蒋曦薇心下不由暖了几分,他这么说总还有几分生死相依的意味在里面。忽而,蒋曦薇的眼睛瞪大了,有箭自斜刺里­射­出,正对郭舒炎的肋下,不容蒋曦薇再次思考,她努力挣开郭舒炎的怀抱,身子向左一偏,那支箭正中她的左肩,而她自己也因为掌不住平衡而从马上坠了下去。

“薇儿!薇儿!”郭舒炎呆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女子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其他的影卫也在这个时候到了,黑影顾不上再攻击郭舒炎,而是怎样从包围圈中冲出去。

“留活口!”郭舒炎大喊了一声,旋即下马将蒋曦薇抱入怀中,骑马飞奔向外。

好好地一场游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给打乱了,嫔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乱哄哄的回了宫之后也只听说皇后好像受了伤。这一切郭舒炎都暂时不想顾不上,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将蒋曦薇救活!

蒋曦薇受了箭伤后坠了马,加上那支箭上有淬了毒,情况一度十分危急。太医院的人或有为其他嫔妃卖命不愿诊治的,或有才疏学浅的,最后到底还是白太医带着自己的徒弟为蒋曦薇拔了毒箭,用药将毒逼了出来,又接了骨,这才薄了蒋曦薇的­性­命。

宫中太后知道了这件事大为光火,她连连传话给蒋南林要他务必把这件事查清楚,又因为心中憋闷,连连罚了好几个来隆福宫打探消息的嫔妃。

郭舒炎见蒋曦薇渐渐好起来,过后才回过未来,当下就砍了好几个太医的脑袋,又将那些说自己才疏学浅的太医给赶出了太医院。

因为情况特殊,蒋曦薇被特意安排在紫宸殿暂住,这一下可让众人眼红,这日日伴君的待遇可不是水人都有。同时蒋南天一家也得了无数的赏赐。

终于十一月中,上京一场大雪之后,蒋曦薇的身体渐渐缓了过来,可以下地行走了。这一番遭遇好像是从鬼门关中走了一次,蒋曦薇也想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何毫不犹豫的挡下了那一箭,但是那时候郭舒炎抱着自己狂奔时那隐约感到的心跳让她念念不忘。也许他对自己,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一点特别的情愫吧。蒋曦薇如是想着。

那一日,蒋曦薇一边喝着太医院送来的补药,一边喝郭舒炎谈笑着。却听见外面有女子吵闹的声音。蒋曦薇听了不有奇怪,这紫宸殿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一个嫔妃都没有权利私自前来,除非帝王传召。否则后宫到建章宫必由之路上的是位都不会放他们过去。可如今在紫宸殿前吵闹的人又是谁呢?

秋风马蹄急(中)

“哎,主子,您不能进去!”三宝在外面拦不住,只好眼看着面前之人绕过自己往内殿里去了。他在心里叫苦不迭,若是这个人出现在皇后娘娘面前,这宫里恐怕是要变天了。

“皇上,您可有段日子没去妾身那里了呢!”蒋曦薇眼皮一抬,自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华贵的女子,约莫有三十四五的年纪,但是却有着不输后宫任何一个女人的样貌,体态风流,笑若春风,端的是风情万种。

蒋曦薇登时愣住了,她从未见过眼前之人,她愣愣的望向郭舒炎,郭舒炎也不由局促起来,“你怎么来了?”

“皇上早就答应妾身了,说是会跟皇后娘娘提起妾身的事情,妾身都等了大半年了,皇上却始终不肯给妾身一个答复,所以妾身就自己过来亲口求皇后娘娘给妾身一个答复。”那女子迎向蒋曦薇质询的目光,浅笑道。

“不行,薇儿身子还未好,再等一段时间吧,慢慢来。”郭舒炎有些着急,语气也急躁了起来。但是那女子眼角一跳,“炎儿,别说话!”语气十分严厉,谁知郭舒炎竟也乖乖的闭了嘴。

“我觉得,这些事还是妾身亲自跟皇后娘娘说比较好。”那女子笑语盈盈,“皇后娘娘大概听说过我吧,妾身姓寇,名唤贞宜。”

耳边好似有一道响雷炸过,蒋曦薇被震惊的几乎的说不出话。寇贞宜?!郭舒雨的生母?先帝最宠爱的女人?!她不是十一年前就生殉了先帝吗?!如何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许是看出了蒋曦薇面上的惊疑,寇贞宜不紧不慢道,“先帝驾崩之后,妾身得蒙皇上厚爱,得以假死留在这紫宸殿中伺候了十年。冯皇后在世的时候皇上就提过要在未央宫中为臣妾安置一个住处,谁知道冯皇后不同意而尽失了皇上的心,最终郁郁而亡。”

“待纳了您之后,皇上再三考察,最终说这位新皇后最是贤良大度,准备择日再跟皇后提这件事,结果妾身等到了现在也没有任何答复,妾身实在是等不及了,就亲自上门了。”

一听寇贞宜这话就知道是在威胁蒋曦薇,若是不好好安置她,自己就有可能失了郭舒炎的心,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到那时候,自己恐怕比冯后还要悲惨些。

可是,为何?为何那一日郭舒炎才对自己说要携手共看大好江山,今日就跑出来这么一个原改死了许多年的人。

寇贞宜见蒋曦薇没有反应,推了推郭舒炎,他好似才反应过来一样,低声说了一句,“贞宜不比别人,老是住在紫宸殿也不合适。你若处理好这件事,朕对你自然会和以前一样,若不然…..”不知为何,当年在冯清扬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比顺畅,而如今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听了这话,蒋曦薇心里好似有千万根针刺过一般,这般不值得吗?难不成他选择相信自己只是因为觉得自己会帮他处理好这件事。

只是那么一刹那,心思百转千回,蒋曦薇竟然淡淡一笑,“寇娘娘伺候皇上多年,劳苦功高,虽说身份不宜名言,但安置在未央宫中也是理所应当,臣妾今日就搬回去,好好给寇娘娘安排,皇上觉得可好?”

郭舒炎不意她会答应的如此痛快,心下居然也弥生出一丝不忍,“薇儿,你身子尚未大好,挪宫恐怕……”

“不碍事,臣妾回未央宫休养也是一样的。更何况只要皇上高兴,臣妾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蒋曦薇又报以一笑,“瑜楚,秀奴,快不快替本宫收拾东西!”

瑜楚和秀奴本就在殿内伺候,见了此情此景亦是大骇,但是见蒋曦薇镇定如常,便也不多言,开始照蒋曦薇的吩咐动起来,很快就收拾停当。

蒋曦薇穿戴好后给郭舒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皇上,臣妾先行回宫,待一切安顿好了再来回禀皇上!”说罢就在瑜楚和秀奴的陪伴下向外走去。郭舒炎本欲上前拉住她,却被寇贞宜给搂住了,娇媚道,“皇上,你难道把贞宜给忘了吗?”那声音竟像是有钩子一般,牢牢地将郭舒炎给勾住了。

一回到未央宫,蒋曦薇就把所有人撵出了内殿,任谁也不让进来,只准她们守在外殿等着。瑜楚她们十分担心,面对香儿他们的询问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见天的守在外面。时不时的,附门偷听还能听见蒋曦薇低低的哭声。

一连半个月,蒋曦薇都未曾踏出椒房殿半步,郭舒炎也照常召见嫔妃,没有来过未央宫一次。皇后无故突然回宫本就让人奇怪,见了此种情景,人们纷纷传言,在紫宸殿皇后娘娘怕是惹怒了皇上,已经失了皇帝的宠爱,恐怕日后会落得和冯清扬一个下场。别人不说,冯昭仪就先称心如意起来。

蒋曦薇开门出来的那一日大雪覆盖了整座宫城,那场雪下了一日一夜后仍未有停下的趋势。殿门一开,秀奴和瑜楚快步走了进去。这半个月来蒋曦薇闭门不出,每日直叫人把膳食端进去,丝毫也不让人看见自己,若非每日夜间会亮起的那盏烛火,她们简直要怀疑蒋曦薇会不会想不开了。

“瑜楚,去建章宫,就说本宫今日请皇上来用晚膳,就说本宫已经想好了。秀奴,过来服侍本宫沐浴梳洗。香儿去找白太医拿些润喉的药来。”蒋曦薇哑着嗓子吩咐道,双眼微红,眼角还有泪滴的痕迹。秀奴和瑜楚眼神交汇,便各自下去准备了。

待身子浸到热水中时,蒋曦薇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十五天里,自己想了太多太多,那可原本完整的心好似被捏的粉碎,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模样。原来这一切都是郭舒炎给自己织下的一场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是自己又如何会甘心呢?!蒋曦薇目光一闪,犹如小时候自己在暗中谋划如何整治欺侮自己的蒋碧佳与蒋碧娇那般。

“找人去把未央宫最后面的安处殿打扫出来,再派几个可靠的宫女伺候。”

“小姐,难道你?”秀奴时分惊惧,她很了解蒋曦薇的­性­子,她家小姐最是心高不过了,面对如此屈辱怎会受得了。

“若是失了帝心,父亲、母亲还有二房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本宫不能任­性­,也由不得本宫任­性­!”蒋曦薇让自己的身子渐渐沉了下去,这般窒息的感觉让她有些沉迷,有个原因她没有说,她自小就是个好胜心强烈的人,只是一直隐忍克制。而寇贞宜的出现,恰好激起了自己骨子里的这个­性­子。她有自信,自信能够一步一步的让郭舒炎抛弃这个女人!

看郭舒炎对她的保护程度来说,寇贞宜在他心目中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位置,所以,自己不能急,只能忍,一步一步慢慢来。

沐浴之后,秀奴又服侍着蒋曦薇用了些点心,含了些润喉药,蒋曦薇方才恢复了几分­精­神。那厢清凉殿的小公主已经知道蒋曦薇回了未央宫,早就闹着要来看蒋曦薇。冬槐耐不住,只好将她给带了过来。

“母后!母后!”望月一见到蒋曦薇就跑了进来,伸手就要扑到蒋曦薇的怀里。

秀奴见蒋曦薇面­色­尚未缓解,刚要阻拦,谁知蒋曦薇却弯下腰将望月搂在了怀里。望月年纪小尚不知道养母此时的心情,小脸在蒋曦薇颈间蹭来蹭去,见蒋曦薇没有理她,嘴一歪就要哭。。

“望月乖,母后在这儿,母后在这儿。”蒋曦薇哽咽了,却又强笑出来,“等母后身子好了,带你去出去玩雪好不好?”

望月伸出小手拂去蒋曦薇面上的泪花,“母后不哭,望月乖乖的。”

“那你先乖乖跟秀奴姑姑出去玩,母后有话要问冬槐姑姑。”蒋曦薇柔声哄道。秀奴见状便也上前哄道,“外面的雪足够大了,奴婢带公主出去堆雪人好不好?让双福给公主堆个大雪人!”

望月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一听这话就乖乖的从蒋曦薇怀中溜下去和秀奴跑出去了。

秋风马蹄急(下)

紫宸殿内,瑜楚一板一眼的对郭舒炎禀道,“皇后娘娘说,备了皇上素日爱吃的东西,请皇上晚上去未央宫用晚膳。皇后娘娘还说,已经想好了所有的事情。”此时寇贞宜正千娇百媚的坐在郭舒炎身边,瑜楚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好,你回去告诉薇儿,朕一定会去的!”郭舒炎温言道。寇贞宜,昨日只顾着在蒋曦薇面前立威,今天听得郭舒炎如此亲昵的唤着蒋曦薇,心里有二十万分的不高兴。

“皇上,今儿不是提早就翻了苏贵人的牌子吗?”小喜子话一出口就被三宝给扯到了一边,“皇上,奴才这就让小喜子告诉苏贵人,说皇上事务缠身,今日就不过去了。”

“那甚好。三宝,去库房里将那尊金质佛像送去未央宫,。”郭舒炎的语气不由轻快了许多。这半个月来他内心一直是起伏不定的。当初冯清扬拒绝自己提出的要求后,他完全可以狠下心来将她抛在未央宫内不管不顾,任由左贵妃她们欺负她,自己心里也没有一丁点的愧疚,反而觉得她不知抬举。

自己明明说过皇后之位不会发生任何动摇的,而她却死都不肯答应自己的要求。让她怀上望月其实是自己刻意让她服软求饶的方式,谁知她血崩而亡之前也不肯对自己讨饶,只求不要迁怒与孩子,那时候自己才开始后悔。

但是安置贞宜这件事他是不可能放弃的。只是在娶了蒋曦薇之后,他却开始害怕对蒋曦薇说出这件事,害怕她会生气,会难过。

“皇上,那尊佛像妾身也喜欢......”寇贞宜娇声恳求道,“留给妾身吧。”

“贞宜,从此之后你就要住在未央宫了,那尊佛像不宜放在你住的殿里。还有,待会你就装扮成朕身边的小宫女,跟朕一起去未央宫。”寇贞宜觑着郭舒炎的神­色­,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也只好起身到后殿去准备了。

椒房殿内

冬槐跪伏于地,痛哭道,“那时候小姐过得好苦啊,皇上从来都不肯踏足为未央宫,而且居然还容许那个女人偷偷的到了未央宫来羞辱小姐。小姐平素那么温柔一个人,只在她面前硬气过。可是这般硬气一点用处都没有,皇上只会变本加厉的折磨小姐。小姐她,对皇上是痴心一片呐......”

蒋曦薇的脸上已是痛苦万分,原来那个众人眼中软弱的先后竟然会忤逆郭舒炎。可是平素心高气傲的自己却无论如何做不到这一点,想想看,多可悲啊。

“起来吧。本宫虽然现在拿寇贞宜无可奈何,但他日,本宫不会让她好过的!快下去陪望月吧,日后陪她玩的时候也注意些,轻易别去后殿。”

“是。”

等到郭舒炎来到椒房殿前是,蒋曦薇早已携了人等在那里,­精­致的妆容下依稀有泪痕,郭舒炎一步上前,“天气还冷,薇儿身子尚未大好就立在这里等候,也不怕伤了身子。”

“无妨。”蒋曦薇的声音里还透着一丝沙哑,显而易见是哭了许久才造成的,只是她现在这般笑模样又和往常无二。

令他更加惊讶的是,蒋曦薇见到寇贞宜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把他们二人应了进去之后,还殷切的为他们布菜。

“薇儿,你是皇后,不必......”郭舒炎有一丝不适。

“皇上,臣妾是您的妻子,布菜还不是理所应当的。”蒋曦薇温柔的打断了郭舒炎说的话,“臣妾已经着人将未央宫后面的安处殿收拾停当,可以将寇娘娘安排进去了。想必寇娘娘也有信得过的人,就进内殿伺候,外殿自然是由未央宫的人来负责◇右这未央宫里都是可以信任之人,不会乱嚼舌头。以后就按妃位的待遇来安排寇娘娘的日常用度吧。”

郭舒炎见蒋曦薇安排的十分妥当,早已喜的无可不可,偏偏坐与另一边的寇贞宜却心里有苦说不出。

这安处殿并非普通的殿阁,而是前朝一位皇帝为了囚禁自己善妒的皇后而修建的,太祖入住宫城之时这安处殿也未曾改过,只是这宫里无人传过此事,所以很少有人得知。这件轶闻还是自己以前听高宗皇帝说起的,而且未央宫面积不小,安处殿又是在角落,这地方可当真是好!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在那安处殿定会安安分分,绝不给皇上和娘娘添麻烦,”她虽然年过三十,但举手投足仍旧是一付楚楚可怜的模样,这样的她也是让郭舒炎动心的一个理由之一。

郭舒炎吃了几口面前的菜方才看到寇贞宜的表情,他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薇儿安排的地方甚好,这安处殿离前面最好是远一点,望月已经快两岁了,也快记事了,若是让她看见贞宜,难免会让人发觉。”

“皇上所言极是。另外,臣妾不便时时去安处殿,那殿里有个小宫女叫云芝,十分伶俐,寇娘娘若是需要什么东西就让云芝来传话就是了。”

“也好。不过薇儿,你不必开口闭口的寇娘娘,你俩之间只以姐妹称呼就是了。”

寇贞宜本就觉得郭舒炎待蒋曦薇比待自己多出点什么,听了郭舒炎这么一说心里更加不快,故而道,“既是以姐妹相称,那就烦请妹妹为我斟一盏酒吧,也算全了这姐妹相认之礼。”

蒋曦薇心里一紧,这寇贞宜当真是得寸进尺,换了旁人自己早就没了耐­性­,可是眼前之人的地位非比寻常,争这一时长短没有什么好处,反正自己以前在蒋家也没少受过这样的气。

她飘然起身,拿起酒壶倒了一盏酒出来,走至寇贞宜面前,福下身去,“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

寇贞宜似乎十分满意,也不顾自己尚是宫女打扮,结果那酒一饮而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郭舒炎有些变­色­的脸庞。

用过晚膳之后,郭舒炎命人将寇贞宜带到安处殿协议,而自己则是回了紫宸殿批阅奏折。

“三宝,你说皇后她如此能忍,到底是为何?”紫宸殿内郭舒炎放下手中的笔,突然问道。

三宝叹了口气,“皇上,皇后娘娘是贤后,自然会如此了。”皇上,难道您从来看不出,皇后娘娘对您的一片深情,若非如此,又怎会接受那个女人,“皇上,如今寇娘娘住进了未央宫,雍王殿下还经常跑去未央宫的话......”

郭舒炎听了这话一时也顾不上思考蒋曦薇为何能够接受寇贞宜的问题了。三宝说得对,舒雨都已经长大了,他并不一定记得生母长得什么样子,但是让他发现未央宫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到底是不好。

“舒雨不是一直叫着要去军中历练,朕不如就给他这个机会,去西南,去成王那里!”

“皇上,西南边境的交趾已经上表臣服,雍王殿下去了也是得不到什么历练的。”三宝忽然看见了郭舒炎眼中的狠绝,忽而明白过来,“皇上并不希望雍王殿下得到真正的历练。”

“他现在还小,对朕也十分依赖。可他日若是真的得了军权,寇家那些人再在背后撺掇,他还会把朕这个兄长放在眼里吗?他当年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三宝,朕不想背上什么恶名声。”

“皇上说的有理。雍王那边自然很高兴,但是成王殿下那位?”

“你说蒋碧佳?”郭舒炎问道,“朕这个表妹从来都不省心,但是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主,不足为虑。”

二人正说着,玄素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了,单膝跪地行了礼,“皇上,卓尔已经传回了消息。”

“讲!”

“左校尉已经到了西北边境,一切尚佳。昭武将军也正在交接军队◇老将军一时半会没了依靠之人,对萧威更加看重,听说还要给萧威写保荐信,荐其到上京任职。”

郭舒炎不由冷笑,“原来左老将军也开始为左家考虑了。若是真心看重萧威,怎么不让他做副将,倒推荐进京了,一看也是怕分权的。”

“玄素,明年开春朕会派雍王去西南巡边,你从影卫中派个得力的人跟着去,虽然交趾已经臣服,但仍是要小心为妙。”

“玄素明白。”

“还有,寇家那边又有什么消息?”郭舒炎所说的寇家即是寇贞宜的母家,南平侯的后人。

“尚好,没有什么异动。”

“也罢,还算他们有些见识。对了,卓尔那边,将那个萧威调查的如何了?”

“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萧威乃青州人氏,自小就和父母失散,由养父抚养,现在养父已经去世,他娶了养父的女儿为妻,家世清白。”

“朕知道了,行了下去吧。”

“那么,臣告退。”

“明日下朝之后,宣兵部尚书,大理寺卿觐见!”郭舒炎沉声吩咐道。

蚕乱迷人眼(上)

建章宫,太极殿。

“辽东驻军前日来报,再一次击退百济,你们说,朕该给他们左家什么赏赐。”一召见他们,郭舒炎就丢下这么一句话。

“左贵妃在宫中位列嫔妃之首,祖、父均在军中任职,其母已有诰命在身。皇上何不去上次说身边的人?”孙尚书进言道。

“你是说萧威?朕倒的确想给他一个官职,而且朕想要重用他,想要给他安排一位可靠的靠山来提高他的出身。两位卿家觉得如何?”

“只要萧校尉忠君爱国,皇上给他怎样的恩宠都不为过,只要这权都在皇上手中!自古以来,掌兵权之人多为帝王忌惮,其实只要皇上掌控得住,这些都不是问题。”蒋曦薇垂手说道。

这话说到了郭舒炎的心里,“蒋卿说的不错,祖父过世前就同朕说过,世家林立并不可怕,怕的是帝王没有手腕控制住他们。朕的父皇就不善于此道啊。”

“先帝未曾与先帝一同打过江山,魄力自然不够。臣认为,臣以为,皇上应继续掌控世家,也多多提拔寒门之士,这样才能网罗各­色­人才。”蒋南天又说道。

“朕也觉得很好。这个萧威,朕就赐他一个正五品的游击将军,掌边境左翼军队。等到明天秋天无事的时候就动身前往上京,朕要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人。对了,朕记得孙卿的次子是神武军之人,明年开春雍王要去西南军中历练,朕准备让你的儿子跟着雍王。”

“臣遵旨,定然叫犬子好好跟随雍王。”孙尚书忙福身行礼。三宝在一旁听了这话不由咋舌,皇上明面上让神武军的人陪同,按例又派了影士,可见对这个虚岁才十四的弟弟有多不放心。其实也不能怪皇上,皇上七岁时就随着太祖爷出外征战了,十岁时就已经陪着祖父攻克了十余座城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将他作为皇太孙培养的。谁知道先帝即位之后既没有让太后做皇后,也没有立皇上为太子,反而一味的宠爱惠妃,皇上差点就继不了位。这些年,寇家依旧有人在朝为官,皇上的担心也就不奇怪了。

这厢蒋南天见正事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斗胆问道,“皇上,臣有一事……”

“蒋卿是想问皇后吧。蒋卿不必担忧,皇后身子已无大碍了,新岁的庆典以及三月的先蚕礼她都会参加的。对了围场遇刺之时,皇后舍身救驾,朕实在想不出该有何赏赐。上个月吏部尚书告老还乡,不就就由蒋卿来接替吧。”这吏部尚书乃六部尚书之首,掌天下官员考核,可谓实权在握,蒋南天不意自己有如此待遇,忙跪下道,“臣于国无大功,不敢蒙此厚眷。”

“蒋卿不必如此退却,朕觉得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还是快快起来吧!”

“臣谢主隆恩!”蒋南天再次叩首。

椒房殿内,蒋曦薇已经开始恢复了晨昏定省,白太医的­精­心调养加上原本年轻,她的身子恢复的还算快。

这一次协理六宫的左贵妃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就将大权还给了蒋曦薇。

“现在已经进了腊月,新岁的规矩依然不变。倒是皇上同本宫提起过,三月十六会有先蚕礼。到时候后宫诸位姐妹都要参与。等过了新岁尚服局的人就会到各宫给姐们量尺寸,以便制作礼服了。”蒋曦薇稳稳坐与上首,看不出一丝情绪。

“皇后娘娘,臣妾册封为四妃之时,所有服制已全了,这次便不用给臣妾再做了,多多少少能省些银子。”贤妃端着茶盏笑言。

左贵妃闻言,亦是附和道,“臣妾的那份也不用了,倒是九嫔一下的姐妹几乎都是没有的。上一次先蚕礼还是宣正二年,之后入宫的嫔妃也就没有了。”

“既是如此,那么这次就专门为那些没有礼服的人做吧,本宫会让尚服局之人好好弄清楚。两位姐姐如此为宫中考虑,瑜楚,去吩咐司饰司,贵妃与贤妃先蚕礼上的首饰翻倍。”

按制,大型庆典上皇后新制首饰六样,四妃二样,蒋曦薇这么以说,就有四样了,也算是极大的恩宠了。只是左贵妃与孙贤妃入宫许久,又都是有皇宠在身的,少做一两件衣服倒是没什么,只苦了那些入宫久却没有宠爱在身的嫔妃,凭白丢了一次添置新衣的机会。

左贵妃二人起身谢恩后又各自坐下,而近来颇受宠爱的苏贵人开口问道,“往常这样的大殿,嫔妃家眷皆可入宫,不知这次可否还有这规矩。”

“皇上已经说过,后宫六品以上的嫔妃且父兄有官职在上镜的,可携家眷入宫观礼。而且皇上还下了恩旨,嫔妃刻在自己的宫室中设宴招待嫁人,不过子时之前必须出宫。”

苏贵人听了颇不以为意,“臣妾的父亲远在沧州,这道恩旨对于臣妾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那是苏贵人没有本事,不能让皇上下旨召你父亲入宫。”莫婕妤十分得意,她的父亲虽然只是个八品的官,但却是京官,自然可以入宫。苏贵人的父亲是刺史又如何,却也不能进京。

蒋曦薇入宫许久也知道她二人的脾气,一个是仗着宠爱不将莫婕妤看在眼里,另一个则是用自己的资历来压制苏贵人。见她二人如此也装作没看见一般和别人讨论着先蚕礼的事情。

晚膳的时候,郭舒炎一早传话说不来了,只命三宝送来几样御膳还有蒋曦薇新岁的首饰。蒋曦薇还特地让人把寇贞宜给请了过来。

“皇上让奴才转告娘娘,这些只是新岁时给娘娘的首饰,先蚕礼的首饰还会再做。娘娘先行甄选着,有什么不合适的奴才就拿去改。”三宝示意小喜子送上盛放着首饰的托盘。

寇贞宜冷眼觑着那几样首饰,件件都耀眼夺目,而自己这十多年来还用着昔年做惠妃那时候的首饰,不由说道,“皇上以前总说要给本宫打制首饰,到了现在也没有兑现。”

“回寇主子,您现在的身份不为外人所知,前几年先后在时左贵妃掌权,后宫一应支出都在其手下故而不能为您添置首饰。现在的皇后娘娘也是刚知道您的存在,素日的例银都得让皇后娘娘想办法天不过去,首饰这些只能看机会为您打制了。”三宝微微躬身回答道。

“我也不过是随口说一说!用得着你啰嗦这么多吗?还不快滚下去!”寇贞宜十分不高兴,叱道,“还立在那里­干­什么,滚!”三宝闻言却也并没有动,而是一双眼睛紧盯向蒋曦薇。

蒋曦薇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说道,“三宝公公先下去吧,那些首饰本宫看着都不错,就先留下吧,若是有什么问题本宫再着人去告诉你。”

“遵旨,奴才告退了。”三宝说着后退几步走了出去。

“这老东西讨厌极了,每次我向皇上要什么东西他都千拦万阻的,又不是用他家的东西!”还没等三宝走出殿门去,寇贞宜就高声说道,“不过是个没根的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三宝脸­色­一沉,仍旧静静地踏出殿门去。而蒋曦薇却在暗自盘算,才不过十天,寇贞宜就三番五次的责骂安处殿里的宫女,这样跋扈的女人缘何会让郭舒炎着迷了十年?但是她面上仍是和煦的笑着,“姐姐,我那里有几套不错的头面首饰,不如拿来给姐姐吧。秀奴,去本宫的嫁妆箱子里将那几个用香檀木装着的首饰取过来。”

秀奴闻言而去,不多时就带了几个宫女捧着几个香檀木雕花木盒走了进来。

那几个盒子上都镶了上号的宝石,里面的更是让人眼花缭乱,每个合理都是四对簪钗、一副耳坠、两串项链,三对手镯,均是流光溢彩。

蚕乱迷人眼(中)

“这是皇后的陪嫁?我怎么听说皇后的父亲多年以来一直在大理寺默默无名,家中不甚富裕,前几日才升了正二品,居然就有这么好的东西?!”寇贞宜有些酸溜溜的。

“这是进宫前姑母怕本宫妆奁不丰,特地备了这么些东西,姐姐若是不喜欢,也就罢了,本宫收回去就是了。”蒋曦薇不理会她的奚落,笑道。

寇贞宜伸手按住了将要收回去的首饰,不屑道,“既然是蒋南枫那个老­妇­给你的,我就收下了,我才不会为她省东西!”

入夜,安处殿

寇贞宜身边的荷芳现将所有的宫女都打发了出去,只留她一人在殿内伺候上夜,连端茶倒水的都统统打发了出去。她和荷香当年都是寇贞宜的陪嫁,如今除了她之外,寇贞宜是一人不听,一人不信的。

“主子这段时间的脾气倒是和以前做惠妃时很像了,那时候是为了压制底下的嫔妃,可如今又是为了什么?”荷芳熟练的为寇贞宜卸下妆饰,又麻利的为她揉起腿来,“毕竟主子在紫宸殿都小心翼翼了十年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我在紫宸殿里若是有一点惹了郭舒炎,他一只手就可以要了我和寇家人的命。如今我在这未央宫,他反而还要怕他那个新皇后欺负我……”

“那主子不更应该小心翼翼些,好做出被欺负了的假象,那样的话,皇上不是更会疼惜主子吗?”

寇贞宜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椒房殿那位有那么蠢吗?从她同意在未央宫安置我开始,我就知道她和前一个皇后不一样。我如今这个样子,她不能把我怎么样,必须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不仅如此,我这么闹下去,她也一直摸不清楚郭舒炎为什么喜欢我,也就永远别想让我失宠!”

“主子说得有理,可这宫里总还有一两个不长眼的知道主子缘何受皇上喜欢……”

“不碍事,很快那些杂碎就要没了。”寇贞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对了,荷香最近有没有传进来舒雨的消息。”

荷芳摇一摇头,“最近的消息非常少,殿下他最近总是进宫,有时候就在宫里住下了,很少回雍王府,而荷香又很难出府。”

“罢了,早点歇息吧。”寇贞宜收起眼中的戾气,叹了一口气,低的几乎听不见。

这一年的新岁过得平淡无奇,倒是蒋曦薇终于找到了机会,给寇贞宜添置了几身衣服与几套首饰。寇贞宜虽然奇怪蒋曦薇如此好心,但是依旧收下了这些东西。

很快,三月十六先蚕礼就来了。

三月十六一早,整座后宫都动了起来,这先蚕礼举办的次数不多,但是却相当重要。辰时一刻,众人便都坐上各自的轿辇往皇城以西的先蚕坛赶去。

这先蚕礼事务繁多,光衣服就要换上三、四套,待之后蒋曦薇亲手将蚕叶喂予参母之后,所有礼节才全部完成。之后帝后二人共乘轿辇回宫,其余诸人按品级跟上。

因着今日有不少嫔妃家眷可以入宫,所以宫门口热闹了许多,各家车马纷纷停靠于此,又有公众侍卫来检查各人身份,以防混进什么歹人去。其余在京的大臣则在建章宫领了上次之后各自回去了。

蒋南天夫­妇­自然是被请到了未央宫,他们好歹算是郭舒炎正经的岳父岳母,故而这一日郭舒炎预备亲自设宴款待。就在二人轿辇要停的时候,不知怎地交付打了滑,帝后二人差点从上面摔下来,这还没算完,这么一折腾,蒋曦薇身上的礼服也被发现不知何时死了一个大口子。也就是说,刚才行礼之时,蒋曦薇很有可能是穿着这一件破了的衣服在行李,她身后可是阖宫嫔妃与众臣,这么一弄,皇后颜面何在?!

郭舒炎当下就生了气,查来查去的结果是这衣服是最后一个环节要穿的,由三宝送来之后就一直由双福保存,知道蒋曦薇换上都没有让人再碰过,连秀奴瑜楚她们几个都因为时间仓促没注意到。郭舒炎一气之下,当即下旨将三宝和双福罚进了慎刑司,择日问斩;蒋曦薇身边的宫女也被罚没至慎刑司服役。

双福才不过做了两年未央宫的掌事内监,而三宝却足足伺候了郭舒雨二十年,这道命令让后宫诸人惊诧不已,人人自危。

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本应丢了颜面的蒋曦薇在此时出面,拦下了将要进慎刑司的宫女,又劝服了郭舒炎没有立即处死三宝和双福。既然当事人没有追究,三宝又是伺候郭舒炎的老人,郭舒炎气消了之后也就借势免了这两个人的死罪,改为打板子了事。

谁也没想到蒋曦薇竟有这样的本事,不由又对她侧目了三分。冯昭仪自然是不服气的,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蒋曦薇钻的一个空子罢了,皇上哪里有可能真的杀了三宝,凭白让她捡了个便宜。

蒋曦薇也不在意冯昭仪所说的话,她现在满心都是痛苦。外人看来郭舒炎时常驾临未央宫过夜,实在是对她宠爱至极,可谁知道自她从建章宫回来之后,郭舒炎就再也没有碰过自己,他每次来未央宫都是去安处殿。他和寇贞宜过得倒是潇洒无比,可苦了自己心如刀割一般!就算这样也罢了,自己关上椒房殿的大门看不见什么也就罢了,寇贞宜这个女人偏偏连这点清净都不留给自己,她时不时的就会提起晚上的事情,让她不好发火但又心气憋闷。这样下去,长此以往自己真的会被寇贞宜给气死。

终于有一日,晚膳的时候望月也被抱了过来,寇贞宜才没有来椒房殿,蒋曦薇也难得的获得些平静。

“皇上今日是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是朝政之事烦心吗?”蒋曦薇夹了几块炭烧羊­肉­递过去,寇贞宜是南地人士,一向吃不惯这些,郭舒炎也许久没有吃过未央宫的这道菜了,当下就吃了几块,方才说话。

“朕连下了三道圣旨了,昭武将军迟迟不去西北赴任。不光如此,这段时间三宝一直在养伤,小喜子在御前伺候的真不习惯!”郭舒炎抱怨道。

“小喜子还年轻,想来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皇上且忍耐些吧。”蒋曦薇向外扬声道,“秀奴,将本宫新制的花茶拿来给皇上尝一尝,也让皇上消消气。”

秀奴应声之后,将自己端来的茶盏递到小喜子手中,小喜子又将茶盏奉给郭舒炎。蒋曦薇扫了一眼小喜子,漫不经心道,“喜公公,你的手怎么了?”

小喜子显然没想到蒋曦薇会关注自己的手,有些慌乱道,“回皇后娘娘,奴才前几日有件衣服破了,就自己动手缝了一下,谁知道手艺不­精­,就扎了自己,所以手上才会有针眼。”

“是吗,没想到喜公公居然还要自己缝衣服,倒是辛苦了。”

“多…多谢皇后娘娘,奴才习惯了。”小喜子这般模样到让郭舒炎也注意了三分。

蒋曦薇不理会小喜子,转头对郭舒炎说道,“皇上,臣妾昨日又把先蚕礼上那件礼服拿出来,仔细看了看那道口子,发现破裂的地方本是两块布的接缝,好像是缝合不紧所以当日才会松了线,臣妾已经将缝制这件衣服的绣娘给打发了出去,皇上可别再怪三宝公公了。”

郭舒炎有些意外,“你跟朕说要免了三宝的死罪时朕还以为你不计较,倒没想到你对这事还挺上心的。”

蒋曦薇温婉一笑,“臣妾求皇上赦免三宝公公时就说过,三宝是皇上的近人,多年伺候下来自然是处处经心,怎会犯这么一点小错?如今一看,可不就是皇上冤枉了三宝嘛…”

郭舒炎听了这话只是一笑,夫妻二人闲话几句就安歇不提。而小喜子的衣裳却被汗浸湿了。

蚕乱迷人眼(下)

过了不几日,小喜子失足落水,结果溺水身亡的消息就传了出来,郭舒炎念及他好歹在自己身边伺候了几年,特下恩旨赐尸身归还本家安葬。

虽说这已是大恩宠,但小喜子怎么说也只是个内侍,刚出事的几天宫里还有人谈论几句,也不过说他没有大福气,好容易趁着自己师傅去养伤的机会可以在御前近身伺候,谁知才过了几天就死了。

而三宝和双福终于养好了身上的伤,回到了各自的宫殿伺候。让蒋曦薇没想到的是,双福回来之后就跑到她面前说要改一个名字,可是无论蒋曦薇如何询问,双福都只跪伏于地一言不发,只是双眼红肿的不像样子。

最后蒋曦薇叹了口气,终于同意了双福的想法≡那日之后,未央宫少了名叫双福的内侍,却多了个叫卫连的人。

三宝回到郭舒炎身边之后,一应事务自是如常,给蒋曦薇送东西更是不在话下。他知道这次自己能薄命全是得益于蒋曦薇,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特意趁着来给蒋曦薇送东西的机会来未央宫叩谢蒋曦薇。

“这次若非娘娘出言搭救,奴才一条命都搭进去了。”蒋曦薇见三宝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还特意让人给他备了个杌子来坐,三宝再三告罪之后也就侧着身坐下了。

“公公伺候了皇上二十年,皇上其实心下也不忍的,本宫不过是钻了个空子才能薄公公和卫连的­性­命。”

三宝犹自感叹,“奴才进宫四十年,从一个洒扫内监开始做起,这些年来自认为看人够准了,也就只带了小喜子一个徒弟,没想到,这回就在自己的徒弟手上栽倒了。”他被关进慎刑司的时候也仔细想过,那件礼服除了自己和卫连之外,最后可能接触到的就是小喜子,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将衣服上的一处缝线挑开,又松松的给缝了上去,这样蒋曦薇在祭祀的时候难免就会扯开线头,自然会被人发现了。同样,蒋曦薇也正是发现了这点才出言为他们求情的。

“其实小喜子他人不坏的,就是有点贪财,但也只是因为他家有老母,多年来一直重病在床,他一直想办法将每月的例银攒下来送出去给老母亲治病。这一次只怕也是有人以此让他做事的。”

蒋曦薇静静道,“本宫给父亲传了消息,去探访的结果是,你和卫连出事的前半个月,小喜子的老母亲被一个自称是小喜子朋友的人接走了,而那位朋友,似乎是姓寇!只怕是因为这个小喜子才宁愿落水也不要被人发现自己坐下的事情。”

“娘娘的意思是?”三宝惊疑道,“她和奴才无冤无仇,如何会买通小喜子来陷害奴才?!”

“依本宫的猜测,公公做了什么让她憎恶的事情,又或者是公公知道什么她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

三宝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却又很快平静下来,“奴才多谢娘娘提不过这件事之后,她想要再对奴才下手也就不容易了。奴才多嘴一句,寇主子当年是宠冠后宫的,而且寇家又有人在朝为官,这宫里也有些他们的人手,皇上知道却不动,不代表娘娘不可以。”

蒋曦薇颔首,她看得出三宝有事隐瞒着自己却也不点破,“寇家能在宫里布下人手实在不能小觑,所以本宫也请公公千万好好守在皇上身边。”她无意间抚过左手腕那支翠玉镯子,三宝心下触动,那是帝后成婚之时,皇上亲自给好好带上的,虽然比起比的东西来说,那镯子压根就算不上什么。

“奴才明白了。时候不早了,奴才也得回建章宫伺候了,就告退了。”三宝说着起身行了一礼后就向外走去了。

“小姐缘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收服了三宝公公,毕竟他是御前的人,有他在皇上跟前,有什么事情娘娘也好早知道。”香儿见三宝走了,奉上一碟点心,问道。

“就因为他是御前的人,本宫才不会收服他。”蒋曦薇含笑拈了一枚凤梨酥在手中,“要知道,他伺候了皇上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的时光足以证明他对皇上的忠心,这份忠心我无论如何承受不起。如果他那么容易收买,本宫反而会怀疑他。而且现在这个样子,他多多少少会帮上我一点,这样最好,后宫没有哪个嫔妃有这样的机会。”

“好吧,奴婢愚钝,小姐说了许多奴婢一个字都没听懂。”香儿嘟着嘴道。

“没听懂就算了。”蒋曦薇刚要出言安慰,外间就传话说贤妃带着佑洺过来了。

“佑洺给母后请安。”才满了三岁的佑洺像个小大人一样给蒋曦薇规规矩矩请了安,之后就­奶­声­奶­气的叫着要去跟望月玩,贤妃拗不过他就让­奶­娘抱着去清凉殿召望月了。

“姐姐这个时候过来怕不是有什么事情吧。”比起天天管寇贞宜教的那一声声姐姐,蒋曦薇叫起贤妃来可就真心多了。

贤妃脸上尽是憋不住的笑意,“你可知道含章宫的莫婕妤和苏贵人又起争执了,听说这次苏贵人的脸都划破了呢!”

蒋曦薇玩味道,“苏贵人一向是个拔尖的­性­子,除了这种事情居然也不跟本宫来告状了?难不成转了­性­子?不过这两个人闹得也忒大了些,姐姐的长秋宫在东边,含章宫在西边,都已经闹到那边去了吗?”

“可不要提这件事了,苏贵人整日整日的往我这里跑,就为了让我出头把她拨到长秋宫去。你是知道了,含章宫没有贵嫔以上的位份,所以莫婕妤就算是主位,一直压制着苏贵人不能出头,要不然我才不会知道这件事呢。我每每找了由头给她打发走,当真让人烦躁透了!”

瑜楚就侍立在二人身边,她听见二人所言之事好像跟自己这两天的发现有联系,不有开口说道,“二位娘娘恕罪。才刚听了贤妃娘娘的话,奴婢倒是想起来,前几天主子要奴婢查看彤史有无漏记,奴婢发现,正月以来,苏贵人的小日子就一直没来。”

“小日子没来,那不就是有孕了?苏贵人缘何不说这件事呢?”贤妃奇道。

“皇上这些年子嗣不多,有了孩子是天大的喜事,她一直瞒着,除开她是真的蠢尚不知情这种可能,那么便是这孩子不是皇上的或者说这个孩子留有他用。”蒋曦薇的胡家轻轻扣在桌上,“本宫看过太医院的医案,苏贵人天生身子弱,很难承孕,就算有了也未免能平安生下来。这个孩子既然怀上了,不用他来博点什么岂不可以了。”

贤妃浸润后宫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她会用这个孩子扳倒谁?莫婕妤?”

“那也说不准。但是本宫知道,苏贵人的父亲做了刺史多年,本该调任进京,结果被人参了一本,调令如今就一直压在吏部。本宫听父亲说,是莫婕妤之父参的本。你看这两个闹得这么火热,只怕是莫婕妤要倒霉了。”

“嫔妃怀上孩子不易,若是她想用这孩子来构陷莫婕妤,只能说她可够狠心的。”

蒋曦薇微微点头,她忽然放低了音量,对贤妃说道,“姐姐的父亲在先帝一朝就在上京为官,可否帮本宫一个忙。”

贤妃见她表情如此,就点了点头。

“帮我好好查一查先帝那位惠妃的母家。”蒋曦薇的脸上划过了一丝不明的神­色­。

欲探谜中底(上)

辽东,青州军营

一封黄绫圣旨盛放在案几之上,左老将军的眉头皱的紧紧地,他虽然已经六十五了,但是仍是­精­神矍铄,身子骨也还算是硬朗。

“这是皇上发下来的第六封圣旨了,一次比一次措辞严厉,这次连你去西北的一路文牒都发来了。你若是还不动身去西北,只怕皇上就会怪罪下来了!”左老将军左庶对自己的儿子左茂翎说道。

左茂翎的表情也很是不好,“爹你该知道的,我不能离开辽东,咱们所有的人马都在辽东,青州更是咱们大本营,这里的主将副将哪能交给被人呢!我若是去了西北,只怕皇上立马会将自己的人安Сhā进来,要是这个样子可就不妙了!”

“你当我老糊涂了吗?”左庶气的不行,“我何尝不知道皇上的想法!兵权过大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引出皇上猜忌一点都不奇怪。若是当初淼然听你的赖在青州大营不走,只怕皇上现在早就下旨降罪了!”

左茂翎在底下不住的踱步,说真的他真的不想离开青州大营,且不说西北那边的将领对自己颇为忌惮,青州这边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够放下的。

“你要是想留在青州,只能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以年老为名,请旨卸去兵权回上京养老,那样的话你倒是能留下了!”左庶半响憋出了一句话。

左茂翎闻言大惊,“爹,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百济之所以不敢大规模进攻辽东,国力不强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有爹你这个老将在驻守,他们才不敢来犯的!”

左庶哼了一声,“我戎马半生了,迟早有一天会卸下这身盔甲的,你总不能全部指望我!再说了,我可没有蒋渊那死老头的威势,能压得敌军不敢来犯,百济如今可是年年来挑衅呢!当初分封功臣,就他一人封了睿国公,其余人等皆是没有王爵的,蒋老儿的本事可不一般。”

“那又如何?大秦现在兵权三分,可没有一分掌握在蒋家人的手里!蒋南林是丞相又能怎样,手中无兵,他奈何不了我们左家!那起子文臣的能力,孩儿还是晓得的。”

“我看你是打了这么多年仗把脑袋打傻了?”左庶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不过最终也只是猛然站了起来,“蒋渊当年陪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国境内所有的土地他几乎都踏遍了,西北、辽东、西南这三处地方哪里没有他留下的人马,如果有一天蒋家的人染指兵权,你说会是怎样的影响?!”

“西北和西南孩儿不敢妄言,但是这辽东我左家已经守了二十年,那些将领有不少都是您老栽培出来的,又如何能听蒋家的。再退一步讲,就算那些人心向蒋家,那现在蒋家也没出来一个有功名的人!淼然再不济至少也混到了一个校尉,听说蒋南林的儿子蒋孝绍如今还在西北徐致远的手下当个士官,什么功名都没有!”左茂翎言语之中带着一股子嘲笑意味。

“那你也不能小瞧了蒋家。我记得前一段时间妙灵来信,提起那位蒋姓皇后,将后宫把的死死的,也不亏是蒋老儿的嫡亲孙女!”左庶怒气渐消,语气也好了许多。

左茂翎一脸疑问,“爹,你记错了吧?蒋南林的亲女儿两个出嫁,一个还在闺中。现在这个皇后是蒋渊的庶子蒋南天的女儿。孩儿见过那个蒋南天,平时唯唯诺诺的,听闻如今也是靠了他那个做皇后的女儿才成了吏部尚书,没什么大本事。”

“我就说你绝对是打傻了,当年谁不知道蒋渊最喜欢的就是蒋南天这个小儿子,他的母亲就差点成了正室夫人,你说蒋南天要是个平庸之人,蒋老儿能重视他吗?既然不是凡夫俗子,那他的女儿又怎会平常呢?你速速给妙灵去一封信,告诉她务必要好好重视这个皇后!我看蒋南林那个丞相也不怎么聪明,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弟弟在身边却丝毫不觉。”

“孩儿知道了。不过爹,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您身边的副将人选,孩儿去西北也罢,只是这副将人选最好是由爹爹来决定,这样孩儿心中才能放心。”左茂翎此时也安静下来。

左庶微一沉吟,“人选嘛,我倒也是想好了,就在外面呢,你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出去,正好是校场之上正在指导兵士训练的萧威。

“他?合适吗?”

“家世寒微,朝中没有人可以支持他,这是其一;其二,皇上特意下旨封他为游击将军,这就是有了拉拢之意,可是这恩宠到底是有些远的,而我们在他跟前提拔了他,不怕他不忠心于我们。如此一来,皇上也说不出来话,二来他也夺不了我们的大权☆重要的是,我仔细观察过他,的确是有将才这人,若是我们利用好了他,假以时日,必然成为我麾下一员大将!”

“爹说的有道理,那孩儿马上回去收拾东西,即日就走,还请爹爹向皇上那边递送奏折,言称孩儿已经出发。”左茂翎单膝跪下行礼之后便推出了营帐。

而左庶则对营帐里那张布防图发起了呆。

从地图来上来看,百济不过弹丸之地,但是开国以来打了四十年却仍是未曾攻下来。一来那百济军民一心对外,凝聚力极强;这二来么……左庶嘴角一弯,若是百济攻下来了,辽东驻军必将大大删减,自己手中的军队就会越来越少,皇帝对自己的控制就会越来越大。这样的傻事,自己才不要做呢!

自己已经在这辽东呆了几十年了,迟早有一天自己会离开这个世界,在离开之前自己必须培养出来能够薄左氏地位的人。除了军队之外,宫中也不例外。

送妙灵入宫自是有这般目的,虽然没有做成皇后,但毕竟妙灵现在是后宫嫔妃之首,皇长子之母,他日好好谋划,中宫之位只怕也不在话下。至于那个萧威,就好好的做自己的羽翼吧。

“将军!”萧威的喊声打破了左庶的思绪,“报将军,今日兵士训练全部结束!情况正常!”

“很好!营中依旧要加强警戒,不得有一丝懈怠!”左庶严肃道。眼前之人长得高大威猛,面容坚毅,言谈之中对行军布阵的确有几分理解,倒的确是个做将军的好人选。

“萧威啊,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没有?”左庶开口问道,想是这问题问得有些突兀,萧威愣住了,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报将军,小人家中只有妻子与周岁的女儿,岳父已于八年前去世。”

“这样啊,那你参军几年了?回家了几次?”

“已经参加了十年了,回了三次家。”

左庶不由感叹,“那你倒也不容易,你妻子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罢了,茂翎就要去西北了,我打算提你做我的副将,在正式上任之前,回家看一看吧。从今日起,给你半月的假期。你回家去看一看妻儿吧。”

萧威不意左庶会有如此决定,不由高兴万分,“多谢将军!”说罢也顾不上告退了,直接就从营帐里跑了出去。

左庶自然不会计较他礼节有失,反而感叹这份将才放在左淼然身上该多好。不管怎么说,淼然是自己的孙子,正儿八经的左家人。不过这个萧威自己也不怕他能翻出多大的浪来,他已有妻室想必皇上已经调查清楚了,很难再给他赐婚,他也不会有什么勋贵做亲戚。

看起来,皇上想夺自己的军权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欲探谜中底(中)

长秋宫内,郭舒炎尽兴之后有些疲倦的昏昏睡去,而贤妃却没有睡下。寝殿外间有彻夜不灭的烛火,那亮度恰好可以让自己看清面前之人那熟悉的面容。

这是自己深爱的男人,从十四岁开始就深爱不渝的人。从册封为庆王侧妃的那天起,他就对自己万般体贴,疼爱有加,虽然自己并非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百年之后也不能和他一起同藏帝陵,但是现在能相守就意识上天对自己最大的眷顾了,自己的身子并不算太好,不知道还能陪他走多久。

烛火微闪,孙钰宸的心中莫名赶到一股子心慌,不同于以往,这样的夜,好似自己的佑齐夭折的那一夜。

那一夜,孙钰宸双眼一闭,那一幕又如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才六岁的佑齐风寒刚刚痊愈,自己照顾的实在有些疲倦,便会寝殿小憩,谁知才过了一会而就传来佑齐惊厥的消息,再然后佑齐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去了,连一声母妃都没再叫过,太一直说是佑齐年幼病情反复才导致的夭折,而自己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这套说辞!

殿外忽然有茗儿的生硬,“主子,快起身吧,承光宫的苏贵人小产了!”身侧郭舒炎听了这话已然醒转起身,“皇后知道了吗?”

“回皇上,刚才就是瑜楚姑姑来传的话。”

“快进来给皇上和本宫更衣,即刻备轿赶往含章宫。”

等到了含章宫,蒋曦薇和左贵妃都已经到了,均站在苏贵人所住的点苍阁门口。宫人们进进出出的,端出来的都是一盆又一盆血水。想是深夜赶来,所以二人都有些鬓发缭乱,见郭舒炎来了,二人忙要行礼却被郭舒炎给止住了。

“里面什么情况?”

“宫女说今天苏贵人就一直不舒服,结果晚上就腹痛不止,最后还流血了,等召了太医前来已是不中用了。太医说苏贵人已经有了将近五个月的身孕了,但是胎气不足又没有太医好好照顾所以落胎了。此事是臣妾没能明察,恳请皇上责罚。”蒋曦薇说着已经开口请罪。

“五个月?那苏贵人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她自己又怎会一无所知呢?”左贵妃惊奇道,“同一宫的嫔妃难道都没发现吗?”

郭舒炎对蒋曦薇淡淡说了句,“苏贵人­性­子冷淡,时常告病不出,皇后不必自责。”他听了左贵妃的话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莫婕妤不是含章宫的主位吗?怎么不见她人?!”

话音刚落,莫婕妤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看得出她也是刚被惊醒。

“混账!你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早些过来照顾,倒是跑到哪里去了?”郭舒炎十分生气,他于子嗣上不易,好容易有个孩子还没了,自然恼怒非常,抬腿就是个窝心脚揣在了莫婕妤心口上,直踹的莫婕妤跌倒在地起不来了。

“皇上,皇上恕罪,臣妾只是贪睡了些,故而没有听见吵闹声,请皇上恕罪!”莫婕妤捂着胸口,面­色­十分痛苦的向郭舒炎请罪。

郭舒炎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连皇后都惊动了,你还有心思睡觉?从今以后你就去冷宫里好好睡吧!来人,带下去!”说罢莫婕妤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两个健硕的侍卫给拖了下去。

“皇上,臣妾以为,现下应该去查一查彤史,也好知道苏贵人这龙胎是何时怀上的,再问一问太医苏贵人的身子如何。”左贵妃建议道,郭舒炎闻言点了点头,不多时管理彤史的女官就来了,郭舒炎按日子翻阅了一会彤史,­阴­沉的脸­色­方才稍稍舒缓了些许

片刻,太医从里面走出,告知众人苏贵人腹中的男胎没有薄,而且苏贵人体内含有砒霜,­性­命难保。

郭舒炎的脸­色­转瞬又是­阴­云密布,他忽然感觉到这件事并不简单,苏贵人的父亲可是当年支持舒雨的人。他沉吟再三,“夜深了,皇后和贵妃贤妃都回去休息吧,朕会着人查这件事情的。”

蒋曦薇三人知道郭舒炎心中已有了谋划,便都各自回宫歇息,等待郭舒炎的调查结果。

五月十六,含章宫莫婕妤因为对嫔妃体察不细,以致龙胎有失,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用不得出。与她们同居一宫的林贵人处搜出了分量不少的砒霜,证明和毒害苏贵人的砒霜成分一致,林贵人被下令自尽,尸身打入乱葬岗,其父林尚书官贬三级,外放边境为官。

同日,历尽千辛万苦才薄命的苏贵人破例晋为正四品容华,居含章宫主位,但是整个人的身子却是完全垮了下来,别说再怀孕了,只怕连承宠都不能了。

隆福宫

“曦薇给姑母请安,愿姑母福寿安康。”蒋曦薇按例去给太后请安,此时正规规矩矩的给太后行大礼。

太后今日穿的十分­精­神,发髻也梳的比往日齐整,见蒋曦薇如此,嘴角挂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今日这礼行的可比往日郑重许多。”

蒋曦薇依旧是直直跪在地上,“以前是曦薇不懂事,对姑母多多得罪了,还望姑母多多担待。”这话放在一年前绝对是虚情假意,但如今她却是真心实意的说了出来。

这一年多来,表面上她这位新皇后顺利掌握住了后宫,后宫嫔妃人人归心。但内里只有她自己知道,左贵妃表面恭敬内里小动作很多,冯昭仪明里暗里都和自己过不去,伯父对父亲连连升迁已经有了很大不满,看似皇上对自己很宠爱,可是自从寇贞宜出现,二人就再不复当初的柔情蜜意。

自己看似地位稳固,实则危险重重,如果在这宫里自己不找一个稳固的靠山,都不用等到碧娇进宫赶自己下来,自己就该被人拉下马了≡己思来想去才发现自己疏远太后实在是太错误,不论自己如何讨厌长房,太后对自己的示好却也不是假的,为今之计只有笼络好太后才能继续稳固自己的地位。

“看起来,你见到寇贞宜了?”太后一句话让蒋曦薇的身子不由一振,饶是她再镇定也无法相信太后口中说出来的话!

“你对皇帝的心,哀家这个老婆子不是看不出来,而你对哀家的忌惮哀家也明白,能让你放下心结来找哀家,只有什么事真正打击到了你。而寇贞宜的存在就是对你最大的打击!”

“不用太惊讶,当年还是哀家决定要让皇帝留下寇贞宜的­性­命!她是先帝的宠妃,先帝为了让她的儿子即位不知道做了多少准备,皇帝摸不清楚就不能随便下手,以免寇家的人反扑。但是……”太后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落寞,“没想到炎儿会迷恋上这个女人,居然会留了她这么久的­性­命!哀家现在和炎儿呣子不和,一直不能处理掉这个女人!不过,如今,哀家找到帮手了。”

蒋曦薇深深俯首,“侄女和姑母有共同的志向,必将同心协力,一致对外。”

“很好。那地上太凉,起来吧。”见蒋曦薇坐在了下首,太后拉过蒋曦薇的手,“寇家这么些年势力不小,你不能掉以轻心☆重要的是,你要发现寇贞宜的弱点,这样才能打击到她。”

蒋曦薇思索再三,“寇贞宜在曦薇面前十分跋扈,而且上次三宝的事情,隐约可以看出来她在宫里有人手。至少对外传消息没有问题。”

“跋扈绝对不是寇贞宜这个人的真实­性­格。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拔掉寇贞宜在宫中的暗桩,我想作为皇后,这件事不难做到。”

蒋曦薇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决定要依附太后,自然是要听她的了。

欲探谜中底(下)

自隆福宫中回来,蒋曦薇的心情不免舒畅了许多,自己不仅仅和太后表明了心迹,又得知了有关于寇贞宜的事情,这一次来隆福宫实在是所获匪浅。

“娘娘,许淑媛来拜见娘娘,现下就在椒房殿内。”一进未央宫,就有宫人上前禀报,蒋曦薇微微点头,又过了片刻才在凤辇上走下来。

“皇后万福!”许淑媛听闻皇后回来了,便从内殿走出来俯身一礼。

“淑媛不必多礼。”蒋曦薇伸手扶了一下许淑媛,“这个时节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许淑媛含笑道,“臣妾哪里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新做了点心,想着给娘娘送些过来。”蒋曦薇也不推辞,直接携了许淑媛进内殿叙话。

许虞双是自幼跟生母学的手艺,将那些不常见于深宫的点心做的出神入化,不仅味道好而且品相也好看,郭舒炎宠爱她自然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淑媛做的点心当真是­精­细,而且别出心裁。”蒋曦薇随手拈起一块做成花瓣形状的点心,里面不过是最简单的枣泥馅,但是却比别的点心更多了点吸引人的感觉。

许虞双抿嘴一笑,风情万种,论年龄她已经二十五岁了,比起后宫许多人她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但是那­精­致的面容上很难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比起十八岁的蒋曦薇来说也丝毫不逊。

“苏容华失了孩子之后就日日在点苍阁里闹,虽然宫门上的守卫不让她出来,可架不住她在含章宫内乱跑,那声音都已经传到了钟粹宫了,钟粹宫和含章宫前后相邻,不过一条秘道之隔,那声音听得真真儿的,就听见苏容华找孩子了。幸亏含章宫现在只有她一个嫔妃,不然可要闹死了。”许淑媛轻声说道。

“现在已经快六月了,各地已经开始征选秀女了,等到了冬至,各地送进宫的秀女就定下来了,过了新岁就陆陆续续的往上京送,到了明年四月,就该进宫了。皇上前几日还跟本宫说起,说皇嗣稀少,所以这一次只怕是要大选。”蒋曦薇絮絮的说着好似跟苏容华无­干­的话,“等新秀女入了宫,定了位份再分了宫室,苏容华在含章宫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许虞双自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心头一阵旋即就平静了下来,“那皇上打算把苏贵人打发到哪里去?冷宫?”

“估计就是这样,或者远远地打发到离宫去也未尝不可。”蒋曦薇一边说话一边握起拳头,在腰后轻揉起来。

“娘娘!”不知为何,这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竟让许虞双惊叫出声。

蒋曦薇见状奇道,“淑媛这是怎么了?本宫不过是这几日整理宫中账目有些腰痛,坐久了忍不住,倒让淑媛看了个笑话。”

“不是这样子的,娘娘。”许虞双见状,向两边眼风一扫,瑜楚知道许淑媛要同自家主子说些隐秘的话,微微行了一礼就带人退了下去。

许虞双身子靠前,几乎是贴着蒋曦薇的耳朵低声说道,“宫中原有个规矩,凡皇上不希望哪位嫔妃怀有身孕,召幸之后便使人轻锤女子腰部一处地方,如此可使那个…就是那个流出体外,自然不会有孕。娘娘闲时揉一揉便罢了,每次皇上召幸之后万万不可如此。”

蒋曦薇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变得有些痛苦与狠厉,自己之所以会下意识的揉那里,只是因为那是以前郭舒炎留宿椒房殿时,欢好之时他的小动作,每次都轻柔万分,自己只以为个普通的动作,没想到这里面竟还有这么个玄机!

不过须臾,蒋曦薇从沉思中缓过来,用再平常不过的语调说道,“本宫知道了,自会注意的。”许虞双并没有看出来什么,而是又闲话了几句方才告退回宫。

待许虞双走了之后,蒋曦薇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香儿进来收拾茶盏,一不小心触到蒋曦薇握着茶盏的手,不由惊叫出来,“小姐,小姐的手怎么这么凉!”

蒋曦薇这才回过神来,她有些愣愣的对香儿说道,“扶我进去歇一会吧。”在内殿歇下后,蒋曦薇就那么闭着双眼。

抚了抚依旧平坦的小腹,自己未曾有孕的原因昭然若揭!原来他对自己依旧是那么提防,提防外戚做大!

眼角静静的划过了一滴泪,但是转瞬就消失了。蒋曦薇睁开双眼,眼神中尽是坚定。他不是爱寇贞宜吗?终究有一天他会抛弃她!他不是害怕外戚做大吗?那自己就一定要让母家权倾天下!他不是提防自己吗?那有一天他会后悔自己所作所为!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难过,那是自己四年前就一见钟情的男子!他一点都不知道大婚那日,自己发现未来的夫君就是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那无尽的欢喜!她对他的爱,郭舒炎知道,正因为知道才会这么对自己!

以后,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黄昏时分,郭舒炎果然又来了未央宫用膳,不过令人称奇的是他这次没有召寇贞宜,那件事一出,二人难得能坐在一起吃顿饭。

蒋曦薇熟悉郭舒炎的口味,前一阵子寇贞宜撒娇撒痴,膳食尽是南地的饮食,口味寡淡,郭舒炎也忍耐了许久。

“皇上这几天都在前朝忙碌,想是没好好吃过东西,这几道菜都是皇上喜欢吃的,臣妾还制了酸梅汤。”蒋曦薇笑语盈盈。

眼前之人漂亮的如同一朵玫瑰花一样,娇艳迷人,自己是喜欢她的,虽然,没有对贞宜那么喜欢。郭舒炎如此想道。

“朕可不知道,薇儿还有做酸梅汤的手艺。”他温柔回应。

蒋曦薇眼眉一挑,“皇上吃的枇杷露难道不是臣妾做的?以前在家里常出给双亲呢,现在可就只有皇上有这口福了。”

“是是是,朕有口福。”郭舒炎笑着将瑜楚端至手边的酸梅汤一饮而尽,“这几天朕没有进后宫,苏容华可还安稳?”

“别的都好。但是苏容华的­精­神一直都不大好,皇上该给苏容华换个好太医,这样下去也不是事。”

郭舒炎略一沉吟,“朕知道。只是苏容华也不成事了些,怀孕五个月不上报也就算了,宫里失了孩子的嫔妃也多了,没有几个像她这般模样了。明年后宫会进不少嫔妃,含章宫里也会有不少嫔妃进驻……”

“苏容华是怀过皇嗣的,不宜送到冷宫,皇上若是觉得她那个样子不好,送去离宫也就罢了。”

谁知郭舒炎摇了摇头,“朕不打算这样,苏容华会有个好所在,不过这件事需要薇儿去做。”他右手一挥一落,蒋曦薇面前就多出了一个白­色­的纸包。

“皇上!?”蒋曦薇面­色­微白,她自然知道郭舒炎的意思,是不高兴看着苏容华再活在这个世上了,虽说这样的疯疯癫癫的嫔妃实在有失皇家颜面,但是一条人命就要落在自己手上,实在是有些不忍。

“苏容华还有前阵子没了的林贵人,她们的母家当年都是一力支持舒雨登基的。朕虽然将林尚书外放了出去,但是苏容华之父却借机进了上京,朕碍于皇嗣之事只能这么做,但是朕不能任由他们在后宫逍遥。”

“可是苏容华已经疯癫了,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她活着,朕就要照顾她,就要怜惜她曾经怀过孩子。而且朕现在无法确定,苏容华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真疯也就算了,但若是装疯,朕很怕她会成为苏家同后宫联系的工具≤之,无论怎样,苏容华都已经没有了活在这个世上的必要。”

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沉默了,最后她静静的说了句,“臣妾知道了。”

郭舒炎本打算今夜就歇在椒房殿了,毕竟蒋曦薇这段时间付出的也够多了,谁知二人刚打算就寝,安处殿那边就传来寇贞宜梦魇了消息。郭舒炎本来不打算去的,蒋曦薇却软言劝他过去。

等到郭舒炎去了安处殿之后,蒋曦薇的眼神却有些黯淡了。留在椒房殿的三宝瞧见了蒋曦薇的神­色­,执了拂尘走上前来,“皇后娘娘,还是早些安歇吧,皇上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也许,今夜都不会了。”

蒋曦薇悠悠叹了口气,“皇上就这么喜欢她吗。”语毕,眼里已有了泪意。三宝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皇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蒋曦薇看他神­色­,心知是有话要说,便向内殿走去。

“卫连去看着,皇上若是回来了就赶紧进来回禀,秀奴和瑜楚侯在隔断外,不准放一个人进来,其余的人都退下!”蒋曦薇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公公先坐下吧,香儿再去端一碗­鸡­汤面来。”蒋曦薇又吩咐道,三宝告了罪之后方才侧身坐下。

“现下这殿里都是本宫的人,公公有什么话尽可说了。”

“奴才有罪,今日奴才说的话都是犯禁的,所以也请皇后娘娘给奴才留一条生路。”三宝不慌不忙道。

“公公大可放心。今日公公说的话便只有你我二人才知道。”

三宝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大抵也想过皇上为何迷恋寇主子,其实除了皇上为了安抚寇家,为了稳定地位的原因之外,寇主子的确有过人的地方。”

“这事还要从太祖爷那时候说起。皇上自幼就被太祖爷钟爱,四岁便被接进未央宫,由太祖爷的敏孝皇后亲自抚养。当时的太后还是太子良娣,碍于宫规不能时常前去探望,呣子之间自然是有些生分。”

“皇上那时候还是小孩子,自然渴望有人关爱,就算敏孝皇后再怎么疼爱也抵不过亲生母亲。加上后来皇上还被太祖爷带出去征战,战场之上更没有谁会可以去关照这位小王爷。等到太祖驾崩,皇上回到太后身边时,都已经十二岁了,那时候的先帝爷已经迷上了寇主子,对她无比的宠爱,直欲立她为后,甚至还要立雍王为太子。”

“为了薄自己呣子的地位,太后不顾一切,对皇上事事严苛,结果导致呣子关系更加恶化。皇上那时候便更加渴望有人来关爱自己,直到有一次他在花园里看到了陪雍王玩的惠妃……”三宝说道这里停了下来。

蒋曦薇略一沉吟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郭舒炎自小离开生母,心中一定十分渴望母爱,可偏偏他的母亲对他期望实在太大,所以他才会迷恋寇贞宜,其实郭舒炎喜欢的不是寇贞宜本身,他喜欢的是寇贞宜身上的母­性­。

“后来先帝病重,太后趁势掳走雍王,逼迫寇家放弃立雍王为太子。当时蒋丞相大权在握,左氏、孙氏还有冯氏均支持皇上,见状惠妃寇氏便同意生殉先帝,只求薄儿子­性­命。后来皇上坚决不同意处死寇氏,太后本欲阻拦,但是见皇上心意坚决,又想到这样可以间接将惠妃当做人质,便也同意留下寇主子。”

“可是太后万万没想到,寇主子也发现了皇上迷恋自己的原因。她委身与皇上之后,不仅没让寇家就此沉沦,反而让寇家更加兴盛了。她当年受宠的那一套尽数用给了皇上,皇上最迷恋她的时候,几乎是事事顺从。”

“三宝公公说的话本宫都明白,只是不知道公公怎么会突然跟本宫说起这些事。”蒋曦薇问道。

“上次奴才被寇氏诬陷,多亏娘娘才能保命,奴才自然要想法报答娘娘。而且,奴才是有私心的…..”三宝顺势跪在了地上,“寇氏­性­子贪婪而且十分霸道,早前还在建章宫的时候,每日下午皇上都有一段时间陪她,诸事不理,如今皇上召幸她的次数也是越来越频繁了,长此以往对皇上的身子绝对不好。”

“这些年皇上明里暗里照顾了寇氏不少,奴才隐隐瞧着,寇氏绝没有安分,恐怕用力雍王的想法始终未改。奴才只有皇上一个主子,自然不想如此。奴才今日告诉娘娘这些,就像恳求娘娘,一定要除掉寇主子,否则,皇上地位不稳,寇家终有一天会对皇上不利。”

蒋曦薇沉默了,她自然明白三宝说这话不是危言耸听,郭舒炎有意无意的放纵绝对会让寇氏得寸进尺,到时候自己和家族都没有好结果。

“本宫知道了,公公也不必跪了,快请起来,本宫还要感谢公公告诉本宫这件事!”

“那么,奴才告退。”三宝行了礼缓步退了出去≡己把这些都告诉了皇后,寇贞宜应该就没那么厉害了吧,皇后也能够更好地对付她了。

皇后绝不会让自己失望了。

蒋曦薇想了想,不由笑了,自己大概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若知慈母心(上)

建章宫,紫宸殿

郭舒炎看着眼前的战略布防图,眉头紧紧的皱在一块,上面画着红圈的重地均是由左家人或者他们提拔上来的人掌握着,这些地方的军权自己必须要收回来。除此之外,中央禁军是由孙家掌管,西南是成王的军队,看这情形,只有皇后母家未有掌控兵权。

左茂翎已经去了西北,萧威做了左老将军的副将,看起来左家也有拉拢他的意思,自己必须要想办法让萧威忠心为自己效力。

正想着,侍立在外间的三宝禀道,“皇上,雍王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吧。”郭舒炎扬声说道。

很快,郭舒雨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今日穿了苍­色­夏袍,脸上虽然仍有稚气,但亦是可以窥见来日的勃勃英气。郭舒炎前几日已经正式将明旨下发,令雍王择日从上京出发,至西南边境巡边,故而今日郭舒雨整个人都十分兴奋,对即将到来的巡边生活十分期待。

“钦天监有没有给你定好出发的日子?”郭舒炎含笑问道。

“回皇兄,钦天监定下的日子是八月十六,过完中秋就走,这几日王府中已经开始准备东西了,只等日子一到就可以开拔出发了。”

“西南是大哥的管辖之地,你去了之后少不得要去拜见他们,那位成王妃的脾­性­你也知道,她要是说了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舒雨明白。”兄弟二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不少的话。

过了一会,郭舒炎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想了一想,方才又开口说道,“你这一去恐怕得有大半年,回来之后,若还没有意中人,就由你皇嫂给你选一个吧。”上次舒雨跟自己闹过之后,自己就不怎么敢再说这样的话,但是也不能就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郭舒雨听了这话也没有反驳,最后还是郭舒炎说道,“去未央宫看看你皇嫂吧,也告诉她你要去巡边的消息。”闻言,郭舒雨行了一礼,这才向外走去。

未央宫,椒房殿

这厢蒋曦薇和寇贞宜正在椒房殿里喝着新贡的云雾茶,听得外面有人说雍王进来了,蒋曦薇一愣,慌忙对寇贞宜说道,“姐姐快去屏风后躲一躲。”

自寇贞宜住进未央宫之后,在郭舒炎有意无意的指使下,郭舒雨来未央宫的次数就大大减少了,每次来的时候还都会事先通报,好让蒋曦薇她们有准备的时间,而这次确实毫无准备的突然来了,有那么一刹那蒋曦薇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自先帝薨逝,藏匿于建章宫之后,寇贞宜就再也没见过郭舒雨,乍然一听郭舒雨来了,当即就挪不动脚步了,若非瑜楚和秀奴半推半劝,她差点就要被郭舒雨撞见了。

她刚刚藏至正座之后的屏风,郭舒雨就快步走了进来,“皇嫂,舒雨给你请安了!皇嫂,皇兄同意我出去巡边了!”

蒋曦薇温婉一笑,“这下你可高兴了吧,看看这样子,都快跳进起来了。”

“这是舒雨盼望已久的事情,当然高兴了!不过皇兄让我去的西南,可我想去辽东,和百济人正面打一场仗才好呢!”言语之中,是少年的雄心勃勃。

“孩子话!”蒋曦薇嗔道,“你年纪还小,辽东战事多,你去了还要人专门去照顾你。去西南就去西南吧,听闻西南景致不错,你去了也能好好看一看。”

在屏风之后,寇贞宜恰好可以看见正和蒋曦薇说的兴致勃勃的郭舒雨≡己离开舒雨的时候他才两岁,自己假装去梓宫赴死之时,舒雨还抱着自己哭喊着不让自己走。可最终自己也只能扒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如今十多年未见的娇儿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走出去抱抱他,问问他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

先帝驾崩,自己的确痛不欲生,恨不得随先帝而去,可若是自己真那么做了,舒雨只怕当时就会没了­性­命。谁都知道,她们呣子是先帝在这宫里最宠爱最看重的人。

可是,那时候蒋家用婚约获得了几大世家的支持,寇家难以抗衡,郭舒炎即位已是在所难免,幸亏自己肯委身与他,又辖制住了他,这才薄了母族和舒雨的­性­命≡己肯假死的唯一条件,就是郭舒炎要对舒雨好。

“去西南路远山高,你一路上千万要小心,成王夫­妇­脾气都不好,你可注意些。”蒋曦薇谆谆嘱咐道。

“舒雨知道。才刚在建章宫时,皇兄话里话外对大皇兄已有不满之意,此次去西南,也有让舒雨查探的意思。”郭舒雨看起来好生兴奋,觉得这是兄长给自己历练的好机会。

屏风后忽的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瑜楚见状赶忙走到后面厉声呵斥道,“怎么伺候的,擦地也弄出这么多声响来!”郭舒雨不以为意,仍旧拉着蒋曦薇扯东扯西。

而后面,蒋曦薇新送给寇贞宜那套护甲,左手上的四根已经齐齐断在了寇贞宜的手里。舒雨要去巡边?还是西南那么远的地方?郭舒炎到底是怎么想的?寇贞宜的心里痛的更厉害了,那么远的地方,舒雨若是磕了碰了,自己该有多心痛。

而且听郭舒炎的意思还有让舒雨去打探消息的任务。想那成王自小就比旁人多了三分主意,舒雨才几岁,如何能做的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被成王发现,岂不是要牵连他自己的安全。想到这儿,寇贞宜已经有些不能呼吸,为了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她狠狠的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嘴里已经充斥着血腥味。

待到郭舒雨跟蒋曦薇叙完话离开之后,寇贞宜才黑着脸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蒋曦薇厉声问道,“是谁让舒雨去巡边的?”

蒋曦薇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舒雨早就想出去历练了,上一次还跟皇上闹了一场。他本想去西北或者是辽东,但是那里风波不断,皇上担心他却又拗不过他,只好让他去西南转一转。姐姐且安心些,皇上必然会派不少人跟着,而且西南还是成王的封地,成王再不济也是舒雨的亲哥哥,总还会照顾他的,姐姐何须担心?”

“你又没有做过母亲,怎会知道这为人母亲的心?!”说到这儿,寇贞宜的面上府上一抹讥讽的笑容,“对了,我忘了,皇后入宫都两年半了,但是尚未有过身孕呢。明年也就是宣正十三年就是大选之年了,到时候,一群新人入宫,皇后都还未有身孕,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可那又如何,不管太子是谁,这中宫皇后和未来的太后都是本宫。姐姐就先别管本宫了,还是先去换一身衣服了,你手上流下的血都已经流到衣服上了。”寇贞宜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猛然用力折断了护甲不说,连手掌也被戳破了,此时血已经流了不少,但是由于寇贞宜太过激动,一直都没有发觉。

寇贞宜有些不忿,却也只能由宫女服侍着回了安处殿更衣。

过不多时,被安置到安处殿的云芝走了进来,向蒋曦薇福了一福,“皇后娘娘,寇娘娘说今日想吃清炖马蹄鳖,且请皇后娘娘早些准备。”

“皇后娘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瑜楚开口替蒋曦薇回答道,“也请转告寇娘娘,皇上今晚会过来用膳,记得点皇上最喜欢的檀香。”

“奴婢知道了。”云芝下去之后,香儿颇不满道,“云芝这小蹄子,听闻现在对里面那个忠心耿耿,俯首帖耳的。再说那位是什么口味,不是甜的就是酸的,牙都要倒了!”

蒋曦薇没有理会香儿的抱怨,而是对秀奴说道,“你去按寇贞宜的口味备一桌晚膳,再备上几道我和皇上素日喜欢吃的,不过暂且不必端上来。”

“奴婢明白。”秀奴抿嘴一笑,小姐终于要开始整治寇贞宜了。这段时间每次皇上来用膳,小姐都故意依着寇贞宜的口味来置办,口味素淡的让皇上十分败兴。今日寇贞宜不高兴,不然要质问皇上,再加上这桌子菜,恐怕皇上就要生气了。

果不其然,当郭舒炎看见案几上几道菜肴时,当即就摔了筷子,“次次都是这些东西,朕看都看腻歪了!”

蒋曦薇软言劝道,“皇上,这些都是寇姐姐想吃的,您就让着她一些吧。要不臣妾再让小厨房另给皇上做几道菜来?”

郭舒炎脸­色­稍霁,“也罢,速速端上来就是。”因着蒋曦薇早就可以安排过,所以那几道菜很快就上来了。

“还是北地的菜朕吃着顺口一些。”郭舒炎不住口的称赞着。寇贞宜今日本就心里有气,想着郭舒雨要去巡边的事情,一直脸­色­就不好,再听到郭舒炎的话,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冷笑一声道,“皇上的口味越来越挑,只怕以后未央宫都容不下你!若是不喜欢就别来啊!谁会给你准备你喜欢的东西,你就去谁那儿吧!”

这话说的极为放肆,郭舒炎却没有说话,依旧吃着眼前的菜。

“炎儿,谁让舒雨去巡边的!?”寇贞宜丝毫不在意的问道。

“自然是舒雨自己,他都磨了朕好久了,朕实在拗不过他!”

“胡说!必然是你一直忌惮舒雨曾经被先帝议立过太子,所以才想把他打发出去,好让他在外面死掉,是吧?!”寇贞宜尖叫道。

郭舒炎眼风一扫,戾气顿时布满了周身,“朕若想杀他,有无数的机会。而你,最好对朕客气些!来人,把她请回安处殿去!”说完之后就低头用膳不再理会寇贞宜。

那一夜,郭舒炎留在了椒房殿,和以前一样,二人自然是恩爱缠绵,只是蒋曦薇的心却依旧是很痛的。

若知慈母心(中)

宣正十二年八月十六,雍王在皇帝皇后带领下亲至隆福宫向太后辞行,太后依礼吩咐了几句,之后雍王再三拜别,方才迫不及待的踏上马去,同一众随同风驰电掣的奔了出去。

时近午间,郭舒炎与蒋曦薇便共同留在隆福宫用膳,因着望月这段时间十分粘着蒋曦薇,所以也被蒋曦薇抱了过来。

难得有这么一次,太后没有再跟郭舒炎说着什么家国大事,只是时不时的抬头望一望他。

“母后,今日为何总是在看朕?”郭舒炎好生奇怪。

“没什么,只是哀家怎么看你神­色­之中有些疲态,就想跟你说一句,政事固然重要,但是身子才是最重要的,闲时务必注意保养。”

郭舒炎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惊愕,印象中年少时每次见到母后她只会督促自己不许荒废课业,登基后就督促自己要勤政,再不就是后宫要均衡诸如此类的话,可以说自己的记忆里,母后从来没对自己说过注意身体这样的话。

“儿子谨记母后教诲,只是母后也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郭舒炎这话说的便比平时多了三分真心。

“哀家年岁大了,横竖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可炎儿你不同,你是皇帝,是哀家唯一的希望。哀家看你的眼底有些发青,这可不好,皇后也该多劝劝。”太后这话说的有些露骨,郭舒炎脸上不由发烫,这段时间他的确是夜夜神勇,但是这些­精­力都花在了贞宜身上。

母后是知道这件事的,以往她会责怪自己,责令他不许再多亲近贞宜,可是这次她没有,只是嘱咐自己注意身体。

他冷眼望向蒋曦薇,只见她妆容得体,举止娴雅,一点也看不出被自己冷落的样子,但是在眉眼间却似有似无的萦绕着一股子哀愁,她终究有些失落吧。

“母后的话,儿子都记下了∠宸殿还有折子要批,儿子先行告退了。”郭舒炎像是想起来什么,起身就往外走。

太后见状,悠悠叹了口气,像是把自己心中的哀愁通通倾诉出来了一样,那样绵长,直击人的心底。

郭舒炎假装没有听到,走至大殿外看见宋嬷嬷正和­奶­娘一起哄着望月玩。望月见到父皇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手中还握着一个拨浪鼓。郭舒炎将她抱起来,目光却落在了那个拨浪鼓上。

那拨浪鼓鼓面是由上等皮毛制成,十分柔软结实,下面的手柄则是由羊脂玉制成,触手温暖,郭舒炎从望月手中拿过了拨浪鼓,轻轻摩挲手柄,看得出,是被人摩挲了千遍万遍。

“嬷嬷,这个是朕小时候的东西?”郭舒炎眯起了双眼。

“皇上好记­性­!这是当年皇上周岁生辰时国公爷送进来的生辰礼,一直是皇上最喜欢的玩具。后来皇上被敏孝皇后抚养,太后不得时时入宫探望,闲来无事便会抚弄这个。后来这柄拨浪鼓就一直放在太后的寝殿,才刚小公主看见要玩,奴婢就拿了过来。”

“朕倒是依稀记得有这么个玩意,只是没想到母后还留着。”

宋嬷嬷竟也叹了一口气,“当时为让皇上锻炼出坚韧心­性­,也为了防止太后以送东西为名进宫探望,能带的都带了,只有这个留了下来。”

是,的确是这样,进宫之后祖父母对自己虽然衣食周到,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是却对自己十分严厉。那时候自己还是小孩子,但是却不准有一个玩具,早早的开始读书习字,练习骑­射­。

“望月,把这个送给父皇好不好?改日父皇再给你更好地。”望月不知其意,咿咿呀呀的将拨浪鼓递给了郭舒炎。待­奶­娘将望月抱过去之后,郭舒炎才向宫外走去。

“你确定这方法可以改善哀家和皇帝的关系?”另一边的正殿之内,太后与蒋曦薇临窗而立,眺望着郭舒炎的背影。

“姑母放心,皇上看到这个必然会主动改变他与姑母的关系。毕竟姑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这么多年其实真正渴望的是姑母的关爱,姑母不得其法才让寇贞宜占了便宜。但姑母现在改了方式,皇上他终究会发现,寇贞宜不是他的母亲。”

“但愿如此。不过这次若非你,哀家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和皇帝处理关系了。”

“姑母过奖。姑母,曦薇听说伯父联合几位重臣上书,请求皇上这次大范围甄选秀女,以充实后宫,绵延皇嗣。而且,皇上同意了,那么碧娇她?”

“已入殿选名单,若你不愿,哀家就想办法让她参选不成?”太后试探道,碧娇入宫已成定局,难不成蒋曦薇还要反对吗?

蒋曦薇似乎在若有似无的微笑,“不必,她能入宫时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只有她入宫了,才是进了自己的活动范围,当年有的事情,似乎也该算算总账了。

入夜,安处殿内。

郭舒炎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有些无力。而身侧的寇贞宜却兴致勃勃的示意他再来一次。

“不了,朕必须得歇下了。不然明日若朕还是眼底乌青,母后又要怪薇儿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听蒋南枫那个老­妇­的话!她不过是心心念念她蒋家的富贵,你不要去理她!”以前寇贞宜就没少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听着刺耳。

但郭舒炎并不想跟她起争执,转而笑道,“那朕先把那碗汤喝了吧,这样才有力气。”说罢撑起身子走下床,端起那碗太后送来的补汤,刚要送入口中,谁知寇贞宜恼他没有听从自己的话,经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床上袭来,一掌掀翻了那碗汤。青瓷汤碗顿时掉落在地,碎了。

“炎儿,你没听见我在说话吗?你不准碰蒋南枫送来的东西!”寇贞宜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忌面前之人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你以前不是答应的好好地吗?不听蒋南枫的话,不碰她送来的东西!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她不是真心为你好的!”

她自入太子府以来,就是最受宠爱的人,虽然最后没当成皇后,但是依旧宠冠六宫,而后她也顺利拿住了郭舒炎,让他冷落冯清扬,还有给寇家人官职,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加上这段时间蒋曦薇对她也是步步退让,她已经完全将刚为太子嫔妾时的那股子小心翼翼抛诸脑后。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了。

郭舒雨狠狠盯着她,目光之中有渐渐形成的寒意,看得她全身发冷。但是她犹自说道,“蒋南枫不会有什么好心的!自太子府起,她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她,是朕的母后!朕的生母!”郭舒炎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从今日起,没有朕的诏令,你不去出安处殿一步!”言下之意,是将寇贞宜软禁在这里了。

“炎儿,你!”

“还有,以后再这么叫朕,你就直接去见先帝吧!”郭舒炎丢下这样一句话,披上衣服就向外走去。

“皇上,这半夜三更的要往哪里去?”三宝见状赶忙追了出来。

“回紫宸殿!”

“皇上,这阖宫娘娘小主都以为您在皇后娘娘这儿,您大半夜的走了,这不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听了这话,郭舒炎停下了脚步,“也对,那就去椒房殿吧!”

就向外不意郭舒炎回来自己这儿,早已经歇下了,这时节得了消息也只好鬓发缭乱的走出来迎接郭舒炎。

“皇上…”话还未说完,蒋曦薇便被打横抱起,自坠马受伤以来,郭舒炎就再也没怎么碰过她,上一次郭舒炎没有发觉,这次方才发现蒋曦薇竟然瘦了许多。

“前一段时间,朕亏待薇儿了,以后不会了。”郭舒炎在蒋曦薇耳边轻声呢喃道。

蒋曦薇的心中不知道是何种味道,她只好紧紧搂住郭舒炎,任由泪水长流,至少他终于肯回来了。

若知慈母心(下)

其后几日,郭舒炎并未召见任何一个嫔妃,而是自己歇在了紫宸殿。不过太后预备的补汤日日都会送过来。郭舒炎自小便随祖父征战,身子的底子自然不差,但是这些年的确是有所影响,自己也该收敛几分了。

此时,他坐在案几前仔细抚弄着那柄拨浪鼓。

母后,朕进宫之后的岁月里你便只剩下它了吗?该是抚弄过多少遍才有今日的温润细腻?郭舒炎恍惚记起,自己不是父皇喜欢的儿子,母后也不是父皇宠爱的人。进宫之前,父皇大半年才会来一次母后的房中,平素只有几个仆­妇­陪在自己和母后身边。

那么自己在由皇祖母教养的岁月里,母后她该有多寂寞!所以才会千遍万遍的抚弄那个拨浪鼓,来思念养在深宫的儿子。

这些年来,因为母后的严苛,贞宜的可以,自己已经忽略了母后的心情,忽略了她的寂寞。贞宜终究不是自己的母亲,一力扶持自己登基人也不是她。

“三宝,去隆福宫说一声,说朕中午去隆福宫用膳。”郭舒炎长出了一口气。

很快,宣正十二年的冬天就来临了。

椒房殿内,蒋曦薇正和贤妃品着尚食局新送进来的六安茶,贤妃茶艺过人,泡出来的茶芳香浓郁,十分诱人。

“这段时间皇上时常往隆福宫去,听说太后十分高兴。前几日有几个嫔妃去请安,太后还赏赐了不少东西。”贤妃一壁说着,一壁往茶盏中徐水,身姿沉稳,一点也不见慌乱。

“以往皇上去隆福宫,不过是例行公事,都呆不过一个时辰,现在不仅去请安,还此次留下用膳,太后自然高兴了。说来也是太后一直伴着面孔,严厉惯了,否则早就不是这般情况了。不过,姐姐这茶艺日益­精­进了。”蒋曦薇夸赞道。

贤妃颇有得意,“那你也不看看我从五岁开始就日日苦练的生活,日日都要学五六个时辰。就说这沉肩、垂肘、提腕,足足练了三年。进宫之后也没闲着,时不时的就拿出来练一练,这其中的苦可多了。”

蒋曦薇软软一笑,“小时候长房不喜欢我学太多有关于六艺的东西,那时候只能偷偷摸摸的看父亲的藏书,等到父亲外放出去了,也错过了时间。那些琴、琵琶什么的,我连摸都很少摸过。倒是诗书什么的还算可以。”

“技艺本就在­精­不在多。对了,我听说你母家那个堂妹此次选秀也要参加,可有这回事?”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沉思,虽然父亲已经做了二品大员,但是和一朝宰相还是有差距的,虽然现在郭舒炎没有再按过自己腰上的那处位置,可是自己依旧没有子嗣,真有点头痛。

“她自然是要参加的,本宫的伯父伯母还指望着她能替我做这个皇后呢!”

贤妃听了这话,竟难得的哼了一声,“这可是痴心妄想了,想想先帝那时候,惠妃独宠,先帝也不敢随便提出废后之事。废立皇后乃是大事,可没那么容易做到。你那堂妹的家世和你差不多了,可宫里还有个左贵妃呢,她也不算太显贵了。想当皇后,可笑!”

“姐姐说得有理。对了,上次我让姐姐帮忙去查的,可有什么消息回来?”

贤妃仔细想了一想,“能找到的消息不多,零零散散的。那位惠妃之父原先不过是个小药材商,当年意外被还是太子的先帝看中,后来纳入太子府,先帝又为其父求官求职,先帝即位之后直接封为南平侯,现下家族中掌权的是她的父亲,叔父也是为官之人。”

“以前刚嫁给皇上的时候,进宫贺节的时候我远远的看过她,长得的确很美,先帝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我所能查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蒋曦薇点点头,“罢了,这未央宫的梅花开了,姐姐不如跟我去看一看吧。”蒋曦薇起身挽起贤妃,二人共同向殿外走去。

安处殿内,荷芳小心翼翼的给寇贞宜斟了一杯茶,低声说道,“主子,荷香的消息传进来了,要现在就汇报吗?”

“废话,现在皇上又不来这里,还不赶快说。”

“是。”荷香说道,“咱们在外朝还有各地安Сhā的暗桩好多都莫名被拔除了,现在就连老爷,二老爷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叔父掌管一地盐务,一直平安的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二老爷他被人举报贪污官盐出售,中饱私囊!皇上让二老爷择日进京述职”荷芳有些不敢说了。

“叔父一直受皇上信任,清者自清,这些都不重要。舒雨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暗桩都被拔除了,哪里还能有消息?而且,据剩下的人探访得知,是大理寺的人将他们平素的错处给抓住了,这才一举拔了那些暗桩。”

寇贞宜沉吟片刻,“只有咱们的暗桩被拔了吗?还是有别人?”

“还有些贪赃枉法的官吏。”

“那就好。你赶快告诉父亲,迅速把银子还有物资转移走,务必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另外加派人马往舒雨那边去,务必给我探回消息来!”

“主子,苏贵人七月的时候已经病死了,咱们的消息现在不好往外传!”

“我不管那些,你必须把消息传出去!”

“是!”荷芳几部向殿外走去,走到外间的时候还刻意望了一下,那几个小宫女都老老实实的立在外面,荷芳这才放心的向外走去,自然,她不会明目张胆的去传消息的。

待她一走,云芝一使颜­色­,有一名小宫女便偷偷的退了出去。

寇贞宜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难不成,郭舒炎一经发现了寇家的小心思?不对,他怎会知道他的父皇将一支­精­锐的影卫留给了自己呣子,更不会想到自己留下来只是麻痹他,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舒雨。

明远,你放心,咱们的儿子一定会成为这天下之主的!

这一页,上京城下了一场大雪,飘飘扬扬的将整座皇宫变成了白­色­。钟粹宫内,郭舒炎早已沉沉睡去,而淑媛许虞双却披衣坐了起来。

九年了,自己依然记得那一夜的雪,自己为了博得皇上目光,自永巷偷偷跑出,故意在皇帝的必经之路上翩翩起舞,这才引得他瞩目,当夜便从永相伴了出来。之后一年,自己使劲浑身解数让郭舒炎宠爱自己,一年之后成为容华,再后来封为淑媛,自己一个县丞之女,已算是相当不错了。

那一夜,自己穿了薄薄的纱衣,雪落在身上真的好冷啊,若是那一夜皇上没有理会自己,恐怕第二日就会成为乱葬岗的一缕冤魂。

自己可以等待一直在永巷做一个小小的许美人,等到有一天被郭舒炎想起。但是永巷的日子自己绝不想再过了。只有一个冷言冷语的侍女,衣服要自己洗,膳食也最恶劣,比在家里还不如!

入宫之前,娘曾经亲自交过自己,该怎样让一个男人喜欢自己,离不开自己,不是用什么暖情香,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动作还有声音,让那些男人发自内心的迷恋自己。

果然,这些都是很管用的,自己虽然不是独宠,但是皇帝的心中必然有一处是属于自己的。

“男人喜欢你的时候可以说尽这世间所有的甜言蜜语,但是离了你便会全部忘记,所以一定要拴住他们!”娘当年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只是有一件事让自己十分介怀。翩翩起舞的那一日是十五,是先后一月之中难得见到皇上的日子≡己虽然得宠,但是先后却厌恶自己,无论自己如何讨好,也是无济于事。

这宫里,皇后是小君,只要皇帝去世时她还是皇后,那么她便由权利决定任何一个嫔妃的生死,包括继任皇帝的生母。

所以那几年,自己也过得心惊胆战,连孩子也不敢有。

新皇后来了之后,自己品着成为众矢之的也要讨好她。所幸她不讨厌自己。

看起来,现在这个皇后可以把这个位置坐稳,自己会想办法好好帮助她,让自己在宫里的地位日益稳固。

“主子,未央宫的林姑姑将皇上的补汤送来了,您看要不要先温在火上?”丝梅在帘外轻声唤道。

“那就送到小厨房去吧。”

外面很快就要天晴了,自己的日子也能够越来越亮,最好是能怀上一个孩子。

此威非彼薇(上)

宣正十三年正月十六,帝召萧威回京述职,由于左庶拉拢萧威的心思,所以萧威差一点都没能回京,最后,郭舒炎又将左茂翎调回辽东,如此萧威方顺利到了上京。

椒房殿里,云芝恭敬立在蒋曦薇面前回话,“遵娘娘的意思,奴婢去了安处殿之后一直装作不经世事而且对娘娘颇有微词,果然寇氏主仆渐渐对奴婢放松了些警惕,但是依旧不会让奴婢进内殿伺候。不过寇氏有熏香的习惯,加上他们二人又喜欢午歇,奴婢找了机会往香炉里扔了一星半点的安神香,不过奴婢每次都下的很轻微,他们不会睡太久,她们一直也未有察觉。奴婢出来之前还去查看了一番,并无异样。”

蒋曦薇淡淡一笑,“做的不错。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

“娘娘过奖了。奴婢曾经在下过安神香之后入内殿查看,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二人私语之时奴婢曾经偷偷听过,似乎听到寇氏提起过,苏贵人原来是给她们往外传递消息的,如今苏贵人死了,就困难许多。奴婢私心观察过,有时候半夜三更的会出安处殿,似乎是养了什么可以传递消息的禽类。”

瑜楚听了这话不由笑道,“云芝真不愧是这批宫女里面最机灵的。娘娘将她安排过去正确的很。”

蒋曦薇取过手边的一柄玉如意,“这个先赏了你,好好收起来别让别人看见。你在安处殿里务必谨慎些,别让寇贞宜他们发觉,等处理完了寇贞宜,本宫就调你回来做一等宫女。”

“奴婢省得。”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回去吧。”

“奴婢告退。”

云芝退下之后,蒋曦薇有些疲倦的向后考取,瑜楚见状赶忙上前为她轻揉额头。

“秀女大选那边怎么样了?”

“礼部已经开始着人为通过初选的秀女画像。听说此番太医院那边还派出了不少医女和有经验的老嬷嬷,那些气血不足,身子不好的病美人通通不要。看起来皇上此次也是想找些容易承孕的女子。”

“皇上即位十多年了,就两子一女,怎能不急?只可惜本宫这肚子总也不够争气,都快三年了也没能怀上身子。”

“娘娘何必如此说,这几年后宫事情不少,也不利于娘娘有孕。如今暂时安稳些,正是好时机,娘娘不如找白太医开几付助孕的药来服用,也许就有了呢。”

“也罢,等白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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