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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鸾殿内

“你们看看,现在左家已经嚣张到何种地步了?朕送过去的粮草有一半应该分给宣威将军那边,他们居然敢以青州大本营粮草不够为由把粮草全部都留了下来!而且居然还瞒着朕!朕已经打算择日出兵百济,难不成要让蒋孝威那边二十万大军空着手上战场!”郭舒炎已经怒火中烧。

“皇上息怒。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粮草顺利运过去。明年开春天气回暖之后大军就要开拔,在这之前,粮草一定要到的!”孙尧出言说道。

“朕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就算责问下去,左庶的理由也是理所应当,青州军士数量多,粮草消耗大。难不成朕要再征集一批粮草前去?天寒地冻,上哪里去征粮!”

“皇上不要着急。”蒋南林说的慢条斯理,“臣多嘴问一句,皇上是希望左老将军那边先取得胜利还是宣威将军这边?”

郭舒炎冷哼一声,“自然是宣威将军这边。朕不希望左家再有什么战绩了。”

“上一次孝威进京的时候曾向皇上提出,建议军中未婚的士兵同当地百姓结合,一方面增加人口,也能从事生产。现在此条建议已经实行了一段时间,皇上还恩旨免了他们的所有的税赋。臣认为,那二十万的粮草均可由此出。”

“蒋相的意思,直接从这些军士平日里生产的东西里出粮草?由他们自行配备?”

“回皇上的话,臣正是这个意思。皇上且细想想,辽东土地肥沃,纵然皇上免了军队的税赋,可年年进贡来的粮食数量仍然十分巨大,可想而知粮食的产量了。让那些在辽东俺安家的兵士自备粮食,由专人保管护送,战事结束之后若还有剩余,退回去就是。而且从辽东往西南去,一路上江水不少,江中捕鱼也可补充粮食。至于战马、军刀等辎重,京中兵器库中尚还富余,皇上可征选专人前去护送,不过这一次不必送到青州,而是直接送到宣威将军的驻地,幽州。若是左老将军问起,皇上只说给幽州补充军备罢了。”

“蒋相的主意倒是可行。只是左家这样的做法朕甚是不满意。”

“皇上若是想给左家一点教训也不难。只不过就需要蒋尚书的努力了。”听闻蒋南林忽然提到了自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蒋南天身子动了一动。

“蒋尚书乃吏部尚书,掌官员考课之事,恰好明年就是考课之年。”蒋南天听到这儿也算是明白了蒋南林的打算,这是打算将自己推出去得罪人呢!他建议皇上在这上面给左家下点绊子,但明面上看来是自己这个皇后的父亲给贵妃的家族在出难题。他倒是好算计,自己给皇上出主意得了好,这个人还得自己来得罪。

“也罢,朕再想想。你们三个下去吧。”郭舒炎眼风一扫也不说话了。这三人便也都退下了。这次可苦了蒋南天,在那里垂手站了许久,连一句话也没说上。

等到几人走出建章宫,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几人便都准备各自回府。蒋南天刚要想往外走,只听身后蒋南林说了一句,“我的车送去修了,今日就用你的车一起回去吧。”虽然心生奇怪,但也未有反对。

兄弟二人上了车之后相对无言,只等马车驶出了宫城,蒋南林突然开口说道,“刚才说的那件事你不必明着出头。皇后现在不宜和贵妃有明显的矛盾。”

“那兄长所言的考课之事?”蒋南天没听明白这句话,有些愣了。

“官员的品德亦是考课内容之一,若是左家那边出了什么家风不正的事情,不用你出头,就有一大堆御史等着弹劾他们。而且为了平息事态,只怕左茂翎还会因此回京。到时候左老将军身边就无人可靠了,自然也就有咱们的机会了。”

“左家和皇后同辈的人除了左贵妃和左淼然之外,还有一个左二公子。这个二公子也在国子监,想必孝文会认识,不过已经娶亲,咱们就从他身上下手。”

“敬之明白大哥的意思。只是刚才皇上不置可否,咱们就这么下手……”蒋南天有些胆怯的说道。

蒋南林扫了他一眼,“刚才你没看见皇上的眼神,分明就是同意了。你就好好嘱咐孝文做这件事吧,若是成了,皇上自然知道是你的功劳。对了,尽量不要跟蒋家扯上关系。”

“是,敬之明白。”蒋南天大抵知道了蒋南林心中所想,便答应了下来。等到马车到了蒋府,蒋南林下车之前又对蒋南天说了一句,“我给你出了这个主意,你也让你的女儿提拔提拔我的女儿吧。”

蒋南天听了这话没敢回答,只能进府不提。

未央宫里,蒋曦薇坐在佑弘的摇篮边,含笑看着望月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着佑弘。瑜楚侍立在侧,同她絮絮说着新岁各项物什的准备情况。外面仍旧是搓绵扯絮般下着雪,宫内烧着地龙,又加了几个炭盆,更是温暖如春了。

说到烟花的时候,瑜楚还特意说道,“因为正月十五是长公主的生辰,今年下边还特别送上来一个新奇的烟花,叫做什么‘金枝玉叶’,奴婢也不晓得是什么样子,倒是这名字看得出他们是用了心的。”

“可都检查好了,别再出什么纰漏。”蒋曦薇只哄着佑弘,头也不回的问道。

“上次百戏坊的事情死了不少人,这次也严了许多,想来不会出什么事。而且燃放烟花的地方离宫中有距离,轻易近不了身。”

“那就好。记得催催殿内省,冯昭仪和许淑媛生产的事情该忙起来了。”正说着,外面云芝来报,“禀娘娘,丽嫔小主与胡才人来了,现在就在外面。”

“让她们进来吧。”不多时,丽嫔与胡才人就走了进来。丽嫔从贵人升为嫔之后,心情一直不错,她也的确不负丽嫔的封号,如同湖水般清澈的眼眸配上甜美的容貌,也算是后宫的翘楚了,郭舒炎又喜欢她娇俏,对她也是宠幸连连。她得宠之后对蒋曦薇依旧是温良恭俭,就连一向不夸人的太后也对她夸赞连连。她外面套着花­色­斗篷,花团锦簇,只把身侧胡才人给比了下去。

因着她来未央宫十分频繁,望月对她也算熟悉,见了她之后还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给杜母妃请安。”

“长公主有礼。”丽嫔不由心花怒放,长公主身份尊贵,冯昭仪能得她叫一句母妃都不易≡己还能得她这么叫一声,也不算辜负了自己对皇后的一份奉承。

“这外面还下着雪,两位妹妹怎么出来了,也不怕冻着了。”蒋曦薇嗔道,“还不快上茶。”

二人坐下之后,云芝端上了两盏姜茶上来,“小主请用。”

丽嫔抬眼打量云芝,不由开口说道,“你这丫头眼生的很,打扮上倒是出众得很。”

上元赏灯夜(中)

云芝不意丽嫔会发现自己装束,连忙解释道,“小主说笑了,奴婢原是安处殿伺候的,这几个月才被皇后娘娘调到安处殿来。”因着丽嫔他们入宫之前云芝就已经去了安处殿,故而寇贞宜被送走之后,对外都说云芝是新调过来的。

“原来是新来的,难怪不知道规矩奇情柳永最新章节。你且看看秀奴和瑜楚,她们俩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尚宫,也只穿紫褐­色­的衣衫。”丽嫔话没说全,以防蒋曦薇觉得她僭越。但是透过她的话,蒋曦薇也发觉,云芝穿了一件­嫩­粉­色­的衣衫。

“云芝,你先下去吧。”蒋曦薇也未显出什么情绪,又对丽嫔说道,“妹妹冒着这么大的雪过来,想必是有事情的,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语毕又让香儿她们几个现将望月和佑弘抱下去,只留丽嫔和胡才人在殿内。

说到事情,丽嫔有些拘谨,思之再三方才开口说道,“其实这事跟胡才人有些关系。上个月皇上有一次翻了郑贵人的牌子,结果那日秘道上积雪未化,郑贵人往建章宫去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结果皇上就又翻了胡妹妹的牌子,这便也罢了。后来有几次皇上同时召这两位伴驾,谁知最后都是胡妹妹留下了。郑贵人心里气不过,昨日就跑到明光宫里斥责胡妹妹狐媚,挡了她的宠爱。”

“娘娘是知道的,胡妹妹­性­子和软,气急了也不会争辩,郑贵人就变本加厉,竟让胡妹妹跪在院中。臣妾那时去长秋宫看望贤妃娘娘,回去时胡妹妹都跪了有一会儿了,腿都麻木了臣妾连忙让人扶了胡妹妹起来,又让太医来开了药。臣妾想着这事还是禀告娘娘的好,所以才拉了胡妹妹前来。”

蒋曦薇暗衬,这郑贵人也够嚣张了,自己当初把她安置到长乐宫本是想让左贵妃来压制她,她在长乐宫倒是老老实实的,居然敢跑出来欺负胡才人了。她抬眼看向底下的二人,丽嫔神­色­平常,而胡才人却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感叹,当初第一次朝见时颇有自信的人去哪儿,怎么成了这么个胆小怕事的样子。

思索了片刻,蒋曦薇方才开口,“想来是本宫这几个月在宫里呆久了,于宫中人事惫懒了许多,才让郑贵人如此骄纵。本宫身为皇后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了。但是本宫却不能明面上罚郑贵人,否则郑贵人日后便会变本加厉的折磨胡才人。但是随便找个理由责罚又无法竟是郑贵人。本宫且问你们,郑贵人最让这宫里的人嫉妒的地方在哪里?”

胡才人不解其意,丽嫔却想明白了,“娘娘是说,她以一介女史的身份一跃成了皇上的嫔妃这件事?”虽然郑贵人被临幸的时候她们还未进宫,但是身边的宫女嬷嬷最是喜欢传播这些事情,自己自然就知道了。

“郑贵人最擅长的是做女红,以前宫里有个小才人,就是用这个趁着左贵妃怀孕的时候爬上的龙床。只不过最后因为太过嚣张,被左贵妃找了个由头给打发了,现在估计已是乱葬岗的冤魂了吧。”蒋曦薇这话说的有些虎头蛇尾,胡才人听得就更糊涂了,自然不会注意到身侧的丽嫔脸­色­都变了。

“冬天天黑的快,又下着雪,本宫就不虚留着两位妹妹了,先回宫去吧。这几日后宫还发着各项年例,哪里不够的就来跟本宫说。”蒋曦薇颇为客气道。

胡才人还想着自己和丽嫔是来求皇后娘娘帮助的,怎的皇后娘娘不出面就算了,连个主意都不给一个,刚要开口,却见丽嫔起身行礼如仪,自己倒不好多言了,只能跟着丽嫔退了出去。

“这丽嫔小主当真是聪明伶俐,胡才人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是什么都没有。”待二人离开后,瑜楚一边为蒋曦薇揉着肩膀一边说道。她这话说的十分直白,丝毫不顾忌胡才人到底是郭舒炎的嫔妃一事。在她看来,想要在这后宫里生存下去,除了好样貌之外还得有足够的聪明。这宫里聪明的人有很多,蠢笨的也有不少,像是胡才人这般单纯的还真是少见。

“这个杜珂玥,他日若是本宫掌控不了她,绝对不能留下她!”蒋曦薇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已经闪出了狠­色­,“她太聪明,太知道自己的地位,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向前走。假以时日,这个人绝对能成为后宫的佼佼者。”

“娘娘既怕日后掌控不了她,为何还要告诉她该如何为胡才人出头?”另外一边的秀奴问道。

蒋曦薇用玉轮揉着面部,“她这次要是能为胡才人出头,本宫反而觉得她还是有情有义的。反之,那么本宫刚才的话就绝对没有说错。”

此时,丽嫔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异界御宅召唤师。皇后刚才说的话胡才人不懂,可自己全都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是让自己利用左贵妃的心病来整治郑贵人,以左贵妃的手段来说,郑贵人要真是惹到了她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要利用左贵妃,谈何容易!自己犯得着为身边这个人出头吗?

丽嫔转头看向胡才人,想是感受到了丽嫔的目光,她抬起头冲丽嫔温柔一笑又低下头去。她手中捧着手炉,一步一步向前走的姿态,再配上她俏丽甜净的样貌,让人不得不动心。她承认,一开始帮助胡才人从承光宫出来就是看上了她的美丽,希望用她的美丽来拉住皇上,而自己也可以借机接近皇上。

她不是什么世家出身,容貌也并非一等一的漂亮,在这宫里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找到方法。讨好皇后,拉拢胡才人就是一招。可是自己从未想过还要为自己的棋子来铺路。

不管自己策划的如何周密,时候左贵妃总会回过味儿是自己在利用她,若是惹恼了左贵妃,自己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么想想看,真是让人头疼啊!

“姐姐,你说刚才皇后娘娘那话有什么意思,我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没有明白过来。”胡才人忽然转过头冲丽嫔问道。

丽嫔一愣,“没什么,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恶人自有恶人磨。郑贵人这么嚣张,左贵妃不会容她太久,你且忍耐一段时间吧。”

胡才人柔柔一笑,“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昨日姐姐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今日又到未央宫来给我出头。我只怕,郑贵人知道了之后会来找姐姐的麻烦呢。”

丽嫔听了有几分感动,不由握住她的手,“不碍事,我好歹还在嫔位,郑贵人只是一个贵人而已,她不能把我怎样。若是她真的冒犯我,咱们就有正当理由去告状了,只一个对上不敬就够她受得了。这段时间你尽量别跟她碰到一块就是了。”

“好。我明白了。”胡才人乖巧道。二人说笑着回了明光宫。

之后宫内的活动频繁起来,先是冬至各家命­妇­进宫朝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在之后就是小年和新岁。各宫各院都忙着打扫宫室,更换桃符。殿中省和六局之人忙得脚不点地,只因新岁是那些不受宠的嫔妃难得的添置衣物和首饰的机会,她们自然不会放过了。而且众人都想将自己的宫室打扫的­干­­干­净净,新岁讨个好彩头,来年好让皇上多看自己一眼。除了偶尔为份例之事偷偷抱怨之外,后宫之中竟是难得的平静。

而郑贵人却过得尤其艰难,她在宫里呆了不少年,左贵妃最忌惮宫女上位她是知道的。去了长乐宫之后她便是日日小心,一点不敢有僭越的地方。谁知左贵妃仍旧是看不惯自己,新年的衣料自己本应有六匹,结果左贵妃只送来三批,赏银也只送来了三分之一。新岁打点众人全靠这点赏银,如今不仅用这个来贴补自己,反而要搭进去许多,郑贵人心中的不快已经快堵到头了。

偏偏这段时间皇上好像忘记了自己一样,别说侍寝了,连伴驾的机会都没有了,就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遗忘在角落的。到时候自己好容易才爬上去的贵人之位可不都成了一个笑话。虽然宫女为嫔妃最高也不过婕妤之位,但是最后总也能富贵终老,家乡的苦日子自己是一日也不想过了。

郑贵人的怒气终于在上元夜达到了顶峰。那一日皇上要在未央宫摆宴,阖宫嫔妃都要出席≡己卯足了劲打扮,却在等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得知左贵妃早就出门了,而且还带上了其他的嫔妃,唯独没有叫上自己。

心中暗暗咽下一口气,郑贵人打起笑脸赶到了未央宫,所幸帝后未曾怪罪▲下之后她不由想左贵妃那边看去,却看见自己一直喜欢的一匹青­色­绸缎被做成了衣服穿在一个小内监身上,顿时气结。这么一气,连丽嫔连连给自己关了几杯酒都没有在乎,尽数喝了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郑贵人只感觉酒劲上来了,连忙让宫女扶了自己出去醒酒。结果一出来,就看见那小内监在殿外乱走。

上元赏灯夜(下)

今日宴席蒋曦薇预备的用宫中桂花酿制的酒,度数不低,郑贵人酒量本就不太好,加之心情一直不好,见到那个小内监穿的衣服就火从心来,直冲着那个小内监就走过去。

“小主,小主!您要­干­什么去啊!”身侧的宫女见郑贵人已经有些醉了,生怕她在未央宫里乱走惹出什么事来,连忙阻拦道。

“闭嘴!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管了?”郑贵人转过头怒斥道,那宫女没少受过郑贵人的责罚,见她这般模样便也不敢多话了。

不过须臾,郑贵人已经走到了那名小内监面前。那小内监正看着院中盛开的一株梅花,没有注意到郑贵人的到来。郑贵人也毫不含糊,抬腿就将那名小内监踢倒在地,踢倒之后犹嫌不足,对着那小内监就狠命的拳打脚踢起来。

“贱东西,让你抢我的东西,让你不给足我份例!没有根的东西,不配穿这么好的衣服……”郑贵人犹自喋喋不休。

她的侍女见状不对赶忙跑了过来,看见地上躺着的人,尖叫出声,“小主,小主,您是疯了吗?这是皇长子啊!小主!小主!”

“什么皇长子,你别管我!”郑贵人虽然不听劝,但手脚上的动作也慢了起来,她这才发现,那个被自己拳打脚踢的人发出的不是内监那种尖利的声音,而是小孩子的哭声。

她的酒猛然被吓醒了一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但是此时已经晚了。殿内的人已经听见了外间孩子的哭声,都走出来查看,正好看见了她踢打皇长子的一幕。

左贵妃疾步上前,也顾不得别的什么,现将佑盛从地上扶起来,看着新作的袍服已经沾满了灰土,小脸也已经快要鼻青脸肿了,当即就怒了,转过头就狠狠的给了郑贵人一巴掌!

“贱人!皇长子也是你打得的?!”

郑贵人十分惊慌,下意识的向郭舒炎看去。但郭舒炎此时亦是满面怒火,冲她喝道,“跪下!”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打大皇子的。刚才是有一个和大皇子穿了一样颜­色­衣衫的小内监惹怒了臣妾,臣妾喝了不少酒,故而就想惩罚一下那个小内监,臣妾也不知道那个小内监怎么变成的大皇子!”

“胡说!”左贵妃掌不住说道,“你仔细看看佑盛身上穿的衣服?那是今年外面进贡来的最名贵的衣料,岂是一个小内监可以穿的?本宫知道,你是不想住在本宫的长乐宫了,觉得是本宫压了你的恩宠,就算如此你大可以去跟皇上说呀,犯不着报复到孩子身上吧。”左贵妃看看儿子哭的可怜,更加生气了!

“贵妃娘娘,嫔妾对您绝对没有任何怨言,请您一定要相信嫔妾啊!嫔妾真的是看见了一个青衣小内监。不信,不信您问嫔妾的侍女!”

郭舒炎指着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侍女问道,“你也同你们小主一样,看见了什么青衣小内监?”

那侍女瑟瑟缩缩道,“奴婢…奴婢没看到什么青衣小内监。奴婢只知道,小主今日喝醉了酒,出来醒酒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直接冲着大皇子去了,奴婢没阻拦住,想着许是小主有什么好要对大皇子说,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小主走到大皇子哪儿,就对大皇子拳打脚踢起来!皇上,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皇上饶命啊!”

郭舒炎听了这话,对郑贵人冷冷道,“你还有何话说?”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郑贵人此时大概也知道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但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只能一味叫冤。

郑贵人对于郭舒炎而言,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嫔妃罢了,而佑盛却是他素来喜爱的儿子。二者比较,自然是佑盛比较重要。郭舒炎也不等郑贵人再解释什么,直接下令道,“来人,将郑贵人拖下去!郑氏心肠歹毒,意图谋害皇嗣,着废去贵人之位,打入冷宫。正月里不宜见血,就等到出了正月之后再说吧!”

郑贵人听得此话,郭舒炎居然因为这个而直接赐死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晕了过去。此时她已经不是什么贵人,故而直接就被侍卫粗暴的拖了下去。

左贵妃也颇惊讶于郭舒炎的决定,但这件事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仍旧屈膝道,“多谢皇上为佑盛主持公道。”

“无妨。”郭舒炎淡淡说道。等宴会散了,郭舒炎也没有回建章宫,直接就留在未央宫。众人知道这是陪伴皇后的日子,又赶上了郑贵人的事情,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纷纷回宫了。

郑贵人被打入冷宫之后,胡才人总算是安下心来,不用再担忧郑贵人会来找自己麻烦了。不过她只顾着自己高兴,却没发现丽嫔开始变得忧心忡忡。

丽嫔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计划这么轻易就成功了,也没想到郑贵人的命就这么丢了。当她终于决定帮助胡才人整治郑贵人之后,她又去了未央宫,跪倒在蒋曦薇面前。

“臣妾一人势单力薄,求皇后娘娘帮帮臣妾!”自己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获得皇后的帮助。谁知皇后听了她的话之后,直接就让人取出了一匹青­色­的绸缎。

“本宫那日听说,长乐宫发新岁的布匹时,郑贵人看中了这个花样,结果却被左贵妃给拦了下来,给佑盛做了一身衣服。你就拿这件衣服去勾起郑贵人的怒火吧。”皇后对自己说的话,想来是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只能由自己来想。

“还有,丽嫔可是做好心理准备了?此事说小不小,很有可能让皇上怀疑是左贵妃为了扳倒郑贵人而使出的苦­肉­计◇贵妃若发觉了这点,有心查下去,总会查到你身上。为了胡才人,你愿意做这件事?”

这句话在自己脑海中盘旋了百转千回,最终自己坚定的答道,“皇后娘娘,胡才人自入宫以来一直同臣妾交好,臣妾觉得宫中能有这样一份情意实属不易。所以才想要帮助胡才人。”

皇后的眉心动了一动,“也好。本宫也不妨多告诉你一些。这件事最好是在上元节发生,其他日子都有外臣,这种事情不宜让外朝得知,这是其一。其二,本宫到时候会准备些烈酒,到时候你该如何把酒给郑贵人喝下去,就看你的了。”

自己最终是恭谨答应了。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先是收买了郑贵人身边的小宫女,又用那匹绸缎做成了内监的衣服,穿在了一个早已安排好的内监身上。头一件事不算难,那个宫女平素没少被郑贵人责打,对她十分不满。后一件事却费了不少心思,既不能让旁人看见,也不能让郑贵人注意不到,最后还要让那个小内监顺利脱身。

果然,郑贵人按着自己的想法走了下去,只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郑贵人就这么容易的被赐死了,皇上甚至没容她多申辩几句就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

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午夜梦回,自己总是会想到那一日郑贵人眼中的绝望与不甘≡己也总是感叹帝王的恩宠是如此淡薄,轻而易举就吹散了。正因为此,自己才要好好谋划,不能让皇上忘了自己,要让自己在这深宫里活下去!

此事完了之后,郑贵人这个名头很快就被人遗忘了。许是郭舒炎过后想起真的以为是左贵妃在用苦­肉­计,一个多月都没有召幸左贵妃。只不过左贵妃尚未明白过来,只是心中烦闷,并未多想。

新岁过了不久春天就来了,宫中的柳树也落下了不少柳絮,遍地都是美丽的景­色­,而贤妃却无心观赏这些。因为自己喜欢柳树,所以在长乐宫里也种了几棵柳树,开春之后本来打算抱着随风去园中看一看柳树,谁知随风碰到柳絮之后竟然脸­色­紫绀,呼吸困难起来,感觉就挺不过去一般。

所幸太医来的及时,随风捡回了一条命,太医细细检查之后才发现,随风竟从娘胎里带出了哮喘这个治不了的毛病。不仅以后柳絮要尽量避免,羽毛一类制成的衣物也不能再用。除此之外,不宜疾奔,不宜生气,注意的事情非常多。能不能顺利长大就更是另外一回事了。

贤妃知晓此事之后,没少在晚上偷偷哭,又祈求上苍将女儿的所有病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结果忧思过度,再次病倒在床。

郭舒炎为此焦急不已,不仅时常前去陪伴,又召了孙家人入宫陪伴,只是此事未有贤妃一人想明白了才能解决,众人的关切却让贤妃更加烦闷。

最终,蒋曦薇想出了个主意,为让贤妃放宽心,提议郭舒炎带着宫中嫔妃去上京城外的通明寺祈福,也正好让贤妃散散心,郭舒炎思之有理,便也下旨到殿中省去准备。

佛前欲明心(上)

殿内省得了旨意之后便迅速准备起来,郭舒炎难得下旨出去游玩一番,自然是要­精­心准备了。而且这次郭舒炎特地下了旨意,阖宫所有嫔妃都可以前去,而且还要住上几日才打算回来。要知道,这通明寺不仅是寺庙,其景致亦是国中一绝,出了寺庙五里之外就是一处行宫,到时候也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众人听了这话都高兴不已,连忙准备打点起行李之类。久居隆福宫的太后这次也难得同意去通明寺,郭舒炎自然是不会反对,但是那些嫔妃却不高兴,有太后在她们就必须小心些,若是为了皇上做出些出格的举动,太后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无论众人是如何想的,通明寺之行如火如荼的准备了起来。钦天监再三斟酌之后,将日子定在了五月初一,正好可以在通明寺那边将端午也过了。除了皇后可以带四名侍女之外,其余嫔妃只可以带两名,剩下的都留在宫中看管门户。

五月初一一早,所有车驾驶出宫门,向通明寺浩浩荡荡而去,直到下午才到了通明寺,等一切都安排好了都已是太阳偏西了。众人都忙着安顿东西,折腾了一日也累了。郭舒炎也传下话去,今日不传召任何人,都各自休整,明日一整天众人可以在寺庙内逛一逛,等到后日还有一场盛大的法会在等着众人。

蒋曦薇住在客舍中的清心阁,虽然条件不如宫中,但只是住几日也就无所谓了。等到掌灯时分,隆福宫的卫嬷嬷过来说太后有事请蒋曦薇过去一趟。蒋曦薇依言去了,只不过并没有去太后的住处,而是去了庙里的小佛堂。

这小佛堂里面供着舍利子和佛祖等身金像,轻易是不会放人进来的,只有寺内得道的高僧才有资格进来,这些年太后没少给通明寺布施,也是可以进来的。

蒋曦薇踏进去的时候,太后正虔诚跪在佛像面前,口中念念有词,殿中烛火闪烁,暧昧不明。蒋曦薇没有打扰太后,而是静静的立在太后身侧,等候太后念完佛经。卫嬷嬷将人领进来之后也退了出去,小佛堂里只有这姑侄二人。

“曦薇,当年哀家要你预备入宫的时候,你可有恨过哀家?”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蒋曦薇沉默片刻,“有,那时候我有了喜欢的人,但是却不得不入宫。只是后来发现喜欢的那个人就是皇上,这份心也就淡了下来。”

“哀家嫁给先帝的时候,是十五岁,是太祖赐婚。那时候,母亲还是侧室,一介庶女能够嫁给太子该是多大的福气!人们的恭喜让母亲很高兴,父亲也难得的高兴了几日。只是没有人来问过我的意见,人们都觉得我能嫁给太子已是不易,而且一进府就是良娣,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满。”太后的故事如涓涓细流般流了出来。

“其实哀家并不喜欢先帝那样的男子。哀家喜欢的是像父亲那样,横刀立马,浴血奋战的男子,而当时的太子却太过柔弱了。如果他不是独子,太子之位绝不会属于他。那时候我真的很不开心,我不想嫁给这样一个软弱的男子,我不求他像太祖一样南征北战,我只求他能够再强势一些。”

“等到嫁过去我才发现他并不是我想象的样子。他外表软弱,内心却很强大。他和太祖虽是亲生父子,但是太祖疑心太重,为了薄地位和­性­命,他就只能选择做一个弱势的太子。刚嫁给他的时候,他对我很好。他说我名字中带着个枫字,于是就让人收集了漂亮的枫叶,我们两个人就在上面题字,他还教我用将枫叶拼成图案贴在画纸上。后来,我对他就渐渐动心了。”

“等到哀家生下炎儿,太祖和敏孝皇后开始瞩目我们呣子之后,他就变了,他不再踏足我的房内一步,我和当时的太子妃一样,都有名无实。我知道,他是觉得我是被太祖派进来监视他的人,觉得我会背叛他,所以才不愿意理我。那些年,哀家的眼泪都流­干­了,最后一滴也不会留下来了,南林在外面渐渐站稳了根脚,哀家也有了念头,要将炎儿扶上那个位置。”

“他做皇帝的时候对寇贞宜的偏宠可以说是不可思议。无论朝臣们如何上书,甚至有大臣还为此撞了柱子,他都统统不理会,好像后宫只有寇贞宜一个人一样。不过,至少在这个时候,哀家终于找到了将炎儿扶上去的机会。蒋家掌握了大权,哀家又用联姻笼络了左、孙两家。后来先帝病重,我便直接掳走了舒雨。那时候他还不到两岁,在我面前就知道哭哭啼啼,我狠了狠心,将他带到先帝面前,威胁先帝,若是不传位给炎儿,我就将他最宠爱的儿子当即摔死他面前……”

太后说的这些话,有一部分是蒋曦薇是知道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她第一次听说。这是属于太后和先帝的故事。原来她和先帝并非如传言那般,从未有过感情。至少她现在知道,先帝曾经和太后有过一段恩爱缱绻的时光。

“我对先帝说,当年我并非­奸­细,为何不相信我?为何这么多年冷落我?我像个疯­妇­一般癫狂,吓得一旁的舒雨嚎哭不止。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舒雨身上。那时候他已经不能动了。都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是关心着寇贞宜呣子。我好恨,我好恨!”平素端庄的太后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蒋曦薇见状蹲下身子,在太后身边的蒲团上跪了下来,轻抚太后的肩膀。“姑母若是怨恨先帝,只能来日到了皇陵再好好质问。若是怨恨寇家,曦薇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曦薇他日也绝对不会让寇家好过!”

太后并没有说话,静静的佛堂中似乎可以听见若有似无的哭声。过了半响,太后方才缓过劲来,“咱们俩在佛祖面前说这些,没得玷污了佛祖。那几年我实在憋闷不住,就会找理由跑出太子府,找个寺庙静静心,听一听佛经,心理就平静了许多。丫头,他日你若心中烦闷,记得也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你自己静静心才是。”

蒋曦薇听到这儿,大概明白了太后今日要跟自己说的事情。当年先帝对太后未必没有感情,后来的冷落也不一定全是因为猜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罢了。太后一方面想要排解一下心中的往事,另一方面也告诉自己,若是以后自己也有了这样的遭遇,一定要找到一个排解自己的方法。

“皇上是明君,日后的嫔妃不会在少数,这些未进宫之前曦薇就已经知道,也会想办法排解自己。如今虽然有时候心中会不舒服,但是也不过一会儿就罢了。”

“现在炎儿对这些嫔妃都不过平平,就算是左贵妃的盛宠也比不上当年寇贞宜的三分之一。若是以后遇见了这样的人,你切不可因为你对皇上的情意而乱了阵脚。唯有静下心来,伺机而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毕竟你是他的皇后,你可以为他做的事情是那些嫔妃比不上的,她们只能伺候他高兴,而你却不仅能伺候他,还能扶持他,这就是你最大的优势!”

“曦薇知道了。”太后听见蒋曦薇如此说,显而易见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不由也笑了笑。姑侄二人起身之后又一起用了斋饭,蒋曦薇方才回去。

结果回了清心阁刚要歇下,贤妃那边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楚国公主的哮喘病犯了,情况紧急。蒋曦薇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坐了轿辇赶过来。

所幸出游的时候,太医必然都跟随在身侧,看随风的病症之后又赶忙开药煎药,过了不多时,汤药就端了上来。

那汤药是专治哮喘的,但是入口苦涩,成人都喝不下口,更遑论随风这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了。已经加了不少砂糖,但仍是无法入口。

“皇后娘娘,事到如今,只能让人抱着公主,微臣强行给公主灌下去。只是这件事谁来做……”太医说的吞吞吐吐。

蒋曦薇自然明白太医的难处,这公主是金枝玉叶,宫里奴才宫女谁敢做这个杀头的差事。而贤妃身子又不好,搂抱随风都不容易,事到如今,只能自己做一回“恶人”了。

蒋曦薇也不含糊,当下就将随风抱进怀中,紧紧搂着,由旁边的宫女硬着将药一勺一勺灌进随风的嘴里。随风因为哮喘发作而呼吸困难,抽搐不止,等到汤药喝下去,蒋曦薇已是满身的汗了。

不过汤药起了作用之后,随风的呼吸也随之平稳下来,只是药汁的苦涩依旧停留在嘴里,让她依旧哭闹不止。蒋曦薇抱在怀里哄了一会之后就交给­奶­娘下去喂­奶­。屋里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蒋曦薇理了理衣衫,眼风一扫,对这那几个宫女仆­妇­吼道,“跪下!”

佛前欲明心(中)

屋里人都惊了,但皇后发话不得不遵,只能都依言跪在了地上。帐子里面的贤妃时不时也咳上几声,只是没有半点反对蒋曦薇的意思。

“公主患有哮喘之事长秋宫人人皆知,有什么注意禁忌太医也都对你们说过了。好好地公主怎么会犯了病?”蒋曦薇面有怒­色­≡她入宫以来,贤妃待她一直是真心,自己自然也不会辜负她的这份心,她的身子弱掌不住长秋宫的人,那么便由她来帮贤妃掌管。

茗儿膝行上前,“皇后娘娘,自从知晓公主得了哮喘之后,殿内的人都是万分小心,我家娘娘连殿内的柳树都让人砍了,太医吩咐不能吃的,奴婢们也从来不敢喂给公主。只是今日寺里的僧人进贡来去年留下来的木瓜,奴婢们想着这东西十分难得,就磨成果泥喂给公主吃,谁知竟让公主犯了病!”语毕,伏在地上哀哀哭泣。

蒋曦薇沉吟片刻,命人将白太医请来询问。白太医回禀道,“木瓜虽然是好东西,但是不宜得了哮喘的人吃,公主年纪小所以吃了一点就犯了哮喘。宫中一向很少吃木瓜,宫中太医一时想不起来公主不能吃木瓜也是有的。”

“既然是你们事先不知情,那本宫这次也不多罚你们,扣三月份例!”蒋曦薇冷冷说完,又快步走到贤妃床前,轻声道,“姐姐放心。白太医在这里,我让他再详细给你写一份随风日常生活中要注意的事情,你照做就是。这病只要调理得当,没什么的大碍的。”

贤妃又咳了几声,眼中已含了泪意,“这孩子这样没福,想长大都这般不易。”

“姐姐哪里话,随风是金枝玉叶,自然会平平安安长大的。”蒋曦薇说完这话就起身离开。夕颜依礼代替贤妃将蒋曦薇送到门口。

“给你们这儿送木瓜的僧人长什么样子?”夕颜听了这话抬头望向蒋曦薇,她脸上的笑容在踏出屋门之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恼怒。

“宫里来了这么多人,木瓜怎么偏偏就跑到贤妃那里去了,给本宫查,查查送木瓜来的僧人到底是谁!”回清心阁的轿辇上,蒋曦薇对卫连冷冷道。

有供奉东西之事必然要先经过自己的同意方可送下去。那僧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木瓜过去,分明就是存了让随风犯哮喘而亡的心思。刚才自己怕贤妃听了难受才忍住没发,连她屋里的人都没有准备审问,就是怕她会多思伤神。但是自己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掌管的地方。

好容易在宫里消停了几个月,到了外面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了,想想都让人头疼。而且对方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安排好了一切。

折腾了这么一晚,等到蒋曦薇好容易躺下歇息已是快午夜了,多亏明日诸位嫔妃不用前来请安,否则蒋曦薇还真的有些熬不住。

不过蒋曦薇也没停下,就派了瑜楚她们几个出去各处走走看看,也好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等到瑜楚她们回来禀报,寺中果然没有进贡过木瓜,而昨日夕颜描述的那名僧人果然是找遍了通明寺也不见他的踪影。蒋曦薇将此事上报给了郭舒炎,郭舒炎也是怒不可遏,立马派出了人去查探此事。蒋曦薇自然也不会闲着,用蒋孝威给自己留下的信鸽,对外传出了消息。

第二日的法会自然是盛大无比,帝后二人亲自布施,又有寺中主持为随风念经祈福≤之热闹非凡,是素日宫中所见不到的热闹。

法会之后,郭舒炎又带领后妃前往京郊之外的行宫晋阳宫。不过这一次太后以自己想要为皇室祈福为名留在了甘露寺斋戒。这下子,那些想要趁机博得帝王目光的嫔妃都高兴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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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卫的查探很快就有了结果,书简一份份的呈了上来。郭舒炎看过之后脸­色­­阴­沉,直接就将茶盏摔得粉碎。

去年寇贞宜早产一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左家,但是到了最后,最关键的人都死的不明不白,自己忍住没有发作下去。随风发病的事情,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这个左家,实在是太过嚣张了些◇家对孙家的忌惮自己早就知道,放任这么下去就是让他们能够互相牵制,有所制衡。至少在前朝争夺也就算了,居然将手伸到了后宫之中,这胆子也忒大了些!

额外添置的粮草已经偷偷送到了蒋孝威那里,辎重也准备的齐全了。只希望这次蒋孝威能够一战成名。那边影卫传过来的消息说,蒋孝威当年以寒门子弟入伍,知晓他们的苦楚,对军中的那些寒门将士都十分关心,故而甚有威望。而且战神蒋渊的孙子,这个名头也让不少世家出身的将领对他也有一定的好感。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做统领的命!

案几上给蒋孝威的密信已经写好。里面说到此战一定要先在他那一路军队中获胜,而且最好能够折断左家的羽翼才是最好!

“皇上,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您可是要在晋阳宫里开宴,娘娘小主们都憋足了劲要给您一展风采呢。您可得好好歇着,不然明日无­精­打采的岂不辜负了众位娘娘小主?”

郭舒炎揉了揉太阳­茓­,“好容易出了宫,她们还不找些机会过得自由些,非要拘在一个殿里,看那些歌舞,有什么意思!皇后也真是,也任由她们胡闹。”

“皇上,您这话可冤枉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何尝想办这些事情。只是皇上您近来要么召见皇后娘娘,要么去看贤妃娘娘,再不就是留宿在贵妃娘娘哪儿。那些小主们盼您盼的都要疯了。若没有这么个机会展示展示自己,她们还不得一个劲儿的絮聒皇后娘娘。”自从三宝被蒋曦薇救出来之后,有意无意的他都会说些蒋曦薇的好话。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对了,这几日宫中可有传来什么许淑媛的消息?”许淑媛已经于三月中平安生产,生的是一名小皇子,郭舒炎赐名佑贤。这次出宫,刚生产完的许淑媛和即将生产的冯昭仪都留在了宫中。这二人平时互相看不顺眼,这次同时留在宫中,宫中不少人都猜测连连,只怕是这两个人都不会让着对方呢!

“宫中有内侍来报,许淑媛身子调理得到,恢复的不错,小皇子也甚好。冯昭仪那边产婆什么的都已齐备,想来就是这几天生产了。”

“身子不错的话,就接来晋阳宫吧,反正只有一日半的路程。让殿中省预备好马车就是了。她在宫里也闷,来了这儿还能和皇后说笑几句。”

“那小皇子呢?”

“自然是一并带来了,让太医也跟着。朕算着日子也差不多是佑贤的百岁了,在这边给办了正好。”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三宝躬身退下,心里不由感叹,这受宠与不受宠的差别就是大。同样都是怀了身孕的嫔妃,许淑媛受宠,皇上就想着要要接她出来散心,却丝毫不关心即将生产的冯昭仪。这个样子,只怕以后冯昭仪的孩子也不会得皇上几分青睐的。

既然是皇上亲自吩咐,殿中省办事自然是又快又好,第二日晚间许淑媛与孩子就被接了过来,晋阳宫里又多了一个­奶­娃娃,连哭闹声也比平日里多了些。

而且许淑媛来了还有一个好处,现在左贵妃绝不Сhā手一件后宫之事,将所有摊子都还给了蒋曦薇,许淑媛来了,多多少少还能帮着蒋曦薇处理点事情,­操­办起宴会来也就不那么费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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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舒炎用过晚膳,打算在自己所住的殿内走一走消消食,只是这行宫的殿阁比不上宫里宽阔,走几步就走完了。没奈何,郭舒炎只好再去花园里走走。

这一日刚下过雨,园内的荷花开的都格外鲜艳,配上凉风,吹得郭舒炎纱袍衣摆飞扬。他信步走至荷花池边,想要摘下一朵荷花来。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耳边依稀传来似有似无的歌声,柔媚甜糯,吸引的郭舒炎不由向歌声来源处走去。

走至近处,看见是一名身穿水粉­色­衣裙的宫女,发上松松别了几支发钗,正背对着郭舒炎他们低吟浅唱着。

那女子的声音好似带着钩子般,引得郭舒炎的心痒痒的。他一时看不出这人是谁,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应声回头,见是郭舒炎连忙俯身下拜,“奴婢云芝,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

云芝?自己好像记得这么一个人,好像以前是伺候过寇贞宜的。郭舒炎见她打扮的素净,没来由的就有了三分好感,“那你怎么不去伺候皇后,倒跑到这儿来唱曲儿了?”

“今日奴婢不当值,故而就出来了,惊扰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奴婢现在就回皇后娘娘哪儿去。”

郭舒炎嘴角一翘,伸手拉住了云芝,“别回去了,今夜跟朕走吧。”

佛前欲明心(下)

郭舒炎将云芝带回了自己的寝殿,三宝见阻拦不得,便偷偷派出一个小内监去告知蒋曦薇这件事。蒋曦薇对此事的反应竟也不是愤怒,而是告知三宝要好好伺候郭舒炎和云芝。

等第二日最先醒来的是云芝,她看着眼前熟睡的郭舒炎,心中不由一阵窃喜≡己早就听说,等到从晋阳宫回去,够年龄的宫女就要被放出宫去了,如果就这样出宫,就算是皇后给再多的赏赐,也只能嫁给一个村里的人,哪里还能比得上宫里的富贵。所以自己只好放手一搏!没想到,自己还真做成了这件事。从此以后,她就是皇帝的女人了,这双手,连自己的父母也不可以再碰了。

“皇上,皇上,您起了吗?”三宝在隔断外轻声唤道。云芝听了这话,披衣起身走到隔断外,“皇上昨夜累了,让皇上再睡一会吧。”言语之中,已有了做小主的气势。

云芝被宠幸的事情还未摆到明面上,三宝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对待云芝,只好用平常的语气说道,“云芝姑娘既然已经起身了,就先去梳洗了吧。前面还有朝臣等着向皇上汇报事情。言语之中不卑不亢。”

云芝横了他一眼,扭了身子走出去了。三宝见状,赶忙示意那些负责给郭舒炎梳洗的宫女进去伺候。此时郭舒炎也已经醒了过来,任由众人服侍自己更衣。

等到郭舒炎坐下准备的用早膳的时候,三宝方才开口问道,“皇上,您看该给云芝姑娘什么位份?”

“位份?什么位份?”郭舒炎放下茶盏问道。

“昨晚,您不是临幸了云芝姑娘?”三宝小心翼翼的问道。

“让她回去吧,交给皇后处理吧。上次皇后不是说要放一批宫女出宫吗?让云芝也跟着出去吧,多多给些银子就是了。”郭舒炎这话说的平常,好似昨夜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三宝见状也不再多问,连忙出去向正在指使宫女给自己梳洗打扮的云芝说道,“给姑娘换好衣服之后就将姑娘送回皇后娘娘那边吧!”

云芝猛然回头,“我不是被皇上临幸了吗?为什么还要回皇后那里?!”

“这是皇上的意思,咱家怎敢多问。”三宝一甩拂尘,“姑娘还是快快回去吧,这地方不是姑娘能够多待的地方!”

“不可能!我现在是皇上的女人了,怎么可能还去做伺候人的活计!”云芝气的站立起来,就要向三宝冲过来。

三宝向后退了一步,“咱家已经说过,这是皇上的旨意。如果姑娘不让被人赶出宫去,就赶快老老实实的回皇后娘娘哪儿吧。等到了日子被放出宫去,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

好人家?好人家?云芝跌坐在地上,哪个好人家愿意娶个失了完封之身的女人!自己只怕这宫里第一个被临幸之后又被抛弃的人,别说在宫里被人瞧不起了,等到了宫外也只怕会因为这个而失了大好姻缘。

等到她浑浑噩噩的回了蒋曦薇所住的鸳鸾殿,皇后倒是没说什么,依旧是吩咐她做些平常的事情。只是她感觉到了好多不怀好意的目光,香儿更是直接对她冷眼相待,就连一向稳重的瑜楚也不大愿意理她。

等到了午间,许淑媛过来同蒋曦薇商量过两日晚宴的事宜,见了云芝也不由甩了三分脸­色­,“这样的货­色­,皇上也肯要?不知道是耍了什么手段才得了皇上的青睐。也就是娘娘好脾气,若是我,才不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呢!”

蒋曦薇只含笑不语,在殿内伺候的人听了都笑,而云芝则被闹了个大红脸,只能找了个由头退了出去。

“你身子刚调养好就辛苦你来帮我,只是这宫里本宫能信任的人不多。”蒋曦薇恳切道。

“臣妾知道,臣妾虽然愚钝,但也必不会辜负娘娘的这份信任。”

“咱们之间不用说这样的话。你入宫十载终于生了皇子,本宫打算向皇上进言,晋一晋你的位份。”

没有想象之中的喜悦,许淑媛的脸上更多地是坦然,“娘娘,臣妾出身卑微,能够列居九嫔之位已是万幸,万万不敢再有别的妄念了。也请娘娘答应臣妾所想。”

“本宫只是觉得这样委屈你。”蒋曦薇一时半会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如此说道。

许淑媛脸­色­一黯,“臣妾的父亲只是小小县丞,皇上宠幸臣妾本就受人非议,若是再跃升妃位,只怕外面的言官不会放过皇上的耳朵的。”她有些刻意的加重了言官二字。

蒋曦薇略一思考便明白了,郭舒炎这一朝,言官之首便是冯太傅,而冯太傅的女儿就是先皇后和冯昭仪。冯昭仪不喜欢许淑媛,她的家族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这些言官有时候最是迂腐,总是挑些有的没的来参奏,连帝王宠爱谁都要来管。但人言可畏,等闲也不会有人愿意得罪他们。

“你在宫里这段时间,冯昭仪给你委屈受了?”

“这个倒没有。只是皇上和娘娘刚出宫,丁夫人就请旨进宫来照顾冯昭仪了。臣妾看着丁夫人,想起了自己已经多年没见过母亲了,心生感慨罢了。”

丁夫人的­性­子,从那年端午就可以见出端倪,有时候做起事来绝不会考虑清楚,有些话莽莽撞撞的就会说出口来。只怕她和郭舒炎不在宫里的时候,丁夫人在许淑媛面前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才引得她这个样子。

“冯昭仪母女­性­子拔尖,凡事不肯落于人后。你以后别忘心里去就是了。你现在有皇子傍身,自然不是丁夫人可以轻视的去。”

“臣妾明白了。”许淑媛垂下眼眸,不再提这件事了。

“咱们不说这个。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昨儿三宝遣人来跟我说,日子已经定好,就在六月初七,在畅春园里开,里面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本宫也已经遣人去畅春园预备案几和坐席了。”

“臣妾这边也已经定好了菜­色­,现如今天热,定下的都是比较清爽可口的菜式。不过后宫嫔妃里面有不少是北地之人,故而臣妾又让人备了炙羊­肉­还有­乳­酪,自然了,南边的菜式也是备了几道的。”

蒋曦薇听了不由点头,“这样准备的很好。宫里面嫔妃口味不同,每次宴会准备菜式都是最头疼的问题。不论你怎样准备,宫里人都有闲话说。”

“臣妾知道,反正臣妾准备的就这些,她们爱吃也罢,不爱吃也罢,只要皇上和娘娘喜欢就是了。对了,在晋阳宫不比在宫里那么严苛,此次宴会,好多低位嫔妃都卯足了劲要博得皇上的眼球,好从永巷里搬出来呢!”许淑媛说到这儿,蓦然想起了自己雪夜起舞之事。想来后宫之人为了博宠,只怕更厉害的招数还有呢!

“她们这么做,本宫也不反对,没准还能看到点什么新鲜花样。只是咱们可要盯紧点,别让她们使出什么花招来,伤了皇上的身子。”

许淑媛身子一震,“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一定会小心的。”

蒋曦薇皱紧了眉头,“本来本宫也没想着这件事,还是在通明寺走之前,太后特意嘱咐我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可不是,以前没进宫的时候咱们哪懂这些事。”许淑媛好似想起了什么,掩口笑道,“臣妾说件笑话,娘娘可别笑话臣妾。以前小时候偷听母亲和别的夫人谈天,就听说县里好多大宅子里的妻妾争宠,最喜欢用的就是暖情之物,结果不论妻妾都用这个万一来博宠,有一家男主人就因此而丧命。后来这种事就才渐渐少了些。不过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寻常嫔妃殿阁里所用的香料都是殿中省进宫的,一丝一毫都有册记载,绝对配不出那些东西。只放着有的嫔妃让家人送进来就是了。”

“这个本宫知道,嫔妃家眷想送东西进来是要经过层层审查的,除非是皇上恩准,否则不准随便送进来的。”蒋曦薇说着拿起了手边的点心盒,“你尝尝这个点心,是丽嫔送来的。她手艺一向不错,这凤梨酥做的相当好。”

许淑媛拈起一块凤梨酥送入口中,嚼了半天方才咽下去,似乎并不认为这凤梨酥有多好吃。蒋曦薇见状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这个东西?”

“并非如此。只是臣妾口味刁钻,吃惯了母亲做的凤梨酥,丽嫔的这个反而不大习惯了。”

“这便也罢了。丽嫔曾经对本宫提起过,她的家乡曾有一名妓,最善做凤梨酥,口味乃一绝。对了,丽嫔是哪儿的人来着?”

“回娘娘,是岷州。”侍立在一侧的瑜楚回答道。

许淑媛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汗滴也忽然从额头上冒了出来,身子也开始微微发晃了。岷州,岷州,居然宫里会有这个地方出来的人!

蒋曦薇也发现了许淑媛的神­色­,问道“淑媛怎么了?”

“没什么,臣妾今日有些累了,就先回宫了,明日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许淑媛匆忙起身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蒋曦薇虽然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任由许淑媛去了。

手足始离心(上)

这边后宫嫔妃日思夜想的是如何在宴会上一举夺得郭舒炎的目光,而郭舒炎那边却无暇在意这件事。对百济用兵已是板上钉钉,六十万大军已经雄踞辽东,随时准备开拔。谁知在这个节骨眼上,西南那边又出了问题,近来交趾水军频发进犯,虽然未有正式开战,但是这一次百济是有目的­性­的进攻,主要目标不是损耗战斗力,而是获取西南驻军的物资。就这么闹腾了几次,西南驻军的粮草就消耗了五分之一,还让敌军弄走了一部分。

行宫中的郭舒炎闻知此事大为光火,下令驻军必须严防死守,决不能再让交趾军队再有可乘之机,现在对百济就要开战,朝中也没有­精­力来对付这边。不仅如此,西南驻军的数量还要征调五万到各地关卡。

圣旨传到西南的时候,直接送进了雍王府≡从郭舒雨到了西南以来,在郭舒炎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成王的军权渐渐被架空,而军权大部分都集中在了郭舒雨手上。他年少就已掌握大权,自然是意气风发。

他近来也参与了几次对交趾的驱逐战,亲自砍杀了不少敌军,刀头舔血的日子让他感到了一种新奇的感觉,不同于以前在宫中的日子,是一种更加刺激的感觉,当自己策马冲到敌人跟前,挥刀砍下他们的头颅时,他们脸上的惊恐的表情让自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在兄长羽翼庇护下成长的富贵王爷了,自己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自己是要在西南­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可是皇兄为何要提出征调驻军的决定!郭舒雨很是生气,等从前院回到后院的时候,脸­色­还是­阴­沉沉的。

“王爷回来了。”大腹便便的蒋华柔带着常喜从正房里迎出来,亲自伺候着郭舒雨卸下王冠和官袍,换上常服之后又奉上早已冰好的酸梅汤。

“你整日管理府中的事情,又有着身孕,还亲自来伺候孤,不累吗?”郭舒雨打量蒋华柔,她穿了一件齐胸襦裙,外面罩了件纱织褙子。因着有孕,脸上的脂粉不如他日浓重,只是扑了一层上等细米制成的妆粉。

蒋华柔听了这话,抬头一笑,“妾身在娘家时管事管习惯了,不碍事的。再说,妾身是王爷的妻子,伺候王爷是分内之事。”

郭舒雨闻言起身,“你有孕身子不便,孤今日去二院歇息了。”说着就要从正房出去向外走。

“王爷!”蒋华柔喊住郭舒雨想要踏出去的脚步,“妾身虽然有孕,但是伺候王爷用膳还是可以的。大院里已经备下了晚膳,都是王爷素日喜欢吃的。王爷不如先用了膳再到二院去歇息。”

望着蒋华柔期盼的眼神,郭舒雨最终同意留下来用晚膳。蒋华柔听了这话甚是欣喜,自从得知她怀孕,舒雨就再也没有在自己的大院里歇过一次,有时候甚至几天都不会来看看自己。到了西南之后,他看上的,属下送的,还有以前在上京带过来了,后面三院四院都快要住满了。她不是不担心的,舒雨才十七岁,若是年轻的时候就过度纵欲,只怕日后会损伤身子。可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敢提起这件事。

难得这次郭舒雨在自己院里用膳,蒋华柔连忙让人布好所有菜肴,殷勤为郭舒雨布着菜。

“这茄子烧的不错,王爷尝一尝。”蒋华柔从盘中夹起一块茄子递向郭舒雨,谁知道却被打落在桌子上。

“孤不喜欢吃茄子。”郭舒雨冷冷道。

“可是,以前在姐姐的未央宫,妾身看王爷很喜欢吃茄子的。”蒋华柔有些委屈。

“那是以前,现在你记好,孤讨厌吃茄子!”

蒋华柔见他神­色­不善,也不敢多说话了,只安静服侍着郭舒雨用膳。不过一会儿,郭舒雨就放下了筷子,“孤吃饱了,你早点歇息吧,孤去二院了。”说罢,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常喜见状,赶忙让人将东西撤下去,回头再看蒋华柔,神­色­萧索,难掩眼中的失落。常喜上前轻声唤道,“小姐,小姐,您刚才没吃几口东西,奴婢再让小厨房的给您做一些吧。”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蒋华柔低声道。

“那怎么行,小姐肚子里还怀着小世子呢,怎么能不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呢?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会心疼的。”

蒋华柔听了这话,冷笑出声,“他会心疼我?除了成亲后最初的那两个月之外,他还来过我房中几次?遑论怀孕之后了,他连看看我都不肯看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跟他又有什么相­干­。也幸亏我­性­子暴躁些,否则这府里的妾侍都该爬到我的头上去了。”本来成婚之前,舒雨对自己温柔体贴,谁知成婚之后竟是这般境况。

常喜知道蒋华柔说的都是事实,也不敢出言相劝,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捶着腿。过了不知多久,蒋华柔方才开口,“算了,去弄些我喜欢吃的东西来。王爷冷淡我,我可不能冷谈我的孩子。”

“奴婢这就去。”常喜心中暗暗高兴,只要小姐还念着肚子里的孩子,就能好好珍惜着自己。

很快常喜就弄来了几样小菜,蒋华柔就凑合着吃了几口也就饱了,正准备卸妆沐浴,谁知道郭舒雨却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王爷怎么回来了?”蒋华柔惊讶道。

“你现在就给皇嫂写信,让她去跟皇兄说,不要从孤的军队中征调将士!”郭舒雨这话说的蒋华柔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可是,姐姐是皇后,如何能对皇上说这样的事情,这是军国大事!”蒋华柔在郭舒雨面前虽然温温柔柔的,但是遇到大事她也并不傻。

郭舒雨不理会她的话,又一字一顿道,“你现在就写信,孤用飞马传出去,明日晚上务必送到上京。”这是他刚才在二院,一个小妾给自己提的主意,还说一定要强硬一点,王妃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本来蒋华柔见郭舒雨去而复返还是很高兴的,结果却是为了这件事情,而且这事让姐姐去做实在是困难,自己又如何能答应他!

“后宫不得­干­政!这规矩你比谁都要明白!况且这是皇上的命令,必定有他的到底,王爷又何必让我姐姐难堪!”

郭舒雨气的扳起蒋华柔的下巴,“你以为我不知道皇兄的心思?他不过是忌惮我掌了军权,当初大皇兄掌权时也是如此。而且,他想给你哥哥更多的兵去打,才会来打我的主意!对啊,蒋孝威是你的亲哥哥,你当然偏向他了!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就该时时为我着想!”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女人?你去二院三院的时候怎么不说了!妾身只能给姐姐写家信,事涉政事,绝不会有一丝一毫沾染。”

“贱人!”郭舒雨一把将蒋华柔推倒在地,而后就扬长而去。他已经遵照皇兄和皇嫂的意思娶了蒋华柔,这已经完成了任务,至于自己对她好不好就看自己的心情了。

“小姐,小姐!”本来在外屋伺候的常喜见郭舒雨怒气冲冲的走出来,又听得里面有响动,赶忙跑了进去。结果进去就吓了一跳,蒋华柔扑到在地,整个人都蜷在了一起。

“来人,快去请大夫,快去请产婆!来人呐,来人呐!”常喜高声叫道,一边叫一边极力将蒋华柔给扶到了床上。

等到大夫诊视之后发现,蒋华柔胎气大动,导致胎儿极度不安,恐怕是要早产,当下就开了一付催产的汤药让人去准备了。常喜十分焦急,忽然想起从上京来的时候,蒋曦薇特地让人给带上了一些催产保平安的丸药,就怕的是蒋华柔在西南没什么好药材。

多亏了大夫的医术和这些丸药,第二日一早,蒋华柔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虽然是早产,但是哭声洪亮,十分健康。呣子平安的消息传到郭舒雨哪儿之后,得到的只是淡淡的一个哦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等到蒋华柔从昏迷中醒过来,将儿子真真切切的抱在怀里之后,心里不由感叹,自己总算有些明白姐姐当时迟迟未孕的感受了。什么宠爱不宠爱的,有个自己的孩子才是最有保障的。眼前的孩子时自己生出来的,以后自己就算拼了命也要好好保护他。

常喜颇有些担忧的将郭舒雨的反应告诉她,以为蒋华柔会伤心,谁知蒋华柔抱着孩子压根就没有什么变化。

“去告诉管家,备书信送到上京,给皇上皇后还有父亲母亲报喜。另外,取纸笔来,我要给姐姐说些事情。”

“小姐,您刚生产完,还是不要劳心劳神了吧。”

蒋华柔面­色­一冷,“我说,快去!这封信我要用那只军鸽,亲自送到姐姐的手里!”以前自己还想着,用军鸽传信的时候一定不要把舒雨的事情告诉姐姐,现在看起来,自己一定要说,而且要说的明白!

手足始离心(中)

雍王妃诞下嫡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上京,这其中的赏赐自然不必细说。但随之而来的消息却让蒋曦薇十分忧虑。那封信是华柔用军鸽寄过来的,内容很长,所说都是这段时间舒雨对她的漠视以及对于郭舒炎征调军队的不满和频繁的走动。华柔嫁人之前她就担忧过,害怕这段强拉硬套的婚姻会让华柔不幸福,如今一看,只怕是被自己猜中了。

说来这对兄弟还真有相似之处,对自己的发妻都很冷谈,舒雨相对来说还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他和华柔成婚之前答应过自己会善待华柔,结果却是这个样子。

当然这种事情蒋曦薇是不会同郭舒炎提起的,她让郭舒炎知道的就是郭舒雨对征调军队之事不满就是了。郭舒炎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弃决定,而是坚定不移的实施了这个决定。之后再下圣旨,敕封蒋华柔之子为雍王世子,为新生的小王子赐名佑宁。

郭舒雨对这个儿子没什么关注,除了圣旨到的那天他去大院跟蒋华柔碰了一面之后,他就再未踏足大院。不过他虽然不来,但府中一切事务依旧是交由蒋华柔处理,他的那些妾侍等闲也不敢去招惹蒋华柔。

蒋曦薇思之再三,分别给这夫妻二人送了一封信。给华柔的长篇累牍,通篇都是一个姐姐告诫妹妹该如何在王府站住脚,该如何让丈夫对自己多几分关注。对舒雨的信,只有一句话,善待华柔。也许这是自己能给华柔的最后一点帮助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都是她来走了。

晋阳宫里,那次宴会永巷的颜选侍以一曲《凤求凰》博得了郭舒炎的青眼。颜选侍是琅邪颜氏的人,和蒋南林的夫人王氏出身于同一个地方。只是王氏如今仍有子弟入朝为官或者是卓有盛名,而颜氏却早已人丁稀疏,家族没落,别说是入朝为官了,现在庶出子弟都已经没有足够的钱去读书习字了,有限的资源只能留给嫡支血脉。

这位选侍颜素语是颜氏家主的小女儿,入宫自然是为了振兴门楣。谁承想入宫待选的时候只做了个小小的选侍,只能居于永巷。若不是这次郭舒炎带了所有人出门,恐怕她也没有机会在郭舒炎面前一展风采了。

她自幼饱读诗书,熟习六艺,算是这宫里难得的才女。郭舒炎也正是喜欢她捧着书卷,清扬婉约的读着那些古人的诗词。

很快,颜素语从选侍一跃成为贵人,一时间也算是炙手可热。

郭舒炎与后妃在晋阳宫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之后八月十六就动身回宫。辽东大军已经开拔,他必须要坐镇朝中,以防有何不测。

颜贵人回来之后自然要搬出永巷,郭舒炎随手一指,就将尚未有人居住的仁寿宫指给她居住。仁寿宫里没有主位,颜贵人过得自然是潇洒了。而郭舒炎的目光,则全部投向了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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