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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处殿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旨意!”听了蒋曦薇一席话,底下众位新秀赶忙行礼称是。

“皇后可模样这几位妹妹吓破了胆,那曹氏­性­子素来尖酸,才会想要谋害娘娘,这几位妹妹我看着倒都极好,皇后也可放心了。”左贵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

“你说的有理,本宫私心看着也觉得这批秀女当真是不错。”

“那臣妾看皇后娘娘也觉得好生亲切,虽然有孕不宜饮茶,仍特地给众位娘娘备了上好的茶水。”下面有一人越众而出,曼声说道。

诸人一看是胡常在,心内都不由发笑,这人真是好生着急,才入宫就迫不及待要讨好皇后了吗?

“哦?那你说说,本宫不过是备了茶叶,怎的就是体贴了呢?”蒋曦薇微眯双眼,似乎很是期待胡常在的回答。

“臣妾家叔父乃御用茶商,故而臣妾对茶叶耳濡目染多年,知晓各种茶功效,娘娘给贵妃娘娘预备的是大红袍,有健胃消食,明目益思的功效,而许淑媛则是碧螺春,可降火去热。而其余诸位姐姐的是有美容功效的六安茶,可见皇后娘娘岁身怀有孕,但是对后宫嫔妃仍是关心有加,很是了解她们的身体状况≡然是体贴了。”

胡常在说的兴致勃勃,蒋碧娇心内不由发笑,说是可以这样说,但是太过牵强,而且太容易让自己哪位堂姐和别人忌惮她。这事往好了说是皇后关心嫔妃,往怀了说就是蒋曦薇对嫔妃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谁会高兴?!

“倒也并非如此,茶叶也多是按照他们的口味来选择的。不过胡常在有心了,就提为才人,迁出永巷,就迁到承光宫吧。”蒋曦薇玩味道,这胡瑾萱显而易见是向讨好自己以便早日迁出永巷,自己就遂了他,但只是迁到了偏僻的承光宫,让别的人也说不出什么。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胡才人连忙拜了下去,言语之中仿佛有说不尽的感激,自己早就听说皇后作为皇后之主,那些低等宫嫔的位份是可以随意处理的,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不过随口胡说就做了才人,这也太幸运了些,那些位份低于她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多了三分妒忌。蒋曦薇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样,颇有些疲倦的说道,“时候差不多了,众位姐妹都退下吧,该自己的宫室了,到了那儿各自拜见主位就是了。”

“臣妾告退!”众人按品级退了下去,唯有贤妃与许淑媛留了下来。

“刚才那位胡才人可是出够了风头,我看那些选侍的眼睛都要冒火了,只怕这胡才人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贤妃坐在椒房殿内,盯着窗前盛开的桃花难得的戏谑道。

许淑媛绣着手里一幅扇面,“其实现在永巷比过去好了太多,至少有了一两个人服侍,衣食不缺,我那个时候连份例都给不齐,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哪里就容易满足了,只怕她们现在都死命盯着薇儿的这个肚子呢!”因着认识久了,贤妃他们唤蒋曦薇的称呼也就不同了,“原本中宫久未有孕,她们还都存着各种念想,这下子可好,中宫肚子里的若是儿子,只怕生下来的就要封太子了!她们心里自然不快,你也要多多小心才是。”

蒋曦薇点点头,“自从知道有孕,瑜楚就带人将椒房殿从头到脚查了个遍,该收的也都收了起来,这椒房殿也不焚香,原本想请你们看戏的事情也就推后了,瑜楚说是孕中不宜吵闹。白太医还把他的徒弟金太医和女儿白医女都拨到了我这儿,我昨儿还跟秀奴说,有了身孕倒是娇贵了不少。”

“你是头胎,娇贵些也正常,更何况你怀的是嫡子,多少人看着呢。我听说你孕吐十分厉害,连安胎药也吐了不少,这样下去可不是好事,你也该更小心些,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贤妃这话是有指摘的,说的便是左贵妃。

皇后无子,她的儿子可就占这个皇长子的尊崇,不会有嫡长子来压制,先前蒋曦薇没怀孕倒还好,这下怀上了可不就该让左妙灵忌惮了。

那个女人,自从进了庆王府开始就处处而后自己作对,那时候他祖父连破三军正是骄傲之时,而自己的父亲只在京中掌了禁卫军,自己只好处处礼让。

可佑齐,自己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孩子,就因为太医给她扶脉,断定她腹中所怀是个皇子,为了皇长子名分,她居然不惜对佑齐下手!哄骗他去上林苑,导致落水高烧,好容易缓了过来又突然惊厥而亡!

左家有军权,无人敢动≡己求到了冯清扬的面前,而她也只会装聋作哑,一声不发,逼急了只会跟自己摔茶盏。

生下佑洺之后,自己越发频繁的梦见佑齐,生怕佑齐的命运会落在佑洺身上,若是那个样子,自己也真的活不下去了。

肚子里的这一个,听太医说,自己的身子有些虚弱,这孩子只怕会早产,当初生佑齐佑洺的时候都十分凶险,也让人不由感叹,自己的孩子为何都如此命苦。

春风衬娇颜(中)

“贤妃姐姐?”听到许淑媛的叫声,贤妃方才从沉思中缓过来,这才发现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滴。

贤妃回过神来,“没什么,对了,我听说左老将军要回上京了?”

蒋曦薇点点头,“左老将军在外面多年了,皇上特意召他回来同家人团聚。不过日子也不会太久,毕竟辽东边境还离不开他。不过这次没准要封爵了。”

“当年陪太祖打江山的老臣过世的差不多了,只鼠老将军一人,自然是要厚待了。不过你的兄长才回去不久就将左老将军召回来了,倒不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

“咱们管不了皇上是怎么想的。不过,只希望左家别忘了功高盖主这句话。”蒋曦薇抿了一口花露,低头不语了。

当夜,郭舒炎碍着亲娘舅的面子,翻了蒋碧娇的牌子。众人都说蒋碧娇长得娇媚迷人,想必那上面的功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谁知郭舒炎召见了她一次后竟一连半个月都没再理过她,倒是杜才人十分受郭舒炎喜欢,连连被招幸,没过多久就晋了贵人。

蒋碧娇气恼万分,却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她哪里知道,王氏教她的都太过古板生涩,这样又怎会让郭舒炎有兴致呢!

消息传到蒋府,蒋南林只当是这个外甥故意给自己添点堵,迟早会再临幸蒋碧娇的,并不放在心上。但王氏却生了气,一心以为是蒋曦薇使了坏,所以才让自己的女儿做了个小小的贵人,然后还被冷落了。她越想越气,当下就准备找了机会入宫去找蒋曦薇理论了。

因着郭舒炎下旨允准新嫔妃的家人入宫探望几次,王氏便趁着这个机会去了未央宫。而到了未央宫门口,那里的人觉得她是蒋丞相的辅仁,见她来也不敢过多阻拦,直接引着往椒房殿去了。蒋曦薇听了通报虽不知何事,但仍是出来相迎。

“伯母…..”蒋曦薇刚说了一句话,谁知上前劈面就是一巴掌,直打的蒋曦薇有些站立不稳。王氏的怨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蒋曦薇入宫就开始了。要知道,她是临安王氏的女儿,世家大族的嫡女,比大秦那些勋戚都要尊贵几分。她嫁给了开国元勋的嫡子,虽然上面还有个婆婆,但自己依旧是当家主母!

她从心底里瞧不起二房,他们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争权落败的庶出!要依着自己的­性­子,不是打杀出去,就是逐出家谱了。这么些年,她变着法儿的折磨二房,若非蒋南天好歹还有些官职在身上,她真恨不得把这一房的人都变成自己的仆婢!

尤其是蒋曦薇入宫之后,她这心口里就一直郁结着一口气,那个小贱人不过生了个好皮相,又因为皇帝­性­子别扭不肯娶碧娇,否则这皇后之位怎会落到她冻伤?!让她得意几年便罢了,现在还给碧娇如此低的微分!这不是羞辱是什么?!她今天一定要给这个小贱人一点颜­色­瞧瞧!

“你个小贱人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二房里的下贱坯子,以为做了皇后就了不起,还不是我能够碾死的一只小蚂蚁!不要脸的东西……”王氏骂的很痛快,已经完全忘了面前之人已是大秦的皇后,而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羞辱的人了。

蒋曦薇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静静忍受着王氏的毒舌与口水,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奇异。这椒房殿里的人也知道蒋曦薇不会善罢甘休,也当做没有这个人一样,依旧各­干­各的活计。

等到王氏说得差不多的时候,蒋曦薇一使眼­色­,卫连从身后出其不意的踹了王氏一脚,王氏不备,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伯母兴致冲冲的上门,似乎是来跟本宫叙旧的,那么本宫就跟你好好的叙一叙。从我五岁那年说起,那一次碧娇不小心摔倒,你非说是我撞得,罚我在雨中跪了三个时辰;还有一次我在冬天给你打水,结果手上长满了冻疮。这些事情,伯母都还记得吗?”

王氏此时冷汗直冒,她发完火才想起来,蒋曦薇现在已经是皇后了,她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孩子,她现在就算要杀了自己,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瑜楚,将伯母送到太后那边去,将刚才伯母对本宫说得话完完整整的告诉姑母,然后着人好好地送伯母出宫!”

不待王氏反应过来,瑜楚就已经上前半推半送的将王氏给弄了出去。

秀奴眼看着往事出去,刚要回头劝一劝蒋曦薇,谁知一回头就看见蒋曦薇发红的眼眶。心知小姐刚才的那些表现全是硬撑出来的,王氏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已经触及到了小姐内心深处最痛的地方。

过得最苦的时候,小姐过得比丫鬟都不如,打骂罚跪是常有的事,还有当初大公子走失,兮月小姐夭折,加之夫人身体不好,小姐还要当半个母亲,那时候的日子过得真苦。后来还是太后听了风言风语,又打算培养小姐,才传话让王氏注意一些,这才好了那么一点结果小姐现在都是皇后了,居然还要受这样的屈辱。

王氏刚走,郭舒炎居然就从前朝回来了。原是他听说王氏入宫,知道她心怀不满,他生恐王氏对蒋曦薇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伤了孩子,所以赶紧就回来了。

当他看见蒋曦薇左半边脸上的红肿时,心中已有些了然。他伸手轻拂上去,蒋曦薇并没有什么反应,显见是已经习惯了。可当他的指尖触到发间时,她的反应居然变大了!因为郭舒炎赫然看到,蒋曦薇的发间有个很明显的庶字烙印,平日里乌发浓密看不出来,若非自己无意间撩起,也永远都不会看到。

郭舒炎伸手搂住在簌簌发抖的蒋曦薇,“薇儿莫怕,朕在这里,朕在这里。”他柔声道,过了半响,蒋曦薇方才平静下来。

“这时蒋家历代的规矩,凡庶出子女都必须在发间用秘法刻上‘庶’字,以提醒其永远铭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越过嫡支。”蒋曦薇惨然一笑,“让皇上见笑了。”

“薇儿,你是朕的皇后,舅母她公然进宫冒犯,朕现在就令人下旨好好地惩罚她!”

“不…不”蒋曦薇面上有些惶恐,“伯父他……”

郭舒炎心里一沉,是啊,王氏的夫君可是一朝丞相啊!位高权重,门生无数,自己若是动了他的夫人,只怕他会心生怨怼。可是身为帝王却要顾忌一个臣子,又实在说不过去!

郭舒炎的面­色­­阴­晴不定,蒋曦薇心知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又轻声道,“皇上,别气坏了自己,臣妾没有关系。”

“薇儿且忍耐一下,养好身子才是,好为朕生下个小皇子!”郭舒炎抚摸蒋曦薇的肚子,“看白太医的医案,你这一胎气血充足,呣子康健,朕很高兴。”这次一定,一定要生一个儿子,这样才能堵住舅舅的嘴!

“臣妾也是。”蒋曦薇柔柔一笑,终于你为了阻挡朝臣对你的压力,放弃对我所动的手脚了是吗?终于肯让我生一个孩子了是吗?

两个人虽然面上都是笑意盈盈的,但是实地里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皇上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半响,蒋曦薇问道。

“朕听说舅母过来了,唯恐她嘴里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毕竟朕最近一段时间很是冷落蒋贵人。”

“那皇上就快快去陪伴蒋贵人吧,不然过几天伯母又该来找臣妾不自在了。就跟那次去冯昭仪那里一样。”蒋曦薇嫣然一笑,那次望月周岁礼上的事情多多少少和冯家有点瓜葛,郭舒炎没有明面上惩罚冯家,而是招幸了冯昭仪,结果之后连着三日冯昭仪都下不了床。

伯母不是觉得蒋碧娇被冷落了嘛?那我就让你尝一尝不冷落的后果。蒋曦薇如此想到!

春风衬娇颜(下)

蒋府,正房内

蒋南林在房间内不停地踱着步,时不时地还叹一口气,而坐在茶几旁的王氏仍是一肚子气。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受了多大的气,蒋曦薇那个小蹄子居然让人把我送到了太后跟前!太后不帮我这个亲弟妹也就算了,也不能直接把我赶出来啊?还在那么多下人面前说我不遵礼法,不知体面!”王氏想起今日太后对自己的训斥十分不满。

蒋南林听了这话停下了脚步,盯着王氏,冷哼一声,“训斥你还算是轻的?若是换了我是太后,不直接传廷杖就已经很照顾你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等咱们的女儿当了皇后,你想怎么处置二房的人都随便你,但是现在不行!现在蒋曦薇是皇后!皇后!你明白吗?她现在是天下之母!你跑进宫去找她的麻烦也就算了,居然还打了她?!你别忘了,她如今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孩子呢!扣上一个谋害龙嗣的罪名咱们长房的人都得死!”

“我这不是替咱们的碧娇鸣不平嘛,你仔细看看,她哪一点比得上碧娇?”

蒋南林脸­色­有些涨红,“你倒是敢说!你说说蒋曦薇哪里比不上碧娇。论样貌,她比碧娇明艳;论气度,她遇事比碧娇沉稳了不知道多少;论家世,现在蒋南天只比我低了两阶。你说她现在还那么容易扳倒吗?”

王氏一愣,“那你当初为什么还同意要送她入宫!”

“当初我以为皇上是不喜欢我这个舅舅对他的事Сhā手太多,却又反抗不得,所以才拧着脾气要选二房的女儿,我想着二房反正也没有什么本事,就同意了。而且蒋曦薇入宫,想要立威,多多少少还要借我这个伯父的名头,左贵妃动她也要考虑到我,所以我想她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可是这几年我总算是明白过来一些,如今蒋曦薇坐稳后位不说,蒋南天连连升官,早就丢了的蒋孝威居然也回来了!你难道没发现,皇上是在有意的扶持二房?我仔细的想了,碧娇的皇后之位可以有,但没有那么快就能得到。至少现在,我们要和二房搞好关系?”

“和二房?她们也配?!”王氏啐道。

蒋南林斜了王氏一眼,“存亡之道,唯在制衡。朝中世家不少,谁先出头谁就先死,咱们这一房决不能独大,否则皇上第一个就会整治我们。而蒋曦薇现在就正好是我们挡箭牌,她进宫三年,虽然没有椒房专宠,但是皇上对她亦是相当不错,对她的父兄也十分重视,现在跟他们关系好了,皇上才不会对我们有更多的忌惮,我们才能放手为碧娇铺路。”

“你好歹学一学母亲,对二房虽然不怎么好,但是面子上总还过得去。”

“只要碧娇一日不当上皇后,我就一日不能安下心,我也不管你说什么大道理,反正碧娇当上皇后,咱们的富贵长长久久才是最重要的!”

“你呀你呀!”蒋南林无可奈何,只好摔门出去了。

长秋宫,锦瑟居

蒋碧娇跌坐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一件淡粉­色­寝衣,身子一直在瑟瑟发抖。贴身侍女蕊儿从外面小步跑了进来,将她从地上给扶了起来。

“小姐,皇上已经走了,奴婢给您拿了药膏,您先躺下歇一会,奴婢给您涂药膏吧。”蕊儿说着服侍着蒋碧娇半躺下,又拿了软枕给她靠着。

“蕊儿,好痛,皇上他弄得我好痛。”蒋碧娇痛的几乎说不利索话≡己进宫以来仗着是太后的亲侄女,对一同进宫的嫔妃总是冷言冷语的,谁知道表哥居然不肯来自己这里,让她在那起子人面前好不丢人。千盼万盼着表哥来了,结果却是这般痛苦难言。

那一点都不像平时对自己和风细雨的表哥,简直就是个粗鲁的汉子!

“小姐侍寝的机会不多,对那些事想来还不大适应,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蕊儿安慰道,“来,奴婢给您涂药膏。小姐还是早点歇下吧,明天一早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可迟不得!”

蒋碧娇忍着痛让蕊儿给自己上药,咬牙切齿道,“请什么安,明早你去回了皇后,就说我身子不好,请安就去不了了!”

“这怎么行,小姐!明日是初一,是大日子,没有病的起不来床都得去请安,再说皇上今日还来了小姐这里,满宫皆知,小姐明日不去请安,难保不会有人以为小姐恃宠生娇的!到时候皇后娘娘再抓住机会整治小姐可就不妙了!”

“少啰嗦!烦死了,滚!”蒋碧娇吼道。蕊儿见状也只好退了下去,蒋碧娇忍痛扯过了被子盖在身上,过了不知道多久才从疼痛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的请安她到底是没能逃过,好歹不是那么疼了,她挣扎着起身,由宫人服侍着梳洗更衣,到了宣室殿也是神情恹恹的。有几个一同进宫的小选侍见她昨日刚被招幸,今日就是这般模样,私下里难听的话可多了去了。

蒋曦薇却没有计较她这般样子,反而对她十分关心,才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告退回去休息了,其余的嫔妃也是闲话几句就散了,倒是杜贵人杜珂玥留了下来。

“皇后娘娘整日里要吃这么多的小核桃,可苦了两位姑姑和香儿姑娘了,整日里不是砸核桃,就是给娘娘变着法的弄好吃的。”杜贵人就如侍女一般立在蒋曦薇身侧为她递送着剥好的小核桃。

蒋曦薇似乎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杜贵人的侍奉,对她的行为也相当的满意,“有孕之后这肚子经常容易饿,吃别的也不怎么吃得下。前几日杜妹妹送来的凤梨酥倒是很好,本宫吃的十分喜欢。哪日杜贵人把这手艺教给未央宫的厨子,也好常出给本宫。”

杜贵人柔柔一笑,“娘娘想吃,嫔妾日日做了送过来就是了。能让娘娘满意是嫔妾的福气。说来嫔妾的手艺算不上是顶好,嫔妾家乡过去曾有一位名妓,做这凤梨酥的手艺才叫一绝。听嫔妾母亲讲,那凤梨酥绵软无穷,入口即化,当真是美味。只可惜那一位后来跟一个书生私奔了,这绝味的凤梨酥也就没了。”

“杜妹妹的手艺在本宫看来已是一绝了,本宫也不再想别人的凤梨酥了。这几日妹妹日日跑来送点心也怪辛苦的。秀奴,去将本宫那支明珠点翠发簪拿来送给杜妹妹,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算是这几日辛苦你给的谢礼了。”

杜贵人称谢不迭,连忙说道,“皇后娘娘太客气了,伺候您是嫔妾的本分。”她心中暗喜,果然学胡才人讨好皇后是没错的,皇后这几声妹妹可是别的那些人盼都盼不来的。胡才人只在初次见面时讨好了皇后,之后就没了声息,但自己却不会这样,果然自己从一开始的杜才人一跃成为了杜贵人。虽然现在自己只能自称嫔妾,来日总会有自称臣妾,乃至对她人自称本宫的日子!

而且这段日子自己百般讨好皇后,皇上对自己也青眼有加,加上有时候还能在未央宫内碰到皇上,皇上宠幸自己的次数也比别人多了些。

“时候不早了,嫔妾线­性­回归弄过,明日再来。”杜贵人说罢,俯身一礼就退了出去。

“这杜贵人也忒知礼了些,自从进宫,差不多日日都来陪小姐说几句话,比贤妃娘娘和许淑媛来的还多呢。也不知道真情还是假意。”杜贵人走后,香儿奉上了一盏糖蒸酥酪。

“管她如何,那些东西都是让金太医他们认真查过的,能有什么问题?她的讨好,我全收下了。对了,我怎么听说,安处殿那个身子有些不好?可有这回事?”

香儿撇一撇嘴,“管她呢!好容易皇上想不起来她了,病了最好,正好找个由头把她打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皇上对她余情未了,我不能疏忽大意。去,请金太医过来,再把她给我请过来!”

当寇贞宜来了椒房殿之后,神­色­之差让人不有惊讶。而她的病症,不用太医扶脉也能一眼看出,她的小腹已然微微隆起了。

蒋曦薇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金太医安心为她扶脉,私下里却遣人告知郭舒炎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告知也是问询,这个孩子留还是不留。

过了片刻,卫连自外面走进来,对蒋曦薇点了一点头,蒋曦薇虽然有些不快,但脸上仍是一贯的神情。

片刻,金太医回道,“启禀皇后娘娘,寇主子身体一切安稳,胎儿康健,只是­精­神状态不好,微臣开几副益气宁神的药就可以了。”

“那就有劳金太医再给寇姐姐多开一副安胎药,跟着本宫的那一份直接送过来!”

“皇后娘娘放心,给未央宫的药一向是由白医女亲自送来,内里有什么,有几份旁人都是不会知道的。”

“很好。荷芳,将你主子扶回去歇着吧。有身孕了就该好好歇着才是。”

寇贞宜忽的握住了蒋曦薇的手,脸上不再复昔日的骄傲,“舒雨这段时间可好,我已经三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这三个月来,她在宫里的暗桩竟然个个都销声匿迹,自己想要往外传递消息难上加难,舒雨的消息就更是没有了。

“舒雨的母亲是太后,出行安卧然有太后关切,就不劳动姐姐了。现在你肚子里有了皇上的孩子,就该安心休养,把他好好生下来。来人,送寇姐姐回安处殿。”

“该生下来吗?”寇贞宜喃喃道。是啊,自己应该把他生下来,那样自己才能再得到一个新的名分,这样藏着掖着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可是他又能给自己什么名分呢?

寇贞宜有些恍惚的被人扶了回去。她背后,蒋曦薇的面容却越来越冷,如同数九寒天一般。

寇贞宜怀孕了…..她有孩子了,这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消息啊!

百花初争艳(上)

未央宫,椒房殿

郭舒炎与蒋曦薇相依在一起,并肩靠在床榻之上,蒋曦薇脸上似乎是有疲态,微微闭着双眼,而郭舒炎则是一下一下抚摸着蒋曦薇有些隆起的腹部,而他亦是微眯双眼,神态安详。

皇后这一胎一定要安稳的生下来,这样的话,朝臣们的言论也能从自己的子嗣上转移开来了吧。即位十三载,自己从未忘记自己的梦想,要让这天下土地统统飘着大秦的旗帜。从自己被祖父抱到马上开始,这个梦就在自己心中生根发芽。

战场上刀光剑影,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死在自己眼前,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渐渐冰冷了起来。陪祖父征战回朝之后,是无穷无尽的争斗,母亲在争宠爱,自己则在争皇位。登基之后则是一边收拾父皇留下的烂摊子,一边安抚着天下百姓。

不知道为何,郭舒炎好似看见了那个对自己来说有些陌生的身影,父皇依旧是那般的潇洒倜傥,好似还是幼年时的那般,戴着碧­色­的玉冠,身着一袭青­色­长衣,对自己总是和蔼的笑,但是却怎么都不肯抱一抱自己,无论自己如何哭求。

后来自己才知道,父皇因为不喜欢征战在外,杀伐太重的外祖父,因着也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对自己也更谈不上喜爱了。

祖父征战多年,膝下只有父皇一个儿子,父皇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可是父皇却并不适合做一个帝王,他爱风花雪月,爱求仙问道,偏偏不爱做一世明君。

在国遭忧曰愍,在国逢骨曰愍,祸乱方作曰愍,使民悲伤曰愍。愍帝,是自己给父皇的谥号,当自己登基后为父皇定下这个谥号之时,就连父皇给舒雨留下的孤臣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因为他们必须承认,这就是父皇留给大秦的东西。

外有强敌,内有祸患,自己好容易才把这些稳定下来。想想那些会让自己惊醒的夜晚,那种胆战心惊仍旧是忘不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父皇,作为皇帝如此不称职的父皇,却知道给自己宠爱的小儿子留下苏、林两家这样的孤臣。就算日后舒雨不能登基,但仍是有人保护着他。

自己做了父亲之后,一直告诉自己,要对自己的孩子好,无论他的母亲是谁,自己都要做个合格的父亲。对佑盛如此,对佑洺如此,对望月也是一样。

“皇上。”身侧之人轻声叫道,自己睁开双眼,柔声道,“怎么了?”

“今日殿内省的郎世荥来报说,中宫有孕,理当赐宴嫔妃与外命­妇­,以示庆贺。臣妾私心想着,赐宴所花银钱不少,倒不如就免了,也好省下给边防驻军添些军备粮草什么的。”有孕之后,蒋曦薇便不再用脂粉之类,但是在瑜楚一双巧手的摆弄下,仍旧是妩媚动人的。

“中宫赐宴原是为了庆贺你有孕的,这是好事,怎可以省了呢。粮草之事暂时不用­操­心,朕采纳了你哥哥的办法,效果不错。你若是­精­力不济,不想大办,那咱们就办的简单一又或者说,交由妙灵来办就是。”

蒋曦薇点点头,“皇上说的有理,左贵妃协理六宫多年,办一场宴会想来也不难。”

“你就安心养胎吧。朕看你这几日­精­神不大好,怎么眼角都青了,可是身子不适,晚上休息不好?”

“臣妾休息的很好。”

侍立在一侧的香儿听了这话不由撇嘴,小声嘟囔道,“要不是荷芳天天晚上过来折腾......”

蒋曦薇听了这话,刚要出言训斥,这厢郭舒炎偏也听见了这话,出言问道,“这话怎讲?你跟朕细细说来。”

香儿闻言行了一礼道,“回皇上。安处殿的寇主子有了身孕之后口味变了不少,有时候送去的东西不是很合口,荷芳就时常来椒房殿告知小姐寇主子想要吃什么,有时候小姐歇下了她也会过来,所以小姐这几日休息不好。”

郭舒炎闻言哼了一声,“朕没记错的话,她以前怀舒雨时也是这般矫揉造作。朕现在去看她每每也要受许多气,你们不要多理她就是了。”

自寇贞宜出现在蒋曦薇面前,郭舒炎从来没有说过她什么不是,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蒋曦薇只作不觉,轻轻抚弄郭舒炎胸前的衣襟,“寇姐姐是南地出身,口味不同也是正常,皇上别往心里去。倒是有件事臣妾想跟皇上说说,皇上这次选进了不少嫔妃,怎的都不多见见这些妹妹呢?”

“你和钰宸都有孕在身,朕想着多陪陪你,你还是第一次有孕。那些嫔妃还年轻,着急什么!”

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掩口一笑,“皇上就会哄臣妾。”说罢一个媚眼飞过,让郭舒炎心头不由颤了一下。他就喜欢这样的她,人前端庄有度,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人后则是妩媚动人的小女人。

“哪里是哄,朕可是说的真心话。对了,薇儿,朕打算等到寇贞宜生下孩子之后,将她送出去宫去,随便送到哪个行宫去。”

见蒋曦薇一脸问询的神­色­,郭舒炎解释道,“她一个人在宫里,哪里都能藏住她,可是有了孩子便不一样了,很容易就被人发现。这孩子不论是男是女朕都要把他们呣子送出去,来日找个由头把孩子接进来,为他编一个母家的身份就是了。”

“可是,那寇姐姐会舍得孩子吗?”

“舍得舍不得,她都不能左右朕的这个决定!”郭舒炎这话说的十分坚决,“朕不能给她名分,但是朕要她的孩子,就是这样!”

这话说的蒋曦薇有些发冷,对帝王而言,子嗣远比女人来的重要许多,不论他有多宠爱那个女人。这是她入宫之前训练自己的卫嬷嬷早就说过的,但是如今听郭舒炎说起,仍旧难以接受。

但是蒋曦薇绝不会露出任何不高兴的表情,她柔声对郭舒炎说道,“皇上的决定极好。现在后宫嫔妃比以前多了不少,来未央宫的人也多了许多,臣妾可怕有人随便走动到安处殿去。望月现在大了,也爱跑爱闹了起来,每每都得让人好好看着。”

郭舒炎沉吟片刻,以前自己一心只想着要将寇贞宜挪出建章宫,安置到后宫一个地方。等到薇儿真的将寇贞宜安置过来了又发现这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发现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寇贞宜这个女人再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可亲的母亲,她开始跟自己讨要东西了。寇家的官位,舒雨的官位,还有最重要的名分!

这个女人实在是有些贪婪了,这么些年,前两条自己做的绝对够了,但是她却一直不能满足!既然如此,最重要的名分自己绝对不会给她!

“薇儿说的有道理,以后你也要好好的辖制住她,别让她随便往椒房殿来。”

“臣妾明白。”蒋曦薇看了看郭舒炎的神­色­,知道如今他对寇贞宜已经起了厌弃之心,“不过寇姐姐对舒雨的安危十分关心,臣妾不便明言,皇上不如就跟她说一说吧。”

“她对舒雨而言是一个已死之人,你也不必跟她多说,只说一切都好。对了,等到你赐宴与外命­妇­的时候,也好好看一看那些小姐,是否有和舒雨相配的。朕虽然属意你的妹妹为雍王妃,但是舒雨是亲王,不可能只有一个正妃。对了,苏、林两家的女儿你就不要看了。这眼见着就要端午节了,舒雨到时候会回来的,朕打算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给他赐婚!”

“臣妾知道了。”蒋曦薇自然明白苏林二家是寇家的忠实盟友,让他们家的女儿嫁给舒雨就会巩固他们的关系,而且对华柔这个属于皇后一系的人也会不利。

蒋曦薇心底不由微叹,华柔喜欢舒雨,自然不会高兴有人和他一起分享丈夫,可是这却是不可能的。不过至少华柔可以做正室,不必仰人鼻息了。

二人说着说着,都有些困意了,身侧服侍之人见状,都赶忙来服侍着二人歇下。

百花初争艳(中)

第二日蒋曦薇趁着众人来请安时提出想要让左贵妃帮自己置办一场宴会之事,这种事情左贵妃自然是不好反对。其余诸人之中大部分的母亲和亲眷都可以趁着这机会入宫,自然是高兴了。

四月十六,未央宫布置得当,预备开宴。

因着去年苏容华的事情,工部林尚书被贬官三级出了上京,但是他的家眷却仍旧留在上京,他的夫人的诰封亦是留下了。因着林尚书的确是有些本事在身上,贬官几个月之后郭舒炎又找了个由头将他召了回来,依旧是在工部任职。

这一次,他的夫人柳氏也会带着他的小女儿林芸婵入宫赴宴≡从上次他在皇上面前指责皇后苛待雍王后,皇上对自己就十分苛刻,他自然知道皇后的地位,加之这次能回来上京,皇后的父亲还为自己说了几句话≡己自然是要让夫人去讨好一下皇后。

这是林芸婵第一次进宫赴宴,一切都感觉如此新奇。不过母亲却不是很开心,她明白,姐姐在这宫里殒命,母亲自然会触景生情的。

“走路稳当些,一会儿见了皇后娘娘一定要把你那个淘气劲收起来。”母亲在马车嘱咐道。

林芸婵微微颔首,她此时并没有在听母亲的话语,而是想着那一日自己偷偷跟着哥哥跑到国子监里遇见的那名男子。

当时自己是在湖上的长廊向湖中心的亭子望去,看见那人一身白­色­深衣,手里握着一本书在读着。后来走近了仔细打量,那人面冠如玉,鼻梁挺拔,身子骨看起来有些弱,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美。

后来自己才知道,那人是皇后的亲弟弟,蒋孝文。

“母亲,今日皇后娘娘的弟弟会进宫吗?”她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柳氏有些奇怪的看向她,“今日皇后娘娘召见的都是女眷,外男是不能入内了。再说了,你如何认识的他?”

林芸婵连忙说道,“是听二哥提起过他,就随口问一问罢了。”柳氏见状没有再问,但是却用严厉的口气说道,“你要好好记得,蒋家跟咱们林家不怎么对付,你以后见到蒋家的人保持面上之交就够了。不过如果能和他们结亲最好≤之,你跟他们的离得远一些就得了!”

“是,女儿明白。”林芸婵慌忙低下了头。

等到柳氏他们到了宣室殿之后,上京中的夫人小姐早就来了不少,这其中自然有柳氏认识的,见到她们之后自然要闲话几句。林芸婵跟在母亲身后,就偷偷打量着殿内的众人。

皇后自然是不会这么早过来了,左贵妃与孙贤妃身份贵重自然也是要靠后才来。故而现在来了的高位嫔妃只有冯昭仪与许淑媛。饶是这两人,林芸婵也是第一次见,还是听了这二人的对话才知道对方是谁。

冯昭仪今日特意打扮过了,一身丁香­色­高腰襦裙,外面穿了浅­色­的褙子,眼角上扬,比平日多了几分柔媚。她这段时间也着实收起了张扬的­性­子,以图郭舒炎多看自己几眼。

而许淑媛则是一袭粉­色­襦裙,发髻不是很繁复,却在上面别了一支海棠花簪,越发显得她容­色­绝艳,无可挑剔,有一股天然而成的风华。

再往旁边看去,林芸婵认识的也只有蒋碧娇了。显而易见,蒋碧娇也是刻意修饰过,衣裳华丽,首饰在发间也是熠熠生光。她本就长得娇美迷人,身上水蓝­色­长裙,愈发身姿曼妙。

果然不愧是皇宫内的美人,各个都是天成之姿,无可比拟。但是看看姐姐的命运就知道这宫里的女子过得并不幸福。姐姐和苏容华明明是闺中就相识的密友,而且姐姐心思单纯,又怎会因为苏容华有孕而下手害她。

只是,这一切都不能说,既然皇上认定了是姐姐,那么便是姐姐。这个道理,爹娘明白,自己也明白。

想到这儿,林芸婵不仅暗自祈祷,来日自己一定不要入宫。

正想着,有司赞来宣,贵妃、贤妃到了,众人见状都忙乱着行礼,这时候皇后也来到了宣室殿。

皇后来了也就代表着宴会正式开始,先是众人恭贺皇后有孕,而后蒋曦薇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让众人按位次坐下,宫女便按序呈上菜肴,底下也有宫内百戏坊的人献歌献舞。

“皇后娘娘有孕,又赐宴于众位姐妹,臣妾不胜感激,且在这里敬娘娘一杯酒。”宴席进行到中央,许淑媛起身捧杯走至大殿中央,笑言道。

蒋曦薇亦是含笑饮尽自己的杯中酒,这次宴会特意备的是由梨花酿成的酒,浓度并不高,故而蒋曦薇喝上几杯也是不碍事的。

见许淑媛如此,有那等想要讨好皇后的人也纷纷起身敬酒,柳氏自然也不例外。蒋曦薇也十分给面子,每个人敬酒都接受,但是却不再是一饮而尽,而是轻抿一口罢了。众人也知道蒋曦薇有孕不宜多饮也都不在乎这个。

不光是蒋曦薇,底下的郗氏也没有闲着,也有不少夫人上前同她叙话。以前郗氏能进宫的机会不多,也不会有人多注意她,此番光景倒是少见。不过郗氏虽然体弱,但仍是卓有见识,应对得宜,不在话下。

宴会进行到中间,席间的气氛活跃了许多。谁知刚才还教训女儿不要太多理会蒋家的柳氏却端了一杯酒走至郗氏面前,“夫人,妾身敬您一杯。”

郗氏见状也端起酒杯,“岂敢。林夫人何必客气,你我二人的夫君同为正二品尚书,你我实在是一样的人。”她知道蒋家和林家的关系,话中也多带了三分客气。

“妾身怎敢跟您比,只是您是皇后娘娘的母亲,怎是妾身可比。蒋夫人的福气当真好,听闻您的幼子虽无官职,却仍是文才艳艳,引人注目。”

林芸婵就跟在母亲身后,听闻母亲如此说,大约是猜到母亲是在考虑自己或者是二哥的婚事,不由有些羞赧。

“林夫人客气,幼子体弱,难堪大用,夫君无奈只好为他找了一门亲事,身子这才好了起来。”郗氏自然也明白柳氏的意思,也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她。

“那不知家中那位五小姐可有人家了呢?妾身家中的第三个儿子和五小姐年纪相仿,虽然不是嫡出,但是自小在妾身身边长大,也是非常懂事。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三哥?林芸婵一愣,三哥可是庶出,而且因为顽劣淘气让父母亲颇为厌恶,母亲怎会为三哥的婚事考虑?转念一想,刚才在马车里母亲对蒋家十分厌恶,如今却来讨好只怕是父亲授意,但是母亲又不愿意赔上自己所生的子女,所以才推出来了三哥。

郗氏温婉一笑,“夫人这就有所不知了,华柔虽然不是嫡出,但是和皇后娘娘的感情极好,皇后娘娘最疼的就是这个妹妹,早就跟妾身说过了,华柔的婚事要她亲自决定。夫人的好意妾身心领了,但是这件事却不是妾身和夫君能够做主的。”郗氏的三言两语将柳氏的想法整个都给浇灭了。

柳氏自然明白这层意思,皇后娘娘亲自赐婚,这该是多大的荣耀,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抢着求这份荣耀,哪里会管蒋华柔是嫡出还是庶出。言下之意,是自己的那个庶子配不上蒋华柔,只怕是连嫡子都不一定能得青眼。

虽然不忿,但柳氏也只能寻了个由头无可奈何的下去了。过了片刻,有司赞上前禀报说皇帝驾临,众人见状也都慌忙行礼。本来皇帝不宜同外命­妇­相见,但是如今外命­妇­如今都坐在外殿,倒还不碍事。

于是又有歌舞献上,众人便也都规矩起来,不再多话,只安心观赏歌舞不提。

百花初争艳(下)

因着近日郭舒炎进后宫的次数不多,每次进后宫也是去皇后、左贵妃等人处,那些新进宫的嫔妃能够见到他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好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自然是想方设法的上前同郭舒炎说上一两句话。

因着大选之后后宫嫔妃人数骤增,郭舒炎都有些认不过来,除开几个召幸次数较多的人之外,其余的也不过随意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下去了。

这厢蒋碧娇也端了一盏酒,莲步姗姗走至郭舒炎面前,“表哥,臣妾这杯酒一敬表哥,愿表哥福寿安康;二敬三姐,愿三姐能够平安生产。”她竟像是转了­性­一般,以前在蒋府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开口叫蒋曦薇一声三姐。

郭舒炎也不欲拒绝她,开口笑道,“你这个主意可促狭,你一杯酒就敬朕与皇后二人,可是有些少了。这酒没有那么烈,你还不多多饮几杯?”

“这酒自然是好,只是碧娇酒量不济,若不节制些,在众姐妹面前丢丑却是不好。等改日臣妾想喝这个酒了,再同三姐讨来便是。”蒋碧娇眼风一飞,有说不出的千娇百媚。

下首的丁美人听了这话笑言,“蒋贵人叫的好生亲切。嫔妾等可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丁美人这话说的没错,一边是表哥,一边是堂姐,蒋贵人可将便宜占尽了。”坐在丁美人身侧的王选侍附和道。

蒋曦薇仔细打量这两人,她们二人自然都是居于永巷的,很少出现在人前,一出现就是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郭舒炎有没有兴致将她二人调出永巷。

郭舒炎看也没看他们两个,径自对蒋碧娇说道,“再过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到时候朕好好陪陪你。你这几日若是有空,不如好好来陪陪你三姐。”

蒋碧娇一听郭舒炎在众人面前承诺要来陪自己,自然是喜笑颜开,“臣妾遵旨,只要三姐不要嫌碧娇絮聒。”说罢,高高兴兴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上。

“朕记得杜贵人善弹奏古琴,不如今日就为朕与皇后弹奏一曲,如何?”郭舒炎说道。

杜贵人听得此言,虽然有些不喜在众位诰命夫人面前如同乐坊之人一样奏乐取乐,但是郭舒炎已经开口说了,自然是不能拒绝,只好命人取来了自己的琴。

说来她自己的琴艺不过平平,素日也不过是随意在郭舒炎面前弹奏了几次,能让郭舒炎记住也实属不易,想到这儿,杜贵人又高兴了起来。

一曲终了,蒋曦薇的脸上已经显出了疲态,毕竟拖着四个月的身孕的实在不是很舒服,那厢贤妃早就告退回去了,她又如何能够挺得住。没想到郭舒炎也察觉到了如此状况,便起身陪她回椒房殿歇息◇贵妃也说是累了,便也告退回去了。

帝后都走了,这场宴会也本该结束了,谁知道蒋曦薇一句,“众位可好好欣赏一番宫中歌舞。”让她们只好留在了宣室殿内。

诸位嫔妃见郭舒炎走了,今日已经无望再得帝王青眼,便都有些泄气,说话的语气音调也就变了。

“你说,皇后娘娘都有四个月身孕了,怎的还拖住皇上不放?还是她有什么本事,能够让皇上离不开她?”周选侍执着团扇,悄声对身侧的丁美人说道。

谁知周选侍自以为小声的话被冯昭仪听了去,她轻嗤一声“周选侍可莫要乱说,小心被皇后娘娘知道治你个不敬之罪,咱们的皇后娘娘可最是大度了。”话中讥讽之意昭然若现。

许淑媛一向是和蒋曦薇交好的,知道再任由冯昭仪说下去,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说出来,便出言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大度的,只要咱们这些妃妾不刻意冒犯就是了。不然皇后娘娘又如何会治咱们的罪呢?”

“许淑媛这话说的好生轻巧,阖宫谁不知道你巴结皇后娘娘巴结的最厉害,你那么讨好皇后,她怎么舍得治你的罪!”冯昭仪一向妒忌许淑媛受宠,对她的话亦是嗤之以鼻。

“说来还有杜贵人,听闻她像个侍女般伺候皇后,才得了皇后的青眼,不然他怎么从才人成为贵人的。还有胡才人,不是第一次朝见就做了从永巷出来了!”一旁的郑贵人说道。她本是尚功局的女史,那次被郭舒炎临幸之后成了后宫一员,谁知道蒋曦薇却将她安置在左贵妃那边,害得自己整日小心翼翼,唯恐左贵妃对自己不满。今日左贵妃走的早,她便也放开了胆子说话。

杜贵人早就猜到自己刻意奉承皇后会引来后宫诸人的闲话,所以早就做好准备,也不理会郑贵人半酸不甜的话,只静静看着歌舞,表情中没有一丝异样。倒是胡才人胡瑾萱有些拘谨了起来,毕竟她那一日太过招摇,引得众人瞩目也是正常。

胡才人到底脸皮薄些,又听见郑贵人说着什么留住皇上的本事,脸上更是红了起来。杜贵人见状,找了个由头将她拉了出来。

“郑贵人是宫人出身,读书不多,所以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见胡才人有些郁郁不乐,杜贵人开口劝道,“咱们是皇上的妃子,想办法引得皇上瞩目是正常的,郑贵人不过是因为嫉妒你曾得了皇后青眼,你又何必因为她的话而神伤。”

“可是…那一日我只是想让皇后娘娘对我有些好印象,我真的不想在永巷住下去才那么做的。谁知这也让她们……”

“好妹妹,你不要往心里去。咱们在这后宫,最首要的就是要活下去,然后得皇上重视才是。她们嫉恨你是因为她们没有你的本事。等来日咱们姐妹受宠了,封了贵嫔做了一宫主位,她们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姐姐哪里话,我不过是个皇商之女,身份卑微,哪里敢奢望贵嫔之位呢。”胡才人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咬住了下嘴­唇­。

杜贵人摇了摇头,“妹妹这话错了,你看看许淑媛,她的父亲也只是个小小的县丞,比起妹妹家的皇商,地位还是差了不少。她一开始不也是居于永巷,不也照样进了钟粹宫,做了一宫主位?妹妹莫要妄自菲薄了。就连皇后娘娘又如何,她的父亲是庶出,不也稳坐未央宫。蒋贵人是嫡支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俯首行礼。这宫里面,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恩宠,其余都在后面。”

“你看你第一次朝见皇后的时候那般表现就很好,虽然引了其他人的嫉恨,但至少出了永巷,有了自己的宫室。但你后来为何就不再多多少少逢迎一下皇后呢?”

胡才人绞着衣角,“我当时只是不想在永巷待下去了,正好发现皇后娘娘给众人准备的茶叶有所区别……”

杜贵人不由暗自感叹,当日胡才人的表现十分镇定,连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劲敌,现在看来,倒不尽然了。

不过她也未有任何别的表现,“那便也罢了,妹妹只需要把握好当下。妹妹姿­色­过人,只要用心,不怕不得皇上欢心。”

胡才人听罢点点头,“可是我有些怕,虽然住进了承光宫,可是以那里殁过一个苏容华,听闻是失心疯掉进了湖水中,我总是怕,感觉宫里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妹妹不要多心,若是实在是住不下去,我向皇后娘娘进言,想办法让你迁出来,搬到我的明光宫去?明光宫现在没有主位,也没有几个人住。”

“可是,明光宫就在未央宫旁边,也算是一处好所在,我身上也没有什么恩宠,皇后娘娘会同意吗?”胡才人显得十分担心。

杜贵人心里不由发笑,正是因为你没有宠爱皇后才会同意你从承光宫出来啊,若是你受宠,只怕皇后就恨不得你一辈子都住在承光宫才好呢。但是嘴上却说着无妨无妨。

“那就多谢姐姐了,妹妹在宫里没有一个亲人,以后姐姐就是我的亲人了。”胡才人一开口,眼圈已经红了,说了几句眼泪都掉下来了。

杜贵人见状连忙取了手帕为她拭去眼泪,“妹妹千万不要这个样子,若是一会儿眼睛肿了,回去之后,冯昭仪她们嘴里还不知道会胡说些什么,到时候传到皇上和皇后的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皇上和皇后不是已经走了吗?冯昭仪她又和皇后不睦,她的话皇后又会信多少?”胡才人眼泪已经止住了,但是说话却有些赌气了。

“傻妹妹。”杜才人贴近她耳边,悄声说道,“你难道没有看见,宣室殿内,正座旁边一直有个宫女侍立在那里,也不去伺候旁人,就站在那里。”

胡才人仔细回忆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你道那人是谁,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香儿。你以为她站在那里做什么,就是为了听听皇后娘娘走了之后这起子嫔妃诰命会说些什么,到时候好挑有用的告诉皇后娘娘。冯昭仪和皇后素来不睦她倒也不怕这个,丁美人她们只怕日后就没有什么好日子了。咱们位份不高,能来请安的日子不多,往后妹妹来了,可要把未央宫的一众人等记好了,万万不可在她们面前乱说话。”

胡才人听了这话,连忙点头,“姐姐说的话,我统统都记住了。”

“那就好,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俩个也该进去了。记住了,无论冯昭仪她们说什么,你只当没有听见就是了。”

胡才人深深颔首,二人这才携手回宣室殿去了。

无子岂无罪(上)(还有一更)

四月底,雍王郭舒雨终于赶在端午节之前回了上京,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成王夫­妇­。郭舒雨算是历练归来,而成王可就算是请罪而来。因着去年冬日,突然有一股交趾军队来袭,成王懈怠多事,差一点就抵抗不住,还多亏郭舒雨出了个好主意才击退了敌军。故而郭舒雨是春风得意,而成王却十分失意。

成王妃蒋碧佳此时烦心事也很多,寻了个由头就回了蒋家。此时她坐在王氏房内,眼睛已经哭得红肿,这倒不像她平素拔尖的样子,只是如今事出有因,又是在自家母亲跟前,她也就忍不住了。

王氏走到她跟前,悄声问道,“王爷可有常去你屋里?”

“他一月之中倒有半个月在我房中,可不知为何我就是怀不上孩子。眼看着他那些姨娘侍妾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我就难受!”这是蒋碧佳最大的烦心事,她嫁给成王已经有七八年了,生下女儿之后,她的肚子就再也没有鼓起来过。

自己遍访名医,都说自己身子没有问题。虽然有怀疑过是成王那边,但是府中侍妾生下的孩子似乎又在告诉自己,问题在自己这边。无子是犯了七出之条的,自己如何能不忧心?

“娘当初给你的房子,你可有照方抓药?”王氏又问道。

“那自然有了。女儿自从得了那个药房,这药汁子就一日未曾断过,可就是没有效果。娘,再这样下去,他底下那群幕僚就该上书说女儿无法为成王绵延子嗣,请求废妃了!”

王氏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成王虽然不是嫡出的皇子,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亲王,总不能让他没有嫡子来继承王位吧。而且以自家女儿的心­性­,又如何能接受庶子来继承王位呢!

“你别着急,我今晚就告诉你父亲,让他明天去请太医院的王太医过来。他最善长­妇­婴一科,让他来给你好好看看。”王氏安慰道。

正说着,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丫鬟,是蒋碧佳的陪嫁之一,此刻她慌慌张张道,“小姐,四姨娘要生了,王爷请您赶快回。”

蒋碧佳听了这话气的直跺脚,“娘,你看看这个杀千刀的,进京请罪还带着一个怀孕的姨娘,生孩子还要我去看着!”说罢,气哄哄的向外走去。

“夫人,您得给二小姐出个主意,不能任由王爷这样下去,否则以后就算是二小姐生了儿子,前面还会有几个大的庶子虎视眈眈,这个不妙。”王氏的陪嫁,现今蒋府管家的妻子林妈妈说道。

“碧佳远在西南,能回上京的日子有限,老爷施压的范围也有限。可是无论老爷再怎么施压,碧佳总得能生出儿子来才最是正经。林妈妈,你快去咱们相熟的那个药铺,问一问还有没有什么更好地法子!”

林妈妈答应了之后赶忙出去了,王氏则在房内唉声叹气。谁知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林妈妈就慌里慌张的赶了回来,一进来就说,“夫人,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小心失了自己的身份。”王氏心里想着女儿的事情,显得浑不在意。

“奴才才刚到了药铺外面,就听见几个­妇­人嚼舌头,说什么她们邻居家的姑娘前几年攀上了什么王爷,这次恰好这位王爷回上京,过不了多久就要跟着那位王爷回封地做侧妃了乡土之王。­妇­人想想,雍王尚未娶亲,陈王就算娶亲也一直在外,如今压根不在上京。现在在京的王爷可不就成王殿下了。这么些年成王碍于老爷的威势从来没有立过侧妃,只有姨娘侍妾。现在那个小蹄子能勾引王爷立她为侧妃,他日谋夺王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王氏原本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结果听完这个消息登时就坐不住了,“那你可有打听好那­骚­蹄子住在何处?家里有什么人没有?”

“奴婢打听了个大概,想着先回禀了夫人再继续探访。”

“那你还不快去继续打听,务必把详实消息探听回来。这还了得,如今来了第一个侧妃,日后就该有第二个第三个了,快去快去!”王氏赶紧打发走了林妈妈,自己则愈发坐不住了,脑袋内萦绕着诸多想法。

成王因为早年就去了封地,故而在上京中并未开府,每每回京都是住在外宫中的景阳宫。这几日他的心情相当不错,因为府里的四姨娘又给自己生了个儿子,他已有了三子三女,比自己几个弟弟都要多,自己这次还准备给四姨娘请个旨,封她做个侧妃。

本来自己作为亲王,除了正妃之外还应有四位侧妃,这些年碍着蒋碧佳,一直没有提这件事。可是如今四姨娘都给自己生了两子一女了,不提位份也说不过去了。她这几日又跑回蒋家去了,不知道又要说什么乱七八糟,不过想来只要提一提子嗣之事,皇上必然会同意自己的想法的,岳父也说不出来什么。

他正想着美事,忽见自己的心腹侍卫从外面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王爷,王妃带着人去宁姑娘的宅子了!”

“什么!”成王猛然站起,“她怎会知道宁儿的存在?!”

“属下也不大清楚,只知道王妃现在怒气冲冲的去了,王爷还是快去……”不等他说完,成王就已奔了出去,直接上马往宫外冲去。

待他到了自己给宁儿添置的那处宅子时,正好看见蒋碧佳使了人狠狠杖打宁儿和身边的仆­妇­。蒋碧佳尤不解气,自己执了马鞭上前重重抽下去。宁儿已是气若游丝,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儿了。

“住手!都给孤住手!”成王气的大喝,上前一把拽掉蒋碧佳手上的马鞭,“蒋碧佳!你发疯了不成!平白无故跑到别人的宅子来打人!”

“平白无故?”蒋碧佳气的浑身发抖,“王爷说的好轻巧。这个小蹄子勾引我的丈夫,刚才我来问她,她居然还得意洋洋的同我说她就要做成王侧妃了。我呸!恬不知耻下流的小蹄子,我打她又能怎么样?!”蒋碧佳本就因为四姨娘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听说成王养了外室便更加的坐不住了。她本就是善妒的­性­子,如何能忍得这种事?!待林妈妈打探好了消息自己就直奔这里,定要打死这小蹄子才罢休!

成王打量宁儿身上的牙­色­长裙已经被血染了个透,又见蒋碧佳气焰嚣张,不免更加气氛,又想到自己多年被她以岳父的名义压制,心头火更大了,“蒋碧佳,你身为大家闺秀,理应贤良淑德!你无子已经犯了七出之条,如今还责打孤的爱妾,你不想活了不成?!”

“还爱妾?!不过是个小贱人罢了,哪家清清白白的女子会未有成婚就跟了男人,这般狐媚样子,不知道有过多少男人!再说了,她就算是你的妾,那边也就是我的奴才,主母责打奴才,打死不论!你少来管我,我今天不打死她,誓不罢休!”

“这里在闹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男生,紧接着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带着一队士兵冲了进来。这人成王认识,是京兆尹楚和成,十年前的状元郎。此人­性­子耿直,中状元之后拒绝了进入翰林院,而是去做了颇为得罪人的京兆尹≡他当了此官,上京便一直太平,郭舒炎十分看重他,特下旨其人身免二死,且诸臣有构陷于他的,一律罢官不用。故而朝中人人敬畏他,他也从来不忌惮达官权贵,犯了法一概按律处置。他也因此得名楚不留,谓其按律办事从不留情。

无子岂无罪(中)(二更到)

他进来看见的情景是蒋碧佳正指挥仆人责打一名女子,而成王似乎要劝止。他拱手向成王道,“成王殿下,下官接到保安,说此地有人蓄意伤人,不知王爷在此,得罪了。”

这话已是给了成王极大的面子,成王也不是那等不识趣的人,忙说道,“有劳京兆尹了,这名被打伤的女子是孤新纳进的妾侍,被王妃指使人打上。烦请大人将这几名恶仆抓起来严加审问,再请一位医者来给爱妾之上。至于这妒­妇­,孤自然会带进宫去,向皇上皇后求一说法!”

京兆尹微微躬身,“王爷请便,只是讨过说法之后,还请王妃移步公署,下官自要按律论断。”

“那是自然!”成王说完话,旋即恶狠狠的上前抓住蒋碧佳,“跟孤进宫!”说罢也不管蒋碧佳什么反应,三下两下就将她扯上马去,成王打马而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成王手里有入宫的金牌,一路长驱直入,径直进了内宫。到了未央宫门口,本有侍卫意欲阻拦,但是成王此时正在气头上,马鞭一甩,直接冲进了未央宫,停在了宣室殿门口。

恰巧这一日是阖宫嫔妃都来给蒋曦薇请安的日子,众人正闲话着,忽然就看见成王怒气冲冲的拉着蒋碧佳冲了进来,随手一甩,蒋碧佳站立不住,直接跌倒在蒋曦薇面前。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左贵妃是认识眼前之人的,不由用团扇掩了面道,“成王和王妃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夫妻朝见也不用找皇后娘娘来评理啊!”

成王理也不理左贵妃,径自对蒋曦薇说道,“皇后,你今日臣来向蒋家讨公道来了!你们的蒋家的女儿纵仆伤了孤的爱妾,如此善妒之人,怎堪为孤的王妃!请皇后娘娘下旨,废了这个女人!给你们蒋家也留些颜面!”

蒋碧佳此时也顾不上平日里对蒋曦薇的厌恶,知道如今蒋曦薇就是自己最后的护身符,上前抱住蒋曦薇的腿哭道,“三妹,你要替我做主啊,不然我们蒋家的脸面可往哪里放!”

蒋曦薇没有说话,却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以防,底下有不少嫔妃赶忙低下了头,谁都知道,皇后娘娘这是生了气了!底下蒋碧娇见自家二姐受辱,想要上前却又不敢、

过了半响,蒋曦薇长出了一口气,“碧娇,把二姐扶起来。秀奴,带着蒋贵人和成王妃去后面梳洗一下。卫连,去请皇上过来。”她口气亲密,好像从来都和她们是至亲姐妹一般。蒋碧娇此时顾不上许多,听了话赶紧上前扶了蒋碧佳。

“卫连,去请皇上过来!时候不早了,众位姐妹先行回宫吧!贵妃贤妃留下!”虽然众人都想留下看看热闹,但是皇后有令她们也只好起身告退。

“现在成王殿下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蒋曦薇皱着眉头说道,等到成王说完了之后,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胡闹,居然都闹到京兆尹那里去了!”

“可不是,殿下总还要估计着王妃是皇后娘娘的堂姐,这般闹下去不是给娘娘没脸吗?”左贵妃劝道。可这话在成王听来,就是蒋曦薇要拿出皇后的架子和蒋家的威严来保下蒋碧佳。

一想到宁儿那美丽的脸庞因为受到责打而苍白如纸,成王就愈发怒不可遏,他一步上前,“皇后,请你即刻下旨废了这个妒­妇­!否则孤不介意让这上京城的人知道,蒋家除了这样一个毒­妇­!”皇后掌后宫嫔御以及外命­妇­,故而也有废除王妃和诰命的权利,只要皇帝不反对,谁也阻拦不得。但成王此时如此说,分明是在逼迫蒋曦薇。

“这话也是成王殿下能对皇后娘娘说的!”一旁的贤妃有些看不下去,“娘娘身怀龙胎,若是被殿下惊着了,那又该当何罪!”一句话问的成王无言以对,却仍旧瞪着眼睛紧盯蒋曦薇。

蒋曦薇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成王,让他身上不由发冷,他是上过战场的女人,如何会被这么一个小女子吓到?!

虽然蒋曦薇很像借着这个机会废了蒋碧佳,好给华柔铺路。但是这样做未免会让长房的人刺心,防备着自己,太后那里只怕也不好交代。但是这件事处理不好也显得自己刻意包庇,实在是难办。但是,自己又如何能被成王辖制住呢!

“这件事,本宫会交由皇上,本宫一丝都不会管!但是,本宫却要管一管,成王对本宫的不敬之罪!这是皇宫内院,里面尽是皇上的嫔妃,成王虽有入宫金牌,但是也没有权利随意进入内容,更遑论本宫的未央宫!而且,二姐是先帝亲自为成王的王妃,可以因为无子被废,也可以因为她纵仆伤人而罚她,但是你绝对不可以羞辱她!刚才在人前那般模样,你可有把本宫放在眼里?!”蒋曦薇一字一顿说道。

“孤是就事论事,皇后莫要强词夺理!”成王仍是不松口。正说着,郭舒炎大步从外面走进来,先扶住了要拜倒行礼的蒋曦薇,又携了蒋曦薇坐下,方才开口说话。

“刚才,京兆尹上了一道加急奏折,已经将此事向朕禀明,朕已经知道始末了。皇兄,成王妃伤人确有不对,但是按我大秦律法,主母惩治侍妾并无大过错,充其量罚没金银,关押一年。”

“宁儿她不是侍妾,是臣决定要立为侧妃的人!她并非奴婢乐户之类,而是良家之女!”

郭舒炎眼皮一抬,“她是不是良家女朕不知道,皇兄说她是你的侧妃,那么朕册封的圣旨在哪?侧妃不比侍妾,须得上报宗正才算数。你养外室以为是什么好事吗?”

成王顿时心虚,当初自己用金银哄骗了宁儿的父母,才将宁儿接出来安排到了外宅,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会有如今的状况。

此事蒋碧佳已经梳洗完毕,又回了宣室殿。她心中已经仔细想过,若是今日就这样被秀气,那父母和自己全成了没脸,自己也就没有人要了,因而必须薄自己的位置。见郭舒炎如此说,连忙上前端正行了一礼,“皇上,今日事妾身太过莽撞。那女子妾身会找个好郎中给他诊病,过后就接过来扶为侧妃,只求王爷别抛下我!”

按说蒋碧佳已经认错,成王也该收回刚才的话,可他今日却铁了心一般,坚定道,“你这样凶悍的王妃孤可不敢要,孤宁愿一个人终老也不能任由你这样!”

“王爷,你好歹怜我给你生了女儿,不要丢下我啊!”蒋碧佳伏在郭舒炎脚下哀哀哭泣,“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成王不再愿意理她,这厢郭舒炎却为难了起来。按京兆尹奏折中所说,蒋碧佳纵仆伤人应罚,但成王勾搭良家民女也应该罚的。

照理罚蒋碧佳也不是不可以,但总要给自己的舅舅留点面子。他思虑再三,说道,“按律,成王妃当关押一年,但念其育有一女,暂不废其王妃之位,你在成王府内给她修一座庵堂清修静静心吧!”言下之意,是蒋碧佳在自家的府上关三年五载,也算是合了律法。

“这样的女人我成王府决不会留!还清修,只怕她会搅得我仿佛永世不得安生!”成王好容易下去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郭舒炎也有些恼了,成王显而易见是不知好歹,他让蒋碧佳清修已是变相废了她,以后蒋碧佳就算出来也失了王妃的地位。成王如此咄咄相逼,难不成还要杀了她?

无子岂无罪(下)

他­阴­沉道,“成王,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瞒着人在外勾引良家女子又是多好听的名声?!朕再退一步,你明日就动身回云南,碧佳就留在京中的庵堂清修,永不回去了!你府中那位四姨娘抬为侧妃,主持中馈,她的儿子朕会册封为世子,如此可好?”

“今日,臣定要与她恩断义绝!王妃生­性­善妒,臣忍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休书在此,臣绝不退让!”成王自贴身衣物中取出一张纸,呈给郭舒炎,看得出他的怨气也并非一天两天了。

蒋曦薇微眯双眼,似乎怒火熊熊,但她依旧端着得体的笑容,“成王,皇上念你为手足,已经再三退让了,可你也别太过分了。堂堂王爷为了一个侍妾废弃王妃本就不好听,皇上已经想出了万全之策,你却再三拒绝,所为何意?”

“臣要名正言顺的废了她武极天下全文阅读!她嫁入成王府数年未有生育嫡子,只此一条,废她理所应当!”

蒋碧佳在一旁听两个半天,心中也大概明白此时的情形了。成王对她怨念已久,今日爆发出来已是无可挽回。她这成王妃是做不成了,但是作为丞相的女儿,有些体面却是不能丢的。想到这儿,她便不再哭泣,自地上战旗,挺了挺身子,走至蒋曦薇面前,福了一礼,“皇后娘娘,请下旨废了妾身的王妃之位。妾身愿意接了休书,按律接收处置,只求王爷以后能够善待妾身的女儿。”

“二姐,你这又是何苦!”蒋碧娇站在一旁不由出言劝阻道。

“殿下已经延期妾身,苦求无用,又何必再痴缠。待娘娘下了旨意,妾身就派人会景阳宫和云南王府取回臣妾所有的东西,绝对不会留下一丝一毫让王爷烦心。还有,四姨娘­性­情娴雅,生育二子一女,请皇上下旨册封四姨娘为正妃。”蒋碧佳坦然说完这一切,又从称王手中取过休书,翩然向殿外走去。

郭舒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蒋碧佳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此时这般样子,恐怕已是心如死灰了。他看向蒋曦薇,“就按她说的做吧。这样皇兄想必就满意了吧。”

正宣十三年五月初十,宫中下明旨,以无子之名废蒋氏碧佳成王妃之位,责令其如镜中庵堂清修,郭舒炎念其女失依,破例封其为永宁郡主,同时,封赏蒋府。

五月十一,册封成王侍妾柳氏为正妃,以其长子为成王世子,但由于柳氏出身寒微,故而成王属下官僚不得上表庆贺。

五月十四,郭舒炎再下之一,择吏部尚书蒋南天之女,皇后幼妹蒋华柔为雍王妃,择日成婚。另命雍王成婚之后,携妻同赴西南,与成王共同镇守边界。

蒋华柔的事情完成的十分顺利,郭舒炎对蒋南林的解释是,蒋家失了一个王妃,那么就再还蒋家一个,府中适龄的女子也就只有蒋华柔了。而且雍王年少,也没有权势,想着也不会给二房增加什么,蒋南林也就没有反对。

从某些方面来说,蒋南林的损失其实也不大,相反在外人眼中,他的女儿被废,但是侄女又成了王妃,而且外孙女成了这一辈中第一个君主,又得了皇帝的赏赐,其实可以算是相当不错了。

那位让成王冲冠一怒的红颜到底没能做成他的侧妃,郭舒炎觉得此女心术不正,坚决留不得,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旧伤复发,病重不治。

而原本要去清修的蒋碧佳在一个早晨服毒自尽,让众人都唏嘘不已。一时间,京中纷纷传言,成王为了一个女子抛弃并逼死了发妻。当初成王一路扯着她进宫,无数人都看见了,作为一个世家小姐,蒋碧佳又如何忍受的了这宗羞辱。下堂弃­妇­,又有何脸面苟活?!

这下以来,蒋南林彻底怒了,如今在他心中,成王就是害死他女儿的凶手!原本她觉得女儿是小题大做,男人有钱有权的均是三妻四妾,拈花惹草也不在少数,只要还尊重她这个正妃就是了。可是成王不仅坚决休弃了女儿,还在后宫嫔妃面前给了她那么大的羞辱,自己如何能善罢甘休!

很快,蒋南林的门生就上书参奏成王在云南守备不严,只是交趾来犯。近年来本就不断有探子回报成王表面上疏忽惫懒,其实私底下一直在招兵买马。郭舒炎早就有削其兵权之意,恰好借着这个机会,将蒋南林的长子蒋孝绍从西北调回,择日奔赴西南。

而成王则开始后悔不迭,蒋碧佳以前嫁过来的时候带来了无数假装,他正好可以拿来给自己增添军备。而且自己还可以借着蒋南林的威名结交各­色­人等。休弃蒋碧佳之后,蒋家来人将蒋碧佳的嫁妆统统都带走了,连一颗珠子也没给自己剩下!

还不止如此,因为蒋碧佳的自杀,让他好不容易借蒋南林之手在京中搭起来的人脉网尽数毁了≡己的继妃不过是平民之女,与官场上一点用处也无。不仅如此,自己还背上了逼死发妻的罪名,名声尽毁。看得出,从成王坚决要休弃蒋碧佳开始,蒋碧佳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既然你跟我恩断义绝,那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驭兽师!

可惜,等到成王明白这些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对于蒋碧佳自尽的事情,郭舒炎也十分震惊,特地拨了银子下去,又召蒋南林长子长女回京参加丧仪。

未央宫里,蒋碧婕小心的品着手中的铁观音,因着妹妹新丧未久,她还穿着素­色­的衣裙,蒋孝绍坐在一旁也不说话。这二人算是以前在蒋府对蒋曦薇还算不错的人。蒋孝绍是一向懒得理会二房之人,而蒋碧婕则的的确确是心善。

蒋曦薇为人一向恩怨分明,所以蒋碧婕一进宫就先给了她一道诰封的旨意,也算是谢她以前对自己的照顾。

“本宫已经向皇上请旨了,让大姐和二哥在京中多呆一段时日,多陪一陪伯父伯母,出了这件事,总也是我们蒋家失了颜面。”

蒋碧婕听了这话抬头打量蒋曦薇,如今她已不是以前那个在母亲眼前谨小慎微的人了,虽然着了素服但依旧面­色­红润。看来皇上的确对她不错,虽然没有独宠,但总还有一份宠爱,否则她也不会有闲情让自己入宫了。

“二位去碧娇哪儿一趟吧,她身为宫妃不能出宫参加二姐的丧仪,心情一直不好。你们去了跟她说说话,也许她心情能高些。”蒋曦薇颇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们二人见状也就只好退了下去。

等他们走了之后,蒋曦薇身子一松,额头上的汗就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身旁众人见状赶忙上前将她扶回去歇息。

“小姐自五月以来,身子就一直不舒服,但却不让告诉太医,非要自己硬撑着,这又是何苦。万一肚子里的小皇子有事情该如何是好。”香儿一边为蒋曦薇揉着肿胀的小腿,一边抱怨道。

蒋曦薇摇摇头,“许是这孩子太大了的缘故,等生下来就好了。听贤妃姐姐说,她以前怀着皇长子的时候,比这还难受许多,不碍事的。对了,刚才他们去长秋宫,可有内侍跟着引路?”

“小姐放心吧,都安排妥了。而且蒋贵人身边早就安排好了人,有什么不中听的话,小姐都会知道的。不光是蒋贵人哪儿,最近那些不太安分的嫔妃身边,瑜楚都已经安排好人了。”秀奴说道。

蒋曦薇点点头,“现在宫里的嫔妃多了好些人,光凭一个月见那么一两次面,我哪能知道她们都是何种品­性­,不安排点人,实在是不放心。”

“娘娘说的是。只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娘娘平安生下小皇子。现在五小姐的婚事已定,娘娘就放宽心吧。”

“我开始还怕伯父反对华柔和舒雨的婚事,没想到他居然就同意了。也好,华柔的婚事了了,她也终于能有件高兴的事了。父亲厌恶吴姨娘,连带着就厌恶她,小时候她想得爹爹抱一抱都不可能。父亲外放的那些年,吴姨娘没了依靠,父亲更是不愿意理会她们母女。有时候连母亲都觉得父亲太过冷漠了。”

“小姐怎么想起来这些事了,老爷再不喜欢五小姐,但是架不住夫人疼她,现在府上的一应大小事务都是由五小姐来管呢,做的很好,令老爷改观不少。”

“今天看到大姐,不由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对了,望月这几天怎么没跑过来?”

秀奴听了这话抿嘴笑道,“公主不知道有多想过来呢,但是冬槐说小姐最近事情太多,身子难免劳累,就拘着公主不让过来,听闻公主在殿里都哭了几场呢。说来公主虽然不是小姐亲生的,但是和小姐真亲。”

“那你还不快过去告诉她,说让她明日就来看母后,省得她闹了。那几日闹得我当真头疼,你没看成王那个样子,像是要吃人一般!皇上这回对他这个兄长可是不满了。”蒋曦薇说完这话,感觉十分疲惫,不由阖上了双眼,不多时便睡着了。

盛夏犹彻骨(上)(一更到)

好容易蒋碧佳的事情了解,蒋曦薇方觉心意宽畅,家中也开始为华柔的婚事做准备。谁知在这个时节,郭舒雨那边却又不安稳起来。

先是郭舒雨连着纳了三个侍妾,又上书请求郭舒炎推迟自己的婚期,显而易见是不太想娶蒋华柔的。蒋华柔在府中听说了这件事,一时间竟病倒在床上。

无论郭舒炎如何劝导,郭舒雨都坚持自己的决定。郭舒炎实在无法,只要将这个任务交给蒋曦薇。让蒋曦薇问他个明白。

可是不管蒋曦薇如何追问,郭舒雨都不肯吐口,既不肯说明自己为何纳了三个侍妾,也不说为何要推迟婚期。

“皇嫂,让我娶华柔,是你的意思吗?”被蒋曦薇追问的有些无奈,郭舒雨方才开口。

“本宫的意思并不重要。只是华柔对你情根深种,而且本宫素日看着,你们两个的情谊匪浅,想来你们是有些感情的,故而才想着撮合你们两个。”

“我和华柔,这几年来宫内宫外见了不少次,感情的确是有,但我并不会因此娶她。若是就这么成亲了,日后只怕也会伤害她。”听了这话,蒋曦薇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孩,他已经十六岁了,虽然眉眼之间依旧只能,但大半年的历练到底给他留下了些痕迹。蒋曦薇叹了口气,若是郭舒雨真的不想娶华柔,没准自己和郭舒炎真的是好心办了坏事。

“皇嫂,如果真的是你的意思,那么我愿意娶华柔,不推迟婚期,现在就开始­操­办。”听了这话,蒋曦薇蓦然抬头,眼前少年的目光灼灼,正满眼期待的看向自己。她猛然及其,昔日舒雨在自己跟前的种种行为不正是郭舒炎对寇贞宜的写照吗?!

舒雨子只肯听自己的话,甚至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而且对自己非常依恋,有什么伤心难过只肯跟自己提起≡己以前只觉得是这个孩子自小失了母亲,一直当成亲弟弟般疼爱。如今才反应过来,郭舒炎可以因为自小缺失母爱而对庶母产生不伦之情,那郭舒雨又怎么不可以因为生母早逝而对皇嫂有非分之想?

蒋曦薇不由冷下脸来,“舒雨,这话皇嫂不想再听第二遍了!”

郭舒雨好像没明白蒋曦薇的话一般,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愣愣的问道,“皇嫂,我想问你,我母妃是不是还尚在人世?”

心骤然缩紧,蒋曦薇猛然站起身来,“胡说些什么!思敏太妃早就生殉了献帝,那里还可能活在世上!”思敏太妃,是寇贞宜假死之后郭舒炎给她的追封。

一向娴熟温雅的皇嫂从未如此是太过,仿佛更加印证了心中所想,郭舒雨也十分激动的立了起来,“如果母妃死了,那么皇兄随身的香袋针法怎会和我腰间的香袋针法一致,那分明就是我母妃亲手所绣!如果母妃已经死了,荷香姑姑又为何会对我提起当年皇兄对母妃有不轨之心!”

荷香?该死,只怕是自己有孕懈怠,寇贞宜又得了空传消息出去了。但是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自己必须先安抚了舒雨。

“你别乱想了,你皇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皇兄当年是怎样谋夺的皇位,以为我不知道吗?”郭舒雨十分激动,竟然伸手退了蒋曦薇一把。蒋曦薇的身孕已经快六个月了,身子重的很,一个没站住就已经跌倒在地上。

“秀奴!瑜楚!”蒋曦薇的身子缩成一团,冷汗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身下已经有了湿湿的感觉。侍立在外面的瑜楚和秀奴见状赶紧跑了进来。

“去,去请白太医,然后再遣人告诉皇上,不许有外人知道,明白吗?”

秀奴已经红了眼圈,小姐到这个时候也不想让人诟病雍王,“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郭舒炎赶到的时候,郭舒雨就呆立在椒房殿外。郭舒炎大略听说了事情进过,见了郭舒雨不由怒容满面,抬手就给了郭舒雨一巴掌,然后看也不看他,径直往椒房殿里去了。

皇兄,这是你十六年来第一次打我,郭舒雨不禁冷笑。你不过是担心她腹中的嫡子罢了,何尝是真心对待她。若是真心,又怎会嫔妃无数,任由后宫争斗?!

“薇儿,薇儿,你可好?”一进内殿,郭舒炎几步上前握住蒋曦薇的手,“要吓死朕了。”

“皇上。”白太医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娘娘腹中胎儿受了重创,就算保到了生产之日,也会生下一个死胎。”白太医倒也不避讳什么,直截了当的说道。

郭舒炎大怒,“这是为何?皇后身子一向康健,又怎会因为一摔而产下死胎?!”

“皇后娘娘倒地之时,身下流出的血已是黑­色­,显而易见是中了毒。微臣仔细检查过了,皇后娘娘近几个月来饮食中恐怕被人做了手脚,身体内聚集了不少毒素,若此时臣用药给娘娘落胎,只怕毒素会立即侵入母体,娘娘­性­命堪忧。若是让娘娘继续这么怀着孩子,毒素会渐渐过到胎儿身上,生下来就是死胎,但是娘娘­性­命可保了。”

“混账,皇后有孕之后不是事事­精­心吗?怎还会有人做了手脚!”

“皇上恕罪,恐怕是有人在娘娘怀孕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手脚,只等娘娘有孕便可以了。微臣刚才又仔细查过一遍,恰巧看到了娘娘食用之后的米饭,是用胭脂米制成,里面被人下了水蛊。水蛊卵保存时间很长,进入人体内可让人气血两亏,本来发现了也不碍事。但是娘娘中的水蛊是经人改良过的,专门针对孕­妇­,毒素全部过到胎儿身上倒还罢了,若是早产个一日半日,则大人孩子都不会成活。此蛊毒­性­猛烈,难以解开。”

“为今之计,微臣只能开药将皇后娘娘身上的毒尽可能多的过到胎儿身上,等到完全到了胎儿体内之后再为娘娘催产。娘娘体内不能留下一点点毒,否则日后有孕仍旧会如此。”

蒋曦薇听了这话,已经明白自己这个孩子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一想到这孩子是自己千辛万苦才怀上的,不由悲从中来,握住郭舒炎的手,眼泪已是止不住了。

郭舒炎一边哄着她一边问道,“你和金太医不是一直盯着的吗?这毒怎么才被发现?”

“此毒效果甚妙,若非今日雍王殿下冲撞了皇后娘娘,这毒恐怕一直都发现不了的,期间怎么扶脉都是一切安好。微臣请皇上示下,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要薄皇后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听了这话,蒋曦薇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不过片刻,郭舒炎的心思转了几转,皇后这一胎十分重要,事关薇儿的皇后之位和自己对于整个朝堂的掌控。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舅舅必然会为了推蒋碧娇上位而大肆活动,自己正积蓄力量准备彻底打败百济,朝堂必须稳住、

“白太医,你去配药吧,就按照你说的,将皇后身上的毒全部都过到胎儿身上,决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白太医听罢领命而去。

“秀奴,你过来,告诉朕,今日雍王缘何冲撞了皇后。”

秀奴闻言跪下说道,“今日雍王责问小姐,是否他的生母还活在人世?否则皇上身上的香袋怎会和他身上的针法一致。而且雍王殿下还说,荷香姑姑曾经告诉他,皇上以前就对寇主子就不轨之心!”

荷香……郭舒炎眼神一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起来他不能留在舒雨身边了。正想着,荷芳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询问安胎药的事情,见到郭舒炎赶忙就跪了下来。

盛夏犹彻骨(中)(二更到)

“贞宜在安处殿可好,胎可还安稳?”郭舒炎的思绪收了回来,换了种口气问道。

“回皇上,主子的身体一切都好。”荷芳不解其意,照实答道。

郭舒炎沉吟片刻,“很好。朕想着你一个人在安处殿伺候着也辛苦,外面雍王殿下也要成婚了,荷香在他身边已经不怎么合适了,朕调她回来伺候贞宜如何?”荷芳听了这话不由为难,荷香是主子在外面的联络人,如果再次进宫,外面的线就要断了。

可是郭舒炎压根不容她多想,“三宝出去传旨吧,让荷香尽快进宫。至于荷芳你,伺候了贞宜也有年头,朕允你出宫探亲。来人,带下去!”最后三个字已是有雷霆之意。

荷芳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拉了下去。郭舒炎定了定心神,对殿内诸人说道,“今日之事,朕不希望传到外面去。皇后的胎一切正常,到时候……”接下来的话,蒋曦薇已然明白,寇贞宜的孩子本就安置,正好自己出事,就可以将她的孩子抱过来,成为自己的孩子。

“薇儿……”郭舒炎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现在朝中盯着你的人太多,没有子嗣,你就等于无可傍身。你放心,就算贞宜这一胎是儿子,他日这太子大位还会是我们孩子的。”

蒋曦薇心中虽还有疙瘩,但是事已至此,她自然知道后果,她轻声道,“臣妾明白了。”

“你们都是懂规矩的,自然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做!”郭舒炎转头冲着殿内伺候的人说道。

“微臣(奴婢)明白!”白太医听了这话更是再稽首,“皇后娘娘这一胎虽有冲撞,但仍无大碍,定然能够顺利产下皇子!”

郭舒炎十分满意的点点头,“你们都先下去,朕陪一陪皇后。”众人闻言便都退了下去。蒋曦薇将头埋进郭舒炎怀中,她有些贪恋这熟悉的味道,这味道,是深宫里自己唯一可以依恋的东西了。

至晚间,荷芳已经被打发出宫,而荷香也被召见到了太极殿。

“荷香,你说这些年,朕对舒雨这个弟弟如何?”郭舒炎把玩着一串翡翠念珠,玩味道。

“皇上待舒雨,自然是手足情深,恩重如山。”荷香不解其意,只能捡好的来说。

“既然朕有大恩,那么现在有件事朕打算交给你。贞宜现在有了身孕,已经由月份了。荷芳伺候着实在不好,而且她也出来多年该回家看看。你就想找个由头调你进宫,服侍贞宜安胎生产之事。”

因着郭舒炎下令封锁消息,所以前朝后宫都不知道蒋曦薇被冲撞的事情。而且荷香私底下以为自己对郭舒雨说的那番话没起什么作用,也就没往心里去,听了郭舒炎这话自然也就答应了。

“朕这几个月不便去看贞宜,你且告诉她安心养胎。待这个孩子生下,朕先送她们呣子去行宫住几年,等到孩子打了就给她个夫人的位份让她回来。”

荷香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送进了安处殿了,见到了久未相见的旧主,荷香不由涕泪纵横,跪倒在寇贞宜面前。

“荷香!荷香!你怎么会在这里?!”寇贞宜见到荷香也十分激动,白日里荷芳去给自己讨安胎药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打发人去问也只说被皇上召去了,自己忐忑了一天,结果回来的不是荷芳,居然是荷香!

荷香哭的哽咽难言,“奴婢在外听闻娘娘有孕,实在是思念娘娘,所以就求了皇上,能够恩准奴婢进宫伺候娘娘一段时间。皇上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所以才突然将荷芳送出宫去,娘娘不用担心。”

“雍王那边娘娘更不用担心,自有咱们的人随身保护,雍王现在也是快要成婚的人了。娶得是皇后娘娘庶出的妹妹,自然有皇后一族的人来保护殿下。”这些都是进安处殿之前,三宝刻意警告过得,她自然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寇贞宜说着也不由留下了眼泪。

“当年娘娘怀雍王殿下的时候不就是奴婢伺候的嘛,有奴婢在,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奴婢定然迸娘娘平安生下孩子!”

“放心放心。是你我什么都放心。若论稳妥,当年那一群丫头都没有你来的可靠。这殿里伺候的人不多,还都是在外殿。你就一个人在内殿伺候我就是了。”

主仆二人说的热泪盈眶,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们。等到二人都哭够了,寇贞宜才拉着荷香坐下,二人絮絮的说着一些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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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个荷香比荷芳更难缠?”蒋曦薇斜倚在流云榻上,香儿半坐在一旁捶着腿,而瑜楚和秀奴则在一边剥着核桃一类的­干­果。那一日白太医给自己开了一付新药,药­性­猛烈,自己身上的不适过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来。这才有空闲召云芝过来问话。

“回禀娘娘。那个荷香一来,殿里所有伶俐的宫女都被她寻了由头支到最外面去了,等闲连殿门都不能进去。而且她一去就撤了香炉,奴婢都无法下手了。后来想了许久,只好在送进去的蜡烛上做了做手脚,而且药­性­不敢太猛,这才有机会能够出来见娘娘。”

蒋曦薇点点头,“你在那边辛苦了。荷香应该没对你产生什么怀疑吧?”

“奴婢不敢多话,而且尽量在外面伺候,想来暂时不会对奴婢生疑。另外,有一事奴婢一定要告知皇后娘娘!”

“什么事,你说。”

云芝又行了一礼,“奴婢耳力比常人要好一些,有时候上夜时刻意去听寇氏主仆二人说的话,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依稀能够听寇氏说腹中的孩子十分重要,以后要用他好好谋划之类的。”

“很好。秀奴,拿银子赏她。你回去好好收着,有什么事再来跟本宫汇报。”

“是,奴婢告退。”云芝结果秀奴递来的三十两银子,恭敬退了出去,心里却一阵狂喜,这三十两银子是自己三年的份例,加上自己以前攒的银子,很快就能给阿弟买一幢好的房子,让爹娘过得也舒服些,只要自己好好地伺候皇后,这银子定然会源源不断的。

待云芝退出殿去,蒋曦薇随手拈起一枚剥好的榛子,叹道,“本宫吃再多这些有什么用,这个孩子不能成活,不能叫本宫一声母后,甚至连哭一声都哭不出。本宫却还能和别人若无其事的周旋,本宫这个母亲也真够狠心的。”

秀奴听了这话,拼着将眼泪忍了回去,自从孩子出事之后,小姐她时常就会自怨自艾。接触到胭脂米的厨子已经自尽,顺着胭脂米进宫的渠道一路查下去,没发现问题不说,好容易有问题的也都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一点头绪也没有。

“好了,本宫不过随便多说几句,你看你,眼圈都红了、人都说孕­妇­哎伤心,你却比本宫还爱哭。你放心,本宫从来不是想不开的人。寇贞宜的那个孩子和望月一样,日后都管我叫母后,他也不会知道寇贞宜这个生母的!”

“我的好小姐,你要是想明白了这个,奴婢就放心了。”秀奴眼角一瞥,看见了卫连的身影在殿外似有似乎的黄油,不由喝道,“在外面躲什么呢!”

卫连弓着身走了进来,“娘娘,雍王殿下松口了,恳请皇上尽早为其举办婚礼。但是同时要求立一个乐坊女子为侧妃,那名女子……”卫连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那名女子,长得很像本宫对不对?”蒋曦薇想要起身,但是最终只是动了一动,“皇上应该下令处死那名女子吧?”

卫连身子一震,“娘娘说的正是,现在雍王无可奈何,已经出宫回府去了。”

盛夏犹彻骨(下)

蒋曦薇连连冷笑,“皇上当然会生气,而且肯定生了大气!不管他心里是厌恶还是喜欢本宫,但他,不对,这世间每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有人觊觎自己女人这件事!更何况,他还是皇帝,更加不会容忍这件事情。如果让舒雨堂而皇之将那名女子带在身边,这不是在打皇上的脸吗?小叔子对嫂子有非分之想,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香儿小心翼翼道,“那皇上会不会因此而迁怒小姐?”

蒋曦薇摇摇头,“我想,皇上还是会有决断的。本宫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华柔。本宫是太过心急了,以为舒雨对华柔好就是喜欢她,如今华柔这个样子嫁过去,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幸福!到底是我做错了!”

秀奴递过一小碟剥好的核桃,“小姐是关心则乱了。不过依奴婢之见到也不碍事。五小姐是小姐的亲妹妹,不管怎么说,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也会对五小姐好的。雍王殿下不过是因为小姐对他十分关心才有了非分之想,日后见得日子少了,就该发觉五小姐的好了。”

“也罢,本宫的身子有些酸了,扶本宫进宫躺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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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舒炎在紫宸殿内批着奏折,心里却还在翻腾刚才的事情,他越想越堵心,结果手上一用力,将手中的狼毫笔甩了出去,墨水飞溅。

“皇兄这几年何曾珍惜过她?还不是任由后宫之人对她百般迫害!如今关切不过是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没珍惜吗?舒雨那个混小子又懂些什么!那一日薇儿被他推倒,自己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她入宫三年,为自己打理后宫,没向自己多要过什么,反而还将贞宜安置妥当。就冲着这些他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薇儿去,舒雨又在这里乱说什么。

他忽然就想的深了些,当年父皇为了让署预计为,明里暗里的布置了不少孤臣,寇家和林尚书就是明着的,但是私下里还有多少人自己还没弄清楚,这么些年也不知道他们的心思淡下去没有。舒雨现在能够惦记着自己的女人,他日是不是就该想要这个皇位了?

“皇上,白太医来请平安脉。”三宝在外间禀道,见郭舒炎表情如常便引了白太医走进来。白太医趋步上前请安后,依规矩抬手为郭舒炎扶脉。

过了半响,白太医方诊脉完毕,垂手立于案前,回禀道,“微臣敲皇上这脉相,速度颇快,想来这几日皇上必然有些心绪不宁,不过也不碍事。只是近来天气炎热,皇上素日的茶饮中应适当加一下去火的东西。微臣前些日子为皇上熬制的补汤,皇上可有按时服用。”

“那是自然。而且朕亦按照你所说,隔一段时间便找个机会活动一番。”

“如此甚好。皇上,且容微臣多嘴,前几年皇上经常和寇主子在一起混玩,身子着实亏虚了些。以后断断不能如此了,此事对龙体甚是不利。”白太医肃然道。

郭舒炎有些尴尬,不由咳了一声,“朕明白了。对了,皇后的身子?”

“只要皇后娘娘孕期满了九个月,微臣就可为娘娘落胎,娘娘的身子不会受到大的影响。微臣回去翻遍一书,发现皇后娘娘中的水蛊之中添加了不少蝎毒,十分毒辣。”

郭舒炎眉头紧锁,“这东西不知道是怎么带进来,更无从知晓是谁下的手的。罢了,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白太医说着退了下去,而郭舒炎则再次皱紧了眉头。这手都已经伸到子嗣身上了,自己也该上心了◎儿太医还来报,许淑媛有了身孕,一下子,宫里三个人都有孕了,自己也该好好了。

白太医回到太医院的时候,女儿白莲正专心致志的熬着安胎药。

“这药是熬给谁的?”白太医随口问道。

“给安处殿那位的。对了,爹,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白莲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拿东西拨了拨火,站起身走到白太医身边,附耳说道,“上次爹说那位面­色­光白浮肿,­精­神不振,恐怕气血不足,所以开了药。今日我仔细看了看,竟然一点都没有好转。恐怕爹爹开的那些药她都没有吃,否则以爹爹的医术,为何会一点好转都没有。”

白太医听了这话,面上已是肃然之一,寇贞宜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已经是六月多了,她的身孕也由六个多月了,如果任由她这么下去,恐怕是会有早产的迹象。若是早产,孩子能不能成活不说,皇后那边孕期不到也不能贸然落胎呀!

“莲儿!从今天开始,每一次你去安处殿送药,务必亲眼看到那位将所有的药都喝下去!一滴都不准剩下,知道了没有?!我现在,去一趟未央宫!”白太医话刚说完,就急忙向外走去,白莲尚还年轻,虽然机灵但是也不懂得这其中的关窍。但她知道这事情不同,自然也会认真对待的。

白太医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未央宫,将刚才女儿跟自己说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跟蒋曦薇说了一遍,蒋曦薇听了这话,原本有些笨重的身子硬撑着坐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寇家就是给本宫下毒的黑手。而且寇贞宜现在准备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早产或者夭折,打皇上与本宫一个措手不及?”

“微臣就是这个意思。娘娘请细想,皇上已经明确表示,这个孩子将是寇贞宜能否得到名分的一个重要保证,如果不是他们想做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会用这个孩子来做筹码。”

“微臣觉得,荷香将皇上对寇贞宜的想法告知雍王,就是希望雍王因此进宫来胡闹,这样的话必然会惊到娘娘的胎,微臣也自然会发现水蛊的问题。娘娘的胎若是有问题,皇上有迫切需要一个嫡子,主意必然会打到她身上。到时候,这个孩子就不仅仅是名分的保证了,还是寇贞宜来牵制娘娘的工具。如果她让孩子早产,娘娘为了掩人耳目提早落胎,就算薄命,身子也会大受损伤,更别说再有孕了。”

联想到云芝前一段时间所说,蒋曦薇大概明白了寇贞宜心中所想。让自己不能再生育,那么寇贞宜的孩子就会成为自己唯一的孩子,到时候就算郭舒炎和自己再怎么不情不愿,那个孩子都会成为太子,这样她就能够利用自己的身份博取更大的利益了。

蒋曦薇将寇贞宜心中所想踩得八九不离十,也正是因为蒋曦薇想到了这些,她终于动了杀心。

“白太医,本宫这一胎什么时候落胎才可以?”沉吟片刻,蒋曦薇问道。

“必须要等到了九月之后。”

“那就烦请白太医将寇贞宜的孩子保到那个时候。日子一到,不消她动手,本宫也不会坐视不理的。”蒋曦薇拨弄着手上的护甲说道。

白太医行了一礼,“微臣明白。微臣定不负娘娘期望。”

蒋曦薇一笑,“白太医客气了。”

白太医再次行礼告退,抬头看见蒋曦薇和姐姐有些相似的笑容,心口好像有什么撞到了一般≡己一直没有跟姐姐相认,也从不打算告诉蒋曦薇自己的身份,自己只是说自己受了蒋南天的大恩,所以才会帮助蒋曦薇。而事关自己的父亲,蒋曦薇并没有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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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儿,今日你是如何劝那位喝药的?”自未央宫出来回了自己的府邸,白太医找了机会将白莲叫过来询问道。

“女儿说那药盏是特制的,这服药在这个药盏里效果才是最好,但是由于太过珍贵,太医院只有一个,皇后娘娘还等着用这个茶盏呢,所以就让她在我面前喝了。爹,我是不是很聪明?”

“还算可以吧。这段时间你和金宁好好地盯着那边,用心些。必须要把安处殿那位的胎保到九月份。不但要让她喝药,还要防止她用什么方法催生堕胎的!香味,药味,你都要分辨清楚!”白太医殷殷嘱咐道。

白莲郑重的点点头,“这个女儿知道。只是爹爹,寇娘娘年岁大了,身子本就不宜承孕,结果强行受孕也就罢了,现在胎气还不稳定,我总觉得不稳妥。”

“从明日开始,她药中的分量会逐渐增加,我自会斟酌。咱们如今要让她在合适的时间生产,决不能有一丝闪失。”

“可是爹…”白莲脸上有些犹疑,“若是皇后娘娘该落胎了,寇娘娘还没生呢?”

“宫里催产的法子多了是了,保孩子的方法也不少,这你愁什么呢!”白太医的笑容显得有些残忍。可是他知道,这宫里,有时候有的人的命还真就不值钱。前几年,皇上心里有寇贞宜,那么她这个人就堪比宝石珠玉一般珍贵,现在皇上看重的,只是她肚子的孩子!

自己给她扶了几次脉,可以断定,她腹中怀着的是个皇子。皇上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也暗暗示意自己生产之时,皇子最重要,那么,自己用尽全力薄皇子平安就是,寇贞宜的命又有谁会关心呢?

终究意难平(上)

安处殿

“你们要­干­什么!”寇贞宜坐在帐子内,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惊恐万分的看着卫连以及他带进来的人。荷香想要制止却被两个力气颇大的小内监按在墙角。

“我们娘娘听说寇娘娘身子不适,却还不肯乖乖喝白太医开出来的安胎药,而且还要连艾叶都要用上了,也不知这艾叶要从哪里去弄。”此时卫连有些尖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荷香听了这话,眼神好似刀子一般的向外看去,一眼就瞅到了那些小宫女的身上,好似要从她们身上剜下­肉­一样!这话是自己和娘娘偷着说起的,不知道被哪个贱蹄子听去了,告诉了蒋曦薇。

“艾叶的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寇娘娘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了。”

“谁说了?谁说的!谁说我不要这个孩子!”寇贞宜身子缩成一团,紧紧靠在墙壁上。

卫连从身边的小内监手中接过药碗,“这碗里的药是用上号的牛黄、雄黄、雌黄、朴硝,代赭混了茶汤熬煮而成的。寇娘娘不想要这个孩子,就喝了这个吧,不小半个时辰,这烦恼便都解决了。”这话说完,卫连已经走到了窗前,他虽然是宦官,但是身材高大,加上­阴­冷的语调,唬的寇贞宜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可能,没有皇上的旨意,她不敢动我的!”

“那可未必,现在皇后娘娘的肚子里怀着小皇子,饶是谁也不敢惹怒皇后娘娘。更何况,不是寇娘娘自己不想要这孩子吗?皇后娘娘是在帮您啊!”卫连眼神一瞟,立即有小内监上前按住寇贞宜,试图掰开她的嘴。

寇贞宜压根没有多少反抗的机会,只能任由卫连狞笑这药汁灌进了自己的嘴里,她被迫将药喝了下去。小内监松手之后,她也顾不得许多,赶忙伸手抠着自己的嗓子,想要将药汁给呕出来,可是任由她如何­干­呕,药汁也没有吐出来。

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绝望,寇贞宜停了下来,等待疼痛的降临。可是过了半响,什么反应都没有。

“给娘娘喝的可是上好的安胎药,十三太保。娘娘可是要好好迸自己的这一胎,别辜负了我家主子的一片好心。”

寇贞宜双眼通红,要瞪出血来一般。卫连却不以为意,“皇后娘娘已经下令让人去行宫收拾了,会给娘娘和孩子一个好地方的,日后皇上也会给娘娘一个合适的名分。这个前提是娘娘要乖乖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否则,您就失去了和皇上索要东西最好的条件。以后白医女会按时送来安胎药,请娘娘按时服用☆好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举动。否则,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卫连说罢就带着人走了,荷香这才脱了身,扑到寇贞宜面前。

“荷香,上次家里说要对蒋曦薇下手,到底什么时候会行动?”寇贞宜抓住荷香的手问道。

“奴婢进宫之前就已经动手了,只是现在内外消息不通,奴婢也不清楚到底进展到何种地步了。”荷香小心翼翼道,自己这些年在雍王府中,主要任务是照顾好雍王,顺便将一些话有意无意的传达给雍王,寇家的行动她往往只是听说,并不了解个中详情。

“我上次告诉他们务必要弄掉蒋曦薇的龙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做成了没有,父亲只告诉我尽量让这个孩子早产,其余的都没有说!可是你看现在这个样子,我压根没有机会让孩子早产。”

“娘娘?”

寇贞宜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当初我趁蒋曦薇受伤的时候冲到她面前告知我的存在,她没哭没闹,还遵照皇上的话给我安排了寝殿,处处恭谨,显而易见是个懦弱的人。不管皇上在不在,她对我都是一副惧怕的样子。就算后来没有那么尊重了,我也只当她是端着皇后架子罢了。现在看起来,这女人是要发起狠来了。不过不要紧,她父亲不过是个吏部尚书,等我平安生下孩子,有她的苦日子。”

荷香小心的给寇贞宜揉着有些浮肿的双腿,心下却是在不停翻腾≡己以为主子在后宫过得如鱼得水,谁知竟是这样消息闭塞。那皇后不仅有个尚书父亲,现在还多了一个手握军权的兄长。不仅如此,恐怕除了主子之外,前朝后宫可都知道,郭舒炎这位继皇后可不是什么懦弱之人,手腕强硬,绝不是主子口中的那个样子。

看起来,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主子只怕是已经轻敌了。

自己务必要小心了,伺候主子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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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白莲日日紧盯,加上卫连也时不时以送东西的名义过来,寇贞宜再也没有逃掉一碗安胎药,终于她的脸­色­不再浮肿,脸上也有了些血­色­。那一日她和荷香因为惊恐,完全没注意到云芝就站在外间不远的地方,将她们主仆二人的话听了个大概。这厢蒋曦薇知道了这些话之后,反而放心了许多,寇贞宜并不清楚自己的孩子成了什么孩子,只要安抚住她,在堵住她往外传消息的渠道,一切就都好说了。

她腹中的孩子对郭舒炎和蒋曦薇来说尤为重要,明里暗里的蒋曦薇也没少往安处殿送好东西过去,只是都瞒着寇贞宜与荷香,以免她们看出什么端倪。白太医那边,也是逐渐增加着药量,药材也是上好的,此时也顾不上寇贞宜到底能不能受的了那些药材了。蒋南天那边时不时的也来想白太医打听女儿的动态,但是事关重大,白太医也只说蒋曦薇一切安好。

皇后的胎既然安好,宫内宫外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雍王成婚之事。雍王在京中已有府邸,自然是有人前往布置,郭舒炎又另外安排了人去西南为郭舒雨建造新的王府。凤邸内也是十分忙碌,因着郭舒雨同意娶蒋华柔之后,要求尽快回到西南,所以这场婚礼要尽快完成。郗氏这时候也撑着身子,赶着为蒋华柔置办嫁妆,倒是蒋华柔的亲娘吴姨娘闲的发慌。

七月初七,蒋曦薇特地叫人去凤邸将蒋华柔接进宫来,说是蒋华柔即将出嫁,姐妹之间有些私房话要说。

如今蒋华柔掌管家事已有一年多了,通身的气派都不一样了。一袭湖绿­色­襦裙齐胸襦裙,只用发簪随便挽了一半乌发,其余的便都顺着肩膀柔柔垂了下来。

“五小姐如今漂亮了许多呢,果然是要出嫁的人,就是不一样了。”秀奴见蒋华柔这般模样也忍不住打趣道。

听了这话,华柔面上一片绯红,她抿了抿­唇­,有些羞赧道,“全赖姐姐一手扶持,华柔才能有今日。”

“自家姐妹说那么多生分话­干­嘛!还不快做到我身边来,让姐姐好好看看。”蒋曦薇嗔道。

蒋华柔依言上前,蒋曦薇细细打量之下,也不由感叹女大十八变,以前细细柔柔的蒋华柔眉眼如今也长开了,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隐有笑意。说来蒋家人最美的就是这双眼睛,蒋华柔亦是不例外。

“家里那边忙得怎么样了?”

“都是母亲在­操­持,也预备的差不多了◎日母亲还叫了珠宝匠来,让我选了几样成亲时要用的首饰。婚服也已经做好了。听母亲说,钦天监择定了八月二十,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想来也够用了。”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瑜楚,去将我预备的东西拿出来。”瑜楚应声出去了,过不多时便带着三四个小内监,抬着几个箱子走了进来。打开之后,里面尽是各­色­鲜艳的锦缎布匹,还有各­色­头面首饰。

“那个鸳鸯木纹箱是嫔妃们听说你要成婚特意送来的,其余的几箱都是这几年我给你备下的。等你这次出宫就一并带回去,也算是给你添添妆奁。”

蒋华柔如今已和蒋曦薇亲近了许多,听了这话不由扯住蒋曦薇的衣袖,撒娇道,“姐姐有这么些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比外面的不知好了多少,也省得华柔准备的辛苦了。”

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发笑,伸手点了点蒋华柔的额头,“你还真会说,刚才不还说都是母亲一力­操­持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说你辛苦了。家里预备的是家里的,我预备的是我的,你若不要,我就收回去了。”

“那里会不要呢,我都要,姐姐拿出来越多越好。”蒋华柔说道,“不过舒雨准备成亲之后就回西南,只怕姐姐生产的时候我就不在身边了,这个小外甥我就见不到了。”

蒋曦薇眼中滑有一丝伤感,但面上却无异样,“人在不在倒不要紧,那份礼可是要先备下的。”

“那是自然。不过西南路远山高,以后想回来可就难了。”蒋华柔的话让蒋曦薇的心也不由发紧。就算华柔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才及笄的少女,让她跟着舒雨去西南,的确难为她了。只是眼见郭舒炎对舒雨的忌惮越来越深,只怕他日恨不得舒雨永远都呆在西南不要回来,那华柔又该如何是好。

“等过几年,舒雨在外面野够了,就该求皇上将他调回来,到时候你也能跟着回来了。”蒋曦薇安慰道。

“但愿如此。姐姐,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蒋华柔咬了一下嘴­唇­,有些为难道。

终究意难平(中)(一更到)

蒋曦薇微微颔首,示意蒋华柔说下去。蒋华柔沉吟片刻,“我成亲之后,请姐姐做主,将我母亲打发到京郊的别院去吧。”

蒋曦薇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华柔说的是她的生母吴姨娘,“这是为何?吴姨娘总还是咱们房里的二夫人。”

蒋华柔只是低下头不肯说话,她该如何对姐姐说起,自己的生母是不受人待见的妾侍,自己在的时候她胡闹自己还可以在父亲母亲面前周旋一下,等到自己出嫁了又有谁能够给她说话呢,母亲又是个爱惹事的,若是惹怒了父亲,直接赶出府去也不是不可能。倒是父亲在京郊有所别院,母亲一个人在那里还能安分些。可是这些话,都不是自己能够提起的。

蒋曦薇暗衬,华柔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现在还知道为生母考虑。但是华柔是雍王妃,自然身份尊贵,她的生母住在别院,知道的是华柔为母亲考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亲不能容人呢,又思考再三,方开口说道。

“你是雍王妃,你的生母哪能住到别院呢?再说了那别院是父亲以前出去办差,有时候回来晚了赶不及进城住的地方。如今父亲做了尚书,出去机会不多,那地方早就没人收拾打扫了,也破了许多,吴姨娘怎么能住在那种地方。我知道你的心思,正好皇上还跟我提起,咱们一房多年来住的是蒋府侧院,我大婚时也只是另开了大门,皇上准备扩建一下凤邸,到时候房屋自然会多出来几间,给吴姨娘一个院子也不算什么。”

蒋华柔愈发低眉顺眼,“姨娘她只是妾侍……”

“但你现在是雍王妃了,吴姨娘是你的生母,这个是改变不了的。你就把心放下,你走了之后母亲自会安顿好吴姨娘的。你现在就安心吧,等到成亲那日,被舒雨接走就是。”蒋曦薇虽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心里却蓦地冒出来舒雨那天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华柔,如果你嫁过去,发现舒雨不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蒋华柔面上并没有出现蒋曦薇意料之中的惊讶,反而是一脸坦然,“他不喜欢我也不要紧,重要的是我对他的心,不管他现在到底对我是何种感觉,我都有把握,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离不开我!”

侍立在身侧的秀奴身子一震,那般骄傲自矜的表情,微微昂起头,和决心对付寇贞宜的小姐是何等的相似,也许是骨子那一支相同的血脉在影响着她们,都是这般模样。

“那我便放心了。”蒋曦薇也瞧见了蒋华柔的表情,知道她不是懦弱之人,在舒雨身边不会任由自己受到委屈。

“秀奴,将那个东西拿上来。”蒋曦薇扬声道。

秀奴随后从后殿捧过来一个被黑布遮盖着的笼子,打开之后是一只通身乌黑的鸽子。蒋曦薇将笼子递到蒋华柔面前,“这是军中特地训练出来的通信鸽,用它来传递消息最是可靠不过了。你和舒雨此去云南,暂时要在成王眼皮底下生活。皇上这几年对成王不是太放心,他有什么动态你就可以用它来传递消息了。”

蒋华柔见状接过笼子,颇有兴致道,“这小东西真有这么神奇?”

“训练这么一只鸽子可不容易。等你准备走的时候,偷偷带上它就是了。只不过,也别让舒雨知道。”

蒋华柔正逗弄着那只鸽子,随口问了句,“为什么不告诉他呀?”

“舒雨跟你年岁相仿,但是心智尚还不算成熟,皇上是怕他不小心泄了密,让成王知道了可就不好了。对了,那边有什么委屈不开心的事情,不好用家信说的,你也可以用这只鸽子来传信,总归它要飞到我这里的。”见蒋华柔没有在意,蒋曦薇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只鸽子可不光是用来传递成王的动态的,皇上对舒雨也不是完全放心,他也需要知道在做什么≡己想了很久,才想好要如何跟华柔提这件事。

“那就好了,到时候舒雨欺负了我,或者是他惹我生气了,我就写信告诉姐姐。”

“对了,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等嫁过去了,你就是当家主母,是一府的女主人,不论舒雨纳进来多少侍妾都动摇不了你的位置,自然了,不论舒雨如何,你主母的体面不能丢,决不能让妾侍压到你头上去!明白吗?”

蒋华柔听了这话也放下了笼子,正­色­道,“姐姐说的我都明白。姐姐,你可知道,昨日寇家的人又给舒雨送进来三个女人,苏家那边也有意将自己的庶女嫁给舒雨做侧妃。舒雨的府上的女人不会少,她们都是靠着舒雨对外家,对那些臣子的情分进来的。但我不同,我是靠着姐姐的支持,靠着自家堂姐的死上位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让人触碰属于我的位置!”

眼前的少女已经褪去了以前青涩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坚毅。这一年里她主持府中事务,吴姨娘还有长房的人无数次来闹腾,她也渐渐的成长起来了。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姐姐……你也要多多注意,毕竟宫里的女人比王府多了太多,心思也比她们多了几分。姐姐,一定要保重。”蒋华柔的双手覆上了蒋曦薇的手,轻声道。

这一席话让姐妹两人都静了下来,过了片刻,蒋曦薇才拭去眼角上的泪花,“好好地说这些话做什么。”她这么一开口,气氛才又活跃了起来。

等到蒋华柔出宫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了,蒋曦薇又派出了稳妥之人送她回府,自然是一路顺顺当当的。等到蒋华柔先去正房向蒋南天夫­妇­问安之后,方才回了自己所居的院子。

她一壁吩咐着侍女将灯点上,一壁向里面走去。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尖叫,“二夫人!”她蓦地转身,才发现吴姨娘就坐在房内的椅子上,不知道做了多久了。

“娘,你­干­嘛?坐在里面不声不响的!?”蒋华柔连忙问道。

吴姨娘不知道在黑暗中坐了多久,忽然见了灯光有些发愣,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便一把扑上前去紧紧抓住蒋华柔的手,“华柔,你嫁人之后,带娘走好不好,带着娘跟你去云南。”

“娘,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想跟我去云南?”蒋华柔将吴姨娘按坐在椅子上,问道。

“你想想,老爷和夫人都不喜欢我,现在长房那边因为我不受宠也不待见我。等你走了之后我还有好日子过吗?这府里除了你可没有一个人看我顺眼的!我不跟着你走跟谁走!”

蒋华柔耐下­性­子,“娘,这你放心,今日我去宫里也跟姐姐提了这件事,她答应我等到扩建凤邸的时候,就给你安排一处单独的院子,让你住进去,日常用度不会短了你的。母亲也会安顿好你的!”

“蒋曦薇的话你也能信?我现在又没有什么诰命在身上,郗云罗想要收拾我还不是易如反掌。华柔,你就当可怜可怜娘!”

“可是哪有人出嫁带着生母一起走的。娘,你放心,父亲母亲不会亏待你的!”

吴姨娘尖利的声音倏然划过,“你现在是攀道高枝儿了,就忘了生你养你的亲娘了是吧!现在三句不离你那个姐姐,还有父亲母亲!别忘你了,你那个父亲讨厌你,连名字都跟蒋曦薇他们不一样!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出,将你打发出去就算了,你还指望着他们能够多惦念你吗?”

终究意难平(下)(二更到)

吴姨娘说的话都是蒋华柔平生最在意的事情,这些话就好像是尖刀一把狠狠的Сhā在了蒋华柔的心上,搅得她疼痛无比。但是吴姨娘仍未满足,犹自喋喋不休。

“你以为蒋曦薇是真心疼你吗?将你扔给一个无权无势的亲王,还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若是我的女儿,就别这么自甘轻贱……”

“够了!”蒋华柔吼道,她退了几步,好像是在忍耐一样的喘了几口粗气,“娘也有脸来跟我说这些吗?小时候,每次醒来的时候你都不在房内,不是在偷听母亲说什么好去告诉长房,就是在长房里告状!有时候电闪雷鸣的,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你那时候想过我没有?你自以为胡作非为会让爹爹注意到你,重视到你!其实全都错了,爹爹只会更加厌恶你!厌恶我!”

“如果我不去讨好长房,你以为你会生的下来吗?我不闹你爹还能记得你这么个女儿吗?”吴姨娘一步上前,抬手就甩了一巴掌在蒋华柔的脸上,“看清楚,我才是你的亲娘!”说罢,仍未解气一般,将房内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此时,蒋华柔已经缩在了墙角,刚才吴姨娘的话在她的耳边不停回响着。这是自己的娘亲吗?用这么恶毒的语言来攻击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闹什么呢!”门外,郗氏由一群侍女簇拥着走了进来,华柔现在住的院子和正房只有一墙之隔,自然母女俩吵闹的声音会或多或少传到她那边去。

“去将吴姨娘送回房内,找两个婆子看好了。”郗氏也不开口问原因,直接让人将吴姨娘给拉了下去。

“五小姐将要远嫁,吴姨娘因此哀恸过度,故而病倒在床,需要静养,旁人不得无故打扰。”郗氏冷静了下了吩咐。蒋华柔心里也明白,这是要将吴姨娘软禁起来了。可是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己马上就要成为雍王妃了,现在绝对不能出一丝纰漏。

“天­色­不早了,你今日进宫也劳累了,赶紧歇下吧。你们几个,还不快将这些摔碎的东西收拾了!”郗氏也没多话,转身便出了房间。

蒋华柔一个缩在墙角,半天都不曾起来,侍女收拾好东西来扶她起来的时候,她的面上已布满了泪滴,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五小姐,五小姐!”侍女慌了神,连连唤道。

刚才娘亲嘴里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自己的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甚至于会成为揭不得的伤疤≡己曾经亲眼目睹过王氏对姐姐的羞辱,那言语比刚才的话还要刻薄,自己终究是不如姐姐心­性­坚韧,姐姐可以面不改­色­的听王氏说完那一席话,而自己却忍受不住了。

可是,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和自己心爱的人去远方了,自己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不会越来越坏。

“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蒋华柔想明白之后,也不用侍女来扶,自己起身,又吩咐这更衣卸妆,不在话下。

那日之后,蒋府便更加忙碌起来,蒋华柔的婚礼准备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关头,自然是不能出什么差错。

而蒋曦薇的身子却随着夏日的到来变得有些孱弱,是体内毒素发作的征兆,严重的时候几乎连日常的晨昏定省都无法维持。白太医无奈,只好奏请郭舒炎,给蒋曦薇开了一付猛药,加快毒素过到胎儿的身上。很快,腹中的胎儿因为毒素已停止了生长,蒋曦薇的肚子不再变大,只是保持着七个月大的样子。为了防止旁人看出端倪,蒋曦薇又只好在罗裙之下垫了几层丝绵方才好些。

蒋曦薇、贤妃、许淑媛,这三位在宫中算是受宠的人接连有了身孕,郭舒炎的关注点便投向了那些新进宫的嫔妃,胡才人因为太过谨小慎微而被抛之脑后,倒是杜贵人因为温柔体贴而被关注,从贵人升为了小媛。蒋碧娇那边也还算可以,郭舒炎一月之中也有几日回去她那里了。

很快,八月二十就到了。

雍王府和蒋府自然是布置的焕然一新,身为新­妇­的蒋华柔一大早就被叫了起来,自有宫中手艺好的宫女来为她梳妆打扮。等花轿来到门外,大红嫁衣披到身上的时候,她眼中忽然泛上了泪花,唬的众人生怕她把妆哭花了。

吉时一到,她被扶着送入花轿中,吹吹打打的向雍王府行去。接下来就是身边早已告知的步骤,拜天地,送入洞房。

新房布置的十分­精­致,满眼皆是喜庆的红­色­,侍女扶她在床边坐下,新郎进来不过片刻就被别人拉了出去,外面还有人等着喝一杯雍王的喜酒。

郭舒雨在外面喝的浑浑噩噩,来灌酒的都是他和蒋孝文在国子监认识的朋友,都是年少轻狂的公子哥。他只知道,酒是上好的惠泉酒,一杯一杯都被自己灌进了口中。

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久,自己是被凉水浸过的毛巾弄醒的,等到被人弄醒的时候,自己是躺在一个侍妾的房中,那名侍妾跪在地上嘤嘤哭泣,身侧是还穿着嫁衣的蒋华柔。

“既然王爷醒了,就扶回正房去吧。”蒋华柔也不看他,径直对贴身服侍的小厮说道。那名小厮不敢有丝毫懈怠,上前就要将郭舒雨扶起来。

“孤怎么在这里?”他硬撑着起身,“几时了?”

蒋华柔听得他说话,面上才浮现出一抹笑容,“现在已是子时了,妾身在房中等久了担心王爷,出来却发现这婢子不知规矩,竟然将王爷勾了过来。既然王爷醒了,妾身也问王爷一句,该如何处置这个婢子?”自己在房中等了那么久,谁知前面竟然传来郭舒雨留宿在了侍妾房中的消息,新婚之夜就这般不堪,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他日该如何在这些侍妾面前立足。

那侍妾膝行上前,哭道,“王妃饶命,是王爷,是王爷自己要过来,不­干­贱妾的事情啊!”

“王爷,是吗?”蒋华柔回身眼神一瞟,郭舒雨不由震了一震,这眼神跟皇嫂何其相似,那气质也多有相似,刚才还要责怪蒋华柔的想法刹那间便消散了。

“既然是不知规矩,那么就打发出去吧。”郭舒雨轻巧的说完这句话,便从床榻上下来了,挽起蒋华柔,道,“夜深了,咱们应该回去歇息了,明日还要去宫中给母后和皇兄行礼呢!”反正都是不相­干­的女子,少一个便少一个吧。

言必,他二人携手回房,新婚之夜虽有风波,但是一切终究是回归到正轨之中。

第二日去宫中请安,太后、郭舒炎那边都有不少赏赐下来,二人各处坐一坐后便动身回府≡有王府管家上前行礼,言称府内仆从婢女等候给主母请安。

于是蒋华柔又到了正房,接受府中各­色­人等的请安◎夜的事情想来已经在府里传开,郭舒雨的几名侍妾行礼的时候都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

看着底下人的神­色­,蒋华柔忽然想起了以前听母亲说过的,姐姐第一次召见嫔妃时的感受,有种君临天下但又惴惴不安的感觉。

她定了定心神,对底下人道,“以前咱们这王府里没有女主人,一应规矩也都松散了。日后这府上是我当家,自然规矩会放在首位,诸位也应好好思量思量,不合规矩的事情便不要做了。过不了几日王爷就要动身去云南了。今日回去之后,该走的人都开始收拾东西,这府里除了贴身伺候的人之外就统统留在上京,不用跟着过去了!其余人都安心留在这里看家,我和王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你们在这府里务必要事事­精­心!”

看着底下人的神­色­,蒋华柔长出一个口气,从今往后,她就是雍王府的女主人了!那般不堪回首的日子也不会再向自己扑来了!

无巧岂成书(上)

蒋华柔与雍王成婚之后十日便动身往云南去了。出发之日,郭舒炎亲到正华门城楼之上相送,而蒋曦薇因为身子不适未能前来,只遣了秀奴过来,并转告蒋华柔一句话,嫁了雍王之后,父亲这一脉的生死荣辱也与她息息相关了。

一桩心事已了,蒋曦薇便也开始准备自己这边的事情。产婆与­奶­娘是早已择选好的,已经陆续进宫准备。小皇子出世之后暂时先住在椒房殿的东暖阁里,待到满月之后再挪到广明殿去。有些棘手的是,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未央宫,到时候安处殿寇贞宜那里也是要安排忍受的,凉皮产婆进宫本就引人注目,更别说到时候后宫嫔妃都要在未央宫内等候,寇贞宜的孩子还要被送过来,进进出出的只怕也会引人注意。

和郭舒炎商量在三之后,最终决定只安排一批产婆入宫,到时候留下一个经验丰富的来伺候蒋曦薇,其余的都安排寇贞宜那边去。另外,又找了个由头将寇贞宜安置在了椒房殿之后的鸣鸾殿,那里离椒房殿距离短不说,而且还有廊桥直通椒房殿后门,便于出入。这样一来,让人发觉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当然这一切也是瞒着寇贞宜的,这样方才让郭舒炎与蒋曦薇放心许多,只等寇贞宜到日子生产了。

原本白太医算出来的日子是九月中旬,谁知九月初六那一日,蒋曦薇按例将太医院送来的安胎药和御膳房呈上的补汤送到了寇贞宜那里,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荷香就跑过来说,寇贞宜肚子疼痛,恐怕是要生了。

蒋曦薇略一思索,便想明白是那碗汤上有人做了手脚,倒也不太惊慌,先吩咐荷香回去等候,又下令各人按照早就安排好的行动起来。

白太医自然是最先到的,从中秋之后,他为蒋曦薇预备的落胎药每日都会准备出来一付,以备万一。今日也不例外,那药稍稍热了一下就端了上来。

“娘娘,为防止诞下死胎时毒素反噬,微臣这药量下的不低,可能会很痛,娘娘一定要坚持住,只要憋住一口气不放松,死胎很快就能生下来。”白太医在帘子外说道,侍立在内的产婆是伺候皇室多年的老人,听了白太医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她是知道规矩的。

蒋曦薇点点头,接过药碗就将浓浓的药汁给喝了下去。不多时她的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痛楚撕扯着她,蒋曦薇忍不住缩成了一团,不由叫出了声来。

“皇后娘娘,用力,用力!”产婆在一旁帮蒋曦薇揉着肚子,帮她顺着气。过了约莫有一个时辰,那孩子便生下来了,不出所料,那孩子生下来一身乌黑,早已经没了气息。

明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新君威却一直还在心里祈望这,毒素没有那么烈,这孩子还能哭出来一声,可是事到如今才知道全是妄想。

“娘娘,待会调养身子的药就会送过来,只要您安心服药,身子会渐渐好起来的。现在微臣要去后面了。”白太医一躬身,然后便拿着药箱往后面鸣鸾殿去了。那名产婆也跟着走了,毕竟她是这批产婆里面经验最多的,寇贞宜那边她自然也要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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