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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

“回皇上,主子的身体一切都好。”荷芳不解其意,照实答道。

郭舒炎沉吟片刻,“很好。朕想着你一个人在安处殿伺候着也辛苦,外面雍王殿下也要成婚了,荷香在他身边已经不怎么合适了,朕调她回来伺候贞宜如何?”荷芳听了这话不由为难,荷香是主子在外面的联络人,如果再次进宫,外面的线就要断了。

可是郭舒炎压根不容她多想,“三宝出去传旨吧,让荷香尽快进宫。至于荷芳你,伺候了贞宜也有年头,朕允你出宫探亲。来人,带下去!”最后三个字已是有雷霆之意。

荷芳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拉了下去。郭舒炎定了定心神,对殿内诸人说道,“今日之事,朕不希望传到外面去。皇后的胎一切正常,到时候……”接下来的话,蒋曦薇已然明白,寇贞宜的孩子本就安置,正好自己出事,就可以将她的孩子抱过来,成为自己的孩子。

“薇儿……”郭舒炎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现在朝中盯着你的人太多,没有子嗣,你就等于无可傍身。你放心,就算贞宜这一胎是儿子,他日这太子大位还会是我们孩子的。”

蒋曦薇心中虽还有疙瘩,但是事已至此,她自然知道后果,她轻声道,“臣妾明白了。”

“你们都是懂规矩的,自然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做!”郭舒炎转头冲着殿内伺候的人说道。

“微臣(奴婢)明白!”白太医听了这话更是再稽首,“皇后娘娘这一胎虽有冲撞,但仍无大碍,定然能够顺利产下皇子!”

郭舒炎十分满意的点点头,“你们都先下去,朕陪一陪皇后。”众人闻言便都退了下去。蒋曦薇将头埋进郭舒炎怀中,她有些贪恋这熟悉的味道,这味道,是深宫里自己唯一可以依恋的东西了。

至晚间,荷芳已经被打发出宫,而荷香也被召见到了太极殿。

“荷香,你说这些年,朕对舒雨这个弟弟如何?”郭舒炎把玩着一串翡翠念珠,玩味道。

“皇上待舒雨,自然是手足情深,恩重如山。”荷香不解其意,只能捡好的来说。

“既然朕有大恩,那么现在有件事朕打算交给你。贞宜现在有了身孕,已经由月份了。荷芳伺候着实在不好,而且她也出来多年该回家看看。你就想找个由头调你进宫,服侍贞宜安胎生产之事。”

因着郭舒炎下令封锁消息,所以前朝后宫都不知道蒋曦薇被冲撞的事情。而且荷香私底下以为自己对郭舒雨说的那番话没起什么作用,也就没往心里去,听了郭舒炎这话自然也就答应了。

“朕这几个月不便去看贞宜,你且告诉她安心养胎。待这个孩子生下,朕先送她们呣子去行宫住几年,等到孩子打了就给她个夫人的位份让她回来。”

荷香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送进了安处殿了,见到了久未相见的旧主,荷香不由涕泪纵横,跪倒在寇贞宜面前。

“荷香!荷香!你怎么会在这里?!”寇贞宜见到荷香也十分激动,白日里荷芳去给自己讨安胎药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打发人去问也只说被皇上召去了,自己忐忑了一天,结果回来的不是荷芳,居然是荷香!

荷香哭的哽咽难言,“奴婢在外听闻娘娘有孕,实在是思念娘娘,所以就求了皇上,能够恩准奴婢进宫伺候娘娘一段时间。皇上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所以才突然将荷芳送出宫去,娘娘不用担心。”

“雍王那边娘娘更不用担心,自有咱们的人随身保护,雍王现在也是快要成婚的人了。娶得是皇后娘娘庶出的妹妹,自然有皇后一族的人来保护殿下。”这些都是进安处殿之前,三宝刻意警告过得,她自然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寇贞宜说着也不由留下了眼泪。

“当年娘娘怀雍王殿下的时候不就是奴婢伺候的嘛,有奴婢在,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奴婢定然迸娘娘平安生下孩子!”

“放心放心。是你我什么都放心。若论稳妥,当年那一群丫头都没有你来的可靠。这殿里伺候的人不多,还都是在外殿。你就一个人在内殿伺候我就是了。”

主仆二人说的热泪盈眶,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们。等到二人都哭够了,寇贞宜才拉着荷香坐下,二人絮絮的说着一些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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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个荷香比荷芳更难缠?”蒋曦薇斜倚在流云榻上,香儿半坐在一旁捶着腿,而瑜楚和秀奴则在一边剥着核桃一类的­干­果。那一日白太医给自己开了一付新药,药­性­猛烈,自己身上的不适过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来。这才有空闲召云芝过来问话。

“回禀娘娘。那个荷香一来,殿里所有伶俐的宫女都被她寻了由头支到最外面去了,等闲连殿门都不能进去。而且她一去就撤了香炉,奴婢都无法下手了。后来想了许久,只好在送进去的蜡烛上做了做手脚,而且药­性­不敢太猛,这才有机会能够出来见娘娘。”

蒋曦薇点点头,“你在那边辛苦了。荷香应该没对你产生什么怀疑吧?”

“奴婢不敢多话,而且尽量在外面伺候,想来暂时不会对奴婢生疑。另外,有一事奴婢一定要告知皇后娘娘!”

“什么事,你说。”

云芝又行了一礼,“奴婢耳力比常人要好一些,有时候上夜时刻意去听寇氏主仆二人说的话,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依稀能够听寇氏说腹中的孩子十分重要,以后要用他好好谋划之类的。”

“很好。秀奴,拿银子赏她。你回去好好收着,有什么事再来跟本宫汇报。”

“是,奴婢告退。”云芝结果秀奴递来的三十两银子,恭敬退了出去,心里却一阵狂喜,这三十两银子是自己三年的份例,加上自己以前攒的银子,很快就能给阿弟买一幢好的房子,让爹娘过得也舒服些,只要自己好好地伺候皇后,这银子定然会源源不断的。

待云芝退出殿去,蒋曦薇随手拈起一枚剥好的榛子,叹道,“本宫吃再多这些有什么用,这个孩子不能成活,不能叫本宫一声母后,甚至连哭一声都哭不出。本宫却还能和别人若无其事的周旋,本宫这个母亲也真够狠心的。”

秀奴听了这话,拼着将眼泪忍了回去,自从孩子出事之后,小姐她时常就会自怨自艾。接触到胭脂米的厨子已经自尽,顺着胭脂米进宫的渠道一路查下去,没发现问题不说,好容易有问题的也都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一点头绪也没有。

“好了,本宫不过随便多说几句,你看你,眼圈都红了、人都说孕­妇­哎伤心,你却比本宫还爱哭。你放心,本宫从来不是想不开的人。寇贞宜的那个孩子和望月一样,日后都管我叫母后,他也不会知道寇贞宜这个生母的!”

“我的好小姐,你要是想明白了这个,奴婢就放心了。”秀奴眼角一瞥,看见了卫连的身影在殿外似有似乎的黄油,不由喝道,“在外面躲什么呢!”

卫连弓着身走了进来,“娘娘,雍王殿下松口了,恳请皇上尽早为其举办婚礼。但是同时要求立一个乐坊女子为侧妃,那名女子……”卫连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那名女子,长得很像本宫对不对?”蒋曦薇想要起身,但是最终只是动了一动,“皇上应该下令处死那名女子吧?”

卫连身子一震,“娘娘说的正是,现在雍王无可奈何,已经出宫回府去了。”

盛夏犹彻骨(下)

蒋曦薇连连冷笑,“皇上当然会生气,而且肯定生了大气!不管他心里是厌恶还是喜欢本宫,但他,不对,这世间每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有人觊觎自己女人这件事!更何况,他还是皇帝,更加不会容忍这件事情。如果让舒雨堂而皇之将那名女子带在身边,这不是在打皇上的脸吗?小叔子对嫂子有非分之想,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香儿小心翼翼道,“那皇上会不会因此而迁怒小姐?”

蒋曦薇摇摇头,“我想,皇上还是会有决断的。本宫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华柔。本宫是太过心急了,以为舒雨对华柔好就是喜欢她,如今华柔这个样子嫁过去,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幸福!到底是我做错了!”

秀奴递过一小碟剥好的核桃,“小姐是关心则乱了。不过依奴婢之见到也不碍事。五小姐是小姐的亲妹妹,不管怎么说,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也会对五小姐好的。雍王殿下不过是因为小姐对他十分关心才有了非分之想,日后见得日子少了,就该发觉五小姐的好了。”

“也罢,本宫的身子有些酸了,扶本宫进宫躺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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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舒炎在紫宸殿内批着奏折,心里却还在翻腾刚才的事情,他越想越堵心,结果手上一用力,将手中的狼毫笔甩了出去,墨水飞溅。

“皇兄这几年何曾珍惜过她?还不是任由后宫之人对她百般迫害!如今关切不过是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没珍惜吗?舒雨那个混小子又懂些什么!那一日薇儿被他推倒,自己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她入宫三年,为自己打理后宫,没向自己多要过什么,反而还将贞宜安置妥当。就冲着这些他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薇儿去,舒雨又在这里乱说什么。

他忽然就想的深了些,当年父皇为了让署预计为,明里暗里的布置了不少孤臣,寇家和林尚书就是明着的,但是私下里还有多少人自己还没弄清楚,这么些年也不知道他们的心思淡下去没有。舒雨现在能够惦记着自己的女人,他日是不是就该想要这个皇位了?

“皇上,白太医来请平安脉。”三宝在外间禀道,见郭舒炎表情如常便引了白太医走进来。白太医趋步上前请安后,依规矩抬手为郭舒炎扶脉。

过了半响,白太医方诊脉完毕,垂手立于案前,回禀道,“微臣敲皇上这脉相,速度颇快,想来这几日皇上必然有些心绪不宁,不过也不碍事。只是近来天气炎热,皇上素日的茶饮中应适当加一下去火的东西。微臣前些日子为皇上熬制的补汤,皇上可有按时服用。”

“那是自然。而且朕亦按照你所说,隔一段时间便找个机会活动一番。”

“如此甚好。皇上,且容微臣多嘴,前几年皇上经常和寇主子在一起混玩,身子着实亏虚了些。以后断断不能如此了,此事对龙体甚是不利。”白太医肃然道。

郭舒炎有些尴尬,不由咳了一声,“朕明白了。对了,皇后的身子?”

“只要皇后娘娘孕期满了九个月,微臣就可为娘娘落胎,娘娘的身子不会受到大的影响。微臣回去翻遍一书,发现皇后娘娘中的水蛊之中添加了不少蝎毒,十分毒辣。”

郭舒炎眉头紧锁,“这东西不知道是怎么带进来,更无从知晓是谁下的手的。罢了,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白太医说着退了下去,而郭舒炎则再次皱紧了眉头。这手都已经伸到子嗣身上了,自己也该上心了◎儿太医还来报,许淑媛有了身孕,一下子,宫里三个人都有孕了,自己也该好好了。

白太医回到太医院的时候,女儿白莲正专心致志的熬着安胎药。

“这药是熬给谁的?”白太医随口问道。

“给安处殿那位的。对了,爹,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白莲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拿东西拨了拨火,站起身走到白太医身边,附耳说道,“上次爹说那位面­色­光白浮肿,­精­神不振,恐怕气血不足,所以开了药。今日我仔细看了看,竟然一点都没有好转。恐怕爹爹开的那些药她都没有吃,否则以爹爹的医术,为何会一点好转都没有。”

白太医听了这话,面上已是肃然之一,寇贞宜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已经是六月多了,她的身孕也由六个多月了,如果任由她这么下去,恐怕是会有早产的迹象。若是早产,孩子能不能成活不说,皇后那边孕期不到也不能贸然落胎呀!

“莲儿!从今天开始,每一次你去安处殿送药,务必亲眼看到那位将所有的药都喝下去!一滴都不准剩下,知道了没有?!我现在,去一趟未央宫!”白太医话刚说完,就急忙向外走去,白莲尚还年轻,虽然机灵但是也不懂得这其中的关窍。但她知道这事情不同,自然也会认真对待的。

白太医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未央宫,将刚才女儿跟自己说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跟蒋曦薇说了一遍,蒋曦薇听了这话,原本有些笨重的身子硬撑着坐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寇家就是给本宫下毒的黑手。而且寇贞宜现在准备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早产或者夭折,打皇上与本宫一个措手不及?”

“微臣就是这个意思。娘娘请细想,皇上已经明确表示,这个孩子将是寇贞宜能否得到名分的一个重要保证,如果不是他们想做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会用这个孩子来做筹码。”

“微臣觉得,荷香将皇上对寇贞宜的想法告知雍王,就是希望雍王因此进宫来胡闹,这样的话必然会惊到娘娘的胎,微臣也自然会发现水蛊的问题。娘娘的胎若是有问题,皇上有迫切需要一个嫡子,主意必然会打到她身上。到时候,这个孩子就不仅仅是名分的保证了,还是寇贞宜来牵制娘娘的工具。如果她让孩子早产,娘娘为了掩人耳目提早落胎,就算薄命,身子也会大受损伤,更别说再有孕了。”

联想到云芝前一段时间所说,蒋曦薇大概明白了寇贞宜心中所想。让自己不能再生育,那么寇贞宜的孩子就会成为自己唯一的孩子,到时候就算郭舒炎和自己再怎么不情不愿,那个孩子都会成为太子,这样她就能够利用自己的身份博取更大的利益了。

蒋曦薇将寇贞宜心中所想踩得八九不离十,也正是因为蒋曦薇想到了这些,她终于动了杀心。

“白太医,本宫这一胎什么时候落胎才可以?”沉吟片刻,蒋曦薇问道。

“必须要等到了九月之后。”

“那就烦请白太医将寇贞宜的孩子保到那个时候。日子一到,不消她动手,本宫也不会坐视不理的。”蒋曦薇拨弄着手上的护甲说道。

白太医行了一礼,“微臣明白。微臣定不负娘娘期望。”

蒋曦薇一笑,“白太医客气了。”

白太医再次行礼告退,抬头看见蒋曦薇和姐姐有些相似的笑容,心口好像有什么撞到了一般≡己一直没有跟姐姐相认,也从不打算告诉蒋曦薇自己的身份,自己只是说自己受了蒋南天的大恩,所以才会帮助蒋曦薇。而事关自己的父亲,蒋曦薇并没有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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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儿,今日你是如何劝那位喝药的?”自未央宫出来回了自己的府邸,白太医找了机会将白莲叫过来询问道。

“女儿说那药盏是特制的,这服药在这个药盏里效果才是最好,但是由于太过珍贵,太医院只有一个,皇后娘娘还等着用这个茶盏呢,所以就让她在我面前喝了。爹,我是不是很聪明?”

“还算可以吧。这段时间你和金宁好好地盯着那边,用心些。必须要把安处殿那位的胎保到九月份。不但要让她喝药,还要防止她用什么方法催生堕胎的!香味,药味,你都要分辨清楚!”白太医殷殷嘱咐道。

白莲郑重的点点头,“这个女儿知道。只是爹爹,寇娘娘年岁大了,身子本就不宜承孕,结果强行受孕也就罢了,现在胎气还不稳定,我总觉得不稳妥。”

“从明日开始,她药中的分量会逐渐增加,我自会斟酌。咱们如今要让她在合适的时间生产,决不能有一丝闪失。”

“可是爹…”白莲脸上有些犹疑,“若是皇后娘娘该落胎了,寇娘娘还没生呢?”

“宫里催产的法子多了是了,保孩子的方法也不少,这你愁什么呢!”白太医的笑容显得有些残忍。可是他知道,这宫里,有时候有的人的命还真就不值钱。前几年,皇上心里有寇贞宜,那么她这个人就堪比宝石珠玉一般珍贵,现在皇上看重的,只是她肚子的孩子!

自己给她扶了几次脉,可以断定,她腹中怀着的是个皇子。皇上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也暗暗示意自己生产之时,皇子最重要,那么,自己用尽全力薄皇子平安就是,寇贞宜的命又有谁会关心呢?

终究意难平(上)

安处殿

“你们要­干­什么!”寇贞宜坐在帐子内,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惊恐万分的看着卫连以及他带进来的人。荷香想要制止却被两个力气颇大的小内监按在墙角。

“我们娘娘听说寇娘娘身子不适,却还不肯乖乖喝白太医开出来的安胎药,而且还要连艾叶都要用上了,也不知这艾叶要从哪里去弄。”此时卫连有些尖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荷香听了这话,眼神好似刀子一般的向外看去,一眼就瞅到了那些小宫女的身上,好似要从她们身上剜下­肉­一样!这话是自己和娘娘偷着说起的,不知道被哪个贱蹄子听去了,告诉了蒋曦薇。

“艾叶的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寇娘娘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了。”

“谁说了?谁说的!谁说我不要这个孩子!”寇贞宜身子缩成一团,紧紧靠在墙壁上。

卫连从身边的小内监手中接过药碗,“这碗里的药是用上号的牛黄、雄黄、雌黄、朴硝,代赭混了茶汤熬煮而成的。寇娘娘不想要这个孩子,就喝了这个吧,不小半个时辰,这烦恼便都解决了。”这话说完,卫连已经走到了窗前,他虽然是宦官,但是身材高大,加上­阴­冷的语调,唬的寇贞宜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可能,没有皇上的旨意,她不敢动我的!”

“那可未必,现在皇后娘娘的肚子里怀着小皇子,饶是谁也不敢惹怒皇后娘娘。更何况,不是寇娘娘自己不想要这孩子吗?皇后娘娘是在帮您啊!”卫连眼神一瞟,立即有小内监上前按住寇贞宜,试图掰开她的嘴。

寇贞宜压根没有多少反抗的机会,只能任由卫连狞笑这药汁灌进了自己的嘴里,她被迫将药喝了下去。小内监松手之后,她也顾不得许多,赶忙伸手抠着自己的嗓子,想要将药汁给呕出来,可是任由她如何­干­呕,药汁也没有吐出来。

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绝望,寇贞宜停了下来,等待疼痛的降临。可是过了半响,什么反应都没有。

“给娘娘喝的可是上好的安胎药,十三太保。娘娘可是要好好迸自己的这一胎,别辜负了我家主子的一片好心。”

寇贞宜双眼通红,要瞪出血来一般。卫连却不以为意,“皇后娘娘已经下令让人去行宫收拾了,会给娘娘和孩子一个好地方的,日后皇上也会给娘娘一个合适的名分。这个前提是娘娘要乖乖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否则,您就失去了和皇上索要东西最好的条件。以后白医女会按时送来安胎药,请娘娘按时服用☆好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举动。否则,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卫连说罢就带着人走了,荷香这才脱了身,扑到寇贞宜面前。

“荷香,上次家里说要对蒋曦薇下手,到底什么时候会行动?”寇贞宜抓住荷香的手问道。

“奴婢进宫之前就已经动手了,只是现在内外消息不通,奴婢也不清楚到底进展到何种地步了。”荷香小心翼翼道,自己这些年在雍王府中,主要任务是照顾好雍王,顺便将一些话有意无意的传达给雍王,寇家的行动她往往只是听说,并不了解个中详情。

“我上次告诉他们务必要弄掉蒋曦薇的龙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做成了没有,父亲只告诉我尽量让这个孩子早产,其余的都没有说!可是你看现在这个样子,我压根没有机会让孩子早产。”

“娘娘?”

寇贞宜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当初我趁蒋曦薇受伤的时候冲到她面前告知我的存在,她没哭没闹,还遵照皇上的话给我安排了寝殿,处处恭谨,显而易见是个懦弱的人。不管皇上在不在,她对我都是一副惧怕的样子。就算后来没有那么尊重了,我也只当她是端着皇后架子罢了。现在看起来,这女人是要发起狠来了。不过不要紧,她父亲不过是个吏部尚书,等我平安生下孩子,有她的苦日子。”

荷香小心的给寇贞宜揉着有些浮肿的双腿,心下却是在不停翻腾≡己以为主子在后宫过得如鱼得水,谁知竟是这样消息闭塞。那皇后不仅有个尚书父亲,现在还多了一个手握军权的兄长。不仅如此,恐怕除了主子之外,前朝后宫可都知道,郭舒炎这位继皇后可不是什么懦弱之人,手腕强硬,绝不是主子口中的那个样子。

看起来,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主子只怕是已经轻敌了。

自己务必要小心了,伺候主子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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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白莲日日紧盯,加上卫连也时不时以送东西的名义过来,寇贞宜再也没有逃掉一碗安胎药,终于她的脸­色­不再浮肿,脸上也有了些血­色­。那一日她和荷香因为惊恐,完全没注意到云芝就站在外间不远的地方,将她们主仆二人的话听了个大概。这厢蒋曦薇知道了这些话之后,反而放心了许多,寇贞宜并不清楚自己的孩子成了什么孩子,只要安抚住她,在堵住她往外传消息的渠道,一切就都好说了。

她腹中的孩子对郭舒炎和蒋曦薇来说尤为重要,明里暗里的蒋曦薇也没少往安处殿送好东西过去,只是都瞒着寇贞宜与荷香,以免她们看出什么端倪。白太医那边,也是逐渐增加着药量,药材也是上好的,此时也顾不上寇贞宜到底能不能受的了那些药材了。蒋南天那边时不时的也来想白太医打听女儿的动态,但是事关重大,白太医也只说蒋曦薇一切安好。

皇后的胎既然安好,宫内宫外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雍王成婚之事。雍王在京中已有府邸,自然是有人前往布置,郭舒炎又另外安排了人去西南为郭舒雨建造新的王府。凤邸内也是十分忙碌,因着郭舒雨同意娶蒋华柔之后,要求尽快回到西南,所以这场婚礼要尽快完成。郗氏这时候也撑着身子,赶着为蒋华柔置办嫁妆,倒是蒋华柔的亲娘吴姨娘闲的发慌。

七月初七,蒋曦薇特地叫人去凤邸将蒋华柔接进宫来,说是蒋华柔即将出嫁,姐妹之间有些私房话要说。

如今蒋华柔掌管家事已有一年多了,通身的气派都不一样了。一袭湖绿­色­襦裙齐胸襦裙,只用发簪随便挽了一半乌发,其余的便都顺着肩膀柔柔垂了下来。

“五小姐如今漂亮了许多呢,果然是要出嫁的人,就是不一样了。”秀奴见蒋华柔这般模样也忍不住打趣道。

听了这话,华柔面上一片绯红,她抿了抿­唇­,有些羞赧道,“全赖姐姐一手扶持,华柔才能有今日。”

“自家姐妹说那么多生分话­干­嘛!还不快做到我身边来,让姐姐好好看看。”蒋曦薇嗔道。

蒋华柔依言上前,蒋曦薇细细打量之下,也不由感叹女大十八变,以前细细柔柔的蒋华柔眉眼如今也长开了,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隐有笑意。说来蒋家人最美的就是这双眼睛,蒋华柔亦是不例外。

“家里那边忙得怎么样了?”

“都是母亲在­操­持,也预备的差不多了◎日母亲还叫了珠宝匠来,让我选了几样成亲时要用的首饰。婚服也已经做好了。听母亲说,钦天监择定了八月二十,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想来也够用了。”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瑜楚,去将我预备的东西拿出来。”瑜楚应声出去了,过不多时便带着三四个小内监,抬着几个箱子走了进来。打开之后,里面尽是各­色­鲜艳的锦缎布匹,还有各­色­头面首饰。

“那个鸳鸯木纹箱是嫔妃们听说你要成婚特意送来的,其余的几箱都是这几年我给你备下的。等你这次出宫就一并带回去,也算是给你添添妆奁。”

蒋华柔如今已和蒋曦薇亲近了许多,听了这话不由扯住蒋曦薇的衣袖,撒娇道,“姐姐有这么些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比外面的不知好了多少,也省得华柔准备的辛苦了。”

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发笑,伸手点了点蒋华柔的额头,“你还真会说,刚才不还说都是母亲一力­操­持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说你辛苦了。家里预备的是家里的,我预备的是我的,你若不要,我就收回去了。”

“那里会不要呢,我都要,姐姐拿出来越多越好。”蒋华柔说道,“不过舒雨准备成亲之后就回西南,只怕姐姐生产的时候我就不在身边了,这个小外甥我就见不到了。”

蒋曦薇眼中滑有一丝伤感,但面上却无异样,“人在不在倒不要紧,那份礼可是要先备下的。”

“那是自然。不过西南路远山高,以后想回来可就难了。”蒋华柔的话让蒋曦薇的心也不由发紧。就算华柔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才及笄的少女,让她跟着舒雨去西南,的确难为她了。只是眼见郭舒炎对舒雨的忌惮越来越深,只怕他日恨不得舒雨永远都呆在西南不要回来,那华柔又该如何是好。

“等过几年,舒雨在外面野够了,就该求皇上将他调回来,到时候你也能跟着回来了。”蒋曦薇安慰道。

“但愿如此。姐姐,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蒋华柔咬了一下嘴­唇­,有些为难道。

终究意难平(中)(一更到)

蒋曦薇微微颔首,示意蒋华柔说下去。蒋华柔沉吟片刻,“我成亲之后,请姐姐做主,将我母亲打发到京郊的别院去吧。”

蒋曦薇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华柔说的是她的生母吴姨娘,“这是为何?吴姨娘总还是咱们房里的二夫人。”

蒋华柔只是低下头不肯说话,她该如何对姐姐说起,自己的生母是不受人待见的妾侍,自己在的时候她胡闹自己还可以在父亲母亲面前周旋一下,等到自己出嫁了又有谁能够给她说话呢,母亲又是个爱惹事的,若是惹怒了父亲,直接赶出府去也不是不可能。倒是父亲在京郊有所别院,母亲一个人在那里还能安分些。可是这些话,都不是自己能够提起的。

蒋曦薇暗衬,华柔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现在还知道为生母考虑。但是华柔是雍王妃,自然身份尊贵,她的生母住在别院,知道的是华柔为母亲考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亲不能容人呢,又思考再三,方开口说道。

“你是雍王妃,你的生母哪能住到别院呢?再说了那别院是父亲以前出去办差,有时候回来晚了赶不及进城住的地方。如今父亲做了尚书,出去机会不多,那地方早就没人收拾打扫了,也破了许多,吴姨娘怎么能住在那种地方。我知道你的心思,正好皇上还跟我提起,咱们一房多年来住的是蒋府侧院,我大婚时也只是另开了大门,皇上准备扩建一下凤邸,到时候房屋自然会多出来几间,给吴姨娘一个院子也不算什么。”

蒋华柔愈发低眉顺眼,“姨娘她只是妾侍……”

“但你现在是雍王妃了,吴姨娘是你的生母,这个是改变不了的。你就把心放下,你走了之后母亲自会安顿好吴姨娘的。你现在就安心吧,等到成亲那日,被舒雨接走就是。”蒋曦薇虽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心里却蓦地冒出来舒雨那天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华柔,如果你嫁过去,发现舒雨不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蒋华柔面上并没有出现蒋曦薇意料之中的惊讶,反而是一脸坦然,“他不喜欢我也不要紧,重要的是我对他的心,不管他现在到底对我是何种感觉,我都有把握,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离不开我!”

侍立在身侧的秀奴身子一震,那般骄傲自矜的表情,微微昂起头,和决心对付寇贞宜的小姐是何等的相似,也许是骨子那一支相同的血脉在影响着她们,都是这般模样。

“那我便放心了。”蒋曦薇也瞧见了蒋华柔的表情,知道她不是懦弱之人,在舒雨身边不会任由自己受到委屈。

“秀奴,将那个东西拿上来。”蒋曦薇扬声道。

秀奴随后从后殿捧过来一个被黑布遮盖着的笼子,打开之后是一只通身乌黑的鸽子。蒋曦薇将笼子递到蒋华柔面前,“这是军中特地训练出来的通信鸽,用它来传递消息最是可靠不过了。你和舒雨此去云南,暂时要在成王眼皮底下生活。皇上这几年对成王不是太放心,他有什么动态你就可以用它来传递消息了。”

蒋华柔见状接过笼子,颇有兴致道,“这小东西真有这么神奇?”

“训练这么一只鸽子可不容易。等你准备走的时候,偷偷带上它就是了。只不过,也别让舒雨知道。”

蒋华柔正逗弄着那只鸽子,随口问了句,“为什么不告诉他呀?”

“舒雨跟你年岁相仿,但是心智尚还不算成熟,皇上是怕他不小心泄了密,让成王知道了可就不好了。对了,那边有什么委屈不开心的事情,不好用家信说的,你也可以用这只鸽子来传信,总归它要飞到我这里的。”见蒋华柔没有在意,蒋曦薇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只鸽子可不光是用来传递成王的动态的,皇上对舒雨也不是完全放心,他也需要知道在做什么≡己想了很久,才想好要如何跟华柔提这件事。

“那就好了,到时候舒雨欺负了我,或者是他惹我生气了,我就写信告诉姐姐。”

“对了,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等嫁过去了,你就是当家主母,是一府的女主人,不论舒雨纳进来多少侍妾都动摇不了你的位置,自然了,不论舒雨如何,你主母的体面不能丢,决不能让妾侍压到你头上去!明白吗?”

蒋华柔听了这话也放下了笼子,正­色­道,“姐姐说的我都明白。姐姐,你可知道,昨日寇家的人又给舒雨送进来三个女人,苏家那边也有意将自己的庶女嫁给舒雨做侧妃。舒雨的府上的女人不会少,她们都是靠着舒雨对外家,对那些臣子的情分进来的。但我不同,我是靠着姐姐的支持,靠着自家堂姐的死上位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让人触碰属于我的位置!”

眼前的少女已经褪去了以前青涩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坚毅。这一年里她主持府中事务,吴姨娘还有长房的人无数次来闹腾,她也渐渐的成长起来了。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姐姐……你也要多多注意,毕竟宫里的女人比王府多了太多,心思也比她们多了几分。姐姐,一定要保重。”蒋华柔的双手覆上了蒋曦薇的手,轻声道。

这一席话让姐妹两人都静了下来,过了片刻,蒋曦薇才拭去眼角上的泪花,“好好地说这些话做什么。”她这么一开口,气氛才又活跃了起来。

等到蒋华柔出宫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了,蒋曦薇又派出了稳妥之人送她回府,自然是一路顺顺当当的。等到蒋华柔先去正房向蒋南天夫­妇­问安之后,方才回了自己所居的院子。

她一壁吩咐着侍女将灯点上,一壁向里面走去。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尖叫,“二夫人!”她蓦地转身,才发现吴姨娘就坐在房内的椅子上,不知道做了多久了。

“娘,你­干­嘛?坐在里面不声不响的!?”蒋华柔连忙问道。

吴姨娘不知道在黑暗中坐了多久,忽然见了灯光有些发愣,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便一把扑上前去紧紧抓住蒋华柔的手,“华柔,你嫁人之后,带娘走好不好,带着娘跟你去云南。”

“娘,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想跟我去云南?”蒋华柔将吴姨娘按坐在椅子上,问道。

“你想想,老爷和夫人都不喜欢我,现在长房那边因为我不受宠也不待见我。等你走了之后我还有好日子过吗?这府里除了你可没有一个人看我顺眼的!我不跟着你走跟谁走!”

蒋华柔耐下­性­子,“娘,这你放心,今日我去宫里也跟姐姐提了这件事,她答应我等到扩建凤邸的时候,就给你安排一处单独的院子,让你住进去,日常用度不会短了你的。母亲也会安顿好你的!”

“蒋曦薇的话你也能信?我现在又没有什么诰命在身上,郗云罗想要收拾我还不是易如反掌。华柔,你就当可怜可怜娘!”

“可是哪有人出嫁带着生母一起走的。娘,你放心,父亲母亲不会亏待你的!”

吴姨娘尖利的声音倏然划过,“你现在是攀道高枝儿了,就忘了生你养你的亲娘了是吧!现在三句不离你那个姐姐,还有父亲母亲!别忘你了,你那个父亲讨厌你,连名字都跟蒋曦薇他们不一样!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出,将你打发出去就算了,你还指望着他们能够多惦念你吗?”

终究意难平(下)(二更到)

吴姨娘说的话都是蒋华柔平生最在意的事情,这些话就好像是尖刀一把狠狠的Сhā在了蒋华柔的心上,搅得她疼痛无比。但是吴姨娘仍未满足,犹自喋喋不休。

“你以为蒋曦薇是真心疼你吗?将你扔给一个无权无势的亲王,还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若是我的女儿,就别这么自甘轻贱……”

“够了!”蒋华柔吼道,她退了几步,好像是在忍耐一样的喘了几口粗气,“娘也有脸来跟我说这些吗?小时候,每次醒来的时候你都不在房内,不是在偷听母亲说什么好去告诉长房,就是在长房里告状!有时候电闪雷鸣的,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你那时候想过我没有?你自以为胡作非为会让爹爹注意到你,重视到你!其实全都错了,爹爹只会更加厌恶你!厌恶我!”

“如果我不去讨好长房,你以为你会生的下来吗?我不闹你爹还能记得你这么个女儿吗?”吴姨娘一步上前,抬手就甩了一巴掌在蒋华柔的脸上,“看清楚,我才是你的亲娘!”说罢,仍未解气一般,将房内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此时,蒋华柔已经缩在了墙角,刚才吴姨娘的话在她的耳边不停回响着。这是自己的娘亲吗?用这么恶毒的语言来攻击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闹什么呢!”门外,郗氏由一群侍女簇拥着走了进来,华柔现在住的院子和正房只有一墙之隔,自然母女俩吵闹的声音会或多或少传到她那边去。

“去将吴姨娘送回房内,找两个婆子看好了。”郗氏也不开口问原因,直接让人将吴姨娘给拉了下去。

“五小姐将要远嫁,吴姨娘因此哀恸过度,故而病倒在床,需要静养,旁人不得无故打扰。”郗氏冷静了下了吩咐。蒋华柔心里也明白,这是要将吴姨娘软禁起来了。可是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己马上就要成为雍王妃了,现在绝对不能出一丝纰漏。

“天­色­不早了,你今日进宫也劳累了,赶紧歇下吧。你们几个,还不快将这些摔碎的东西收拾了!”郗氏也没多话,转身便出了房间。

蒋华柔一个缩在墙角,半天都不曾起来,侍女收拾好东西来扶她起来的时候,她的面上已布满了泪滴,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五小姐,五小姐!”侍女慌了神,连连唤道。

刚才娘亲嘴里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自己的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甚至于会成为揭不得的伤疤≡己曾经亲眼目睹过王氏对姐姐的羞辱,那言语比刚才的话还要刻薄,自己终究是不如姐姐心­性­坚韧,姐姐可以面不改­色­的听王氏说完那一席话,而自己却忍受不住了。

可是,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和自己心爱的人去远方了,自己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不会越来越坏。

“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蒋华柔想明白之后,也不用侍女来扶,自己起身,又吩咐这更衣卸妆,不在话下。

那日之后,蒋府便更加忙碌起来,蒋华柔的婚礼准备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关头,自然是不能出什么差错。

而蒋曦薇的身子却随着夏日的到来变得有些孱弱,是体内毒素发作的征兆,严重的时候几乎连日常的晨昏定省都无法维持。白太医无奈,只好奏请郭舒炎,给蒋曦薇开了一付猛药,加快毒素过到胎儿的身上。很快,腹中的胎儿因为毒素已停止了生长,蒋曦薇的肚子不再变大,只是保持着七个月大的样子。为了防止旁人看出端倪,蒋曦薇又只好在罗裙之下垫了几层丝绵方才好些。

蒋曦薇、贤妃、许淑媛,这三位在宫中算是受宠的人接连有了身孕,郭舒炎的关注点便投向了那些新进宫的嫔妃,胡才人因为太过谨小慎微而被抛之脑后,倒是杜贵人因为温柔体贴而被关注,从贵人升为了小媛。蒋碧娇那边也还算可以,郭舒炎一月之中也有几日回去她那里了。

很快,八月二十就到了。

雍王府和蒋府自然是布置的焕然一新,身为新­妇­的蒋华柔一大早就被叫了起来,自有宫中手艺好的宫女来为她梳妆打扮。等花轿来到门外,大红嫁衣披到身上的时候,她眼中忽然泛上了泪花,唬的众人生怕她把妆哭花了。

吉时一到,她被扶着送入花轿中,吹吹打打的向雍王府行去。接下来就是身边早已告知的步骤,拜天地,送入洞房。

新房布置的十分­精­致,满眼皆是喜庆的红­色­,侍女扶她在床边坐下,新郎进来不过片刻就被别人拉了出去,外面还有人等着喝一杯雍王的喜酒。

郭舒雨在外面喝的浑浑噩噩,来灌酒的都是他和蒋孝文在国子监认识的朋友,都是年少轻狂的公子哥。他只知道,酒是上好的惠泉酒,一杯一杯都被自己灌进了口中。

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久,自己是被凉水浸过的毛巾弄醒的,等到被人弄醒的时候,自己是躺在一个侍妾的房中,那名侍妾跪在地上嘤嘤哭泣,身侧是还穿着嫁衣的蒋华柔。

“既然王爷醒了,就扶回正房去吧。”蒋华柔也不看他,径直对贴身服侍的小厮说道。那名小厮不敢有丝毫懈怠,上前就要将郭舒雨扶起来。

“孤怎么在这里?”他硬撑着起身,“几时了?”

蒋华柔听得他说话,面上才浮现出一抹笑容,“现在已是子时了,妾身在房中等久了担心王爷,出来却发现这婢子不知规矩,竟然将王爷勾了过来。既然王爷醒了,妾身也问王爷一句,该如何处置这个婢子?”自己在房中等了那么久,谁知前面竟然传来郭舒雨留宿在了侍妾房中的消息,新婚之夜就这般不堪,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他日该如何在这些侍妾面前立足。

那侍妾膝行上前,哭道,“王妃饶命,是王爷,是王爷自己要过来,不­干­贱妾的事情啊!”

“王爷,是吗?”蒋华柔回身眼神一瞟,郭舒雨不由震了一震,这眼神跟皇嫂何其相似,那气质也多有相似,刚才还要责怪蒋华柔的想法刹那间便消散了。

“既然是不知规矩,那么就打发出去吧。”郭舒雨轻巧的说完这句话,便从床榻上下来了,挽起蒋华柔,道,“夜深了,咱们应该回去歇息了,明日还要去宫中给母后和皇兄行礼呢!”反正都是不相­干­的女子,少一个便少一个吧。

言必,他二人携手回房,新婚之夜虽有风波,但是一切终究是回归到正轨之中。

第二日去宫中请安,太后、郭舒炎那边都有不少赏赐下来,二人各处坐一坐后便动身回府≡有王府管家上前行礼,言称府内仆从婢女等候给主母请安。

于是蒋华柔又到了正房,接受府中各­色­人等的请安◎夜的事情想来已经在府里传开,郭舒雨的几名侍妾行礼的时候都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

看着底下人的神­色­,蒋华柔忽然想起了以前听母亲说过的,姐姐第一次召见嫔妃时的感受,有种君临天下但又惴惴不安的感觉。

她定了定心神,对底下人道,“以前咱们这王府里没有女主人,一应规矩也都松散了。日后这府上是我当家,自然规矩会放在首位,诸位也应好好思量思量,不合规矩的事情便不要做了。过不了几日王爷就要动身去云南了。今日回去之后,该走的人都开始收拾东西,这府里除了贴身伺候的人之外就统统留在上京,不用跟着过去了!其余人都安心留在这里看家,我和王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你们在这府里务必要事事­精­心!”

看着底下人的神­色­,蒋华柔长出一个口气,从今往后,她就是雍王府的女主人了!那般不堪回首的日子也不会再向自己扑来了!

无巧岂成书(上)

蒋华柔与雍王成婚之后十日便动身往云南去了。出发之日,郭舒炎亲到正华门城楼之上相送,而蒋曦薇因为身子不适未能前来,只遣了秀奴过来,并转告蒋华柔一句话,嫁了雍王之后,父亲这一脉的生死荣辱也与她息息相关了。

一桩心事已了,蒋曦薇便也开始准备自己这边的事情。产婆与­奶­娘是早已择选好的,已经陆续进宫准备。小皇子出世之后暂时先住在椒房殿的东暖阁里,待到满月之后再挪到广明殿去。有些棘手的是,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未央宫,到时候安处殿寇贞宜那里也是要安排忍受的,凉皮产婆进宫本就引人注目,更别说到时候后宫嫔妃都要在未央宫内等候,寇贞宜的孩子还要被送过来,进进出出的只怕也会引人注意。

和郭舒炎商量在三之后,最终决定只安排一批产婆入宫,到时候留下一个经验丰富的来伺候蒋曦薇,其余的都安排寇贞宜那边去。另外,又找了个由头将寇贞宜安置在了椒房殿之后的鸣鸾殿,那里离椒房殿距离短不说,而且还有廊桥直通椒房殿后门,便于出入。这样一来,让人发觉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当然这一切也是瞒着寇贞宜的,这样方才让郭舒炎与蒋曦薇放心许多,只等寇贞宜到日子生产了。

原本白太医算出来的日子是九月中旬,谁知九月初六那一日,蒋曦薇按例将太医院送来的安胎药和御膳房呈上的补汤送到了寇贞宜那里,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荷香就跑过来说,寇贞宜肚子疼痛,恐怕是要生了。

蒋曦薇略一思索,便想明白是那碗汤上有人做了手脚,倒也不太惊慌,先吩咐荷香回去等候,又下令各人按照早就安排好的行动起来。

白太医自然是最先到的,从中秋之后,他为蒋曦薇预备的落胎药每日都会准备出来一付,以备万一。今日也不例外,那药稍稍热了一下就端了上来。

“娘娘,为防止诞下死胎时毒素反噬,微臣这药量下的不低,可能会很痛,娘娘一定要坚持住,只要憋住一口气不放松,死胎很快就能生下来。”白太医在帘子外说道,侍立在内的产婆是伺候皇室多年的老人,听了白太医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她是知道规矩的。

蒋曦薇点点头,接过药碗就将浓浓的药汁给喝了下去。不多时她的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痛楚撕扯着她,蒋曦薇忍不住缩成了一团,不由叫出了声来。

“皇后娘娘,用力,用力!”产婆在一旁帮蒋曦薇揉着肚子,帮她顺着气。过了约莫有一个时辰,那孩子便生下来了,不出所料,那孩子生下来一身乌黑,早已经没了气息。

明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新君威却一直还在心里祈望这,毒素没有那么烈,这孩子还能哭出来一声,可是事到如今才知道全是妄想。

“娘娘,待会调养身子的药就会送过来,只要您安心服药,身子会渐渐好起来的。现在微臣要去后面了。”白太医一躬身,然后便拿着药箱往后面鸣鸾殿去了。那名产婆也跟着走了,毕竟她是这批产婆里面经验最多的,寇贞宜那边她自然也要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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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鸾殿内

寇贞宜躺在床上,阵痛已经让她说不出完整的话了。这次疼痛来的太过猛烈,加上自己上一次生孩子已是十六年前了,再说她已经是三十几岁快要四十岁的人了,生个孩子自然不会那么轻松。

而且她身份隐秘,无论是在建章宫还是未央宫都被圈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不能随意行动,自然她的体质也比不上那些偶尔还有机会出去活动一番的嫔妃,那些嫔妃遵照太医的要求,日日都会在宫室内活动一番,体质怎么说都比她要好。这次有孕,在殿里多走几部都要气喘,更遑论现在还要用力气了。

那次被恐吓之后,她的确开始乖乖吃药,而且还变着法的要好东西来吃,不管有多珍贵,而且蒋曦薇也统统满足了自己。

“太医,已经两碗催产药灌下去了,我家娘娘怎么还没有发动的迹象?!”荷香十分着急,主子疼成这个样子她实在是太担心了。也不管什么顾忌不顾忌的,直接将白太医请到了里面。

“急什么!生产哪有这么快的!”白太医面上一丝好脸­色­也无,“我早就说过,那些补品一类不宜吃太多,否则会让胎儿太大,生产不易。你家娘娘身子本来就虚弱,体力跟不上,能怪谁!”

寇贞宜听了这话自然是难过,但是排山倒海般的疼痛让她无暇顾及太多,她心中不停的告诉着自己,挺住,挺住,只要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以后什么事情都好说了!

她的头发已经尽数被汗水打湿,发丝一缕一缕的黏在额头上,九月里的天气仍旧是有些炎热的,加上殿内忽然挤进了许多人,空气更是憋闷了许多,她几乎有些脱力了。

眼前忽然就冒出来一个人影,隐隐绰绰立在那里,身上是熟悉的明黄­色­衣衫。

“明远,明远!”寇贞宜忍不住哭喊出来,“明远,救救我!”

听清主子口中说的内容之后,荷香吓得魂不附体,难不成主子是挺不住了,才会喊出先帝的名讳?

现下载殿里的产婆有不少是先帝朝的老人,见过先帝也见过寇贞宜,听了寇贞宜口中所喊都有些发愣,但是手上嘴上仍旧没有停下来。

明远,你可知道,没有你的十多年里我有多想你,午夜梦回也总是咱们以前恩爱缱绻的时光。明远,为何你要走的那么早?为何不能看着我们的儿子长大,看着他登上帝位!明远,你会不会怪我,怪我没有随你而去。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影子也是这么模糊,而且越走越远了!

“明远!别走!”寇贞宜一声高喊,反而让她从幻觉中清醒过来,眼前自己是在鸣鸾殿内,孩子仍旧没有生下来。

白太医见状,心知如果再不用上什么非常手段,这孩子只怕是就要胎死腹中,这还不算,皇后在前面也不一定能撑多久。

于是,他也不假思索,从药箱中取出一包早已配好的药粉,“快,用热水冲服,给娘娘喝下去。”

“白太医,这?”荷香犹疑道。

“不想让你主子死,就快点!”白太医不耐道。荷香无法,也只好一眼将那包药粉融在热水里给寇贞宜喂了下去。不过这药的确是有些作用,喝下这药没多久,寇贞宜果然能够用上力了,产婆也喊道,“快了快了,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发了。”

在门口催水的云芝听得此话,便向身侧一个小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名小宫女就趁人不注意上前顶替了云芝的位置,而云芝则神不知鬼的悄然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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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皇帝不能进产房,故而椒房殿前搭了凉棚,郭舒炎与贵妃、贤妃二人坐在凉棚里面,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动静。其余的嫔妃都被安置在宣室殿等候,轻易是不能去凉棚等候的。许淑媛本欲请旨陪在凉棚里的,奈何冯昭仪以自己怀了身孕不宜接近血房为名去了宣室殿,她倒不好多话了。其实不过是因为冯昭仪厌恶蒋曦薇罢了,贤妃的月份比她还大都照样候着呢。

“你说,皇后娘娘会生个公主还是皇子?”宣室殿里卢选侍等的有些无聊,扯着身旁的李选侍问道。

这李选侍也是个憋不住话的人,想也不想就开口说道,“看皇后娘娘平日走路的那个神态,跟我娘怀着妹妹时一模一样,八成皇后娘娘生的会是个公主。”她自入宫以来就唯左贵妃马首是瞻,她知道自己说的这几句话必然会传到左贵妃耳朵里,到时候左贵妃在皇上面前给自己美言几句,提位份,搬出永巷也是指日可待的。

她身边的杜小媛的听了这话颇不以为然,“李选侍慎言,若皇后真生了公主也罢了,若是个皇子,你这话可就说坏了。”

“皇后娘娘还没生呢,咱们姐妹也不过就是闲话几句,那里就说坏了呢。倒是杜小媛你,蒙皇恩已有几个月了,怎的一点好消息也无。”蒋碧娇一向不忿杜小媛比她受宠,听她奉承蒋曦薇,自然是要Сhā上一嘴了。

杜小媛瞥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入宫近三年方有的身孕,冯昭仪是前几日才得的好消息,许淑媛就更久了。这龙嗣也是要看机缘的。机缘未到,自然急不得。再说了,蒋贵人跟我是一样的恩宠,不也一样没有好消息。”

蒋碧娇被噎了回去,只好摇着手中团扇以掩饰尴尬。

许淑媛装作没有听见底下人的话,而是轻柔的抚着自己的肚子。入宫十年,自己终于可以怀孩子了,自己终于要有个依靠了。虽然一向和自己不对付的冯清袅也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不过不要紧,自己本就比她受宠,自己的孩子也会比她的孩子多得皇上的青睐。

恰好香儿带着一众宫女进来送水果差点,许淑媛忙关切道,“皇后娘娘可好吗?”

香儿福了一礼,“回禀淑媛,里面一切安好,只是我家娘娘初次生产,有些费力罢了。”

“也对,不过娘娘她一向身子极好,平安生产是一定的!你可跑勤快些,有什么消息都赶快来告诉我们。”

“是。”香儿又行了一礼,这才向后面走去。

“姐姐,你看许淑媛现在好生得意,有了身孕又得宠,而且皇后娘娘还待她亲厚。不想冯昭仪,虽然有云,但皇上也不怎么去她那里。”胡才人扯了扯杜小媛的衣袖。那日杜小媛知道自己不敢再承光宫住之后果然去跟皇后进言,让自己顺利从承光宫搬进了明光宫,从那之后这两人的关系就十分亲密了。

杜小媛一笑也不回答,身旁的魏常在却­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冯昭仪的姐姐不得帝心,连带着冯昭仪也不受宠。可你们再看看蒋贵人,虽然不是隆宠,但皇上总还记得她。还不是念着皇后。”

“妹妹,这可是皇后的宫室,你可要谨言慎行。”杜小媛轻抚着胸口说道。皇上已经明确说过,皇后生产之后自己就会晋位为嫔。按例嫔位以下的位份对于人数没有定数,宫里有百十个美人选侍都不奇怪。但嫔位就不同了,东西十二宫里的嫔位只能有九个,再往上的位份人数就更少了≡己挤进这个行列,才能往更高的位置图谋。

“杜姐姐?”听得胡才人呼唤,杜小媛方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不管皇后生男生女,都是嫡出,跟咱们生的可不一样!”

“行了,好好吃你的东西,少说话!”杜小媛拍了拍胡才人的说,不说话了。

无巧岂成书(中)

距离蒋曦薇生产已经过了两个时辰,里面依旧还没有消息,郭舒炎几乎有些做不住。他当然知道蒋曦薇没事,但是他现在担心的是寇贞宜的那个孩子,若是不能平安生下来,不知道朝臣又会用什么言语来诋毁薇儿。

左贵妃的面容十分­精­致,一丝也看不出她已年过三十。此时她那细长的首日轻敲着身侧的桌子。老天保佑,蒋曦薇可千万别生儿子,否则佑盛可就做不成太子了。不过,就算生了也不要紧,活不活的下来还是个问题。这宫里宫外的,盯着蒋曦薇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贤妃则紧抿着嘴­唇­,生孩子的凶险她是经历过的,皇后又是投胎,只怕更难些。

“两位娘娘请核查。”香儿为她和左妙灵奉上新茶,“这大麦茶十分适宜孕­妇­饮用。”

“你这丫头倒有心了。你不是皇后的陪嫁侍女吗?怎么这时候不进去伺候,到让瑜楚进去了?”左贵妃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香儿面上不卑不亢,“回禀贵妃娘娘,香儿年纪小,秀奴姐姐怕我在里面见了血害怕,就让我出来伺候。”

左贵妃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香儿的妆饰,“长得真是个好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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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鸾殿内,寇贞宜眼神涣散,有种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感觉。原本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也不知道怎的,寇贞宜就一下子没了力气。白太医见状,赶忙让她含了参片,寇贞宜这才有了些力气。

“娘娘,再用点力,孩子的头马上就要出来了!”荷香在一旁为寇贞宜打气道,“主子,你再加把力,小皇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寇贞宜一听这话,立马又有了力气,她狠狠咬牙,用最后的力气将孩子向外推着。

“出来了出来了!”产婆激动道,连忙伸手要将孩子给拉出来。

“不行,那样会伤到娘娘的!”荷香赶忙开口阻拦,冷不防身后有人伸手将一方帕子捂上了自己的口鼻,身子立马就软了。

荷香在晕倒之前才勉强看清,给自己下黑手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瑜楚。

那边产婆早些时候也得了椒房殿的吩咐,小皇子是务必要薄的,至于生孩子的就没必要太过怜惜了,也就没停下动作,直接就将孩子给拉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寇贞宜直接昏了过去。“是个小皇子。”产婆说道。说着又拍了几下小皇子的ρi股,响亮的哭声也随之响起了。

瑜楚嘴角一弯,示意­奶­娘直接将小皇子包裹好,向外面快步走去。而侯在殿外的卫连此时带着几个小内监走了进来,“白太医且请去椒房殿,为我们娘娘开几付补身的汤药。你们几个,将这位主子给挪到后殿去。然后你们几个跟着咱家出去领赏!”

几个产婆闻言便都跟着卫连出去了。这厢瑜楚走到椒房殿里,走至蒋曦薇床前,将孩子身上包着的锦被一丢,在孩子的小ρi股上又是一巴掌。这下子,外面的人全部都听见了孩子响亮的啼哭。

秀奴见状走至外殿,向郭舒炎跪了下去,“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了小皇子,名字平安!”

“皇后身子如何?”郭舒炎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连忙问道。薇儿虽然没有经历生产之苦,但是那毒素不知道去了没有?

“娘娘一切都好,只是有些疲倦了。”

“很好,很好。”郭舒炎喜得无可不可,“朕进皇后。”

左贵妃听闻蒋曦薇平安生产本就有些不快,见状面上带笑的拦住郭舒炎,“皇上,里面现在肯定忙着为小皇子洗浴称重,您这会儿进去岂不添乱,还是在外面坐一会再进去吧。既然皇后娘娘平安生产,皇上也该去给太后、蒋尚书还有外面姐妹报个喜。”

郭舒炎闻之有理,“妙灵说得对,朕了迷糊了。三宝,去传旨,未央宫上下赏一年的月例,绸缎十匹;阖宫赏半年月例,绸缎三匹。再有,快去隆福宫向太后报喜!”三宝忙应诺而去。

这一幕让左贵妃心里颇有些酸酸的,当年她生佑盛时,也没见皇上这么心急。

贤妃瞟到了左贵妃的神­色­,约莫能猜到她是在吃味儿,心中不由苦笑,左妙灵可真是不了解郭舒炎,他高兴并不仅仅是因为对薇儿的喜爱,而是因着这是他的嫡长子。就算这个儿子是冯清扬生的,他依旧会这样高兴。

隆福宫里,太后听闻这个消息也十分高兴,赶紧让宋嬷嬷将准备好的东西送过去,还下令从自己的梯己里拿出银子来赏赐未央宫上下。

太好了,这下子南林要扶持碧娇的心总算能够淡一点了,也不敢再随便让人上书参奏皇后了。太后的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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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曦薇抱着新生的小皇子,眼神中有几分爱怜,又有几分伤感≡己的那个孩子已经被带出去偷偷的埋了。而且寇贞宜的儿子却在自己的怀里,也许还会做太子。不用郭舒炎说,蒋曦薇也大概能想到,为了平息众人之言,他会尽快立这个孩子为太子的。

“娘娘,都处理好了。”卫连从外间高声禀道。他的意思蒋曦薇自然明白,那几个产婆都已经处理好了,荷香也处理好了。

“薇儿,你可还好?”郭舒炎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二货不说就坐到了床边,他从蒋曦薇手中抱过孩子,细细的端详了一会,“这孩子长得像朕,甚好。”至少日后这孩子不会被发现长得不像皇后而产生怀疑。

“你受委屈了。”郭舒炎又说道。

“只要皇上高兴,臣妾没有什么委屈。更何况,皇上是为了薄臣妾才做的这个决定。臣妾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是寇姐姐那边,恐怕要皇上去解释解释。”

她?郭舒炎不禁冷笑,舒雨跑进未央宫来闹,只怕不是她的注意就是寇家的主意,自己哪里还会在意她。郭舒炎不以为意道,“无妨,朕先叫人给她挪到冷宫去,等她出了月子,就给她送到行宫去,远远儿的离了咱们。”

那为何不直接杀了她更为­干­脆?蒋曦薇忍下这话未说,面上却愈发柔婉,“皇上,那咱们就不提寇姐姐了。这孩子从今以后就是臣妾的亲生骨­肉­,不知道皇上可给他想好了名字没有?”

郭舒炎望向怀中的孩子,面上满是疼爱,“这是朕的嫡长子,名字自然是要郑重相待,现在可不能随便决定。对了,这几日恐怕会有不少人上门来看你,朕就先不让她们来了。等到你身子养好了再受这份礼不迟。”

“皇上说得有理。”

白太医自外而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皇上,皇后娘娘该服药了。”郭舒炎见状将小皇子递给­奶­娘,让她抱小皇子会东暖阁喂­奶­。

他又接过药盏,“朕喂你!”听他这么说,蒋曦薇不由一暖,自寇贞宜出现之后,郭舒炎对自己的亲昵是少之又少,这般举动更是从来没有,由不得她不感动。只是她也知道,郭舒炎一向是不吝于向后妃说什么甜言蜜语的。

待蒋曦薇喝完药之后,郭舒炎才想起来寇贞宜早产的事情,“对了,那个怎么会突然早产了?”

白太医听闻连忙说道,“微臣去查验过了,是寇主子早上喝的一碗酸笋­鸡­皮汤坏的事。早上寇主子喝了之后就喊疼。微臣看过那碗汤了,里面被混进了不少的淡竹叶。此物根名碎骨子,无­色­无味,能堕胎催生。寇主子就是因此早产的。”

郭舒炎眉头一皱,“这汤哪儿来的?”

“回皇上,寇主子有云以来一直爱喝这汤,又嫌未央宫小厨房做的味道不好,皇后娘娘便以自己的名义向御膳房去要,隔三差五的就会送一碗过来。今日这汤是秀奴姐姐端过去的,回来之后先让司馔演过方才送了过去!”说这话的是刚才从鸣鸾殿偷跑过来之后就没回去的云芝。秀奴有些惊愕的看着秀奴,按说近前能跟皇上说上话的只有自己和瑜楚,等闲香儿都不能开口,这云芝怎么就突然开口了。不过想想也罢了,毕竟她在安处殿呆了许久,很多事情只有她知道。

“这么说,在外人眼里,这汤是送给皇后的?”

“回皇上的话,正是如此。”云芝又抢在秀奴之前回答了蒋曦薇的话,这下子连瑜楚都看出了些门道。

郭舒炎却没有多想,而是和蒋曦薇分析,“在旁人眼里。薇儿这胎一直很好,所以边有人想用这个方法让薇儿早产。她们的主意倒好!连嫡子都敢下手了!朕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花招!”郭舒炎叫了一声白太医,“给皇后准备的药方你暗自留下来,由白医女亲自送,医案上还有明面上开的药都开给寇贞宜。”

郭舒炎这话说的极为冷淡,蒋曦薇明白他这是在引蛇出洞,但仍旧是有些寒意。他对寇贞宜好的时候简直恨不得什么都给她,一旦厌弃却又这般轻视,甚至不惜利用,自己可要引以为戒,决不能让他对自己有任何厌弃。

“皇上,天­色­不早了,臣妾月子里不能服侍,皇上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呢。”蒋曦薇想到这儿,柔声劝道。

“也好,朕回去了,你也好好歇息,明日朕再来!”郭舒炎又吩咐了几句,这才起身回建章宫不提。

而蒋曦薇此时也是疲倦到了极点,躺下之后翻了个身便睡着了。

无巧岂成书(下)

第二日,皇后诞下嫡子的消息传遍了上京,

消息传开之后,蒋氏凤邸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郭舒炎甚是高兴,下令大赦天下,免国中赋税一年。皇后的伯父已经官拜丞相,于是郭舒炎下令蒋南林正式袭了其父蒋渊睿国公的爵位,皇后之父加封为太保,两府皆有赏赐。

九月初十,小皇子的名讳被定了下来,名弘,取其宏大,宽厚之意。

九月十六,有官员上书,奏请皇帝早立太子,帝心甚悦。

九月二十八,皇帝下圣旨,晓谕天下,嫡长子佑弘,身份贵重,着册为皇太子。于满月嘉礼上同行册封礼。

一时间,蒋曦薇这位继后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以前人们只猜测她是蒋家推出来维护尊荣的人,太子之位将会是左贵妃或者孙贤妃的儿子,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她是嫡妻,自然不用和一般妃妾一样小心恭敬。可蒋曦薇知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盼着她出错,好看她从云端跌落,只是她又怎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十月初六是佑弘的满月之日,因着有册封太子的典礼,未央宫内张灯结彩的同时,建章宫也是布置一新≡上京城门正华门始,午门、承天门、宣政殿、紫宸殿、嘉德门、奉先殿一路大门洞开至未央宫大门。

未央宫前的语言已经布置妥当,今天郭舒炎将会在未央宫里大宴后妃、群臣。凡官职在五品以上的官员均可携家眷入宫赴宴。

清早,还不到卯时,午门外就开始稀稀拉拉的就马车停靠。又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就逐渐增多起来。那些朝臣们都聚在宣政殿上三三两两的谈天,而夫人小姐们和无甚官职的幼童都被带到了御苑中,先去未央宫给蒋曦薇请过安,嫔妃的家眷可自去嫔妃宫中叙话,其他的就可以在御苑中赏景。

蒋曦薇在月子里身体调养的很好,故而她出现在嫔妃命­妇­面前时着实让她们惊讶了一番,当时大婚,宝册中有光艳动天下五个字,虽说是为了好听,但蒋曦薇的容貌也的确差不到哪里去。生产之后不仅没有在脸上留下斑,还着实比生产之前雍容了不少。

这次她梳着凌云髻,上面配着凤钗,通身大红五凤朝云吉服,通身以赤金做点缀。众人行礼之后,又有尚仪局的司宾执酒壶赐御酒。

未央宫内,命­妇­小姐们聊得很尽兴,而宣政殿内就并非如此了。一众朝臣一股脑的围上了蒋南林,恭喜他承袭了睿国公的名号,蒋相蒋相叫的不亦乐乎。而皇后之父似乎被人们刻意的遗忘在脑后,只有孙尧陪着他喝茶说话。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那些人先放着正经国丈不来巴结,倒去巴结国丈的哥哥,当真是有意思。”孙尧颇为不屑道。

蒋南天只是宽厚一笑,“大哥是丞相,多跟他结交没什么不好的。我也不过是个小小尚书而已。”

“我说敬之,就不用在我面前谦虚了吧。吏部尚书,掌管天下百官的考课,这是多重要的官职。不过也好,风光都让蒋南林带走,矛头也都会指向他,你倒可以轻松些了。”

“这些话到我府上说就算了,这是宫里,咱们还是慎重些吧。”蒋南天说完这句话也就闭口不言了。

御苑和上林苑内,有不少年轻女子在闲逛赏景。这是林芸婵第二次来后宫了,这一次她熟悉了几分,不像上一次来那么陌生。而且最令她高兴的是,自幼认识的闺中姐妹柳清然从辽东回来了,此次也一同进宫来了。

柳清然是初次进宫,遇见了不少新奇好玩的景致,不是问这问那,林芸婵也不烦,每个都跟她细细说来。

宣室殿前栽培了无数花树,皇后又一向喜绚烂之姿,故而未央宫内种植了诸如月季、五­色­梅、桂花等等。此时花期未过,正是开的繁茂之时。

二人看着一棵开的正好的桂花树出神,忽然就从树后面转出来两名男子。二人唬了一跳,身侧有侍女上前喝道,“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内宫行走?”

为首长得高大的男子微微一笑,“这是我妹妹的寝宫。”

那名小侍女还未曾反应过来,柳清然已经笑着走上前去,“原来是宣威将军,我们失礼了。”她父亲是辽东总兵,和蒋孝威算是忘年之交。

“是柳小姐呀,在下不知这儿有女眷,冒犯了。”蒋孝威并没有军旅之人的粗犷,说起这话的时候还颇有几分世家子弟的轻佻。

“将军客气了。不知这位是?”柳清然虽然是冲着蒋孝威来问,但目光却看向了后面的男子。

“这是舍弟孝文。孝文,还不出来见过柳小姐。”蒋孝文依言出来见礼,柳清然她们也随之还礼。

林芸婵的心跳的很快,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蒋孝文。反倒是蒋孝文打量了她几眼之后说道,“林小姐长得很像,很像一个人?”

“三公子说的是家兄吧?家兄林焕,亦在国子监读书,是公子的同窗。”林芸婵唯恐他认出自己就是那天跟着哥哥偷跑过去的小厮,连忙说道。

“哦,是这样。”蒋孝文微微颔首,他在脑盒细思索,这眼前的林小姐怎么很像那天在林焕身后的小厮?罢了罢了,也许是自己糊涂了吧。

林芸婵在心里偷偷比较着兄弟两个,哥哥丰神俊朗,目光炯炯,如星辰一般善良。而蒋孝文站在桂花树下,金­色­的花瓣落在他素­色­衣衫之上显得是那般相衬,下巴一道美人弧,更显得有些­阴­柔之美。

她刚想再跟蒋孝文说几句话,柳清然就拉住她的手,“我们跟将军在一起久了不方便,请将军恕我们失陪了。”说罢,福了一礼就拉着林芸婵离开了。

“清然,你怎么了?这可不符合你的­性­子?再说,那里没什么人,只要你我不说,又有谁知道我们碰见他们了呢。”等到走远了,林芸婵这才拉住了柳清然。

“我可不想贪图现在多见几面。要是让我娘知道了,只怕是我们成亲之前都不能再见面了呢。”

“成亲?清然,你是说?”林芸婵有些惊讶。

“你以为我和他为什么从辽东了回来了。一是皇后娘娘生产,他回来看一看自己的妹妹;二来就是蒋尚书希望他早日续弦,我们回来是准备婚礼的。”柳清然面上绯红一片,“这件事你先别往外说,过两日皇上会下旨赐婚,要是让别人先知道了就不好了。”

林芸婵看她这般羞怯,不由发笑,“我自然明白。我说你怎么急急忙忙的就把我拉走了呢。不过,你们两个喜欢对方吗?”

“这个嘛……”柳清然的手指绕过发丝,“我只知道,他不讨厌我,而我却喜欢他。你不知道,他戍边的样子可威风了。有时候我看他们­操­练,人群之中只有他最耀眼。”

“可是,他现在是续弦,而且发妻还留下了个女儿,你也能接受?怎么说你也是光禄寺卿的孙女,辽东总兵的女儿?”

柳清然听了这话,也敛了神­色­,“我娘也曾经问过我这句话,我对我娘的回答是,我既然仰慕他,愿意嫁给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虽然我现在还没有信心去做一个合格的继母,但是我会尽量去做,书鹤还小,日后会接受我的。”

林芸婵听她这话说得有理,便也不再询问,二人在重重花树间随意走着,却都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林芸婵的心已经有些飘了,那个总是穿着素­色­直缀的身影,已经深深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了,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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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吉时到来之前,郭舒炎先遣丞相为正使,礼部尚书为副使,至太庙告祭先祖,告祭完毕之后又在群臣面前宣读册立太子圣旨。因着佑弘年幼无法接旨,则由蒋曦薇怀抱佑弘完成这一环节。

而后众人共至未央宫赴宴。蒋曦薇的母家与后宫嫔妃一道坐与宣室殿内殿,而群臣则在外殿。

帝后坐与北面整座,底下是按品级坐好的嫔妃。东面正座本应是太后的,奈何太后身子不适未能前来。帝后面前为两榻四几,正三品以上嫔妃是一榻两几,其余主任皆是一席一几,外臣亦然。

宴会开始之时,现有礼部尚书念祝词,祝大秦国力日上,帝后康健。而后,郭舒炎赐下美酒。又有彩衣宫娥端上菜肴,众人共赏歌舞。

宴席进行到一半,坐与左贵妃身旁的佑盛,低声对左贵妃说道,“母妃,这里面有些憋闷,儿臣想出去走一走。”左贵妃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坐不住,便叫采叶陪着佑盛一起出去。

“殿下身子不舒服吗?”等出了大殿,采叶关切道。

“孤从来没参加过这么盛大的宴会,还是为一个才满月的小孩子举办的。”已经八岁的佑盛问道。

采叶不由笑言,“我的好殿下,这是太子的满月礼,自然是隆重了。”

“那姑姑你说,孤与太子,哪一个更尊贵?”

蛇信惊马嘶(上)

采叶只当佑盛是小孩子脾气,随口说道,“自然是咱们殿下尊贵了。殿下是皇长子,贵妃娘娘又是左家的嫡支血脉,比太子不知道尊贵了多少。”

“那孤为什么做不了太子?而要让那个没有孤尊贵的人来做太子?”八岁的佑盛一句让让采叶呆立在当地,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要说因为左贵妃只是妾,而皇后才是正妻,太子必须是嫡子。

“殿下。”所幸左贵妃另外一个近侍采珠的到来才解了采叶的困境,“殿下,伶人杂耍就要开始了,贵妃娘娘要您赶快进去看呢。”

佑盛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听了这话也就不再纠结于前面的问题,乖乖跟着采珠回了宣室殿。

开头不过是寻常的诸如吐火、吞剑一类的杂耍,直看得人好生无趣。一个节目终了,殿内监郎世荥上前禀道,“皇上,今日百戏坊特地准备了新鲜的花样敬献给皇上还有诸位娘娘。”因着百戏坊的人没有官品,因而没有在御前说话的资格,只能由郎世荥代说。

“准了,若是真的又去,朕重重有赏!”郭舒炎看起来也是颇有兴致。

片刻之后,有百戏坊的人牵过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鬓毛光亮,身上还挂着各­色­的彩带韩流之绽放。

“皇上,这是百戏坊静心训练的舞马,可随乐声起舞。”郎世荥又禀道。语毕,乐声起,奏的是《将军令》,此曲慷慨激扬,那匹马也随着鼓点起舞,节奏感极强,且乐曲行至高昂处会抬起前身啼鸣,令人不由心潮澎湃。

一曲终了,那匹马前蹄弯下,好似是在想郭舒炎行礼一般。郭舒炎不由喊了一声好,底下人也是不住口的称赞。郭舒炎一挥手,就有小内监端着漆盘上前,将里面的银子赏赐给牵马之人。那人领赏之后并未离去,而是示意别人拎上来一个由黑布覆盖的笼子。等到黑布一掀开,众人均是惊呼出声,那笼子里面竟然盘踞着一条正吐着信子的蛇。

那蛇的身子有常人小腿粗细,身上­色­彩斑斓,口中摄心鲜红欲滴,在场有胆小的女眷都已经花容失­色­。

“皇上,这蛇的毒牙已经拔去,不会伤人的!”郎世荥在一旁说道,“下面要表演的是蛇舞!”

蒋曦薇闻言对郭舒炎说道,“皇上,这蛇舞想来是很经过才,只是总归有些吓人。贤妃姐姐、冯昭仪还有许淑媛都是有孕在身的,不如让她们先去偏殿歇一歇,不然惊了胎就不好了。”

郭舒炎深以为然,“皇后说的有理,钰宸,你们三个就先下去歇一会吧。”他又吩咐宫女,“好生扶你们主子下去!”

她们三人闻言便都起身。冯、许二人还好,贤妃却是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身子着实有点吃不消。今日场面不来是失礼,但是坐了这么久身子早就疲倦了。听了郭舒炎的话便在夕颜的搀扶下慢慢向偏殿走去。

原本在笼子里的蛇不知为何突然昂起了身子,嗖的一下向外窜去,众人才发现那笼子竟然没有上锁,那蛇跑出来之后没有任何牵制,径直向那匹还未沁的枣红马冲来,一口就咬在枣红马的脚踝之上。那马倏然惊起,挣脱了牵马人的控制,将那人甩在地上,大殿登时就乱成了一团!

冯昭仪和许淑媛此时已经退了出去,而贤妃因为身子沉还未走出去。那枣红马此处乱跑,先是朝蒋曦薇奔去,身侧的郭舒炎一把将她抱开,向后退去。那马调转马头,奥手偿命,眼看着马蹄就要重重落在二人身上。

眼前一道寒光,是蒋孝威夺了身边侍卫的剑一下子劈了过去,那上好的骏马瞬间毙命,轰然倒地,那只蛇亦是被赶来的侍卫砍成两段。众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可那厢的贤妃却跌坐在地,面上痛苦万分,眼见是惊动了胎气。

“门外就有轿辇,还不快送贤妃回长秋宫!”蒋曦薇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冷静吩咐道,“再将这几名百戏坊的人给严加看管起来!”

蒋孝威上前跪下道,“皇上,臣有罪。只是事发突然,臣为救驾,只能动用御前侍卫的剑了!”武将入宫是不准带随身的武器的。刚才蒋孝威见那匹马直接冲着自己的妹妹而去,想也没想就夺过一名侍卫的剑冲了上去,所幸自己的座位离帝后那边很紧,可是事后才想起来犯忌了。

郭舒炎却不以为杵,“将军快快请起,你救驾之事朕还不知道该如何奖赏你,又怎会治你的罪!”

“皇上,这马和蛇都有古怪,得让人好好查!”左贵妃惊魂未定,抚着胸口说道。

郭舒炎脸­色­­阴­晴不定,好好地满月礼被搞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在告诉自己,有人对自己立太子一事不满,想要趁机会发作出来?是不是自己这几年都太过宽仁了些,让那些人觉得他有可乘之机?

这场原本盛大的宴会草草收场,让郭舒炎心里十分憋屈,当即下令严查此事。

蒋曦薇却顾不上许多,贤妃被送回长秋宫之后,她也紧跟着去了长秋宫。一进宫门,入眼的便是一片乱哄哄。贤妃是突然早产的,产婆、­奶­娘一类的仆­妇­还未曾进宫,只能先让太医给贤妃扶脉看看情况,再作打算。所幸殿内监那边人手都已找好,不过半个时辰所有人手便都备齐,有条不紊的准备接生超级修炼系统。

只是贤妃身子本来就弱,惊动胎气了之后更是用不上力,太医也不敢贸然让她含上参片,只好先开了催产汤药给她服下。

蒋曦薇站在鸿宁殿内,心下不免焦急,早知道会这样就下旨不让这几个有身孕的人来了。但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盼望贤妃能够平安顺产。

耳边忽然传来孩子抽抽噎噎的哭声,蒋曦薇闻声转过身去,见是佑洺一个人站在隔断之外,脸上满是泪水,却仍是直直的盯着寝殿里面。

“佑洺,过来,到母后这儿来。”蒋曦薇柔声道。佑洺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却知道眼前这个被自己叫做母后的人跟自己的母妃关系不错,犹犹豫豫的走上前来,任由蒋曦薇将她抱进怀里。

“为什么哭,是担心你母妃吗?”

“母妃很疼,佑洺害怕。”佑洺望着里面说到,正好此时有宫女端着一盆血水出来,被佑洺瞧个正着,当下就扁了嘴大哭起来。

蒋曦薇柔声哄着佑洺,见里面迟迟不见消息,佑洺在这里也不是事,于是对佑洺说道,“望月在未央宫里,佑洺愿不愿意去找她玩呀?不如母后让瑜楚姑姑送你去未央宫跟望月一起玩,等到母妃生了小弟弟,你再回来好不好?”

这几年望月在蒋曦薇身边长大,蒋曦薇也有了几分哄孩子的本事,三言两语的就哄着佑洺高高兴兴的跟着瑜楚去未央宫了。

蒋曦薇这才缓过神来去关心尚在里面生产的贤妃,好歹里面终于传出话来,说是贤妃已经稳定下来,已经用的上力了。蒋曦薇虽然经历了一次身孕,但是对于生产来说,她经验也不足,只知道,能用上力就是好事。

此时未央宫那边差不多都已经散了,有几个低位嫔妃知道皇后和贤妃交好,便也想进来守着,结果统统都被蒋曦薇打发了回去,连随后赶来的郭舒炎也只守到了晚间,又被蒋曦薇给劝回了建章宫歇息。

可不知是贤妃身子太弱还是怎的,一直说是马上要生出来了,结果拖拖拉拉的就拖到了十月初八的清晨,贤妃才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是个有些孱弱的小公主。

那孩子瘦小的很,说跟小猫想象大概也没有人会反对。蒋曦薇见了也不禁皱眉,上个月佑弘抱到自己身边的时候除了皮肤是红红的之外,全身都是­肉­呼呼的。贤妃虽然体弱,但是这几个月一直是有太医盯着,补身的东西也是源源不断的送了进来,孩子怎会如此瘦小。

等到一切安顿下来又将素日伺候贤妃的太医召至未央宫询问,太医也只说贤妃本就身子不好,前几年长子夭折后太过伤心,恐怕那时候就伤了根本。生佑洺的时候也是艰难万分,这一胎就更不好说了。

而后蒋曦薇也没兴趣听他长篇累牍,直言小公主身子太过瘦弱,日后是否能够调养的回来。太医听了这话,不由面露难­色­,只说尽力而为。

蒋曦薇听了这话心中也有了分寸,在贤妃面前自然也不会提起这话,只说小公主一切都好,让她安心坐月子。郭舒炎那边也只是随口提了提,并没有往深里说。

等到进了冬日,贤妃亲自给小公主定了小字,名唤随风。蒋曦薇隐隐感到有不祥之感,奈何贤妃喜欢,也就同意了。郭舒炎本就宠爱贤妃,见她生这个女儿辛苦,连带着对这个女儿也多了三分关心,定封号时也同望月一样,定了国公主的爵邑,号楚国公主。

蒋曦薇自然是不介意这些,有那起子好事之人说是郭舒炎不喜欢望月,所以才给了一个庶女国公主的封号。这些话传到贤妃耳朵里,本就不好的身子更是羸弱了几分,直到蒋曦薇亲自上门剖白一番才让她有所好转。

等到这一切终了,蒋曦薇终于想起,在冷宫的寇贞宜,也该找个机会处置了……

蛇信惊马嘶(中)

冷宫,一向是后宫最荒凉的地方。大秦的冷宫,墙壁比别的宫室都要高,都要厚。无论冬夏,这里永远都是­阴­冷的。

卫连在前带路,穿过一大片枯黄的草地,前面就是冷宫。寇贞宜被安置在一处还不算是很破败的宫室里。

“她最近怎么样?”蒋曦薇冷声问道。

看守的小内监恭敬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她一日三餐每一餐吃的都很多,然后每天就是不停的咒骂。奴才们遵照皇上和娘娘的意思,谁都不跟她说一句话,所以这几天她的­精­神萎靡了很多。”

“很好。瑜楚,拿银子赏他!把房门和窗门打开,本宫要进。”那小内监接过瑜楚递进来的银锞子,用钥匙将锁着的房门打开,自己便退到了远处。

“卫连,你带着人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出入!”蒋曦薇知道这地方没有人会出入,但仍是吩咐了一句,之后便踏进了那扇门。

房内布置极为简洁,面积也不大,只能容得下床榻还有桌椅。床边摆着一桌两椅子,走不过五步就是挨着墙角的床榻。帐子里的人想是意料不到有人会开门,每日的膳食都是从窗中递进来的,之后再将窗子紧紧锁住,所能见到的光亮只是透过门缝进来的一点点,乍然见到光亮,寇贞宜直接愣住了。

“寇姐姐这么地方真不错呢。连帐子都是上品的细活,堪比四妃的水准了。只是这地方­阴­冷潮湿,姐姐在月子里就搬到了这里,现在只怕是腰膝酸软吧?”

寇贞宜听出是蒋曦薇的声音,不由挣扎起来,向蒋曦薇扑了过去,“蒋曦薇,你个贱人!”她想要抓住蒋曦薇,谁知才奔下来,双腿就一发软,走不过三步,就已经跌到在地。

一双­精­致的绣鞋落在自己眼中,蒋曦薇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意味,“自你生产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是不是觉得身上越来越容易没有力气?是不是一直恶露未消?”

寇贞宜抬起头来,眼神变得狠厉起来,“你在我的饭食中下了手脚?”

蒋曦薇微微点都,“寇姐姐哪里的话。秀奴瑜楚,去将寇姐姐扶起来,再把皇上赐下的清炖­乳­鸽汤给端上来。”说罢径自走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见寇贞宜对那碗汤眼神飘忽,不由说道,“放心,那汤是皇上用过的,留了一碗给你。”

寇贞宜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实在不像话,虽然住的铺盖都是好的,但是一日三餐却难以入口,每顿不过是一碗米饭、一碗汤,还有一碗没有几块­肉­的素菜。这让锦衣玉食多年的她有二十分的不适。如今眼前的一碗­乳­鸽汤让她不得不心动。见蒋曦薇眼神看向外面,知道她不会下毒害自己,否则自己不明不白的死了,她也逃不了。于是也就无所顾忌,拿起勺子吃了起来。不过片刻,那汤就已经快要见底了。

“皇上已经立本宫的儿子为太子了。”蒋曦薇这么一句话,让寇贞宜身子不由一震。“你指使你母家毒害本宫的事情,你还真以为没人知道吗?还有,你指使荷香去跟舒雨说你还活着,让舒雨进宫来逼问本宫,这些事情,皇上都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说明皇上还不想让我死!我倒要问问你了,你的孩子做了太子,那我的孩子呢?我可记得是被林瑜楚抱走的!”

蒋曦薇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寇贞宜的问题,“你这么些年呆在皇上身边,却不惜恩,总是向宫外传递消息,皇上也恼你有段时间了。而且因为你指使荷香说了一番不知轻重的话,差点害他失了嫡子,他又怎会疼爱你的孩子?”

“其实本宫若是你,就会一直乖乖待在建章宫,想办法先怀上身孕,然后去行宫待几年,没准就能名正言顺的进宫。但是你却很急,急着维护你的儿子,这本就让皇上不满了,你又急着为家族、为自己求取荣耀,你说皇上还会依恋你吗?先后不受你的胁迫,生生被你逼死,那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和先后一样呢?”

“自你进了未央宫的那天起,就等于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落在本宫的掌控之中。虽说你一直谨慎,但最终你还是有选择的重用了云芝,可你却不知道,云芝本就是椒房殿的一等宫女,让她去安处殿就是为了监视你的。”

说到最后,蒋曦薇幽幽说了一句,“这汤味道怎么样?”

寇贞宜一愣,“你什么意思?”

蒋曦薇含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你刚才不是问我你的孩子去哪儿了吗?他就在你的眼前呀!”

胸中忽然有恶心的感觉,想要呕却呕不出来,寇贞宜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她努力定下心神,“不可能,这是皇上的亲骨­肉­!”

“亲骨­肉­,那又怎样?后宫的女人那么多,难道只有你能给他生孩子?还是你在他心中真的有那么重要。恐怕你自己也明白,皇上看重你,除了依恋之外,仅仅是希望利用你来辖制寇家,让他们放弃用力雍王。但是这么些年,你片刻也没有忘记过要扶持舒雨,时间久了,再大的情分也抵不过他的江山了。”

“再说了,你的孩子不过是个孽种而已!”蒋曦薇说这话的时候,挺腰站了起来,颇有些居高临下的盯着寇贞宜。

“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你在骗我!”寇贞宜口中虽然不承认,但仍是止不住抚着胸口­干­呕起来。

“皇上给那孩子找了个很好的­乳­母,将他喂养的白白胖胖的,才动手的。不过姐姐放心,内脏什么的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一点不会恶心到人。还有,这汤足足炖了十二个时辰呢!另外,为了给姐姐补身子,还加了当归,黄芪呢!”

寇贞宜喘着粗气,双眼通红,“你刚才说过,皇上也喝了这碗汤对不对!”

“对,姐姐好记­性­。”

“不可能!皇上不可能杀了自己的儿子,一定是你杀了我的儿子!”寇贞宜摔了那汤碗,想要上前抓打蒋曦薇,可惜她现在压根没什么力气,一下子就被秀奴给推到了地上。

蒋曦薇走到寇贞宜面前,抬起脚狠狠地在她那双保养得宜的玉手上踩下去。寇贞宜连声呼痛,但是却没有力气起身,而蒋曦薇也丝毫没有松脚的意思。

过了半响,蒋曦薇方才抬起脚来,她弯下腰扳起寇贞宜的脸,一字一顿道,“自拟出现在本宫面前,本宫就对你深恶痛绝。本宫对皇上一片深情,好不容易才换的了三分情意。而你的,却靠着先帝和皇帝的庇护在活着!本宫的父兄为皇上尽忠效力,而你的家族,除了你的叔父之外,都是尸位素餐之人,却能得享尊荣!本宫又怎会让你在宫里一味得意呢。”

当时自己对她百般刁难,虽然觉得蒋曦薇没有真正对自己屈服,但是却一直以为她拿自己没有办法。上次假装要给自己打胎不过是苟延残喘的想要保持一点皇后的尊严罢了。直到如今才知道,她一直都在等机会给自己致命一击。

“你想念的舒雨被远远的打发到了西南,那地方路远山高,又常年闷热,不知道舒雨会不会适应,不过有成王在,舒雨应该会过的很好吧。寇贞宜,你出现在我面前羞辱我,指使你的父兄给我下毒,你可当真是好谋算。”

“不过现在,吃了自己的儿子,你可觉得好受吗?味道是不是很好?连皇上都说,滑­嫩­无比!”

“蒋曦薇,你个贱人!”寇贞宜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废物!”蒋曦薇斜了她一眼,转身翩然走了出去。

冷宫门口,三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见蒋曦薇出来,连忙上前行礼,“娘娘万福。皇上命奴才来送寇主子出宫!”他的身后已经备好了一顶再普通不过的轿子。

“三宝公公有礼。本宫已经遵照皇上的意思,把那汤给了寇姐姐,现在想来是药效发作,寇姐姐已经晕了过去。公公可以进去了。只是不知皇上打算将寇姐姐送到哪儿去呢?”

“皇上预备将寇贞宜送到甘泉宫去,那里没什么人,便于安Сhā侍卫。时候不早了,奴才要进去了。”语毕,三宝便进了冷宫,而蒋曦薇则回宫不提。

三宝进了冷宫,见到寇贞宜果然如皇后所说,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当下也没检查,直接就要将寇贞宜塞进轿子里,谁知就在此时,寇贞宜醒了过来,尖叫着就要挣脱开来,眼见是疯了,幸亏三宝带了几名得力的小内监,一掌甩在她脸上,让她再次晕了过去。

“你们把她捆紧了,现在就立马送出宫去!不得有失!”三宝厉声道。

那顶轿子很快就出了宫门,向城外走去,静静悄悄的没有人注意到。只是,不知何时,昏迷的寇贞宜醒了过来,虽然手脚被绑不得动弹,嘴里塞着东西也喊不出来,但她依旧感觉到了,脖子上的香袋一直还在。

还在就好,香袋还在,自己的家人就一定能找到自己!蒋曦薇,你等着!寇贞宜的眼神中已不是疯癫,而是清明!

蛇信惊马嘶(下)

回了未央宫之后,蒋曦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自己有些疲倦了,让秀奴她们服侍着卸了妆饰之后就歇下了,不多时就睡着了。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蒋曦薇蓦然醒转,抬手掀开帘子,“秀奴!”

“小姐,怎么了?”

“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你去清凉殿看看,是不是弘儿又闹了。”这么一闹蒋曦薇也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让人给自己挽了发,斜倚在床榻之上。

不多时,秀奴引着怀抱着佑弘的­奶­娘进来了,“小姐,是太子殿下哭了。才刚有宫女不小心撞翻了东西惊醒了太子,所以太子哭闹了惊扰了小姐。”

蒋曦薇示意­奶­娘将佑弘递到自己怀里,轻声哄了几句,居然也止住了佑弘的哭声。佑弘虽是早生了几日,但是也是白白胖胖的,谁知还未满月就闹了腹泻,快两个月的时候又换了一次­奶­娘,而且比望月还要爱哭。只是望月爱哭是因为那时候身边没有人照顾,是冷了饿了才哭。而佑弘生下来一切待遇优厚,却还是爱哭。

那­奶­娘是后面才进来的,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对于佑弘的身世也是一无所知,此时她一心想要巴结蒋曦薇,见佑弘在蒋曦薇的怀里不哭了,便陪笑道,“到底是呣子连心,皇后娘娘抱着太子就不哭了,奴婢却要哄很久呢。太子现如今小脸渐渐长开了,和皇后娘娘也愈发相像了呢。”

侍立在一侧的瑜楚脸­色­一变,想要开口呵斥­奶­娘,但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只好选择闭口不言。蒋曦薇望着怀里的佑弘,轻声说道,“这孩子一点也不像我。”

瑜楚知道蒋曦薇的心病又犯了,赶忙对­奶­娘说道,“皇后娘娘身子乏了,你先将太子抱下去吧。”­奶­娘闻言,想要上前将佑弘抱过来,谁知道佑弘又哭闹了起来。

“罢了,你先下去吧,待会弘儿睡熟了你再进来抱出去。”蒋曦薇摒退了­奶­娘,细细盯着怀中的孩子,不自觉地,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这宫里没有人会知道太子的身世,您就是他的母亲。”瑜楚软言安慰道。

“我明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看见他就会想起本宫那个夭折的孩子,若非寇贞宜指使外人下黑手,佑弘又怎能成为太子?别看皇上说过会让我的儿子做太子,可是废立国本,哪儿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我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养好,再生一个儿子也没那么容易。”

瑜楚蹲下身子给蒋曦薇轻轻揉着腿,“寇贞宜眼见是没有机会再得帝心了。甘泉宫离上京有千里之遥,宫里女人这么多,皇上哪儿会有心思想她。娘娘现在要想的是该如何抚育太子,娘娘将太子养的越好,皇上便越会看重娘娘,这是其一;其二娘娘得和母家,尤其是长房那边搞好关系,别让他们产生对付娘娘的心思;其三,还有小心那些盯着后位的人,把握住中宫之位与权势。娘娘是有决断的人,怎会在这个时候乱了分寸。”

“可是,我的心……”

“娘娘不明白吗?在这宫里,什么都可以有,偏偏就不能有心。且看贤妃娘娘,这么多年身子骨一直不好,焉知不是对皇上用心太过呢。”

秀奴也劝道,“瑜楚这话说的是,小姐莫要太难过了。”

蒋曦薇长出一口气,又轻轻拍了拍佑弘,冷声道,“今儿咱们几个说的话差不多都是犯忌的,外面的人手可都安排好了?”

“都被奴婢遣到外殿去了,咱们的声音谁都听不到。娘娘出事之后,奴婢将未央宫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不­干­净的宫女内监还真有几个,不过都被打发出去了。不过有件事,奴婢觉得好生奇怪。椒房殿的宫人们都说,香儿姑娘和云芝这段时间走的很近,而云芝近几个月花销极大。”瑜楚说的小心翼翼,虽说自己一直得主子看重,但是事涉主子的陪嫁侍女,自己还是得小心才行。

秀奴听了这话,也说道,“瑜楚这么说,奴婢也想起来了。这两个月香儿三番五次跟奴婢借银子,一借就是十两,加起来也由几十两了。顶的上大半年的例银了。奴婢好生奇怪,在椒房殿里奴婢们用的东西都是由专人送来,几乎没有用钱的地方。奴婢也曾问过香儿,她也只说是家里出了事情。”

“这可怪了,香儿是家生子,她家里有事咱们怎么不知道?”蒋曦薇也怀疑起来,外间忽然就响起了云芝的声音。

“卫司宾,皇后娘娘正在里面,这边请。”

瑜楚脸­色­一变,殿门口自己早已安排好了人,香儿去领例银,云芝被自己打发去小厨房安排晚膳,怎么不经通报就领着人进来了!想到这儿,脚步已经迈出去,轻声呵斥道,“喊什么!娘娘正在哄太子殿下睡觉,小心惊着太子!”

云芝听了这话笑言,“瑜楚姑姑说得对,奴婢莽撞了。只是卫司宾已经来了,总不能让她再出去吧。”

瑜楚斜了云芝一眼,将卫司宾引进了内殿。卫司宾行礼之后偷偷抬头看蒋曦薇,见她脸­色­不对,知道自己这么贸然进来已让皇后有些不快了,加上皇后怀里还抱着太子,故而轻声说道。

“皇后娘娘,这月二十一是冬至,按例命­妇­是要进宫,娘娘是要赐宴的。这礼本就与平日的不同,而且今年宫里添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奴婢请娘娘的示下,赐宴是否要添些?”

“前两年是怎么办的,你且说来听听。”

“往年的规模是冬至赐宴例银为二百两,五品以上命­妇­觐见,每人一椅两几,御膳六品,御酒一壶,表礼一分。今年宫里添了两个孩子,应按三百两备办,七品以上命­妇­均可入宫,赏赐翻番,”卫司宾正要开口,云芝便抢先一步说道。

蒋曦薇冷冷望去,那目光带着质问与探寻,云芝不敢与其对视,只能低下头来。

“皇上前儿还说,最近朝中事情多,用度大,后宫不宜太过奢靡。此次表礼增一倍,七品以上命­妇­觐见,其余皆按常例就是了。对了只会百戏坊,不必有什么新鲜花样,上次那件事本宫现在还心有余悸。”

“奴婢明白。”

“明年宫里该放一批宫女出宫了吧?”蒋曦薇好似忽然想起一般,随口问道。

卫司宾一愣,“回皇后娘娘,明年宫里满了二十岁的宫女都要被放出宫去各自婚配。奴婢早已统计过了,未央宫里共有三十人需要出宫,云芝姑娘也满了岁数。”

“按例宫女出宫要给一笔银子的,你去告诉郎世荥,这份银子也得赶快准备出来。对了,明年年初许淑媛要生产,年中是冯昭仪,到时候都会有宴会,你们的事情不少,也该早做准备。”

“是。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卫司宾见状也就行礼退下。蒋曦薇见怀中的佑弘睡熟了,就示意秀奴将他抱了下去。

“云芝,刚才卫司宾的话你也听见了。瑜楚和秀奴是一早禀明不出宫的,香儿还未到年龄。倒是你,家中还有何人,有什么打算吗?”蒋曦薇脸上看不出因为云芝出风头而不快的神情,依旧是神­色­如常。

“奴婢家中父母双亲俱在,还有一个弟弟,年方十六岁。奴婢……奴婢也不想出宫了。”云芝有些扭扭捏捏的。

蒋曦薇玩味道,“这是为何?你家中既还有亲人,正该出去和他们团聚才是。没理由在这宫里埋没了一生。”她事前自然是派人去查过了,自从她去了安处殿,隔三差五她的家人都会收到她从宫里送出来的银子,比自己赏的要多许多。这个人的忠心,似乎并不可靠了。

“奴婢,奴婢想着,能多伺候皇后娘娘几年。”云芝随口编了个理由。她现在可不想出宫,这宫里的日子可比家里好多了,自己出去未必适应得了。

“你有这份心,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不能看着你埋没青春,等到明年你出宫的时候,除了殿中省发的银子,本宫还会给你准备一份嫁妆。对了,瑜楚,去将本宫妆台上那个琉璃珐琅梳赏给云芝,你在安处殿辛苦了。”

“多谢皇后娘娘!”云芝看皇后铁了心要打发自己出去,心中不由灰了大半,但仍是要谢恩才能下去。

等到云芝告退之后,蒋曦薇的脸­色­也愈来愈难看了。瑜楚见状也不敢多言,只端了一盏茶水上前,“娘娘喝口茶,润润口。”

“砰!”蒋曦薇将茶盏重重撂在桌上,“本宫竟没想到,云芝会讨两头好!瑜楚,从今日开始,本宫不管你用什么理由,不准云芝再进椒房殿一步,等到新岁之后直接就将她打发出去!”

“可是娘娘,云芝是知道寇贞宜的存在的,她也知道太子的真实身份。您不能将她这么随随便便的打发出去,否则一旦消息走漏,对娘娘来说绝非好事!”

“行了,本宫知道了,先下去吧!”蒋曦薇冷冷道。

上元赏灯夜(上)

寇贞宜被送出宫之后,蒋曦薇的心情终于舒畅许多,至少不用每日再看到那张让自己生厌的脸。临近新岁,宫中的事务繁多,蒋曦薇忙起来也就顾不上别的许多。

郭舒炎自然也不轻松,他和众人商定之后,决定采取蒋孝威提出的建议,积聚力量一次击溃百济。只是百济军权大半掌握在左家手里,若是一战打败百济,左家的权势便会更加如日中天,这是郭舒炎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仅凭蒋孝威一人之力,恐怕还不能与他们抗衡。

而且,孙家掌握的京畿兵权,不宜再掌外面的兵权,冯家和前朝的关系若有似无让人无法放心,这样看起来还真的很头疼。只可惜,蒋孝文身子太过柔弱,否则让他们兄弟二人一同去辽东也好。前朝就有一位被追封为皇后的妃子,她的两位兄长就是共同镇守边境,成为一段佳话。

郭舒炎猛然想起,这次蒋孝威回来除了看望薇儿之外,还要准备他的续弦之事≡己恍惚记得,他选的是辽东总兵的女儿,似乎有些利用的余地。

“皇上,辽东那边送来的消息。”三宝捧着东西走进来,见郭舒炎脸­色­不好,也不敢大声说话。

郭舒炎随手接过,看火漆是蒋孝威送过来的,而且还是机密类。郭舒炎神­色­一肃,知道蒋孝威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来跟自己说,连忙走进内殿拆开了火漆。

三宝见状也不敢随意走出去,只侍立在隔断外。忽然听见里面有茶盏碎裂的声音,唬得他赶忙进去查看,只见地上满是碎片,摞好的奏折也被郭舒炎挥到了地上。

“传丞相、兵部尚书还有吏部尚书速来觐见,不容有失!”郭舒炎几乎是用牙缝说出的这句话。三宝听罢连忙小跑着出去了。

这是蒋家兄弟第一次一同在太极殿议事。蒋南林是丞相自然有这样的权利,孙尧事涉兵权自然也回来,至于蒋南天,加封为太保之后也获得了光明正大进入太极殿同帝王单独议事的权利。

蒋南林虽有不满,但面上却是不显。而且事涉自家的事情,自然也顾不上许多。

“你们看看,现在左家已经嚣张到何种地步了?朕送过去的粮草有一半应该分给宣威将军那边,他们居然敢以青州大本营粮草不够为由把粮草全部都留了下来!而且居然还瞒着朕!朕已经打算择日出兵百济,难不成要让蒋孝威那边二十万大军空着手上战场!”郭舒炎已经怒火中烧。

“皇上息怒。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粮草顺利运过去。明年开春天气回暖之后大军就要开拔,在这之前,粮草一定要到的!”孙尧出言说道。

“朕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就算责问下去,左庶的理由也是理所应当,青州军士数量多,粮草消耗大。难不成朕要再征集一批粮草前去?天寒地冻,上哪里去征粮!”

“皇上不要着急。”蒋南林说的慢条斯理,“臣多嘴问一句,皇上是希望左老将军那边先取得胜利还是宣威将军这边?”

郭舒炎冷哼一声,“自然是宣威将军这边。朕不希望左家再有什么战绩了。”

“上一次孝威进京的时候曾向皇上提出,建议军中未婚的士兵同当地百姓结合,一方面增加人口,也能从事生产。现在此条建议已经实行了一段时间,皇上还恩旨免了他们的所有的税赋。臣认为,那二十万的粮草均可由此出。”

“蒋相的意思,直接从这些军士平日里生产的东西里出粮草?由他们自行配备?”

“回皇上的话,臣正是这个意思。皇上且细想想,辽东土地肥沃,纵然皇上免了军队的税赋,可年年进贡来的粮食数量仍然十分巨大,可想而知粮食的产量了。让那些在辽东俺安家的兵士自备粮食,由专人保管护送,战事结束之后若还有剩余,退回去就是。而且从辽东往西南去,一路上江水不少,江中捕鱼也可补充粮食。至于战马、军刀等辎重,京中兵器库中尚还富余,皇上可征选专人前去护送,不过这一次不必送到青州,而是直接送到宣威将军的驻地,幽州。若是左老将军问起,皇上只说给幽州补充军备罢了。”

“蒋相的主意倒是可行。只是左家这样的做法朕甚是不满意。”

“皇上若是想给左家一点教训也不难。只不过就需要蒋尚书的努力了。”听闻蒋南林忽然提到了自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蒋南天身子动了一动。

“蒋尚书乃吏部尚书,掌官员考课之事,恰好明年就是考课之年。”蒋南天听到这儿也算是明白了蒋南林的打算,这是打算将自己推出去得罪人呢!他建议皇上在这上面给左家下点绊子,但明面上看来是自己这个皇后的父亲给贵妃的家族在出难题。他倒是好算计,自己给皇上出主意得了好,这个人还得自己来得罪。

“也罢,朕再想想。你们三个下去吧。”郭舒炎眼风一扫也不说话了。这三人便也都退下了。这次可苦了蒋南天,在那里垂手站了许久,连一句话也没说上。

等到几人走出建章宫,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几人便都准备各自回府。蒋南天刚要想往外走,只听身后蒋南林说了一句,“我的车送去修了,今日就用你的车一起回去吧。”虽然心生奇怪,但也未有反对。

兄弟二人上了车之后相对无言,只等马车驶出了宫城,蒋南林突然开口说道,“刚才说的那件事你不必明着出头。皇后现在不宜和贵妃有明显的矛盾。”

“那兄长所言的考课之事?”蒋南天没听明白这句话,有些愣了。

“官员的品德亦是考课内容之一,若是左家那边出了什么家风不正的事情,不用你出头,就有一大堆御史等着弹劾他们。而且为了平息事态,只怕左茂翎还会因此回京。到时候左老将军身边就无人可靠了,自然也就有咱们的机会了。”

“左家和皇后同辈的人除了左贵妃和左淼然之外,还有一个左二公子。这个二公子也在国子监,想必孝文会认识,不过已经娶亲,咱们就从他身上下手。”

“敬之明白大哥的意思。只是刚才皇上不置可否,咱们就这么下手……”蒋南天有些胆怯的说道。

蒋南林扫了他一眼,“刚才你没看见皇上的眼神,分明就是同意了。你就好好嘱咐孝文做这件事吧,若是成了,皇上自然知道是你的功劳。对了,尽量不要跟蒋家扯上关系。”

“是,敬之明白。”蒋南天大抵知道了蒋南林心中所想,便答应了下来。等到马车到了蒋府,蒋南林下车之前又对蒋南天说了一句,“我给你出了这个主意,你也让你的女儿提拔提拔我的女儿吧。”

蒋南天听了这话没敢回答,只能进府不提。

未央宫里,蒋曦薇坐在佑弘的摇篮边,含笑看着望月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着佑弘。瑜楚侍立在侧,同她絮絮说着新岁各项物什的准备情况。外面仍旧是搓绵扯絮般下着雪,宫内烧着地龙,又加了几个炭盆,更是温暖如春了。

说到烟花的时候,瑜楚还特意说道,“因为正月十五是长公主的生辰,今年下边还特别送上来一个新奇的烟花,叫做什么‘金枝玉叶’,奴婢也不晓得是什么样子,倒是这名字看得出他们是用了心的。”

“可都检查好了,别再出什么纰漏。”蒋曦薇只哄着佑弘,头也不回的问道。

“上次百戏坊的事情死了不少人,这次也严了许多,想来不会出什么事。而且燃放烟花的地方离宫中有距离,轻易近不了身。”

“那就好。记得催催殿内省,冯昭仪和许淑媛生产的事情该忙起来了。”正说着,外面云芝来报,“禀娘娘,丽嫔小主与胡才人来了,现在就在外面。”

“让她们进来吧。”不多时,丽嫔与胡才人就走了进来。丽嫔从贵人升为嫔之后,心情一直不错,她也的确不负丽嫔的封号,如同湖水般清澈的眼眸配上甜美的容貌,也算是后宫的翘楚了,郭舒炎又喜欢她娇俏,对她也是宠幸连连。她得宠之后对蒋曦薇依旧是温良恭俭,就连一向不夸人的太后也对她夸赞连连。她外面套着花­色­斗篷,花团锦簇,只把身侧胡才人给比了下去。

因着她来未央宫十分频繁,望月对她也算熟悉,见了她之后还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给杜母妃请安。”

“长公主有礼。”丽嫔不由心花怒放,长公主身份尊贵,冯昭仪能得她叫一句母妃都不易≡己还能得她这么叫一声,也不算辜负了自己对皇后的一份奉承。

“这外面还下着雪,两位妹妹怎么出来了,也不怕冻着了。”蒋曦薇嗔道,“还不快上茶。”

二人坐下之后,云芝端上了两盏姜茶上来,“小主请用。”

丽嫔抬眼打量云芝,不由开口说道,“你这丫头眼生的很,打扮上倒是出众得很。”

上元赏灯夜(中)

云芝不意丽嫔会发现自己装束,连忙解释道,“小主说笑了,奴婢原是安处殿伺候的,这几个月才被皇后娘娘调到安处殿来。”因着丽嫔他们入宫之前云芝就已经去了安处殿,故而寇贞宜被送走之后,对外都说云芝是新调过来的。

“原来是新来的,难怪不知道规矩奇情柳永最新章节。你且看看秀奴和瑜楚,她们俩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尚宫,也只穿紫褐­色­的衣衫。”丽嫔话没说全,以防蒋曦薇觉得她僭越。但是透过她的话,蒋曦薇也发觉,云芝穿了一件­嫩­粉­色­的衣衫。

“云芝,你先下去吧。”蒋曦薇也未显出什么情绪,又对丽嫔说道,“妹妹冒着这么大的雪过来,想必是有事情的,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语毕又让香儿她们几个现将望月和佑弘抱下去,只留丽嫔和胡才人在殿内。

说到事情,丽嫔有些拘谨,思之再三方才开口说道,“其实这事跟胡才人有些关系。上个月皇上有一次翻了郑贵人的牌子,结果那日秘道上积雪未化,郑贵人往建章宫去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结果皇上就又翻了胡妹妹的牌子,这便也罢了。后来有几次皇上同时召这两位伴驾,谁知最后都是胡妹妹留下了。郑贵人心里气不过,昨日就跑到明光宫里斥责胡妹妹狐媚,挡了她的宠爱。”

“娘娘是知道的,胡妹妹­性­子和软,气急了也不会争辩,郑贵人就变本加厉,竟让胡妹妹跪在院中。臣妾那时去长秋宫看望贤妃娘娘,回去时胡妹妹都跪了有一会儿了,腿都麻木了臣妾连忙让人扶了胡妹妹起来,又让太医来开了药。臣妾想着这事还是禀告娘娘的好,所以才拉了胡妹妹前来。”

蒋曦薇暗衬,这郑贵人也够嚣张了,自己当初把她安置到长乐宫本是想让左贵妃来压制她,她在长乐宫倒是老老实实的,居然敢跑出来欺负胡才人了。她抬眼看向底下的二人,丽嫔神­色­平常,而胡才人却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感叹,当初第一次朝见时颇有自信的人去哪儿,怎么成了这么个胆小怕事的样子。

思索了片刻,蒋曦薇方才开口,“想来是本宫这几个月在宫里呆久了,于宫中人事惫懒了许多,才让郑贵人如此骄纵。本宫身为皇后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了。但是本宫却不能明面上罚郑贵人,否则郑贵人日后便会变本加厉的折磨胡才人。但是随便找个理由责罚又无法竟是郑贵人。本宫且问你们,郑贵人最让这宫里的人嫉妒的地方在哪里?”

胡才人不解其意,丽嫔却想明白了,“娘娘是说,她以一介女史的身份一跃成了皇上的嫔妃这件事?”虽然郑贵人被临幸的时候她们还未进宫,但是身边的宫女嬷嬷最是喜欢传播这些事情,自己自然就知道了。

“郑贵人最擅长的是做女红,以前宫里有个小才人,就是用这个趁着左贵妃怀孕的时候爬上的龙床。只不过最后因为太过嚣张,被左贵妃找了个由头给打发了,现在估计已是乱葬岗的冤魂了吧。”蒋曦薇这话说的有些虎头蛇尾,胡才人听得就更糊涂了,自然不会注意到身侧的丽嫔脸­色­都变了。

“冬天天黑的快,又下着雪,本宫就不虚留着两位妹妹了,先回宫去吧。这几日后宫还发着各项年例,哪里不够的就来跟本宫说。”蒋曦薇颇为客气道。

胡才人还想着自己和丽嫔是来求皇后娘娘帮助的,怎的皇后娘娘不出面就算了,连个主意都不给一个,刚要开口,却见丽嫔起身行礼如仪,自己倒不好多言了,只能跟着丽嫔退了出去。

“这丽嫔小主当真是聪明伶俐,胡才人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是什么都没有。”待二人离开后,瑜楚一边为蒋曦薇揉着肩膀一边说道。她这话说的十分直白,丝毫不顾忌胡才人到底是郭舒炎的嫔妃一事。在她看来,想要在这后宫里生存下去,除了好样貌之外还得有足够的聪明。这宫里聪明的人有很多,蠢笨的也有不少,像是胡才人这般单纯的还真是少见。

“这个杜珂玥,他日若是本宫掌控不了她,绝对不能留下她!”蒋曦薇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已经闪出了狠­色­,“她太聪明,太知道自己的地位,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向前走。假以时日,这个人绝对能成为后宫的佼佼者。”

“娘娘既怕日后掌控不了她,为何还要告诉她该如何为胡才人出头?”另外一边的秀奴问道。

蒋曦薇用玉轮揉着面部,“她这次要是能为胡才人出头,本宫反而觉得她还是有情有义的。反之,那么本宫刚才的话就绝对没有说错。”

此时,丽嫔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异界御宅召唤师。皇后刚才说的话胡才人不懂,可自己全都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是让自己利用左贵妃的心病来整治郑贵人,以左贵妃的手段来说,郑贵人要真是惹到了她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要利用左贵妃,谈何容易!自己犯得着为身边这个人出头吗?

丽嫔转头看向胡才人,想是感受到了丽嫔的目光,她抬起头冲丽嫔温柔一笑又低下头去。她手中捧着手炉,一步一步向前走的姿态,再配上她俏丽甜净的样貌,让人不得不动心。她承认,一开始帮助胡才人从承光宫出来就是看上了她的美丽,希望用她的美丽来拉住皇上,而自己也可以借机接近皇上。

她不是什么世家出身,容貌也并非一等一的漂亮,在这宫里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找到方法。讨好皇后,拉拢胡才人就是一招。可是自己从未想过还要为自己的棋子来铺路。

不管自己策划的如何周密,时候左贵妃总会回过味儿是自己在利用她,若是惹恼了左贵妃,自己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么想想看,真是让人头疼啊!

“姐姐,你说刚才皇后娘娘那话有什么意思,我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没有明白过来。”胡才人忽然转过头冲丽嫔问道。

丽嫔一愣,“没什么,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恶人自有恶人磨。郑贵人这么嚣张,左贵妃不会容她太久,你且忍耐一段时间吧。”

胡才人柔柔一笑,“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昨日姐姐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今日又到未央宫来给我出头。我只怕,郑贵人知道了之后会来找姐姐的麻烦呢。”

丽嫔听了有几分感动,不由握住她的手,“不碍事,我好歹还在嫔位,郑贵人只是一个贵人而已,她不能把我怎样。若是她真的冒犯我,咱们就有正当理由去告状了,只一个对上不敬就够她受得了。这段时间你尽量别跟她碰到一块就是了。”

“好。我明白了。”胡才人乖巧道。二人说笑着回了明光宫。

之后宫内的活动频繁起来,先是冬至各家命­妇­进宫朝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在之后就是小年和新岁。各宫各院都忙着打扫宫室,更换桃符。殿中省和六局之人忙得脚不点地,只因新岁是那些不受宠的嫔妃难得的添置衣物和首饰的机会,她们自然不会放过了。而且众人都想将自己的宫室打扫的­干­­干­净净,新岁讨个好彩头,来年好让皇上多看自己一眼。除了偶尔为份例之事偷偷抱怨之外,后宫之中竟是难得的平静。

而郑贵人却过得尤其艰难,她在宫里呆了不少年,左贵妃最忌惮宫女上位她是知道的。去了长乐宫之后她便是日日小心,一点不敢有僭越的地方。谁知左贵妃仍旧是看不惯自己,新年的衣料自己本应有六匹,结果左贵妃只送来三批,赏银也只送来了三分之一。新岁打点众人全靠这点赏银,如今不仅用这个来贴补自己,反而要搭进去许多,郑贵人心中的不快已经快堵到头了。

偏偏这段时间皇上好像忘记了自己一样,别说侍寝了,连伴驾的机会都没有了,就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遗忘在角落的。到时候自己好容易才爬上去的贵人之位可不都成了一个笑话。虽然宫女为嫔妃最高也不过婕妤之位,但是最后总也能富贵终老,家乡的苦日子自己是一日也不想过了。

郑贵人的怒气终于在上元夜达到了顶峰。那一日皇上要在未央宫摆宴,阖宫嫔妃都要出席≡己卯足了劲打扮,却在等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得知左贵妃早就出门了,而且还带上了其他的嫔妃,唯独没有叫上自己。

心中暗暗咽下一口气,郑贵人打起笑脸赶到了未央宫,所幸帝后未曾怪罪▲下之后她不由想左贵妃那边看去,却看见自己一直喜欢的一匹青­色­绸缎被做成了衣服穿在一个小内监身上,顿时气结。这么一气,连丽嫔连连给自己关了几杯酒都没有在乎,尽数喝了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郑贵人只感觉酒劲上来了,连忙让宫女扶了自己出去醒酒。结果一出来,就看见那小内监在殿外乱走。

上元赏灯夜(下)

今日宴席蒋曦薇预备的用宫中桂花酿制的酒,度数不低,郑贵人酒量本就不太好,加之心情一直不好,见到那个小内监穿的衣服就火从心来,直冲着那个小内监就走过去。

“小主,小主!您要­干­什么去啊!”身侧的宫女见郑贵人已经有些醉了,生怕她在未央宫里乱走惹出什么事来,连忙阻拦道。

“闭嘴!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管了?”郑贵人转过头怒斥道,那宫女没少受过郑贵人的责罚,见她这般模样便也不敢多话了。

不过须臾,郑贵人已经走到了那名小内监面前。那小内监正看着院中盛开的一株梅花,没有注意到郑贵人的到来。郑贵人也毫不含糊,抬腿就将那名小内监踢倒在地,踢倒之后犹嫌不足,对着那小内监就狠命的拳打脚踢起来。

“贱东西,让你抢我的东西,让你不给足我份例!没有根的东西,不配穿这么好的衣服……”郑贵人犹自喋喋不休。

她的侍女见状不对赶忙跑了过来,看见地上躺着的人,尖叫出声,“小主,小主,您是疯了吗?这是皇长子啊!小主!小主!”

“什么皇长子,你别管我!”郑贵人虽然不听劝,但手脚上的动作也慢了起来,她这才发现,那个被自己拳打脚踢的人发出的不是内监那种尖利的声音,而是小孩子的哭声。

她的酒猛然被吓醒了一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但是此时已经晚了。殿内的人已经听见了外间孩子的哭声,都走出来查看,正好看见了她踢打皇长子的一幕。

左贵妃疾步上前,也顾不得别的什么,现将佑盛从地上扶起来,看着新作的袍服已经沾满了灰土,小脸也已经快要鼻青脸肿了,当即就怒了,转过头就狠狠的给了郑贵人一巴掌!

“贱人!皇长子也是你打得的?!”

郑贵人十分惊慌,下意识的向郭舒炎看去。但郭舒炎此时亦是满面怒火,冲她喝道,“跪下!”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打大皇子的。刚才是有一个和大皇子穿了一样颜­色­衣衫的小内监惹怒了臣妾,臣妾喝了不少酒,故而就想惩罚一下那个小内监,臣妾也不知道那个小内监怎么变成的大皇子!”

“胡说!”左贵妃掌不住说道,“你仔细看看佑盛身上穿的衣服?那是今年外面进贡来的最名贵的衣料,岂是一个小内监可以穿的?本宫知道,你是不想住在本宫的长乐宫了,觉得是本宫压了你的恩宠,就算如此你大可以去跟皇上说呀,犯不着报复到孩子身上吧。”左贵妃看看儿子哭的可怜,更加生气了!

“贵妃娘娘,嫔妾对您绝对没有任何怨言,请您一定要相信嫔妾啊!嫔妾真的是看见了一个青衣小内监。不信,不信您问嫔妾的侍女!”

郭舒炎指着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侍女问道,“你也同你们小主一样,看见了什么青衣小内监?”

那侍女瑟瑟缩缩道,“奴婢…奴婢没看到什么青衣小内监。奴婢只知道,小主今日喝醉了酒,出来醒酒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直接冲着大皇子去了,奴婢没阻拦住,想着许是小主有什么好要对大皇子说,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小主走到大皇子哪儿,就对大皇子拳打脚踢起来!皇上,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皇上饶命啊!”

郭舒炎听了这话,对郑贵人冷冷道,“你还有何话说?”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郑贵人此时大概也知道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但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只能一味叫冤。

郑贵人对于郭舒炎而言,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嫔妃罢了,而佑盛却是他素来喜爱的儿子。二者比较,自然是佑盛比较重要。郭舒炎也不等郑贵人再解释什么,直接下令道,“来人,将郑贵人拖下去!郑氏心肠歹毒,意图谋害皇嗣,着废去贵人之位,打入冷宫。正月里不宜见血,就等到出了正月之后再说吧!”

郑贵人听得此话,郭舒炎居然因为这个而直接赐死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晕了过去。此时她已经不是什么贵人,故而直接就被侍卫粗暴的拖了下去。

左贵妃也颇惊讶于郭舒炎的决定,但这件事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仍旧屈膝道,“多谢皇上为佑盛主持公道。”

“无妨。”郭舒炎淡淡说道。等宴会散了,郭舒炎也没有回建章宫,直接就留在未央宫。众人知道这是陪伴皇后的日子,又赶上了郑贵人的事情,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纷纷回宫了。

郑贵人被打入冷宫之后,胡才人总算是安下心来,不用再担忧郑贵人会来找自己麻烦了。不过她只顾着自己高兴,却没发现丽嫔开始变得忧心忡忡。

丽嫔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计划这么轻易就成功了,也没想到郑贵人的命就这么丢了。当她终于决定帮助胡才人整治郑贵人之后,她又去了未央宫,跪倒在蒋曦薇面前。

“臣妾一人势单力薄,求皇后娘娘帮帮臣妾!”自己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获得皇后的帮助。谁知皇后听了她的话之后,直接就让人取出了一匹青­色­的绸缎。

“本宫那日听说,长乐宫发新岁的布匹时,郑贵人看中了这个花样,结果却被左贵妃给拦了下来,给佑盛做了一身衣服。你就拿这件衣服去勾起郑贵人的怒火吧。”皇后对自己说的话,想来是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只能由自己来想。

“还有,丽嫔可是做好心理准备了?此事说小不小,很有可能让皇上怀疑是左贵妃为了扳倒郑贵人而使出的苦­肉­计◇贵妃若发觉了这点,有心查下去,总会查到你身上。为了胡才人,你愿意做这件事?”

这句话在自己脑海中盘旋了百转千回,最终自己坚定的答道,“皇后娘娘,胡才人自入宫以来一直同臣妾交好,臣妾觉得宫中能有这样一份情意实属不易。所以才想要帮助胡才人。”

皇后的眉心动了一动,“也好。本宫也不妨多告诉你一些。这件事最好是在上元节发生,其他日子都有外臣,这种事情不宜让外朝得知,这是其一。其二,本宫到时候会准备些烈酒,到时候你该如何把酒给郑贵人喝下去,就看你的了。”

自己最终是恭谨答应了。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先是收买了郑贵人身边的小宫女,又用那匹绸缎做成了内监的衣服,穿在了一个早已安排好的内监身上。头一件事不算难,那个宫女平素没少被郑贵人责打,对她十分不满。后一件事却费了不少心思,既不能让旁人看见,也不能让郑贵人注意不到,最后还要让那个小内监顺利脱身。

果然,郑贵人按着自己的想法走了下去,只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郑贵人就这么容易的被赐死了,皇上甚至没容她多申辩几句就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

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午夜梦回,自己总是会想到那一日郑贵人眼中的绝望与不甘≡己也总是感叹帝王的恩宠是如此淡薄,轻而易举就吹散了。正因为此,自己才要好好谋划,不能让皇上忘了自己,要让自己在这深宫里活下去!

此事完了之后,郑贵人这个名头很快就被人遗忘了。许是郭舒炎过后想起真的以为是左贵妃在用苦­肉­计,一个多月都没有召幸左贵妃。只不过左贵妃尚未明白过来,只是心中烦闷,并未多想。

新岁过了不久春天就来了,宫中的柳树也落下了不少柳絮,遍地都是美丽的景­色­,而贤妃却无心观赏这些。因为自己喜欢柳树,所以在长乐宫里也种了几棵柳树,开春之后本来打算抱着随风去园中看一看柳树,谁知随风碰到柳絮之后竟然脸­色­紫绀,呼吸困难起来,感觉就挺不过去一般。

所幸太医来的及时,随风捡回了一条命,太医细细检查之后才发现,随风竟从娘胎里带出了哮喘这个治不了的毛病。不仅以后柳絮要尽量避免,羽毛一类制成的衣物也不能再用。除此之外,不宜疾奔,不宜生气,注意的事情非常多。能不能顺利长大就更是另外一回事了。

贤妃知晓此事之后,没少在晚上偷偷哭,又祈求上苍将女儿的所有病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结果忧思过度,再次病倒在床。

郭舒炎为此焦急不已,不仅时常前去陪伴,又召了孙家人入宫陪伴,只是此事未有贤妃一人想明白了才能解决,众人的关切却让贤妃更加烦闷。

最终,蒋曦薇想出了个主意,为让贤妃放宽心,提议郭舒炎带着宫中嫔妃去上京城外的通明寺祈福,也正好让贤妃散散心,郭舒炎思之有理,便也下旨到殿中省去准备。

佛前欲明心(上)

殿内省得了旨意之后便迅速准备起来,郭舒炎难得下旨出去游玩一番,自然是要­精­心准备了。而且这次郭舒炎特地下了旨意,阖宫所有嫔妃都可以前去,而且还要住上几日才打算回来。要知道,这通明寺不仅是寺庙,其景致亦是国中一绝,出了寺庙五里之外就是一处行宫,到时候也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众人听了这话都高兴不已,连忙准备打点起行李之类。久居隆福宫的太后这次也难得同意去通明寺,郭舒炎自然是不会反对,但是那些嫔妃却不高兴,有太后在她们就必须小心些,若是为了皇上做出些出格的举动,太后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无论众人是如何想的,通明寺之行如火如荼的准备了起来。钦天监再三斟酌之后,将日子定在了五月初一,正好可以在通明寺那边将端午也过了。除了皇后可以带四名侍女之外,其余嫔妃只可以带两名,剩下的都留在宫中看管门户。

五月初一一早,所有车驾驶出宫门,向通明寺浩浩荡荡而去,直到下午才到了通明寺,等一切都安排好了都已是太阳偏西了。众人都忙着安顿东西,折腾了一日也累了。郭舒炎也传下话去,今日不传召任何人,都各自休整,明日一整天众人可以在寺庙内逛一逛,等到后日还有一场盛大的法会在等着众人。

蒋曦薇住在客舍中的清心阁,虽然条件不如宫中,但只是住几日也就无所谓了。等到掌灯时分,隆福宫的卫嬷嬷过来说太后有事请蒋曦薇过去一趟。蒋曦薇依言去了,只不过并没有去太后的住处,而是去了庙里的小佛堂。

这小佛堂里面供着舍利子和佛祖等身金像,轻易是不会放人进来的,只有寺内得道的高僧才有资格进来,这些年太后没少给通明寺布施,也是可以进来的。

蒋曦薇踏进去的时候,太后正虔诚跪在佛像面前,口中念念有词,殿中烛火闪烁,暧昧不明。蒋曦薇没有打扰太后,而是静静的立在太后身侧,等候太后念完佛经。卫嬷嬷将人领进来之后也退了出去,小佛堂里只有这姑侄二人。

“曦薇,当年哀家要你预备入宫的时候,你可有恨过哀家?”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蒋曦薇沉默片刻,“有,那时候我有了喜欢的人,但是却不得不入宫。只是后来发现喜欢的那个人就是皇上,这份心也就淡了下来。”

“哀家嫁给先帝的时候,是十五岁,是太祖赐婚。那时候,母亲还是侧室,一介庶女能够嫁给太子该是多大的福气!人们的恭喜让母亲很高兴,父亲也难得的高兴了几日。只是没有人来问过我的意见,人们都觉得我能嫁给太子已是不易,而且一进府就是良娣,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满。”太后的故事如涓涓细流般流了出来。

“其实哀家并不喜欢先帝那样的男子。哀家喜欢的是像父亲那样,横刀立马,浴血奋战的男子,而当时的太子却太过柔弱了。如果他不是独子,太子之位绝不会属于他。那时候我真的很不开心,我不想嫁给这样一个软弱的男子,我不求他像太祖一样南征北战,我只求他能够再强势一些。”

“等到嫁过去我才发现他并不是我想象的样子。他外表软弱,内心却很强大。他和太祖虽是亲生父子,但是太祖疑心太重,为了薄地位和­性­命,他就只能选择做一个弱势的太子。刚嫁给他的时候,他对我很好。他说我名字中带着个枫字,于是就让人收集了漂亮的枫叶,我们两个人就在上面题字,他还教我用将枫叶拼成图案贴在画纸上。后来,我对他就渐渐动心了。”

“等到哀家生下炎儿,太祖和敏孝皇后开始瞩目我们呣子之后,他就变了,他不再踏足我的房内一步,我和当时的太子妃一样,都有名无实。我知道,他是觉得我是被太祖派进来监视他的人,觉得我会背叛他,所以才不愿意理我。那些年,哀家的眼泪都流­干­了,最后一滴也不会留下来了,南林在外面渐渐站稳了根脚,哀家也有了念头,要将炎儿扶上那个位置。”

“他做皇帝的时候对寇贞宜的偏宠可以说是不可思议。无论朝臣们如何上书,甚至有大臣还为此撞了柱子,他都统统不理会,好像后宫只有寇贞宜一个人一样。不过,至少在这个时候,哀家终于找到了将炎儿扶上去的机会。蒋家掌握了大权,哀家又用联姻笼络了左、孙两家。后来先帝病重,我便直接掳走了舒雨。那时候他还不到两岁,在我面前就知道哭哭啼啼,我狠了狠心,将他带到先帝面前,威胁先帝,若是不传位给炎儿,我就将他最宠爱的儿子当即摔死他面前……”

太后说的这些话,有一部分是蒋曦薇是知道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她第一次听说。这是属于太后和先帝的故事。原来她和先帝并非如传言那般,从未有过感情。至少她现在知道,先帝曾经和太后有过一段恩爱缱绻的时光。

“我对先帝说,当年我并非­奸­细,为何不相信我?为何这么多年冷落我?我像个疯­妇­一般癫狂,吓得一旁的舒雨嚎哭不止。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舒雨身上。那时候他已经不能动了。都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是关心着寇贞宜呣子。我好恨,我好恨!”平素端庄的太后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蒋曦薇见状蹲下身子,在太后身边的蒲团上跪了下来,轻抚太后的肩膀。“姑母若是怨恨先帝,只能来日到了皇陵再好好质问。若是怨恨寇家,曦薇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曦薇他日也绝对不会让寇家好过!”

太后并没有说话,静静的佛堂中似乎可以听见若有似无的哭声。过了半响,太后方才缓过劲来,“咱们俩在佛祖面前说这些,没得玷污了佛祖。那几年我实在憋闷不住,就会找理由跑出太子府,找个寺庙静静心,听一听佛经,心理就平静了许多。丫头,他日你若心中烦闷,记得也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你自己静静心才是。”

蒋曦薇听到这儿,大概明白了太后今日要跟自己说的事情。当年先帝对太后未必没有感情,后来的冷落也不一定全是因为猜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罢了。太后一方面想要排解一下心中的往事,另一方面也告诉自己,若是以后自己也有了这样的遭遇,一定要找到一个排解自己的方法。

“皇上是明君,日后的嫔妃不会在少数,这些未进宫之前曦薇就已经知道,也会想办法排解自己。如今虽然有时候心中会不舒服,但是也不过一会儿就罢了。”

“现在炎儿对这些嫔妃都不过平平,就算是左贵妃的盛宠也比不上当年寇贞宜的三分之一。若是以后遇见了这样的人,你切不可因为你对皇上的情意而乱了阵脚。唯有静下心来,伺机而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毕竟你是他的皇后,你可以为他做的事情是那些嫔妃比不上的,她们只能伺候他高兴,而你却不仅能伺候他,还能扶持他,这就是你最大的优势!”

“曦薇知道了。”太后听见蒋曦薇如此说,显而易见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不由也笑了笑。姑侄二人起身之后又一起用了斋饭,蒋曦薇方才回去。

结果回了清心阁刚要歇下,贤妃那边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楚国公主的哮喘病犯了,情况紧急。蒋曦薇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坐了轿辇赶过来。

所幸出游的时候,太医必然都跟随在身侧,看随风的病症之后又赶忙开药煎药,过了不多时,汤药就端了上来。

那汤药是专治哮喘的,但是入口苦涩,成人都喝不下口,更遑论随风这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了。已经加了不少砂糖,但仍是无法入口。

“皇后娘娘,事到如今,只能让人抱着公主,微臣强行给公主灌下去。只是这件事谁来做……”太医说的吞吞吐吐。

蒋曦薇自然明白太医的难处,这公主是金枝玉叶,宫里奴才宫女谁敢做这个杀头的差事。而贤妃身子又不好,搂抱随风都不容易,事到如今,只能自己做一回“恶人”了。

蒋曦薇也不含糊,当下就将随风抱进怀中,紧紧搂着,由旁边的宫女硬着将药一勺一勺灌进随风的嘴里。随风因为哮喘发作而呼吸困难,抽搐不止,等到汤药喝下去,蒋曦薇已是满身的汗了。

不过汤药起了作用之后,随风的呼吸也随之平稳下来,只是药汁的苦涩依旧停留在嘴里,让她依旧哭闹不止。蒋曦薇抱在怀里哄了一会之后就交给­奶­娘下去喂­奶­。屋里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蒋曦薇理了理衣衫,眼风一扫,对这那几个宫女仆­妇­吼道,“跪下!”

佛前欲明心(中)

屋里人都惊了,但皇后发话不得不遵,只能都依言跪在了地上。帐子里面的贤妃时不时也咳上几声,只是没有半点反对蒋曦薇的意思。

“公主患有哮喘之事长秋宫人人皆知,有什么注意禁忌太医也都对你们说过了。好好地公主怎么会犯了病?”蒋曦薇面有怒­色­≡她入宫以来,贤妃待她一直是真心,自己自然也不会辜负她的这份心,她的身子弱掌不住长秋宫的人,那么便由她来帮贤妃掌管。

茗儿膝行上前,“皇后娘娘,自从知晓公主得了哮喘之后,殿内的人都是万分小心,我家娘娘连殿内的柳树都让人砍了,太医吩咐不能吃的,奴婢们也从来不敢喂给公主。只是今日寺里的僧人进贡来去年留下来的木瓜,奴婢们想着这东西十分难得,就磨成果泥喂给公主吃,谁知竟让公主犯了病!”语毕,伏在地上哀哀哭泣。

蒋曦薇沉吟片刻,命人将白太医请来询问。白太医回禀道,“木瓜虽然是好东西,但是不宜得了哮喘的人吃,公主年纪小所以吃了一点就犯了哮喘。宫中一向很少吃木瓜,宫中太医一时想不起来公主不能吃木瓜也是有的。”

“既然是你们事先不知情,那本宫这次也不多罚你们,扣三月份例!”蒋曦薇冷冷说完,又快步走到贤妃床前,轻声道,“姐姐放心。白太医在这里,我让他再详细给你写一份随风日常生活中要注意的事情,你照做就是。这病只要调理得当,没什么的大碍的。”

贤妃又咳了几声,眼中已含了泪意,“这孩子这样没福,想长大都这般不易。”

“姐姐哪里话,随风是金枝玉叶,自然会平平安安长大的。”蒋曦薇说完这话就起身离开。夕颜依礼代替贤妃将蒋曦薇送到门口。

“给你们这儿送木瓜的僧人长什么样子?”夕颜听了这话抬头望向蒋曦薇,她脸上的笑容在踏出屋门之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恼怒。

“宫里来了这么多人,木瓜怎么偏偏就跑到贤妃那里去了,给本宫查,查查送木瓜来的僧人到底是谁!”回清心阁的轿辇上,蒋曦薇对卫连冷冷道。

有供奉东西之事必然要先经过自己的同意方可送下去。那僧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木瓜过去,分明就是存了让随风犯哮喘而亡的心思。刚才自己怕贤妃听了难受才忍住没发,连她屋里的人都没有准备审问,就是怕她会多思伤神。但是自己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掌管的地方。

好容易在宫里消停了几个月,到了外面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了,想想都让人头疼。而且对方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安排好了一切。

折腾了这么一晚,等到蒋曦薇好容易躺下歇息已是快午夜了,多亏明日诸位嫔妃不用前来请安,否则蒋曦薇还真的有些熬不住。

不过蒋曦薇也没停下,就派了瑜楚她们几个出去各处走走看看,也好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等到瑜楚她们回来禀报,寺中果然没有进贡过木瓜,而昨日夕颜描述的那名僧人果然是找遍了通明寺也不见他的踪影。蒋曦薇将此事上报给了郭舒炎,郭舒炎也是怒不可遏,立马派出了人去查探此事。蒋曦薇自然也不会闲着,用蒋孝威给自己留下的信鸽,对外传出了消息。

第二日的法会自然是盛大无比,帝后二人亲自布施,又有寺中主持为随风念经祈福≤之热闹非凡,是素日宫中所见不到的热闹。

法会之后,郭舒炎又带领后妃前往京郊之外的行宫晋阳宫。不过这一次太后以自己想要为皇室祈福为名留在了甘露寺斋戒。这下子,那些想要趁机博得帝王目光的嫔妃都高兴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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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卫的查探很快就有了结果,书简一份份的呈了上来。郭舒炎看过之后脸­色­­阴­沉,直接就将茶盏摔得粉碎。

去年寇贞宜早产一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左家,但是到了最后,最关键的人都死的不明不白,自己忍住没有发作下去。随风发病的事情,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这个左家,实在是太过嚣张了些◇家对孙家的忌惮自己早就知道,放任这么下去就是让他们能够互相牵制,有所制衡。至少在前朝争夺也就算了,居然将手伸到了后宫之中,这胆子也忒大了些!

额外添置的粮草已经偷偷送到了蒋孝威那里,辎重也准备的齐全了。只希望这次蒋孝威能够一战成名。那边影卫传过来的消息说,蒋孝威当年以寒门子弟入伍,知晓他们的苦楚,对军中的那些寒门将士都十分关心,故而甚有威望。而且战神蒋渊的孙子,这个名头也让不少世家出身的将领对他也有一定的好感。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做统领的命!

案几上给蒋孝威的密信已经写好。里面说到此战一定要先在他那一路军队中获胜,而且最好能够折断左家的羽翼才是最好!

“皇上,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您可是要在晋阳宫里开宴,娘娘小主们都憋足了劲要给您一展风采呢。您可得好好歇着,不然明日无­精­打采的岂不辜负了众位娘娘小主?”

郭舒炎揉了揉太阳­茓­,“好容易出了宫,她们还不找些机会过得自由些,非要拘在一个殿里,看那些歌舞,有什么意思!皇后也真是,也任由她们胡闹。”

“皇上,您这话可冤枉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何尝想办这些事情。只是皇上您近来要么召见皇后娘娘,要么去看贤妃娘娘,再不就是留宿在贵妃娘娘哪儿。那些小主们盼您盼的都要疯了。若没有这么个机会展示展示自己,她们还不得一个劲儿的絮聒皇后娘娘。”自从三宝被蒋曦薇救出来之后,有意无意的他都会说些蒋曦薇的好话。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对了,这几日宫中可有传来什么许淑媛的消息?”许淑媛已经于三月中平安生产,生的是一名小皇子,郭舒炎赐名佑贤。这次出宫,刚生产完的许淑媛和即将生产的冯昭仪都留在了宫中。这二人平时互相看不顺眼,这次同时留在宫中,宫中不少人都猜测连连,只怕是这两个人都不会让着对方呢!

“宫中有内侍来报,许淑媛身子调理得到,恢复的不错,小皇子也甚好。冯昭仪那边产婆什么的都已齐备,想来就是这几天生产了。”

“身子不错的话,就接来晋阳宫吧,反正只有一日半的路程。让殿中省预备好马车就是了。她在宫里也闷,来了这儿还能和皇后说笑几句。”

“那小皇子呢?”

“自然是一并带来了,让太医也跟着。朕算着日子也差不多是佑贤的百岁了,在这边给办了正好。”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三宝躬身退下,心里不由感叹,这受宠与不受宠的差别就是大。同样都是怀了身孕的嫔妃,许淑媛受宠,皇上就想着要要接她出来散心,却丝毫不关心即将生产的冯昭仪。这个样子,只怕以后冯昭仪的孩子也不会得皇上几分青睐的。

既然是皇上亲自吩咐,殿中省办事自然是又快又好,第二日晚间许淑媛与孩子就被接了过来,晋阳宫里又多了一个­奶­娃娃,连哭闹声也比平日里多了些。

而且许淑媛来了还有一个好处,现在左贵妃绝不Сhā手一件后宫之事,将所有摊子都还给了蒋曦薇,许淑媛来了,多多少少还能帮着蒋曦薇处理点事情,­操­办起宴会来也就不那么费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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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舒炎用过晚膳,打算在自己所住的殿内走一走消消食,只是这行宫的殿阁比不上宫里宽阔,走几步就走完了。没奈何,郭舒炎只好再去花园里走走。

这一日刚下过雨,园内的荷花开的都格外鲜艳,配上凉风,吹得郭舒炎纱袍衣摆飞扬。他信步走至荷花池边,想要摘下一朵荷花来。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耳边依稀传来似有似无的歌声,柔媚甜糯,吸引的郭舒炎不由向歌声来源处走去。

走至近处,看见是一名身穿水粉­色­衣裙的宫女,发上松松别了几支发钗,正背对着郭舒炎他们低吟浅唱着。

那女子的声音好似带着钩子般,引得郭舒炎的心痒痒的。他一时看不出这人是谁,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应声回头,见是郭舒炎连忙俯身下拜,“奴婢云芝,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

云芝?自己好像记得这么一个人,好像以前是伺候过寇贞宜的。郭舒炎见她打扮的素净,没来由的就有了三分好感,“那你怎么不去伺候皇后,倒跑到这儿来唱曲儿了?”

“今日奴婢不当值,故而就出来了,惊扰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奴婢现在就回皇后娘娘哪儿去。”

郭舒炎嘴角一翘,伸手拉住了云芝,“别回去了,今夜跟朕走吧。”

佛前欲明心(下)

郭舒炎将云芝带回了自己的寝殿,三宝见阻拦不得,便偷偷派出一个小内监去告知蒋曦薇这件事。蒋曦薇对此事的反应竟也不是愤怒,而是告知三宝要好好伺候郭舒炎和云芝。

等第二日最先醒来的是云芝,她看着眼前熟睡的郭舒炎,心中不由一阵窃喜≡己早就听说,等到从晋阳宫回去,够年龄的宫女就要被放出宫去了,如果就这样出宫,就算是皇后给再多的赏赐,也只能嫁给一个村里的人,哪里还能比得上宫里的富贵。所以自己只好放手一搏!没想到,自己还真做成了这件事。从此以后,她就是皇帝的女人了,这双手,连自己的父母也不可以再碰了。

“皇上,皇上,您起了吗?”三宝在隔断外轻声唤道。云芝听了这话,披衣起身走到隔断外,“皇上昨夜累了,让皇上再睡一会吧。”言语之中,已有了做小主的气势。

云芝被宠幸的事情还未摆到明面上,三宝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对待云芝,只好用平常的语气说道,“云芝姑娘既然已经起身了,就先去梳洗了吧。前面还有朝臣等着向皇上汇报事情。言语之中不卑不亢。”

云芝横了他一眼,扭了身子走出去了。三宝见状,赶忙示意那些负责给郭舒炎梳洗的宫女进去伺候。此时郭舒炎也已经醒了过来,任由众人服侍自己更衣。

等到郭舒炎坐下准备的用早膳的时候,三宝方才开口问道,“皇上,您看该给云芝姑娘什么位份?”

“位份?什么位份?”郭舒炎放下茶盏问道。

“昨晚,您不是临幸了云芝姑娘?”三宝小心翼翼的问道。

“让她回去吧,交给皇后处理吧。上次皇后不是说要放一批宫女出宫吗?让云芝也跟着出去吧,多多给些银子就是了。”郭舒炎这话说的平常,好似昨夜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三宝见状也不再多问,连忙出去向正在指使宫女给自己梳洗打扮的云芝说道,“给姑娘换好衣服之后就将姑娘送回皇后娘娘那边吧!”

云芝猛然回头,“我不是被皇上临幸了吗?为什么还要回皇后那里?!”

“这是皇上的意思,咱家怎敢多问。”三宝一甩拂尘,“姑娘还是快快回去吧,这地方不是姑娘能够多待的地方!”

“不可能!我现在是皇上的女人了,怎么可能还去做伺候人的活计!”云芝气的站立起来,就要向三宝冲过来。

三宝向后退了一步,“咱家已经说过,这是皇上的旨意。如果姑娘不让被人赶出宫去,就赶快老老实实的回皇后娘娘哪儿吧。等到了日子被放出宫去,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

好人家?好人家?云芝跌坐在地上,哪个好人家愿意娶个失了完封之身的女人!自己只怕这宫里第一个被临幸之后又被抛弃的人,别说在宫里被人瞧不起了,等到了宫外也只怕会因为这个而失了大好姻缘。

等到她浑浑噩噩的回了蒋曦薇所住的鸳鸾殿,皇后倒是没说什么,依旧是吩咐她做些平常的事情。只是她感觉到了好多不怀好意的目光,香儿更是直接对她冷眼相待,就连一向稳重的瑜楚也不大愿意理她。

等到了午间,许淑媛过来同蒋曦薇商量过两日晚宴的事宜,见了云芝也不由甩了三分脸­色­,“这样的货­色­,皇上也肯要?不知道是耍了什么手段才得了皇上的青睐。也就是娘娘好脾气,若是我,才不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呢!”

蒋曦薇只含笑不语,在殿内伺候的人听了都笑,而云芝则被闹了个大红脸,只能找了个由头退了出去。

“你身子刚调养好就辛苦你来帮我,只是这宫里本宫能信任的人不多。”蒋曦薇恳切道。

“臣妾知道,臣妾虽然愚钝,但也必不会辜负娘娘的这份信任。”

“咱们之间不用说这样的话。你入宫十载终于生了皇子,本宫打算向皇上进言,晋一晋你的位份。”

没有想象之中的喜悦,许淑媛的脸上更多地是坦然,“娘娘,臣妾出身卑微,能够列居九嫔之位已是万幸,万万不敢再有别的妄念了。也请娘娘答应臣妾所想。”

“本宫只是觉得这样委屈你。”蒋曦薇一时半会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如此说道。

许淑媛脸­色­一黯,“臣妾的父亲只是小小县丞,皇上宠幸臣妾本就受人非议,若是再跃升妃位,只怕外面的言官不会放过皇上的耳朵的。”她有些刻意的加重了言官二字。

蒋曦薇略一思考便明白了,郭舒炎这一朝,言官之首便是冯太傅,而冯太傅的女儿就是先皇后和冯昭仪。冯昭仪不喜欢许淑媛,她的家族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这些言官有时候最是迂腐,总是挑些有的没的来参奏,连帝王宠爱谁都要来管。但人言可畏,等闲也不会有人愿意得罪他们。

“你在宫里这段时间,冯昭仪给你委屈受了?”

“这个倒没有。只是皇上和娘娘刚出宫,丁夫人就请旨进宫来照顾冯昭仪了。臣妾看着丁夫人,想起了自己已经多年没见过母亲了,心生感慨罢了。”

丁夫人的­性­子,从那年端午就可以见出端倪,有时候做起事来绝不会考虑清楚,有些话莽莽撞撞的就会说出口来。只怕她和郭舒炎不在宫里的时候,丁夫人在许淑媛面前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才引得她这个样子。

“冯昭仪母女­性­子拔尖,凡事不肯落于人后。你以后别忘心里去就是了。你现在有皇子傍身,自然不是丁夫人可以轻视的去。”

“臣妾明白了。”许淑媛垂下眼眸,不再提这件事了。

“咱们不说这个。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昨儿三宝遣人来跟我说,日子已经定好,就在六月初七,在畅春园里开,里面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本宫也已经遣人去畅春园预备案几和坐席了。”

“臣妾这边也已经定好了菜­色­,现如今天热,定下的都是比较清爽可口的菜式。不过后宫嫔妃里面有不少是北地之人,故而臣妾又让人备了炙羊­肉­还有­乳­酪,自然了,南边的菜式也是备了几道的。”

蒋曦薇听了不由点头,“这样准备的很好。宫里面嫔妃口味不同,每次宴会准备菜式都是最头疼的问题。不论你怎样准备,宫里人都有闲话说。”

“臣妾知道,反正臣妾准备的就这些,她们爱吃也罢,不爱吃也罢,只要皇上和娘娘喜欢就是了。对了,在晋阳宫不比在宫里那么严苛,此次宴会,好多低位嫔妃都卯足了劲要博得皇上的眼球,好从永巷里搬出来呢!”许淑媛说到这儿,蓦然想起了自己雪夜起舞之事。想来后宫之人为了博宠,只怕更厉害的招数还有呢!

“她们这么做,本宫也不反对,没准还能看到点什么新鲜花样。只是咱们可要盯紧点,别让她们使出什么花招来,伤了皇上的身子。”

许淑媛身子一震,“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一定会小心的。”

蒋曦薇皱紧了眉头,“本来本宫也没想着这件事,还是在通明寺走之前,太后特意嘱咐我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可不是,以前没进宫的时候咱们哪懂这些事。”许淑媛好似想起了什么,掩口笑道,“臣妾说件笑话,娘娘可别笑话臣妾。以前小时候偷听母亲和别的夫人谈天,就听说县里好多大宅子里的妻妾争宠,最喜欢用的就是暖情之物,结果不论妻妾都用这个万一来博宠,有一家男主人就因此而丧命。后来这种事就才渐渐少了些。不过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寻常嫔妃殿阁里所用的香料都是殿中省进宫的,一丝一毫都有册记载,绝对配不出那些东西。只放着有的嫔妃让家人送进来就是了。”

“这个本宫知道,嫔妃家眷想送东西进来是要经过层层审查的,除非是皇上恩准,否则不准随便送进来的。”蒋曦薇说着拿起了手边的点心盒,“你尝尝这个点心,是丽嫔送来的。她手艺一向不错,这凤梨酥做的相当好。”

许淑媛拈起一块凤梨酥送入口中,嚼了半天方才咽下去,似乎并不认为这凤梨酥有多好吃。蒋曦薇见状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这个东西?”

“并非如此。只是臣妾口味刁钻,吃惯了母亲做的凤梨酥,丽嫔的这个反而不大习惯了。”

“这便也罢了。丽嫔曾经对本宫提起过,她的家乡曾有一名妓,最善做凤梨酥,口味乃一绝。对了,丽嫔是哪儿的人来着?”

“回娘娘,是岷州。”侍立在一侧的瑜楚回答道。

许淑媛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汗滴也忽然从额头上冒了出来,身子也开始微微发晃了。岷州,岷州,居然宫里会有这个地方出来的人!

蒋曦薇也发现了许淑媛的神­色­,问道“淑媛怎么了?”

“没什么,臣妾今日有些累了,就先回宫了,明日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许淑媛匆忙起身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蒋曦薇虽然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任由许淑媛去了。

手足始离心(上)

这边后宫嫔妃日思夜想的是如何在宴会上一举夺得郭舒炎的目光,而郭舒炎那边却无暇在意这件事。对百济用兵已是板上钉钉,六十万大军已经雄踞辽东,随时准备开拔。谁知在这个节骨眼上,西南那边又出了问题,近来交趾水军频发进犯,虽然未有正式开战,但是这一次百济是有目的­性­的进攻,主要目标不是损耗战斗力,而是获取西南驻军的物资。就这么闹腾了几次,西南驻军的粮草就消耗了五分之一,还让敌军弄走了一部分。

行宫中的郭舒炎闻知此事大为光火,下令驻军必须严防死守,决不能再让交趾军队再有可乘之机,现在对百济就要开战,朝中也没有­精­力来对付这边。不仅如此,西南驻军的数量还要征调五万到各地关卡。

圣旨传到西南的时候,直接送进了雍王府≡从郭舒雨到了西南以来,在郭舒炎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成王的军权渐渐被架空,而军权大部分都集中在了郭舒雨手上。他年少就已掌握大权,自然是意气风发。

他近来也参与了几次对交趾的驱逐战,亲自砍杀了不少敌军,刀头舔血的日子让他感到了一种新奇的感觉,不同于以前在宫中的日子,是一种更加刺激的感觉,当自己策马冲到敌人跟前,挥刀砍下他们的头颅时,他们脸上的惊恐的表情让自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在兄长羽翼庇护下成长的富贵王爷了,自己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自己是要在西南­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可是皇兄为何要提出征调驻军的决定!郭舒雨很是生气,等从前院回到后院的时候,脸­色­还是­阴­沉沉的。

“王爷回来了。”大腹便便的蒋华柔带着常喜从正房里迎出来,亲自伺候着郭舒雨卸下王冠和官袍,换上常服之后又奉上早已冰好的酸梅汤。

“你整日管理府中的事情,又有着身孕,还亲自来伺候孤,不累吗?”郭舒雨打量蒋华柔,她穿了一件齐胸襦裙,外面罩了件纱织褙子。因着有孕,脸上的脂粉不如他日浓重,只是扑了一层上等细米制成的妆粉。

蒋华柔听了这话,抬头一笑,“妾身在娘家时管事管习惯了,不碍事的。再说,妾身是王爷的妻子,伺候王爷是分内之事。”

郭舒雨闻言起身,“你有孕身子不便,孤今日去二院歇息了。”说着就要从正房出去向外走。

“王爷!”蒋华柔喊住郭舒雨想要踏出去的脚步,“妾身虽然有孕,但是伺候王爷用膳还是可以的。大院里已经备下了晚膳,都是王爷素日喜欢吃的。王爷不如先用了膳再到二院去歇息。”

望着蒋华柔期盼的眼神,郭舒雨最终同意留下来用晚膳。蒋华柔听了这话甚是欣喜,自从得知她怀孕,舒雨就再也没有在自己的大院里歇过一次,有时候甚至几天都不会来看看自己。到了西南之后,他看上的,属下送的,还有以前在上京带过来了,后面三院四院都快要住满了。她不是不担心的,舒雨才十七岁,若是年轻的时候就过度纵欲,只怕日后会损伤身子。可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敢提起这件事。

难得这次郭舒雨在自己院里用膳,蒋华柔连忙让人布好所有菜肴,殷勤为郭舒雨布着菜。

“这茄子烧的不错,王爷尝一尝。”蒋华柔从盘中夹起一块茄子递向郭舒雨,谁知道却被打落在桌子上。

“孤不喜欢吃茄子。”郭舒雨冷冷道。

“可是,以前在姐姐的未央宫,妾身看王爷很喜欢吃茄子的。”蒋华柔有些委屈。

“那是以前,现在你记好,孤讨厌吃茄子!”

蒋华柔见他神­色­不善,也不敢多说话了,只安静服侍着郭舒雨用膳。不过一会儿,郭舒雨就放下了筷子,“孤吃饱了,你早点歇息吧,孤去二院了。”说罢,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常喜见状,赶忙让人将东西撤下去,回头再看蒋华柔,神­色­萧索,难掩眼中的失落。常喜上前轻声唤道,“小姐,小姐,您刚才没吃几口东西,奴婢再让小厨房的给您做一些吧。”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蒋华柔低声道。

“那怎么行,小姐肚子里还怀着小世子呢,怎么能不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呢?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会心疼的。”

蒋华柔听了这话,冷笑出声,“他会心疼我?除了成亲后最初的那两个月之外,他还来过我房中几次?遑论怀孕之后了,他连看看我都不肯看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跟他又有什么相­干­。也幸亏我­性­子暴躁些,否则这府里的妾侍都该爬到我的头上去了。”本来成婚之前,舒雨对自己温柔体贴,谁知成婚之后竟是这般境况。

常喜知道蒋华柔说的都是事实,也不敢出言相劝,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捶着腿。过了不知多久,蒋华柔方才开口,“算了,去弄些我喜欢吃的东西来。王爷冷淡我,我可不能冷谈我的孩子。”

“奴婢这就去。”常喜心中暗暗高兴,只要小姐还念着肚子里的孩子,就能好好珍惜着自己。

很快常喜就弄来了几样小菜,蒋华柔就凑合着吃了几口也就饱了,正准备卸妆沐浴,谁知道郭舒雨却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王爷怎么回来了?”蒋华柔惊讶道。

“你现在就给皇嫂写信,让她去跟皇兄说,不要从孤的军队中征调将士!”郭舒雨这话说的蒋华柔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可是,姐姐是皇后,如何能对皇上说这样的事情,这是军国大事!”蒋华柔在郭舒雨面前虽然温温柔柔的,但是遇到大事她也并不傻。

郭舒雨不理会她的话,又一字一顿道,“你现在就写信,孤用飞马传出去,明日晚上务必送到上京。”这是他刚才在二院,一个小妾给自己提的主意,还说一定要强硬一点,王妃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本来蒋华柔见郭舒雨去而复返还是很高兴的,结果却是为了这件事情,而且这事让姐姐去做实在是困难,自己又如何能答应他!

“后宫不得­干­政!这规矩你比谁都要明白!况且这是皇上的命令,必定有他的到底,王爷又何必让我姐姐难堪!”

郭舒雨气的扳起蒋华柔的下巴,“你以为我不知道皇兄的心思?他不过是忌惮我掌了军权,当初大皇兄掌权时也是如此。而且,他想给你哥哥更多的兵去打,才会来打我的主意!对啊,蒋孝威是你的亲哥哥,你当然偏向他了!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就该时时为我着想!”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女人?你去二院三院的时候怎么不说了!妾身只能给姐姐写家信,事涉政事,绝不会有一丝一毫沾染。”

“贱人!”郭舒雨一把将蒋华柔推倒在地,而后就扬长而去。他已经遵照皇兄和皇嫂的意思娶了蒋华柔,这已经完成了任务,至于自己对她好不好就看自己的心情了。

“小姐,小姐!”本来在外屋伺候的常喜见郭舒雨怒气冲冲的走出来,又听得里面有响动,赶忙跑了进去。结果进去就吓了一跳,蒋华柔扑到在地,整个人都蜷在了一起。

“来人,快去请大夫,快去请产婆!来人呐,来人呐!”常喜高声叫道,一边叫一边极力将蒋华柔给扶到了床上。

等到大夫诊视之后发现,蒋华柔胎气大动,导致胎儿极度不安,恐怕是要早产,当下就开了一付催产的汤药让人去准备了。常喜十分焦急,忽然想起从上京来的时候,蒋曦薇特地让人给带上了一些催产保平安的丸药,就怕的是蒋华柔在西南没什么好药材。

多亏了大夫的医术和这些丸药,第二日一早,蒋华柔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虽然是早产,但是哭声洪亮,十分健康。呣子平安的消息传到郭舒雨哪儿之后,得到的只是淡淡的一个哦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等到蒋华柔从昏迷中醒过来,将儿子真真切切的抱在怀里之后,心里不由感叹,自己总算有些明白姐姐当时迟迟未孕的感受了。什么宠爱不宠爱的,有个自己的孩子才是最有保障的。眼前的孩子时自己生出来的,以后自己就算拼了命也要好好保护他。

常喜颇有些担忧的将郭舒雨的反应告诉她,以为蒋华柔会伤心,谁知蒋华柔抱着孩子压根就没有什么变化。

“去告诉管家,备书信送到上京,给皇上皇后还有父亲母亲报喜。另外,取纸笔来,我要给姐姐说些事情。”

“小姐,您刚生产完,还是不要劳心劳神了吧。”

蒋华柔面­色­一冷,“我说,快去!这封信我要用那只军鸽,亲自送到姐姐的手里!”以前自己还想着,用军鸽传信的时候一定不要把舒雨的事情告诉姐姐,现在看起来,自己一定要说,而且要说的明白!

手足始离心(中)

雍王妃诞下嫡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上京,这其中的赏赐自然不必细说。但随之而来的消息却让蒋曦薇十分忧虑。那封信是华柔用军鸽寄过来的,内容很长,所说都是这段时间舒雨对她的漠视以及对于郭舒炎征调军队的不满和频繁的走动。华柔嫁人之前她就担忧过,害怕这段强拉硬套的婚姻会让华柔不幸福,如今一看,只怕是被自己猜中了。

说来这对兄弟还真有相似之处,对自己的发妻都很冷谈,舒雨相对来说还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他和华柔成婚之前答应过自己会善待华柔,结果却是这个样子。

当然这种事情蒋曦薇是不会同郭舒炎提起的,她让郭舒炎知道的就是郭舒雨对征调军队之事不满就是了。郭舒炎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弃决定,而是坚定不移的实施了这个决定。之后再下圣旨,敕封蒋华柔之子为雍王世子,为新生的小王子赐名佑宁。

郭舒雨对这个儿子没什么关注,除了圣旨到的那天他去大院跟蒋华柔碰了一面之后,他就再未踏足大院。不过他虽然不来,但府中一切事务依旧是交由蒋华柔处理,他的那些妾侍等闲也不敢去招惹蒋华柔。

蒋曦薇思之再三,分别给这夫妻二人送了一封信。给华柔的长篇累牍,通篇都是一个姐姐告诫妹妹该如何在王府站住脚,该如何让丈夫对自己多几分关注。对舒雨的信,只有一句话,善待华柔。也许这是自己能给华柔的最后一点帮助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都是她来走了。

晋阳宫里,那次宴会永巷的颜选侍以一曲《凤求凰》博得了郭舒炎的青眼。颜选侍是琅邪颜氏的人,和蒋南林的夫人王氏出身于同一个地方。只是王氏如今仍有子弟入朝为官或者是卓有盛名,而颜氏却早已人丁稀疏,家族没落,别说是入朝为官了,现在庶出子弟都已经没有足够的钱去读书习字了,有限的资源只能留给嫡支血脉。

这位选侍颜素语是颜氏家主的小女儿,入宫自然是为了振兴门楣。谁承想入宫待选的时候只做了个小小的选侍,只能居于永巷。若不是这次郭舒炎带了所有人出门,恐怕她也没有机会在郭舒炎面前一展风采了。

她自幼饱读诗书,熟习六艺,算是这宫里难得的才女。郭舒炎也正是喜欢她捧着书卷,清扬婉约的读着那些古人的诗词。

很快,颜素语从选侍一跃成为贵人,一时间也算是炙手可热。

郭舒炎与后妃在晋阳宫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之后八月十六就动身回宫。辽东大军已经开拔,他必须要坐镇朝中,以防有何不测。

颜贵人回来之后自然要搬出永巷,郭舒炎随手一指,就将尚未有人居住的仁寿宫指给她居住。仁寿宫里没有主位,颜贵人过得自然是潇洒了。而郭舒炎的目光,则全部投向了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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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

有贴身侍卫递上自京中而来的书信,有皇上的,有蒋曦薇的还有父母的。蒋孝威先是拆开了蒋曦薇的信。心中是蒋曦薇絮絮叨叨给自己的各种嘱咐,比母亲还要啰嗦几句≡从和家人相认,虽然血脉亲情不能被割断,但是十多年的隔绝总是有些疏离罢了,唯有薇薇,才能让自己感觉到熟悉些。

看过皇上的密信之后,蒋孝威的眉头皱到一块,对侍卫说道,“去将副将叫来!”他所说的副将是辽东总兵的小儿子,柳青云,就是自己的小舅子。他自幼习武,熟读兵书,也算是打仗的一把好手。

“姐夫,你叫我!”柳青云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你现在马上去召集军队,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就带上所有东西,往东北方向挺进!记住,速度要快,不许有任何消息传出去!”

“可是,前儿左老将军不还说要他们即将突破百济的第一道防线,请求我们的支援吗?”柳青云压根不明白自家姐夫说这话的含义。

蒋孝威横了他一眼,“你别管这么多,现在咱们的任务就是立马集结军队。上次的船只你派人送到左老将军哪里去,对了再带上一万军队去投奔他们!行了下去吧!”柳青云见蒋孝威表情严肃,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连忙转身出去了。

蒋孝威起身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这还是出征之前清然给自己亲自缝制的。虽然她和自己成婚不久,但自己知道她是个好妻子,能够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的妻子。密信上,皇上要求自己放弃以往攻打百济所用的水战套路,选择山地战。百济西北部遍布山地,而且并不像西南一样瘴气遍布,除开狼虫虎豹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障碍☆重要的是,百济现在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南部同左家军在战斗,一时半会无暇顾及这一边。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封地图,是郭舒炎派出的影卫再三打探之后绘制而成的百济东南方的地图。有了这张地图,便如虎添翼,可以直捣百济都城。

而且,皇上还特地告诉自己,此事不准让左家人知道!这份意思自己和皇上都明白,是不希望左家人占据此次战役的头功,不仅如此,自己也希望这一次能够削弱一下左家掌控的力量,能让自己的军队再增加一部分。

说来,自己能这么快建立威望,还得感谢祖父。战神的名号不是白得的,有不少人听闻自己是蒋渊的孙子,都会来依附自己≡然了,自己也绝对不会给祖父丢脸的。

柳青云虽然­性­子急躁了一点,但是做事效率很好,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将营中军士集结完毕。而且他后来想了想,往东北方向挺进,只怕是要走山路,所以还将营内所有的运载粮草辎重的马匹也集结了起来。

午时一刻,蒋孝威穿戴整齐,翻身跨上马去,高喊一声,策马向前奔去。身后尘土飞扬,是他的三十万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在跟着他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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