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筱晚听到这低缓静谧的声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地回头一瞧,果然是君逸之。已经入冬了,他还只穿着一身蛋青色的圆立领对襟长衫,腰间束着上品羊脂玉结环玉带,头上只用支羊脂玉簪簪了发,整个人显得风流倜傥。他用冰冷的眼神打量了小丫头几眼,侧头问俞筱晚,“她对你无理么?”
俞筱晚一怔,茫然地道:“没有啊。”
君逸之低声安抚她,“我明明见她说了几句话,你就气红了脸,你别怕,任她是按察使的丫头,我也照样能管。”
听了这话,俞筱晚的脸却更红了,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别扭,白了他一眼:“她没对我无理,不用你多事。”说罢转过身,扶着初云的手上了车。初云和初雪忙朝君逸之福了福,也跟上了马车。
君逸之一片好意思,却受了个白眼,十分的莫名其妙。
赵妈妈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君逸之,给俞文飚递了个眼色,微笑着上前福了福,请了安,又退到一旁。俞文飚忙上前见礼,“小人斗胆相询,不知君二公子如何会来汝阳城?”
君逸之抬眸看去,只见俞文飚眼神端正、精光内敛,不象个奴才,便客气地道:“京城太闷,就四处逛逛,不想在此处遇上了俞小姐。”又指着那名小丫头道:“真没事么?”
俞文飚呵呵笑道:“没有没有,是我家小姐面子薄。”
君逸之恍然,不再纠结此事,只是,他到汝阳已经有四天了,找不着好借口递帖子求见,只能满街晃荡,难得撞上,还想跟俞筱晚说上几句话才好,可是人家已经坐回马车里了,顾惜着俞筱晚的闺誉,就不好凑到车窗边去说话,两只漂亮的凤目便只盯着马车,有些移不开眼睛,两只腿迟疑着,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俞文飚将此情形瞧在眼里,哪会不明白,刚才虽是一场乌龙,但也能瞧出这位君二公子确实是在意小姐的,心里就对君逸之十分满意,笑呵呵地道:“不知君二公子何时来的汝阳,在何处落脚,若是没有找到客栈,不嫌弃小人家中简陋的话,小人愿一尽地主之谊。小人的宅院就紧临着小姐的庄子,景色倒也别致。”
君逸之听得眼睛贼亮,立即顺着这话就道:“正好没寻到好客栈,这便打搅了。”
从文和从安两个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不约而同地抽了抽嘴角,心道:少年说话真是越来越无懈可击了,没寻到“好”客栈,一个“好”字,就将现在住的客栈给抛弃了,还不算撒谎骗人。
他们的对话,俞筱晚在车内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暗急,文伯的屋子就是庄子里的一个小偏院,单独对街开了个门,这不等于是让君逸之住到自己的庄子里了吗?
她正想约束一下俞文飚,赵妈妈便喜洋洋地上了车,含笑道:“小姐,您中午就没吃什么,先吃个喜蛋垫垫底吧。”
马车已经开动了,俞筱晚就嘟囔着道:“文伯也真是的,干嘛请他住到庄子上。”
赵妈妈很认真地道:“那处院子是老爷送给俞总管的,地契也在他的手上,怎么是庄子上呢?小姐您可别这样说,会让俞总管伤心的。”心里却笑着想,若真不愿意君二公子住到那儿,早就阻止了,何必等到现在?小姐也是个心口不一的。
初雪已经剥好了一个喜蛋,用小碟子盛了放在小姐的手中。俞筱晚也真有些饿了,便招呼道:“你们也都尝尝吧。”
赵妈妈和初云初雪私底下倒是不拘着,也各吃了一个,初云总是压不住话,拣了之前的事儿说道:“奴婢是说认真的,在乡下,生儿子送六个喜蛋,生女儿送三个喜蛋,是俗礼,张侧妃那儿一送二十个,到底是生的儿子还是女儿呐?”
俞筱晚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随即又瞪她一眼。初云忙媚笑着,小意地拍着马屁,“奴婢保证只在私下里说,不会再那般莽撞了,小姐,您已经答应了再给人家一次机会的,不能食言。”
初雪白了她一眼,“小姐又没说要食言。”初云忙吐了吐舌头,又补充了一句,“奴婢的老子娘就说过,这喜蛋送得不好,可是会折了孩子的福呢
俞筱晚好奇地睁大眼睛,赵妈妈也点头道:“有的乡间是有这个说法,不过张侧妃生的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哪能折了福去。”
一行人说说笑笑回了庄子,君逸之也在俞家下人的帮助下收拾好了行囊,搬到了俞文飚的宅院里。
俞文飚的宅院是个三进的,不算小,没有内宅妇人,给了君逸之极大的便利,才在厢房坐了坐,就溜到后院子的角门处,张望俞家田庄的景色。隔着一大片玉米田,就是俞筱晚住的房舍,虽然从俞文飚的后院这边只能望见房舍的屋檐,可是君逸之心里就是透着喜悦,踮着脚不住地极目远眺,直直地看了大半个时辰,一点也不觉得累。
可是从文和从安累啊,这趟办差别提有多赶了,从京城到湖北,原本有一个月的路程,他们硬是用十天赶到的,没日没夜地办完差,又立即启程,星夜兼程地赶到汝阳,到了汝阳还不能休息,整天地在街道上转悠,伸长了脖子四处打量,就怕与俞家小姐擦肩而过都不知晓。
从安哭丧着脸问,“二少爷,您可以先休息一晚么?都已经跟俞小姐比邻而居了,也不急着这一时吧?”
君逸之回手就是一折扇,没头没脑地拍在从安的头上,“闭嘴,别吵爷看景色。”
没救了!
两个人同时摇了摇头,就商量着,“要不你先去歇歇,一会儿换我?”拿定了主意,从安就先去歇着,留从文保护主子,一个时辰换一班。
月亮慢慢升至中天,对面的房舍最后一盏灯也灭了,君逸之才缓缓地转了身,伸了个懒腰,“时辰不早了,咱们歇着吧。”
轮值的从文简直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忙扶着主子往厢房里走,君逸之晃了晃僵硬的脖子,嘴里问道:“你说我明日要不要去拜见一下对面庄子的主人呢?”
想见俞小姐就直接说好啦,何必这般含蓄,还对面庄子的主人。从文低头低声道:“既然住在这,拜见一下主人也是礼数。”
君逸之赞赏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发,“还是从文你最知礼数。”
第二天君逸之将这个要求提出来,俞文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本来也是应当的,只是我家主子是女子,实在是不方便,况且过两天就要启程回京,下人们都在收拾行囊,也着实不便。”
君逸之惊愕道:“就回京?”随即又笑道:“哦,呵呵,正好,我也要回京了,不如同路吧。”
俞文飚淡笑着拒绝,“同路恐怕不方便。”他留君逸之小住,只是为了就近观察其品性,可他得顾忌着小姐的名声啊,跟个男子同路回京,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君逸之随即想到了俞文飚的顾虑,垂了眸不再提,可是心里却拿定了主意,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一路跟着晚儿回去。
俞筱晚正绣着一方帕子,眼皮子忽地连跳几下,骇得忙放下手中的绣棚,捂着眼道:“我怎么觉得好象有坏事要发生似的?”
赵妈妈也被骇了一跳,前后仔细思量一番,迟疑道:“好端端的,哪能有坏塥呐?”
京城,曹府,雅年堂
张夫人直叹着气,张氏安慰大嫂道:“莫急,不过是怀了身子,那孙孺人和孟孺人都怀了几个月了呢,有什么关系?”
张夫人急道:“你不懂!就是因为这阵子怀孕的妃子多了,吴庶妃就钻了这个空子,现在王爷对她格外恩宠些。况且瑶儿诞下长子后,王爷也没提让王妃过继的事,老爷便说了,怕是王妃不愿意,到底咱们家也算得上是名门了,王妃怕自己地位不保,也是有的。吴庶妃就不同了,她娘家哪里有人,说是当你们曹家是娘家,其实隔得几层,王爷和王妃心里都有算呢。”
张氏得意地笑着,压低了声音:“这有多大的事儿?怀得上,生不生得出又难说了。王府里这么多妃子妾室,哪个心里没打过小九九?只要挑拨几句,自然有人代劳,都不必瑶儿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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