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件深蓝黑色的尼龙风衣,一条毛料的黑色喇叭裤。一副黑色粗框眼镜稳稳地架在鼻梁上,还用一根从脑后绕过的细橡皮筋加以固定。他的脸颊上还有过去留下的痤疮疤痕。
“他的鼻子没那么小,”她告诉我,“下颌并不瘦削。他不是那种单薄柔弱的人,前额也不是很宽大。头发是棕色的,剪着海员式发型。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在一开始以为他是个服务生。他块头不大,约166磅重。”凯瑟琳本人身高5英尺9英寸。
“我有一种清晰的感觉,他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我觉得他甚至可能就住在我们家的旁边,也许此时他都不清楚自己是谁。很明显,他是个精神病。”
一轮满月悬在空中,月光照着凯瑟琳金色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睛。她在竭力记住每个细节。
他开的是一辆美国产汽车,浅色车身,双门,款式较新,挂着黄底黑字的加州车牌。车内一片狼藉,前、后车座上甚至是仪表板上都散落着书报和衣物。那些衣物大部分是男式的,但其中也混杂着几件小号t恤,款式像是8到12岁的孩子穿的那种。
“他穿的像模像样的,可车里却是一团糟。”凯瑟琳心想。在仪表板上放着两块彩色的塑料百洁布——“本来是家居用品,却出现在车上,真奇怪。”她又看到,在百洁布旁边,是一支装四节电池的有橡胶握柄的黑色手电筒。
这是一辆有控制板的运动型汽车,在两个黑色的凹背摺椅之间是自动排挡变速器,其右侧特别内置了香烟打火机,前端还有一个烟灰缸。“似乎是这辆车的一部分。”
陌生人继续自言自语,听不出任何口音。“没有感情,”凯瑟琳告诉我。“既不愤怒,也不带感情,什么都没有,只是在叨念着那几个词。尽管他的语速不是异常的慢,但他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误,那些词就那样冒出来,就那样。他只是说着,没有任何感情。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决定趁他下一个好莱坞式停车时,从车里跳出去。好莱坞式停车,你知道吧,就是在遇到红灯时不完全停下车而溜过停车线。”车陡然停住了,男人不小心开进了高速公路的一个驶出匝道。
凯瑟琳抱起小詹妮弗,跳到车外,冲到路的另一边。在那片田野的中央,有一条草木环绕的灌溉渠。凯瑟琳纵身跳了进去。
“那是葡萄园里的一个小集水沟,我趴在那儿,尽量放低身子。”她怕詹妮弗会大哭起来,便将她藏在身下。
她的心怦怦直跳,太阳|茓处的脉搏也剧烈地跳动着,呼吸沉重而急促。而那辆车则停在原地,纹丝不动。现在她看见那个男人了,他握着的手电筒射出一道光,扫遍了田野的各个角落。他希望在某个角落可以瞥见她和孩子,他叫喊着要她回来。四周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蟋蟀发出的鸣叫声。男人晃动着手电光,慢慢逼近。
“就在那时,”凯瑟琳后来对我说,“一辆旧双轮拖车从高速路上开过来,车灯射出的光线可能照到了那个男人,因为司机恰好将那笨重的车停在了那里,跳出来,喊道:‘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于是那个男人冲进车里,飞快地溜走了。”
陌生人的车在漆黑的公路上加速远离,车后留下盘旋着的灰色烟尘。卡车司机朝凯瑟琳的方向走过来,她惊恐万状。
“又来了一个男人!他从坡顶往我这个方向走下来。我一直没敢出声,直到一个女人路过,让我搭了她的车。但是接下来,当我们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镇之后,她把我撂在了警察局门前。我于是走进了那间肮脏破旧的小办公室,见到了里面的老警官。我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他霎时脸色惨白。我估计在这么一个小镇子里,这种事不是每天都能碰得着的。嗯,接着他拿了个表格给我填,让我详细描述一下那个男人和他的车。”
就在与警官谈话的时候,凯瑟琳环顾四周,发现墙上贴着许多张通缉令,都是长时间积攒下来的。突然,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公告板上,她大惊失色,尖叫起来,
“哦,我的天啊!是他!就是他!”
在公告板上,贴着杀害保罗·史坦恩的凶手的合成素描像——十二宫杀手的合成素描像。
“当我告诉警官那人就是画像上的那个家伙时,他一阵惶恐,慌慌张张地要带我离开那儿,因为他猜想那个人可能会找回来,然后把我们两个都干掉。那天只有他一个人值班,最后他把我带到一个已经打烊的餐车饭店,让老板开了门,然后我就可以待在那儿,而不必待在他的办公室里。我有点恼火,心想他应该是觉得和我待在那儿不安全吧。
“我坐在昏暗的餐馆里,向他解释我停车的位置,”凯瑟琳说,“就是arco服务站那个地方。治安官去查看过,但却发回报告说那里没有车。他们于是继续寻找,不久之后,有报告说车找到了,但是在另一条路上,而且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
他们发现,陌生男人为了将凯瑟琳的车移到132号公路的拜尔德路段上,不得不将车轮重新装回车上。
“车里面已是一片灰烬,我来到被烧毁的车前,因为我宝贝女儿的所有东西都在那儿。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抢救出来的。没有,车里的东西全被毁掉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托奇让凯瑟琳看了一组嫌疑犯的照片,他们的年龄都在28到45岁之间。后来我问过凯瑟琳此事。
“是啊,他通过斯坦尼斯劳斯郡的治安官把照片送到我手上。但我觉得嫌疑犯应该比这些人年轻,不在那里。不过,如果我再次看到他,我会马上认出他来。”
凶手在将近午夜时试图对凯瑟琳和她的女儿行凶,那天是周末,又赶上月圆之夜,并且那个男人穿着海军模样的衣服,梳海员式发型,所有这些事实都使我相信,她的确是从十二宫的魔爪下逃脱的。除此之外,陌生人戴着黑框眼镜,说起话来声音单调冷漠,这两点所有幸存者也都提到过。
如果凯瑟琳真的遭遇到了十二宫杀手并得以逃脱,那么,在所有受害者中,她是近距离面对杀手真面目时间最长的一个。
而且,她还活了下来,把整件事情讲给我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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