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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骤然殇

她身边,拥有才能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是可以预料到的事实。

虽然她总是说自己是普通人,但他觉得不是这样。

西风这样的星脉种,辜银岳这样的出­色­武者,亚晔这样的有名人,鲁伊、雷狄斯这样的国家高层,阿特拉斯、亚加德这样的强力的异端,说不定以後还会有许多。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渐渐淹没。

“啊……抱歉,主人。我只是……想起我们认识不久时候的事而已。”

所以,在树海的帐篷里的时候,他自私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妄图以此,将这段记忆重新刻上她记忆的表层。

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她的睡颜只有他能看,她的笑容也会对著自己绽放,她全心全意信赖的眼神,只会落在自己身上,有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他也幻想过如果她能只属於自己一个人,那该有多幸福。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时光,不可能长久,独占她的最终结果,无论哪条路都通往死亡。

他的主人是何等温柔之人,在他这麽说之後立即一脸歉意地安抚他,他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她非常在乎她的想法。

她在潜意识中,是喜欢自己的吧。

有时候,明明战局中完全没有必要使用自己,只需要靠双子就能战胜敌人,她却会为了让他不感受到冷落而特意唤他过去加入战局,他早已发现,有时候在战斗中,她的一些切换武器的动作,甚至是没有意义的──纯粹是为了保护他的感受。

但就算知道,他也无法出口提醒──连这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是双子兄让给他的,拿这个时间点明这些,也太过卑鄙了不是吗。

“你现在也可以堂堂正正站我身边啦,”她眼神中带著羞涩如此说道,“我早就说过了吧,等级什麽的,最多只是估算你的战斗力罢了,但和你这个人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啊,你是个能让我很安心的好搭档,那样就可以了,别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是啊,是啊,他的主人就是这麽想的。

他在心中这麽提醒自己:别在意了,她不在意,也不希望你在意,你既然把她的期望当做一切的话,就不要再把这些放在心上,老老实实陪伴在她身边就可以了。

所以,他温和地笑著,对她开口了。

“正因为此,所以我才喜欢主人你啊。”

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学会对她撒谎了呢。

他知道,他最後、最大的价值,就是他是她第一个搭档,是最能让她安心的人,她曾经开玩笑说过,他要是再露出自卑的神情就丢弃他。

但就算知道那是玩笑,那样的情况,他却连想像都会出一身冷汗。

所以不知道什麽时候,他开始学会了伪装,学会了用表情撒谎。

他再也不在她面前露出自卑的神­色­,也尽量不提自己实力的问题,在她说著她并不在意他的战斗力的时候,他也用尽全力,表现出喜悦的样子。Deyiko分享

懂事点,向影,已经没有实力了,就别再露出伤春悲秋的样子让她担心。

一次又一次,在无意识但也无法避免地,把自己同她身边之人比较的时候,他都这麽紧握著自己的拳头,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对她露出没有破绽的微笑。

一次又一次地撒著弥天大谎。

不可能不在意,又要怎麽能做到不在意啊。

在一堆华美的宝石中夹杂著一块毫无价值的废铁的感觉,就算她再怎麽体贴,也无法抚平显示带来的落差。

她的温柔,渲染了周围的人,那一群人,无论是谁,单独站出去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更别说现在正聚集在她的身边了。

他们和她一样,发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他们和她一样,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实力不济而感到难受,所以从来不在聚众的时候谈论战斗力的问题。

他们和她一样,小心翼翼地回避著他的死|­茓­,照顾著他的感受。

然而就是这份温柔,反而像无形的剑刃一般,一刀一刀将他的剐得体无完肤,让他在喜欢他们的同时,憎恨著产生不满的他自己。

一边想著对他们说“我不是易碎品,请不要用呵护弱者的态度对待我”,一边又回想起自己确实是一个弱者;

一边怒骂著自己他们已经如此迁就无能的自己,自己还有什麽资格在心中有所不满,一边却又­阴­暗地思考著“同情弱者是强者享受优越感的最好时机”。

一边喜欢,一边觉得刺眼;

一边喜欢,一边涌起嫉妒;

一边喜欢,一边想要逃离。

他甚至希望他们能刻薄一些,能像格伦佘这样,在战场中无情地通过实力而判断优先阵营──在那场面对金­色­巨兽的战斗的时候,格伦佘在主人不满的眼神中下达了让自己退守後方的命令时,他在感到巨大的不甘带来的刺痛的同时,也感到一阵微妙的轻松。

啊啊……总算是有她身边的人,毫不遮掩地表现出来了呢。

如果都像格伦佘那样,能够把对他的战斗力……对他拖的後腿表示不满的话,来自外界的排斥和谩骂,会不会抵消一部分自己对自己的厌恶呢?

会不会有人替自己轻视自己的话,自己就可以不这麽憎恨自己呢?

然後他发现,无能的他,连憎恨自己都想要假借他人之手来完成。

何等可笑,何等卑微,何等自私。

这样的存在,从身体到心灵都已经腐朽得一塌糊涂的自己,到底有什麽资格享受她的依赖,她的微笑,以及那藏在眼神中──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爱慕?

可是,明明知道自己的腐烂,他却无法让自己离开。

幸福这种东西,在品尝过一次之後,就算知道那不属於自己,人也不可能轻易地放开了吧。

他确实喜欢上了她身边的一切。

明朗而轻松的气氛,战器、人类、附身月使,三大种族能平和地在一起谈笑玩闹,每当身处众人的嘈杂声中的时候,他就忘记了自己是个劣等品的事实,无意识地加入进他们的谈话,看著他们鲜活的表情,自己也会感到澄净的喜悦。

但一回到战场,事实就会逼他想起他想要回避的事实──他和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身边的强者越多,他可以拥有的立足之地就越小。

虽然她早已在自己心中划出了一片圣地,但他却没有这个勇气踏进去。

尤其是在格伦佘带来了霞血的消息的那一刻──一直以来堆积的不安和自我厌恶,几乎要将他的胸口挤炸。

她对霞血的回绝,已经无法再让他喜悦,他的内心被带著钝痛的爱意和重如千钧的压力填满了。

她为了他,放弃了如此珍贵的战器,然而他又能给她带来什麽?

什麽也没有。────什麽也没有啊!!

他强忍著几乎让他窒息的碾压感,勉强地对她勾起了嘴角,也清楚地看见一边的双子对自己投来了略带担忧和心痛的视线。

自己最重要的主人就在眼前。

自己最可靠的兄弟就在眼前。

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就在眼前。

所以,什麽都做不到的自己,至少不能让他们担心。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而分心。

他们喜欢乐观而向前的态度,那就表现得乐观而向前吧。

“主人──我会想办法变强的。一定──用什麽办法都好,我会……想办法变强的!”

再一次,他用诚挚的表情,撒了谎。

他知道,能够用的方法,早就用过了。能够付出的努力,也早已付出了,能够赌上的觉悟,也早就耗尽了。

自己的实力,就算到达九耀,也无法摆脱自己是劣等品的事实。

不甘吗,当然。

就算他的主人多少次和他说她不在乎他的能力,他真的能将其抛至脑後吗?

身为战器,他能简单地将战场上的压力推卸给自己的兄弟吗?

身为搭档,他能不负责任地一句自己实力不足让自己的主人承受危机吗?

身为男人,他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喜欢的女人,背负著“赤月巫女”这麽大的名头不停地努力向前奔跑,而自己只能停留在她的身後,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她并肩吗?

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啊。

不甘吗,当然!!

他深爱著自己的主人,以男人面对女人的方式。

然而,就算是拿手掌抚摸她的脸颊,将她娇小的身躯搂在怀里时,他就必须背负上漫无边际的罪恶感。

他清楚,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成了她来到这世上第一个遇到的战器,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站在她身边之人中的一员的。

他无数站在她的床边,俯视著她安详的睡颜,他千万次想要偷偷在那柔软的双­唇­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但事实上,仅仅伸手理齐散落在她面颊上的发丝,他就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这个女孩对自己完全没有戒心,所以,他无法摧毁她对他的信任。

他也在深夜中幻想过自己变强後的状况。

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就算得不到霞血,我也不会让主人你後悔你的决定”的自己。

可以和黑祸和素劫一样对自己的主人做出亲昵的举动的自己。

可以理所当然地表示对主人独占欲的自己。

幻想越是美好,就越凸显现实的残酷。

回过神来,也只能发现自己离开那样的日子,隔著的何止千山万水。

他,渐渐有些累了。

对主人的爱,对自己的恨,对现实的不甘,对幻想的无力……一切,包裹在周遭之人的温柔中无处发泄,最终只能静静腐烂。

啊啊──

废铁,果然还是该回到属於废铁呆的地方才好吧。

然而,就在抱著生死无谓的心态去冒险压制那个名为“拉翰”的武者,而被那意外的一击砍到自己的身上时,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像自己想像的那样,期待这一幕的发生。

终究,在真正面临著死亡时,他和千万生物一样,害怕了。

他开始察觉到自己的愚蠢,开始因为主人那痛苦到扭曲的脸而心疼。

他开始察觉到自己的一厢情愿,开始责骂自己的自私。

他开始察觉到自己的後悔,开始发现自己其实还有那麽多不甘,那麽多眷恋。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但是他知道,就算内心怎样地重复著这样的呐喊,口中也不能说出来。

说出来的话,他的主人,他的兄弟将要背负著怎样的疼痛,那疼痛,还能从他们心中的­阴­霾中散去吗?

啊啊……还是让他们发现自己的愚蠢和自私吧。

如果他们对自己失望的话,总有一天会忘记自己,抚平那伤痛的吧。

最後,他吞吐著血泡这麽开口了。

“所以,我最後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放你自由。”

心爱之人面如死灰的模样,同样让他疼痛得忘记了身体上的伤口。

他知道的,说出这样的话有多麽自以为是,多麽自私,多麽不替她考虑──但是如果现在不伤害她的话,以後她对自己的伤害,会把她压垮的吧。

“没有我的存在,……你就可以去选择更好的战器了。就算不是霞血,以主人你的能力──也一定能、得到比我有用的多的……战器。”

不是的。不是的。

我多希望,你这一生拥有的长剑,仅仅是我一人──但是这样的我,已经无法再要求你把我当做唯一了啊。

“主人。认识你的这些日子我很开心。……我已经没有遗憾了。所以,不要为我难过。”

怎麽会没有遗憾。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如果有可能,我多希望自己是堕暗种,能够自己安排自己的成长,能够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赌上一切磨练自己,能够在你回神的时候,就发现我已经成长到连你都瞠目结舌的地步。

如果上天能够让我再来一次,我多希望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的身旁!

在最後一刻,他还是拗不过自己的自私,他亲吻了他。

“不,让我最痛苦的,不是恨,而是漠不关心。──所以为了惩罚这样残忍的我,请忘了我吧,主人。”

他用尽最後的力气,编织著几近真实的谎言。

“请忘了我。”

请不要忘记我。

我不想死。

我不甘心。

长剑·向影·六星·量化种,就这样带著无尽的懊悔与不甘变回了断裂成两截的冷铁,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心中的呐喊,从最初到最终,一次也无法传递出去。

留下的,只是最温柔的──谎言罢了。

外之章 亚晔 三次命中注定

堕暗种亚晔在拉夏森林的制高点──某棵大杉树的枝桠之上挑了一下眉头。

森林里出现了外来者。

如果是其他森林里出现外来者的话,倒是正常的很,但这里是位於战器冢外围的拉夏森林,算是赫阳国比较安全的野外,徘徊著的都是三级左右的附身月使,想要锻炼身体的灵武司一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因此这一带,可以算是亚晔自顾自划定下来的私人狩猎场。

亚晔是堕暗种,食物已经不是星灵力而是人血了,但他依旧总是来到这里,一下子扫荡一大片三级的附身月使,把它们的尸体装进储物空间。

附身月使在被人类手持战器击杀之外被杀死,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死亡,因为会再生活过来──但是在它们再生之前,它们依旧属於尸体的范畴,所以可以丢进不能装活物的储物空间,钻著这个空子,亚晔总是会来这里收集尸体。

收集附身月使的尸体有什麽用?

战器,并不是所有的都会被人需要的,有一些到达标准但素质偏下的战器,总是很难找到愿意让它们效命的主人,甚至到死也没人愿意带著去狩猎的也有,而愿意帮助战器填肚子的人好心人并不是没有,但一般来说身手都平平甚至连灵武司都不是──一旦成为强者,极少有人愿意去顾及无关战器的温饱问题,即使有心,饥饿的战器这麽多,他们也不可能一一喂过来吧。

所以亚晔就暗中组织了这种疑似公益活动的聚会。把愿意帮助战器的人类,以及找不到主人饿著肚子的战器们定期集合起来,而他则负责把“尸体”──也就是战器们的食物,统一运送到他们跟前,让他们进行对尸体的补杀,因此没有战斗力的人也能轻松地帮助战器们进食。

当然,亚晔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那是公益活动的,每次战器们一脸感激地看著他的时候他总是恶狠狠地将他们吼走,然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Deyiko分享

只要是战器,很少有对堕暗种亚晔有坏印象的,而人类对他的评价就比较微妙了。

少部分知道他暗中进行的公益活动的好心人类对他自然是好奇和钦佩,但他在低调地善待这些好心人类的同时,却又同时做些极其高调的伤害人类的事。

养著几十个女­性­战器做床奴的富豪,被他砍掉了命根子脱光挂在城墙上;

抛弃战器恋人嫁给人类的女人,被划花了脸吊在城内最高的锺塔上;

感情好时一起私奔,私奔之後又因为生计问题开始对自己的战器女友产生间隙甚至让她出卖身体赚钱的小少爷,被他弄成了全身没有一滴血的­干­尸送回他父母的卧室;

亚晔就像一根准绳,出现在哪里,就暗自衡量著哪里的人类和战器的关系,如果出现了过大的偏颇,就出现狠狠地绞断一方。

因此,大多数人类说起亚晔,还是一脸又惧又怕的神情,只要听说亚晔在某个城内,不管是多嚣张的纨!子弟,也会下意识地给自己的战器几分好脸­色­看。

亚晔并不是最强的,他的实力连帝王级战器中最後一名西风也不及,但他神出鬼没的本事,却连第一名的霞血都奈何不了。

他能如同幽灵一般悬在半空,由於是堕暗种,星灵力探测功能对他无效,他还能把影子物质化包裹任何物体,甚至是把自己潜藏在影子之中,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对敌人展开突袭──要不是他­性­格豪放磊落在除了制裁人类之外并不使用这些能力,或许他综合起来可以算是最让人头疼的战器之一了。

所以,就算是竖了这麽多人类的敌人,一直以来也遭受过无数次的围剿和暗算,他依旧好好地活了下来,时间一长,积累了这麽多年的畏惧,让人们反倒是把亚晔也算进了律法和规则的一环,就连国家官方,在亚晔出手制裁的时候也都默认不管了──因为亚晔出手,无论是在哪里,哪个国家,都是不带任何私怨,公平合理的──如果那个人类犯的错没有到不可原谅的地步,他也不会随便就置人於死地。

也正是因为这点,这个像是黑­色­英雄、带著侠义味的暗杀者和制裁者,在人们心中,除了有著血腥狰狞的恐惧感,还带著几分悲剧­色­彩和神秘。

──他一定是在受到了人类极大的伤害之後,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吧。

人们的猜想并没有错,但亚晔却也并不是如此纠结过去、无法从­阴­霾中走出的弱者,至少这一百多年,再深的憎恨,此时也差不多该被风化成沙土了。

只不过,有时候看到一些场面时,他终究还是会觉得有些刺眼。

离这拉夏森林最近的维尔维斯镇只有十桑玛尔,但是这一对闯进森林的主从却完全没有去镇附近更有价值的狩猎点狩猎的意思,只是赖在了森林中,整天和那些三级附身月使作对,无意间抢走了亚晔预定的很多尸体。

亚晔有些不爽,但也不可能去和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後辈较劲,於是只能生著闷气躲在暗中看他们狩猎。

时间一长,他的不耐变成了淡淡的惊讶。

那个黑发少女灵武司只有一把长剑,行动间有些稚气和未熟,显然是新手灵武司,但就算如此,以她的契约力跨级驾驭五弦战器也没有问题,可她手中的长剑──竟然是星灵力很稀薄的残次品。

因为同情在帮助他狩猎吗?还是买不起好的战器的契约权所以只能凑合?

马上他就发现,都不是。

少女是真心把那柄白­色­的残次品当成了自己重要的战器,白天没日没夜的狩猎,晚上两人相互依偎著,在艾兰草的香味中沈眠,互相凝望的眼神带著满满的信赖,不带一丝功利和间隙。

亚晔在暗处皱眉。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的画面的主角,但是之後呢。

他在心中冷笑起来,那温馨得让旁人想要祝福的场景在他眼里也变得如同诅咒一般刺眼。

记忆中最血淋淋的部分被拎回了脑海的表层,他甚至有些无端地憎恨起那两个亲密无间的主从,几乎想要上前嘲讽他们,击败他们,看他们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面。

但他毕竟不是年轻人,这种中二想法,也只不过在脑海之中划过就被他压制住了。

他嫉妒,他嘲讽,他期盼两人最终的结果如同自己所经历的一样,这样他就能感到心理平衡,但同时,他又在心中某一角有了悄悄的期待。

期待这个少女和他曾经的主人不一样,能一直带著这种­干­净柔软的表情,将这份羁绊继续下去。

期待他们能完成自己达不到的夙愿,能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和空缺。

期待他们能自豪地向世界宣布,人类和战器,也是能长久而真挚地站在一起的。

他暗中抽飞了因为两人大肆在森林活动而引来的高等级的附身月使,然後看著两人的感情愈发升温,看到长剑晋级到三芒时少女脸上那简直能照亮人心的笑容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冰封了几十年的心也被这温度给敲开了小小的一角。

别动摇别动摇,一开始,谁不是这样来讨好人心呢。

亚晔摇头打断了自己的心中的震撼,并将裂开的缝隙重新用坚冰填补。

我看你们──能坚持到何时。

带著几分嘲笑几分恶毒和几分微妙的期盼,他在心中这麽说著。

然而就在心中这麽说的时候,等他回神时发现自己还是使了手段,站在了他们的面前──在发现维尔维斯镇那个据说是达里姆远亲(後来证实是达里姆替身的远亲)的夏莉的恶行後,他在制裁时,有意无意地将她的逃跑方向引向了拉夏森林。

他们就此认识,他知道那一对主从的名字。

少女叫向北宸,长剑叫向影,短剑阿尔堕暗时,向影把她按进了自己的怀中,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了那血腥的现场,而当她睁眼,看到那地上已经看不清原貌的­干­尸时,眼中闪过的除了对尸体的恐惧以及难以察觉的厌恶之外,并无其他。

从头到尾,她似乎并未觉得亚晔杀了对方有什麽大问题──对了,她刚才还说了很有趣的话呢。

“战器虽说和人类并称世界两大智慧种族,但为了生存,其实不得不依附於人类的使用,而你竟然能把自己的战器逼到不顾生存向你倒戈──抱歉,你的钱我不想要。”

她对著以受害者姿态出现、并承诺付出十万多瑞来寻求守护的夏莉,竟然还能如此冷静地分析出这样的细节,没有随意出手打抱不平,著实让亚晔小小惊讶了一下,而後,她在向影被侮辱时一瞬间露出了冷冽肃杀的表情,并毫不犹豫地将对方踢飞在地,更是让亚晔在内心深处打了个突。

不一样……

她和那个自己记忆中的女人,到底不是同一个人。

直到最後亚晔丢下尸体离开,她看著自己的目光,也只是面对强敌的本能畏惧,外加带上了点好奇,却没有丝毫的厌恶。

“後会有期啊,向北宸。”

心情突然变好了,他抛下了张狂的笑容後转身离开。

如果下一次见面,你依旧能保持这样的眼神的话──我或许……

──或许、什麽?

亚晔在黑暗中一愣,然後嘲讽地笑著摇摇头。

在想什麽呢,独行太久了吗。

紧接著,不久後的星灾之夜的晚上,亚晔还是和以前一样埋伏在暗中观察战局,如果实在人类这边撑不住了他也会出手帮个忙,毕竟他也不想看到一个小镇被附身月使踏平,而就在这混乱的战场中,他的视线又不由地被其中两人吸引了──向影受伤时阵脚大乱的北宸,几乎忘记了自己还处於灾皇星灵炮的攻击范围内。

亚晔几乎没忍住要出手──但幸好一个灰发的武者站了出来替她挡住了攻击──她这麽快已经交到朋友了吗。

他回过神,看见自己伸出了一半的手。

出现了又怎样呢,你是堕暗种,能参与到她周围那种温馨的气氛中去吗?更何况你已经无法再被人类使用了啊,亚晔。──他冷笑著在内心提醒自己。

罢了,这女人也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特殊的过客而已,他这样的夜行者终究还是只适合独行的惬意日子,还是回归到自己该有的生活中去吧。听说最近第三皇子鲁伊和星灵矿总督达里姆的战斗进入白热化的阶段,那个大毒瘤自己也盯很久了,去看看也好。

於是他第二次在大河谷遇到那两道眼熟的人影的时候,他不由地觉得他和他们之间还真有缘。

暗中观察了一小会,向影的气­色­看起来比前一次碰到时还好,但向北宸身边多了一对双子钩爪和一个米­色­头发的青年,她似乎和钩爪签了契约,而那对钩爪的实力相当不俗,才三芒星灵力浓度就高得可怕。

亚晔在心中冷笑起来──你也不过如此,向北宸。

然而就在他心中大感失望的时候,却看到远处的她和撒娇的小孩一样,在那双子钩爪的嘲笑声中扑向了向影,然後被对方带著无奈而宠溺的笑容接住了。

……嗯?不是已经厌倦或者嫌弃他了吗?

为什麽她还会用这种依赖和信任的眼光看著向影?为什麽向影看著她的目光比以前更加炽热,甚至是带上了虔诚的倾慕和爱意?她不是有了比向影出­色­上百十倍的钩爪了吗?为什麽没有移情去无论是外貌和实力都要胜过向影的那对钩爪上?

而──为什麽身为她的战器,那对钩爪用如此放肆随便的态度对待她,她却不生气?又是弹额头又是敲脑袋,动作亲昵得不像是主从,反倒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损友一般──她这样要怎麽驾驭他们,为什麽不用烙印给他们一点惩戒?

她甚至连想都没去想要动用烙印命令这两个嚣张的双子做什麽。

再一次,自己的冲动胜过了理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这一次亚晔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选择留下了──不但是为了对付达里姆,也因为自己确实是眼红了。Deyiko分享

眼红这种能完全不顾种族立场,完全没有主仆尊卑影响的、肆无忌惮喧闹欢笑著的气氛。

以为自己活了一百多年,早就对人情冷却兴趣的亚晔,终究也无法免俗。

他抱著爬山爬到虚脱的向北宸快速地在河谷间前进,一边拿眼角余光好笑地瞟著她那小心翼翼眼珠乱转的尴尬神情,一边不由自主地心情大好。

似乎漂泊了这麽多年,总算又找到了有趣的事可以做了呢。

紧接著,他知道了向北宸是赤月巫女。

很奇怪地,知道她是巫女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有多意外,因为她一直给他一种不属於这个世界的世外感──结果後来在她说出全盘的时候知道,还真的不是。

他也没有感到恐惧和威胁的实感──也完全没有起抹杀她为世界除去後患的意思,甚至,他反过来引导鲁伊去演了一出世界级的好戏来降低赤月巫女降世的影响,甚至还用莫须有的酬金威胁她不要回原来的世界。

他看到了她闪著泪光的感动的眼神,突然觉得──

大概,属於他,不──属於他们的时代,大概快到来了吧。

他已经被卷入了赤月巫女的漩涡,逃离自然不合他的脾气,那麽他该做的是什麽?他可以做的是什麽?

对了,他的优势是时间。

他活过了上百个年头,他可以轻易地看透人的想法,也渡过了无数心理上的难关,如果他想,他可以轻易引导他人的心绪和看法,只是多数时间他懒得去做这些──但是,她不一样,她是肩负这个世界上最大担子的人。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这瘦小的肩膀和温和的心,到底能不能承受将来发生的壮阔波澜,她毕竟还是天真了点,­嫩­了点。

不过不要紧,撑不下去的话,就来找我吧,我可以帮你跨过自己。

只要你──愿意来找我的话。霜羽分享

亚晔,在心中带著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心疼,如此暗暗说著。

接著,第三次,他们在迪鲁那克大森林相遇了。

当一口咬伤这个黑发少女颈部的皮肤,贪婪地吞咽著她的血液的时候,亚晔看到了一些东西。

堕暗种吸血的时候,偶尔会通过血液,模糊地窥视到血的主人过去发生的事──这些事在对方记忆中烙得越深刻,吸血的堕暗种就能看得越清晰。

所以,他看见了。

他看见一个小女孩在破旧的街巷跟著一个年迈的老­妇­翻著垃圾箱捡破烂的画面,一老一少不但没有埋怨和不甘的神情,反倒动作间互相交换著眼神有说有笑;

他看见小女孩进了有很多同龄人的集训所一样的地方,每天一声不吭忍受著几个富家子弟的嘲笑,只是变本加厉地努力看书地片段;

他看见长成少女的她被几个神情猥琐的人围起来硬是喂下什麽,然後被他们撕扯衣服时,如同咆哮著的孤兽般挣扎反抗,但直到有谁赶来将她搂进怀里──却没有流一滴眼泪的倔强神情;

他看见少女抱著老­妇­破破烂烂的尸体仰面朝天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横流时的满目凄凉。

亚晔闭上眼,慢慢咽下最後一口血,将尖牙拔出了她的皮肤。

眼前的少女脸­色­有些虚弱,但还是关切地看著自己。他下意识地将她的脸,和方才涌入记忆的那张哭嚎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他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哪里一部分,就这麽慢慢被软化下去了。

向北宸,第一次遇到是偶然,第二次见面是巧遇,第三次就是命运了。

既然我们如此有缘,那就看看未来究竟给我们准备了什麽样的大礼如何?

亚晔转过头,在没有人可以看到的角度,一扫吸血之前那些争执带来的­阴­霾,心情舒畅地笑了起来。

他终於决定留下来──在她身边。

III 星灵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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