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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最后

“如何?”我在血流如柱的战场里骑着壁炉佩着含章四处奔跑,显眼得很,若不是红凤在旁边跟着保镖,大概也死了很多次了。

“回大人,这边降一千七百零八人,没有梁王踪迹。”罗蔚大声汇报。

到处没有,看来梁王没进城来,外头锦梓也该跟他们打得差不多了。

“整理一下,打开城门,我们杀出去!”

“是!”罗蔚大声应,看来很兴奋。

男人啊,永远都是喜欢战争的。

城门大开,我们的部队冲了出去,我策马在罗蔚的旁边,薛驸马也在后头跟着,红凤当然在我旁边。

外头也差不多了,到了清理战场的时候,秩序很混乱,死人现在已经完全刺激不到我了,而且这边降卒也比较多。

我叫罗蔚他们去帮忙,自己则单独带着红凤去寻锦梓和梁王的踪迹。

找来找去,没找到锦梓或梁王,却找到了朱纤细。老朱也出力不少,浑身浴血,所幸不像受了什么伤,见到我也很兴奋,大声嚷嚷说:“大人,老朱幸不辱命!”

“老朱,锦梓人呢?”战场上什么声音都有,我也只好大声嚷嚷。

他侧耳,算是大约听清了,指着一个方向说:“追击梁王残部去了。”

我也没多想,对他和红凤招手说:“咱们也去!”

我们三人三骑疾奔而去,我大概太久没见到锦梓,心里真的激动起来,壁炉也大约感觉到我的心情,撒开蹄子狂奔起来,我的身心都渐渐有点腾云驾雾之感。

以至于连红凤和老朱被我甩到了后头我都没留意。

疾驰一阵,直等我跑过旷野,看到一处小树林,想起逢林莫入,回头一看,才知道他们被我甩脱了。

正踌躇间,听见“乒令乓啷”刀剑相撞的声音,我心里知道大致不差,就束了马,让壁炉小跑着过去了。

进了林子,很快就对形势一目了然了:这厢锦梓穿着白­色­战袍,发如墨玉,身似蛟龙,手持一柄剑,同他对打的正是如意剑魏关流。

另一边则是锦梓带来的小队士兵和梁王的近侍们开打,而梁王则带着紫金抹额,穿着滚金蟒袍,也不咳嗽生病了,铁青着脸勒着马在一边观战。

魏关流一边迎战,一边叫:“殿下,请您先走,我随后跟上,此地不容久留!”

“不!”梁王新败,心里不平衡,漂亮脸孔都扭曲着,“这吃里扒外的小贼托大,我要看你杀了他!”

形势大致明了,魏关流武艺着实不差,比锦梓虽略逊,但他纠缠着,锦梓一时却摆脱不开他。问题是锦梓带来的人手虽然数量上占优,却都是普通士兵,而梁王别的近侍却都算是武林高手,就算不是一等一的,对付不会武功的士兵也是像切瓜一样。只等那边收拾­干­净了,大家上来围攻锦梓,那锦梓武功再好,也大约只能落荒而逃了。

魏关流还在苦劝梁王,梁王执意不听,突然朝我这边看过来,我大概不小心弄出声响。

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冲出来装作高兴说:“原来在这里!”

魏关流立刻有点惊慌起来,往我身后看,以为我是带了大队人马来的。

梁王看到我却有点红了眼,居然拍马冲过来:“贱人纳命来!”

大概坏事在张青莲这样一个他彻底看不起的男宠,卑贱之人手上,梁王有点受不了吧?

我有点慌乱,抽出腰间的含章应敌,那边锦梓则大叫:“翘楚,退开!”

梁王来势汹汹,我退无可退,锦梓急了,把手中的剑当暗器­射­出来,铁剑破空,带着“呜呜”之声,梁王往左侧一让,我手中的含章握着原是下意识行为,见他身子闪让,也是下意识一挥,想不到“噗”的一声,含章及柄没入梁王的腹中,剑尖从身后钻出来。

我一生都忘不了当时梁王的表情,莫名其妙地低下头,看到小腹上的剑,那么震惊,不可置信的样子,抬头惨笑,说:“好,好,想不到最后是这个样子!”一只手好像鸟爪一样颤巍巍地伸出来,想要抓住我似的。

我吓得往后一退,剑也随之抽了出来,血泉狂喷,溅了我一身一脸,第一次近距离的杀人,震撼真非寻常所能想象。

梁王轰然倒地。

打斗自动都停了,魏关流回头一看,惨叫一声:“殿下!”却被锦梓趁隙拍中一掌,身形还晃了一下。

锦梓一掌把他挥退,就立刻掠过来护住我,一手也紧紧握住我的手。

魏关流随后掠过来,抱起了梁王。

梁王的样子也是出气多,入气少了,脸­色­惨白如纸,黑发如云,嘴角有鲜红血沫,真是凄艳至极。

“关流。”他抬起眼睛,缓缓笑着,“你算是……跟错主了……”

又把目光转向我和锦梓:“真……不该,小看你们。”

喘了一下,肚子急速起伏,又咳一口血:“张青……莲,能不能求你件事……浏阳公主她……只不过是为了帮……我,并无对陛下有什么……不臣之意,她是皇室贵胄,能否,能否……”最后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

我想了想,决定如实告诉他,很平静地说:“她已经比你先走一步了。”

梁王全身巨震,长长舒了口气,才惨然笑道:“原来她已经死……了……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他闭上了眼睛,低声说:“初尝青梅意,未识世间情……毕竟是不可为……啊……”

语音渐低,终不可闻。

魏关流轻声叫:“殿下,殿下……”轻轻摇动他的身体,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魏关流把他轻轻平放,站起身来,我以为他要悲愤欲狂,握紧锦梓的手,蓄势待敌。

想不到魏关流声音表情都很平静:“已经死了。如果你不拦我,我就要走了。”

锦梓也一样平静异常,只说了两个字:“请便。”

魏关流连对梁王尸体都没有再看一眼,转身如同一只大鹤,几个起伏,消失在树林之外。

剩下来的人全蒙了,仿佛才惊醒,有的大喝一声上前拼命,有的四下逃窜,此时朱纤细和红凤也赶到了,大家一起动手,三两下就料理­干­净了。

锦梓一向不喜欢在公众场合感情流露,这次也紧紧抱住我,检查我有否受伤,等他发现我肩上的伤,又变了脸­色­,一副痛恨自己没用的表情,咬着嘴­唇­跟自己生气。

我当然不会抱怨他,他已经做得很好,帮了我很大很大的忙,这个世界上,本没有人能像神一样全知全能,再强再能­干­的人也会有顾不上的地方,而我的锦梓,不过是比别人聪明些,强些,骄傲些,可爱……些的少年。

所以我只是由衷笑着,搂住他,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说:“没事了,已经不疼了……”

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整理战场,京城还是受到了一些破坏,重建的工作也要立刻着手,抚恤阵亡将士,论功行赏……

我和锦梓都是此次最大的功臣,我的职位没什么变动,不过爵位升到了公爵。锦梓被脱了奴籍,姚家也得到平反。高玉枢和李家两个败类的事情都没有声张,李闵国也遵守约定,告老了。不过意外的是古韵直因为自己得意门生王和靖的事情引咎辞职。皇帝下诏挽留,他执意要辞,最后也算是让他告老了。

朝廷中外戚势力全灭,清流也算元气大伤,两万御林军被补编之后交给了姚锦梓。

已经没什么和我作对的人了,下一步似乎只要好好振兴国力,辅佐小皇帝长大就可以了。

至于说公主和梁王的尸体,都被低调处理,也不能葬进皇室的墓陵,只是选了处地方,一并掩埋,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死而同|­茓­”了。

薛驸马则完全没被动到,不愧是不倒翁家族。

另一边我这边府上的家务事也有许多,被罗耀祖偷走的钱还没追回来,我又给老田老朱和一­干­武师重赏,实在是大大破财,已经动用了我小书房里的小金库了。

以后我要整顿吏治,怕是连受贿的机会也不多了,唉,锦梓也不知道弄点钱回来补贴家用。

锦梓把小珠带回来了,这么几个月没见,小珠变化真不小,而且锦梓已经教她武功,想把她训练成我的保镖死士之流,不过他的训练方法对一个小姑娘而言实在严酷,不怎么人道,也难为小珠一声不吭都忍下来了。

至于说当初被罗耀祖转移出去的锦枫,梁王想用来辖制锦梓,被锦梓之前就费了些气力救了他出来,还为此耽搁了大事半天。

我和锦梓久别重逢,自有一番缠绵,这且不去说他。

这天晚上,我和锦梓一番云雨结束,他累了,沉沉睡去,我虽然也累得不行,却睡不着。也兴许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心思有些起伏。

我望着锦梓沉静美丽的睡颜,发生这些事,他最近已经越来越不像个少年,而有了男人样了,将来不知道会不会越来越控制我,我们之间的走向也不知道将会如何。

我在他额上轻吻一下,披衣下床,决定出去走走。

夜­色­凉如水啊,月光平和静谧,也如水一般。我在太湖石那里转了一圈,发现水边一个人影,我低声喝问:“谁?”

那人闻声转过身子来,我一看,原来是红凤,云鬓微乱,穿着青绫夹衣,脸­色­总有几分凄惶。

我想起这些日子她陪在我身边的辛劳和出生入死,心中一软,柔声说:“夜深了,怎么还不去睡?”

她低声说:“睡不着。”望我一眼,迟疑一下,说,“大人能否陪我坐会儿?”

我低低“嗯”了一声,挨着她在湖边石头上坐下,红凤望着湖水,不望我,也不说话。

我有点尴尬,想着找话说:“红,红凤,这次多亏你,帮了我的大忙……”

红凤还是望着湖水,幽幽的:“大人怎么跟我这般客气……过去的,果然是不可得了吧?……世事弄人,一至于斯啊,我原本不信,这等怪力乱神,竟是……真的。”

我听她说到最后一句话,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红凤猛然转过脸来,月光下,脸上并没有泪光,反而带着倔犟笑容:“大人……究竟是谁呢?青桐哥他……究竟去了哪里?”

我低下头:“你也知道,他是不该练那个玉蛛功的……”

红凤却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我,低声呢喃:“青桐哥哥,你不要,不要啊,不要抛下我……”话到末了,虚幻如泣。

底下的事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红凤怎样解了我和她自己的衣裳,怎样吻上我的嘴­唇­,我心中微微的痛,不知道是我为这苦命烈­性­女子感到疼惜,还是张青莲自己的心在痛。

­肉­体纠缠,低喘交织,窥得见的,也只有这夜风,月光,湖水,山石和花儿吧?

我的灵魂充满出离感,好像不再停驻在那个身体里,实际上,­操­纵着那个身体,同红凤抵死缠绵的,是张青莲自己残留的意志吧?

我的灵魂难道真的离开了?这么一想,惊慌起来,突然间好像什么都惊醒了,我一下跟她分开,喘息着,掩好衣服,看着红凤衣衫凌乱,脑子里一片糊涂:“红凤,你……对不起,你怎么……”

她倒很平静,起身穿好衣服,敛眉说:“大人,红凤心里早该明白了,一直以来,不过骗着自己罢了。如今再这样下去,红凤对不起授业恩师的教导,对不起爹娘养育,也对不起……青桐哥哥……”

“大人,红凤要走了。”

“以后不能再辅佐大人了,大人,请自己保重。”

红凤走了,连一个字也没多说,一件东西也没有带。

最后走的时候,终于恢复她武林奇女子的风采。

我怅然。

回头想回房去,却发现锦梓静静站在一边,已不知看了多久了,我一惊,奔过去:“锦,锦梓……我并没有,不想……”

“我知道。”锦梓静静开口,突然伸手把我拉到怀里。

“红凤是个可怜可敬的女子。”锦梓说,“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也算是最好的。”

我抬头,发现锦梓居然在微笑,双眼看着我,简直算是含情脉脉,这家伙莫非气傻了?

我忐忑不安,锦梓却温柔地拥着我,低头柔声说:“说起来,你能这样转生,上天也算待我们不薄了。”

原来这家伙跟红凤对比,觉得自己幸福来着。我心里也甜津津起来,回抱住他。

分离这种事情竟也是无独有偶的,第二天我起床时锦梓已经起床了,我自己洗漱好,想着要调个丫鬟来顶替红凤,也去了前厅。

不料竟看到锦枫身上斜背着包袱,带着剑,正跟锦梓说话。我吃了一惊,问:“这是怎么了?”

锦枫见我居然笑了笑:“我要去华山学艺了。”

“父亲的一个老友。”锦梓补充。

“哥哥说,我要想杀了你报仇,须得要先打败他,我家的仇已经不能指望他报了。所以只好我去好好学艺,回来堂堂正正打败哥哥,杀了你替我爹报仇。”小锦枫一番话说得气宇轩昂。

少年长大成|人原是一瞬间的事情,等若­干­年再见,锦枫也是堂堂昂藏男儿了吧?

我眼眶有点湿润,吩咐又准备一堆吃的用的东西,却被锦梓阻止:“他是去学艺,不是去享福的。”

马车备好,一直送出去,看着马车消失在路的远处。

我握着锦梓的手,快要只剩我们两个了,也幸好还有彼此。

感慨之间,突然一骑带着风沙狂奔而来,在我们面前立住,马背上的人滚下地来,跪在我们面前,气喘吁吁说:“不好了!不好了!张大人,姚将军……邵将军,邵将军他战死了,全军尽墨啊……”

“啊!”我大吃一惊,抬起头,碰上锦梓和我一样也带着震惊的眼睛。

(全文完)

26

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7:57 PM《穿越文合集》第九章 最后

青莲纪事2作者:葡萄

番外 丫鬟生涯原是梦

红凤一直都记得她到张府的第一天,她以前真的没见过这么华丽的地方的。

她第一次走进属于张青莲的卧室,第一次见到那张宛如一个小房间的雕花红木大床。

“你就睡这里。”他指着那床的外侧一人宽的脚踏。灯焰摇晃,闪烁在他俊美异常的脸,­阴­晴不定,眼睛深邃诡谲,薄薄红­唇­格外的红,倒有几分瘆人,像传说里的妖物。

红凤看着,没说什么,面不改­色­,只眉峰微微凝起一丝为难,他却眼尖看到了,说:“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夜里我要喝水起夜,都要你服侍,当然要睡这里!……怎么?单女侠后悔了?”说到后头,声音又尖厉起来。

红凤微微摇头,她是百折不挠的沉静­性­子,不会在意小小折辱。

夜里果然加倍折腾,刚刚睡下,那陪侍的脚踏又冷又硬,只裹了一层薄被,也幸亏红凤是学武之人,不畏寒暑,要换了个寻常女孩子,真要冻出病来。

一会儿,由于白天累了一天,刚迷糊劲儿有点上来,突然被一只脚轻轻踢醒,张青莲瞪着漂亮的黑眼睛,说:“我要喝水。”

红凤揉着眼睛,迅速爬起来,冬夜寒冷彻骨,她只穿着贴身小衣,去给他拿杯子倒水,送到床前,他坐起身子,黑­色­的长发垂到洁白的绸缎中衣上,冷眼看半天,不接,说:“我要用那个翡翠荷叶杯子。”

红凤给他去翻半天,找了来他要的杯子,倒上水,他才就着红凤手喝了一口,就不要了。

又过了一会儿,红凤睡着了,又被叫醒。他说:“我冷。”

红凤睡眼惺忪,愣愣看着他。

“你要不想给我暖床,就找床被子来。”

于是又有另一番翻箱倒柜,好不容易,给他找了他要的百鸟朝凤的那床羽翎被,替他盖好。刚睡下,他又叫她:“我要解手。”

他躺在床上,了无睡意的一双眼睛亮着,面无表情地说。

红凤怔住片刻,起身去给他拿夜壶,拿来他也坐起来,却不接,说:“你不拿着我怎么用啊?”

红凤止不住面红,咬咬牙,还是低目敛眉,捧在手中服侍他用了,侧过头去不敢看,听到他窸窸窣窣解衣服,然后便有那种水声近在手中响起,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害羞?”他一边仍旧窸窸窣窣整理中衣,一边冷笑,“你既然做了我的丫鬟,这辈子也只能是我的人了,过几日要你侍寝也难说,难道你当时都没想到吗,单女侠?”

早上他还在睡,小丫鬟端热水来给他洗面,红凤不忍立时叫醒他,接过盆让小丫鬟先退下,等了半炷香才让他起床。

孰料张青莲手指一触到水,脸­色­便沉下来,把门外伺候的小丫头叫进来,把一盆热水连水带盆劈头盖脸扔到小丫鬟身上,骂道:“贱婢!你想冻死我?”

红凤一惊,连忙说是自己的主意,张青莲充耳不闻,一迭声叫人把那小丫鬟拉下去缢死,那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被水淋得透湿,簌簌发抖,不敢辩驳,只缩在角落里哭。有人进来拉她,她死死抓住椅子腿,哀声向红凤说“求姑娘救我”,声音凄切欲绝,被人连同沉重的红木官帽椅往外拖,场面不堪至极。红凤惊怒不定,先是解释后是求情,他只当什么都听不见,直到红凤跪到他膝前,他才正眼看向她,伸手捏住她下巴,轻轻柔声说:“你替她求情吗?”

红凤很自觉,垂下眼睛,声音不高不低,却很清晰地说:“求你。”

他微微扯开­唇­角,慢慢透起一个邪笑,俯首逼视着她,慢条斯理说:“‘你’是什么?我难道没名没姓?”

红凤忍不住也觉得为难至极,已经被逼到极限,只好抬头哀恳地看着他,小声说:“求你了,青桐哥哥。”

他的笑容渐渐扩大,眼里却露出狠绝的­阴­冷,“记住,”他的语声在她耳边,很轻很柔,里面却带了­精­钢匕首,毒蛇的汁液和南极玄冰交融似的东西,“这里没有你的青桐哥哥,只有你家老爷,你要叫我老爷或是大人。”

红凤跪得直挺挺的身子震了下,看不出她脸上的喜怒哀乐,她慢慢低下长着漂亮的长睫毛的眼帘,顺从而无起伏地说:“是,大人。”

张青莲没缢死那个小丫鬟,却叫人抽了那小丫鬟六十鞭。“若死不了就卖勾栏院去。”他淡淡吩咐,任凭红凤再怎么求他也没用。

“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他笑着伸手摩挲红凤纹理细腻的脸上的肌肤,“你在这里不过是个丫鬟,再怎么受宠也不能恃宠生娇啊。”他的眼睛闪着光,“还是,单女侠要替天行道,杀了我这个恶霸呢?”

外头传来小女孩的痛喊哭叫,催人肠断,红凤跪在地上,终究一动也没动,六十鞭打完时,她的牙把下­唇­咬出了血来。

这一顿饭时间,比寻找他的两年还漫长,她的世界里的一些东西轰然崩溃,再也无法修补。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再也不是始终俯仰无愧的自己,她的理想和原则都已经不再无暇,也不再是最重要的坚持。

人要坚持信仰是多么的难,而选择,真的是世上最痛苦的事之一。

理想的坍塌,和偶像的崩溃一样,比中了一百刀还痛,比背叛和欺骗还叫人绝望。因为那样你还可以用怪罪别人来解痛,而现在,她只能腐蚀折磨自己的灵魂。

红凤从那一天起,就习惯了叫张青莲“大人”,她的话越来越少,越来越得体,态度越来越谨慎,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从女侠迅速朝着一个完美丫鬟的方向进化。

张青莲却一天都很高兴,晚上也没再折腾她。

那个小丫鬟身子弱,最终也没挺过三天去,自然也送不去勾栏,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这样的事情,在张府并不罕见,除了红凤和那小丫头的娘,并没有多少人去记得它。

而红凤的丫鬟生涯,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其实,接下来几天张青莲也没有如何过分,因为他很多时候都不在府里,有的时候他要宿在宫中,这样的频率,大约三五天一次,张青莲给了她一间房,他不在府里时,红凤就自己睡在那间屋里。

有一次张青莲从宫里回来时,红凤给他送参汤进去,结果着实吓着了:张青莲正躺在床上,挣扎着给自己上药,朦胧不清映着灰尘旋舞的缕缕阳光下,他洁白纤美的肢体扭曲成怪异的位置,长长散乱的黑发如同一条条无鳞的黑蛇,身体上点缀着花瓣一般深浅不一的红­色­伤痕。

红凤惊喘了一声,手中的瓷盏“砰”然落地,摔得粉粹,汤汁四溅。

床上的人僵住了,维持怪异的姿势停顿在那里,好像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突然被做成了风­干­的标本。

他颓然倒下来,脸贴在床上喘着气,微量的汗珠沁出他如玉的肌肤。

“愣着­干­什么?”又是那样尖厉起来的语气,缓缓挣扎着翻过身子来,某些地方又开始流血,“过来替我敷药!”

红凤好像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步步走到光与影的纵横纠缠更深的大床前,慢慢蹲下身子,接过他手里的药。青莲仰面躺着,闭着眼睛不看她,如玉的胸膛起伏,身上遍布血水与汗珠。

坦然­祼­露的美丽身体,令人羞耻的部位,不忍卒睹的伤痕,红凤一点点地轻柔擦拭,好像处理着­精­细脆弱的东西,一点点地敷好药……她的手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当她哆嗦的手从他身子里取出一小块带血的酒杯的碎瓷片时,终于忍不住喉头发出一声崩溃的细小哽咽,双肩抖动。

张青莲却因为这个东西被取出来而松弛了身子,松了口气,也睁开眼睛,嘲弄地说:“这样单女侠就受不住了?陛下毕竟是九五之尊,心慈手软,比起我以往所受的,如今不过是儿戏……”

红凤好像被戳了一刀,身子一晃,不过她龈牙一咬,反而加快了手下的活,迅速地把伤口处理好,一言不发,起身就往外走。

“慢着!”张青莲不顾伤痛,一把握住她手腕,将她扯了回来,沉声说,“你要做甚!”

红凤被拉住,挣脱不得,慢慢回头,已是泪流满面:“我去杀了他……他就不能折磨你了……”

张青莲粲然一笑:“杀了他?怎么杀?你如今的武功,只怕赢我都非易事,大内多少高手?”

红凤凄然望着他,紧握的手指发白。

张青莲眼神一软,轻轻把她拉近,柔声说:“不要紧,其实这事也不常见,偶尔陛下喝多了才犯一次,你别……难过……”

她大哭起来。

张青莲把她拉在怀里,温言安慰,渐渐拉到了床上,他的嘴­唇­亲吻她的眼泪,嘴­唇­,渐渐移到胸上……

泪水和伤痕都化成某种火焰时,红凤没有反抗,虽然很是受了点痛楚,她却有被净化的感觉,在因为过于疲累而导致的睡意前失掉意识的最后,她想:我要和青说,我们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不做官,也不见这些人了……现在的他,一定会答应我了……

醒过来时,看到张青莲微笑的脸,虽然伤还没好,他却很愉快,眼睛明亮地看着她,于是红凤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并不觉得他还会反对,还说:“青桐哥哥,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忘了吧……”

不料张青莲面­色­大变,冷笑起来:“忘了?你不用忘,我不能忘……单女侠真是宽宏大量,愿意忘了!可惜,我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要和你去过穷日子?你不过是我的侍妾,凭什么这般僭越?”

红凤目瞪口呆看着他,张青莲把她的衣服扔给她,冷冷说:“滚出去!”

红凤回到自己屋里,不久发现田纯和朱纤细被派来守在她门口,不准她走出房门。晚上的时候,张青莲摸进她屋里,硬要了她。略有反抗,他就狠狠地咬她,然后伏在她身上,疯了一样说:“不准走,你答应了要跟着我,就不能反悔……”声音像哭一样难听。

红凤后来觉得,自己已经不想再想什么问题,未来,对错之类的,已经是很遥远的话题。

生活变成了一种本能。

张青莲那次之后就没再要过她,甚至躲着不见她,但是她走到哪里,好像都被监视住。

直到有一次,他半夜叫她去,她披衣过去的时候,他在床上,床上还有一个人,是一个俊秀剔透的美丽少年,在他的身下呻吟喘息,满脸情yu之­色­,他在他身上驰骋,漂亮的长发被汗沾在身上,月光下美丽如画,看见她来,他停下来,侧过脸朝她微笑:“红凤,你来了,这个怎么样?我们一起玩玩好不好?”身下不知名的少年也微微睁开一线眼睛,迷离地望着她,甚至伸出一只手来。

红凤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尖叫,有没有夺路而逃,不记得自己的心在什么时候轻微一响后碎掉。

日子浑浊起来,好像不再流动的水。

她有一次好像想振作起来摆脱,离开他,可是她刚在房里收拾东西,他就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从后面抱住她,痛哭起来,浑身发抖。

他一直很倔犟,很小的时候被大点的孩子打得那么惨也没哭过,于是她又心软了,自愿沉沦下去。

只要不想,不想就好了。

反正,我已经找到他了,之前生命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只要不想,就可以安安稳稳这样下去。

桃花开了又谢,柳树绿了再绿,我的青春韶华就一年年这样消耗,在这浑浊的水里,离过去的单红凤越来越远……

爱情,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病,对的人,不对的时间,有的可以治好,有的变成恶­性­。

而习惯呢,真的是最强大的力量,他的恶行,他的放荡,他的脆弱,他的不稳定,一点一滴……因为无法离开,也就只好习惯……

他爱不爱我,有没有爱过我,现在还爱不爱我,我又爱不爱他,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我早已经不想。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有的鲜明,有的模糊。

有一天他又从宫里带伤回来后,这个府里常来的,就多了一个叫邵青的客人,看他的眼光一天天的不一样。

接着是谁?

是那个叫姚锦梓的男孩子。他花了好大气力把他抓住,比对所有人都狠地折腾他。

对这个游戏,他热衷了很久,乐此不疲。

那个男孩子很可怜,可我却总觉得他态度冷静得很可怕。

为了他,我好像还和他吵过,他当时笑着问我是不是吃醋。

我是吃醋吗?他有没有爱上他?

我都已经不知道,也不再想。

我已经不过是只被麻醉了中枢神经的虾。

27

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7:58 PM《穿越文合集》番外 丫鬟生涯原是梦

青莲纪事2作者:葡萄

番外 锦梓在溺水以后

姚锦梓跑进船舱时,没有看到锦枫,船舱里只有那个被翘楚捡回来的小丫头,好像叫小什么的,回头一看,翘楚也没跟过来。

一向冷静自恃的姚锦梓也不禁有一刻无措:是回头去找翘楚,还是接着找锦枫?

这么一犹豫,水已经从开着的舱门灌了进来。

任何不会水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不可能不慌张,任凭你英雄盖世,怎奈何水火无情,仓促之间,幸而锦梓记得之前翘楚对他说要屏住呼吸,于是他抓住舱里一张木桌子,深吸了口气,突然看到缩在角落里的那个面黄肌瘦的好像吓傻了的小丫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抓住了她。

小丫头仍旧呆呆愣愣的,傻傻看着他,“屏气。”锦梓冷冰冰说了一声,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大水已经涌进来了。泛着白­色­泡沫,卷着碎木片,破布,木桶之类的千奇百怪的东西,外头人声杂乱,锦梓心中大急,还是放开了桌子,提着小姑娘就冲了出去。

甲板早就到了水下,水淹在锦梓大腿处,灯笼早灭了,月光也不如何分明,怎样也看不到翘楚和锦枫的身影,倒是听到几声扑通声,显是有人跳进水里逃生,周围已经不剩人了。

张望时水已经没到脖子,什么都来不及了,锦梓也没多想,五指抓住船舱壁,微一运力,硬生生撕下一块木板来,指望靠着木板的浮力,自己再屏气划两下,能逃得­性­命去。

水吞没了船篷顶,船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被水面无声无息地吞下去,锦梓也有几分紧张,他突然想起来,把手里的小丫头提高些,免得她呛水溺死了。怎也是翘楚费心救回来的,死了只怕他要伤心一下子,这人外表看着还像个­精­明能­干­模样,其实婆妈得厉害,心又软,心思又绵密善感,就是自在笑着时,心里也许早就伤了也不知道,有时想来真是不可思议,居然有这样的男人。

不过,也许他本就是个女人也未可知。

但是,女人是不可能有那样见识气度担当的吧。就是男人,也有许多地方说不通啊。

自己,其实还是很想知道他的来历的。

锦梓胡思乱想的时机很不好,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凶险,他没学过现代物理,力学之类的,不知道船沉下去时,会产生一个漩涡。

他发现这一点是因为手里的木板并没有如他预计地轻松浮在水上,而是被一股力量扯着往下拉,自己似乎也被往下拉了,然后,他发现水面不是平的。

对于一个旱鸭子而言,这显然是令人恐慌的事情,锦梓是真正的旱鸭子,一急之下,喝了口水,从而更加着慌,凉水带着绝望淹过他头顶,发丝飘散到水里,感觉很奇怪。

锦梓为什么是旱鸭子呢?其实小时候也和别的孩子一起在河里玩过,可是,学什么都天才的姚锦梓,唯独学不会游泳。即使他最看不起,最笨的孩子都掌握了要领时,他仍旧没学会。

不过是旁支末技,当时小小年纪,虽然不大喜言,其实心高气傲的姚锦梓这样告诉自己。反正他也不喜欢在水里的感觉,那种脚不能站在实地,身体飘飘浮浮,外力强大难以抗拒,只能随波逐流的感觉,真是讨厌。

无论什么时候,姚锦梓都痛恨不能自己完全掌握一切的感觉。

等到他终于明白人不论多么强大,都会有抗拒不了的强大外力,都会不得不随波逐流的时候,他也不再有机会、自由和时间学游泳了。

姚锦梓尽力使自己冷静和放松,手脚从乱动到慢慢和谐,可是漩涡下坠的力真是太强了,他还是被往下拉。

就在他开始绝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命丧于此时,突然有一股相反的力量把他往旁边拉。

锦梓这才又记起自己另一只手抓着的那个小丫头,隐约感觉那­干­瘦巴巴的小丫头奋力拉着自己,双腿娴熟地踢着水,力道居然也不小。

锦梓不禁要失笑,那小丫头生在黄河边上,会水是理固宜然,自己居然没往这上头想。

小丫头很有经验,她没急着往上浮,直接对抗旋涡太难,所以她平平游开,企图脱离旋涡的范围再上浮。

这个法子很有效,锦梓放开手里的木板,片刻之后,已经渐渐感觉不到往下的拉力。小丫头开始带着他上浮。

渐渐的,月光透得过水面来了,银­色­和黑­色­交织的粼光,半透明的液体,又呆又不起眼的叫花子小丫头在水里灵活得像一尾鱼。

想不到会被这么个小丫头救。

强且聪明如自己,也会有这般无力的时候。无是处不起眼的小叫花子,也会有很派得上用场的时候,人与际遇,原本是不可轻窥的东西。

自己又凭了什么,改不掉这一身无谓的骄傲?

终于,最后一下冲出水面,可以呼吸的空气笼罩了他,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大声呛咳起来,无论如何,生的喜悦还是鲜明到不能忽略的。

但是锦梓立刻又担忧起翘楚和锦枫,前者还好,会水;后者却和自己一样是旱鸭子。

然而,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会游泳,连自己在河的哪一段都不知道。

“姚,姚公子……”旁边那个小姑娘怯怯地叫他。

姚锦梓回过神,知道自己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先保住自己­性­命,他屏住气,让那个小丫头拉着他往前游,手脚随之划动,居然也像模像样,几乎要以为其实自己是会游泳的……

终于­精­疲力竭地上了岸,锦梓呛咳了几口水出来,实在是很久没有这般狼狈,他心如火灼,不及稍微坐息,便爬起来沿着河岸去寻。他们被水送出去挺远,走了十几里地,才又见到上船时的渡口,这样一路找到天明,也没有什么踪迹,便又回到渡口,找船过河去寻,奈何急切间竟没有一条渡船,直到中午才寻得一条,过了岸去。

又是沿着河岸一寸寸细细搜寻,寻了半天之后,发现了河滩上有人和马上岸的痕迹,再一找,在灌木丛里找到一块挂住的碎布,是锦枫的衣角。

锦枫没事。

姚锦梓大松了口气。

翘楚在水里不至于有事,最大可能是落到了包纭和那帮凿船的人手里。那么一时半会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顶多吃点皮­肉­之苦……

想到上回翘楚被包纭捉住的事,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腾起,心急火燎地坐下略微调息。稍微恢复一下­体­力好继续去追,不过此刻在旁边的小珠看来,却是英俊无双,武功盖世的姚公子突然不找了,莫测高深的冷着一张脸盘膝坐到地上,不知是为了什么。

锦梓调息好,站起来,看到那个小丫头还缩手缩脚的在旁边跟着自己,不禁皱了皱眉,想起人家刚救过自己,放缓了一点语气,却还是冷冰冰地说:“你救我一次,姚某有恩必报,想要什么,不妨提个要求。”

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一听,目光闪闪地看着自己,不敢相信地颤声说:“真,真的吗?”

锦梓一看大为头痛,不过还是冷冷点头。

那小丫头双手交握在胸前,一脸许愿的虔诚模样,怯生生说:“我,我想,小珠想能一直服侍张大人和姚公子……”又期盼地望着锦梓,小声说,“可,可以吗?姚公子……”

锦梓倒没想她会说这个,他心里盼着她要钱财金银,最怕她要跟着自己,愣了一下后,淡淡说:“这个要问过大人。”

小珠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乖顺地低头说:“是,姚公子。”

姚锦梓不再理她,正待起步,突然听到远远有人声动静渐近,心中一动,抓起小珠,轻轻跃到树上藏好。

姚锦梓抓住小珠,潜伏在树上,便听得人声由远及近,他闭住呼吸,凝神听着,仿佛有三四个黑衣人和穿水靠的男人在沿着草丛搜寻,不过态度并不着紧,间或还闲语几句。断断续续飘到锦梓耳中。

“……被张青莲抓住了……还暗地里打手势叫兄弟们别救他……”

“天生犯贱的人,有什么好救的?故意的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性­命大碍,最多被那个……听说两人以前就有一腿……”一个人­阴­阳怪气说话。

然后一个好像头目模样的黑衣人呵斥他:“闭嘴,原公子是你说得的!这话传到主上或是魏爷耳中,你还想活命吗?”

那人闭口不语,另一人说:“好了,咱们快找姓周的,­干­正事要紧,张青莲什么的别去多管!”

“姓周的身边有‘北漠神龙’,可不好对付!”

“……嘿嘿,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咱们用了魏爷的计,凿船把他们拆开,如今锦貂也不和他们一道,还有什么好怕的?”

听了半晌这些话,锦梓心中突然一亮,好些原先不过是有些模糊的感觉突然连到了一起,融会贯通,前因后果,­阴­谋来由,清清楚楚,豁亮明白。他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涌上来,便抓了小珠,跃下树去。

小珠本来还努力鼓着腮帮子憋气,免得被发现坏了锦梓的事,此时见锦梓居然主动在那些坏人面前显身,不由大惊,说:“姚公子,你——”

姚锦梓看都没看她一眼,飘然落在那些黑衣人面前。

空中骤然飘下人来,那几个人自然有一刹那惊慌失措,呆得看见落在他们面前的是谁,又听那小姑娘叫“姚公子”,更是大惊失­色­,不约而同纷纷后退数步,如临大敌,战战兢兢。

锦梓也不发话,面沉似水,发黑如墨,鬓边几缕风中轻轻翻飞,冷冷挡住他们的路。

为首的黑衣人勉强支撑着,­色­厉内荏地说:“锦貂,你待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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