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兵哑然,再度低头。
“你要搬出去吗?”
“嗯,有宿舍。”
“在哪里?”
“泉韵后面的那排楼里。”
“红楼”
“不,红楼是宾馆,我们住在还靠后的灰色小楼。”
“也对,那里是非多,你们住那儿,有事办事,没事找乐,都方便。”
“不会!”伍兵呛声,太阳|茓突突地跳。
文卿笑着摆了摆手,“今天就搬吗?”
“明天吧。”伍兵犹豫了一下。
“那……分手从明天开始吧。”文卿偎进他的怀里,什么都定了,什么都没了,反而更清醒。
不是说活在当下吗?这个男人至少还是爱她的,只是更爱前途而已。那就过一天算一天吧。
这次,伍兵没有推开她,抱在怀里,渐渐箍紧,终于埋首。
文卿觉得脖子间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文卿慢慢睁开眼,惨白惨白的灯光亮得瘆人。脖子微微一转,好像牵动了全身的肌肉,丝丝缕缕,拉得生疼。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是凌晨两点,她记得倒在伍兵怀里时还是在沙发上,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了?
凌乱的记忆好像打碎了的拼图,但主题是很明确的。没什么好说的,又放不开手,自然就只有“做”了。
房门没有关,可以看见自己的内衣搭在沙发上,地上好像还有什么,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客厅的窗户只有纱窗,不知道有没有惊扰邻居。
轻轻转向另一侧,伍兵面朝里发出轻微的鼾声。睡着了,就什么都忘了吧?他们连睡觉都那么独立,从没有像书里说的相拥而眠。平时,她举得各睡各的很舒服,现在,她觉得有些可惜。
慢慢地撑起身体,毛巾被从身上滑落。白湛湛的身体透出淡淡的粉色,那是欢爱的痕迹。无所谓了,此时害羞还有什么意义吗?
提起毛巾被抖了一下,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盖上了呢?哦,对了,好像最后伍兵的胳膊从她身上划过,应该是扯了这条毛巾被。
她畏寒,即使三伏,也少不了一层被单。平时,都是她最后为两人掩好被子。原以为他不知道,今天才明白,他一直记在心里。可是,记者有用吗?只能让人更伤心,烦躁。
空调从一进门就轰隆隆地转着,凌晨时分,格外地响。
摸出伍兵仍在床头的烟,点着,吸一口,火辣辣的,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睡梦中,伍兵翻了个身,仰天躺着,露出宽阔的胸膛和清晰的肌理。仔细瞅瞅,他的胸口依稀有些细毛,但是并不浓。
文卿想起一个古老的故事:国王有了新欢,要把王后逐出皇宫,但是夫妻一场,他许王后拿走最喜欢的东西。王后请国王赴宴,王醉,王后带着不省人事的国王离开王宫。国王醒来问王后,为什么要这样做?王后说,我已带走最喜欢的东西。
女人的结局是:国王大为感动,与王后重归于好。
男人的结局是:国王大怒,伸手给了王后一巴掌。蠢妇人,擅自把朕带出王宫,可顾及国家天下,莫非有什么阴谋!然后叫侍卫把往后绑起来,带回王宫,打入冷宫。后来?忘了。男人们才不管冷宫里的女人。
如果她打晕伍兵,然后把他带出北京,重新开始,会怎样呢?
一定会恼羞成怒,认为她又蠢又不懂事,自私天下无匹吧。
哥哥也,动不得也!
伍兵俱热,喜赤身高卧。其实,她更喜欢这事的他,独一无二的,在她身边彻底地放松。一个大大的地球,无数蝼蚁,唯独她身边一尺宽的地方,可以让他安心放松。不再张牙舞爪,不再横眉冷对,不再心机沉沉,不再血雨腥风……可惜,如今要让位别人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脑子里冒出这句诗,他虽说以年底为限,可在那花花世界打滚之后,待到回头时,他是否还是原来的他,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文卿抽了口烟,深深地吁出来,闭上眼。当初相逢,还以为就此安身,谁想到水月镜花,还是一场梦。
烟被人拿去,身边晃动起来,伍兵醒了。
“干吗拿我的烟抽?”文卿没有睁眼,她怕睁开眼就挡不住泪水。
伍兵没有回答,只听见频繁的吸吐的声音。
“商量个事儿吧,”文卿笑着看他,“反正宋沙给你的价格也不低,干脆我不干了,你包养我得了。”
或许是个办法,也未尝不可。她不在律所做了,跟宋沙也没啥牵连,不是正好吗?
“别胡闹了。”伍兵又大大地吸了一口。一直觉得他的烟瘾大得出奇,现在才知道,是他心里想了太多的事,“你一定会有合适的归宿。”
没有说的必要了,文卿扭过头,终有些不甘心,“那……那你……你有需求的时候,是不是还去……”
唉,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要求呢?他连情人的机会都不肯给。
“不会的。”伍兵断然否认。
“呵呵,我是说,如果我没找到合适的,你要是有哪方面的需求可以来找我。”文卿看着另一侧的白墙,“都是成年人,一个月一次的激素高峰,不给你也便宜了别人。”
她没看见伍兵的陡然一顿,也没看见伍兵突然僵硬的五官,跟没看见那一瞬间杀人的眼神,她想的全是最后的最后,做个床伴的机会,我们还在一起,不好吗?
“睡吧。”伍兵捻灭了烟头,猛地背过身去。
文卿闭上眼,全身轻飘飘的,好像被掏空一般。太不要脸了,连这样的要求都能提出来,连这样的要求都被人拒绝了。
想不哭,可是泪水止不住;想不出声,可是鼻子不通气。真不是有意扰人清梦,她也无力去争取注意了,都已经完蛋了,她也想保留最后一点儿背影。可是可恶的鼻粘膜死活不通,她只能吭吭哧哧,伸手去摸面巾纸。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鼻子的呼吸依旧粗重。越听越觉得可怜,她又要掉泪时,身后扑来一个巨大的热源,厚厚实实地把她裹住。
“唉,你让我拿你怎么办?”伍兵叹息着。
文卿突然有了火气,“好办!你发誓,如果我不嫁,你就不许娶,如果我不找男朋友,你就不许碰别的女人。如有违誓,就从违誓之日起终身不举;如果死活也要举,就得艾滋梅花,烂掉烂死!”
原本悲悲戚戚的场面,被这个恶毒的“好办”弄得有些滑稽,可是这真的是文卿此时的心里话。
伍兵低低地笑出声来,“好,我发誓。我发誓,如果文卿不嫁,我伍兵就不娶;如果她没找到男朋友,我就不碰别的女人,如有违誓,就从违誓之日起终身不举;如果一定要举,就得艾滋梅花,统统烂掉。”
他低低地在她耳边重复着誓言,血腥的内容好像柔柔的情语,一根羽毛在眼睛上飞呀飞,眼泪再度决堤。
“呸呸呸,不算数。不要了!”文卿转过身,抱着他否认。
伍兵拍着她的后背,“你过好了,我才能好过。这个,算数。”
“你爱我吗?”
“嗯。”
这回,伍兵没有重复。
粗糙的手在细腻的背上滑动,又一轮新的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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