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施工工人的宿舍向来是极其简陋的。丁宁所在的宿舍就在钢铁厂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下,矮矮的两排平房。工人们称之为平房,实在是美化了点,事实上和临时工棚差不多。
这两栋房子各长三十多米,宽四米,每栋有十个房间。房柱是碗口粗的园木,连树皮都没有去掉。上面是人字形木屋架,盖着小青瓦,外墙是砖砌的,没有抹灰,间隔墙是用竹篱笆抹上薄薄的一层水泥砂浆,仅仅只起分割的作用,二米八以上部分是透空的,相邻房间的谈话声都听得到。每间房有四个上下铺的单人床,地面是普通泥土夯实而成,天睛下雨踩的多了,地上到处鼓出一个一个的小土包。
丁宁回到宿舍,已经亮灯了,他疲倦地坐到自己的床上,斜靠着被褥闭目养神。上铺新分来的中专生孟良才正在看书,听到动静,伸出个脑袋,探着身子向下问:
“喂,你现在才回来,跑到哪里去了?一下班就见不到你的人影,害得我到处找。”
“我到外面去转了转,有什么事吗?”
“你不知道,今天下午许师傅的脚砸伤了,现在正在职工医院住院,指导员叫你明天起去医院照看几天。”
“住院了?那一定伤得不轻。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大清楚,听说是抬电焊机时砸的。”
“抬电焊机?”丁宁有点糊涂了。
施工队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也不知是从哪年哪月起形成的惯例,凡三级工以上的师傅都不用干繁重的体力活,因为可以带徒弟,完全用不着自己亲自去干。许师傅怎么会被焊机砸伤?
说起许师傅,丁宁想起两个月前的经历。
大学毕业后,他分配到山城,在建筑总公司的人事处报完到后,被分到下属的机电安装分公司管道队。队长是个东北人,看了他递过来的报到证,象是对他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好多年了,总算盼到了,现在才分来个秀才。”随即伸出手来握,憨笑着朝丁宁说,“你先去把劳保服领了,明天上班,你是我们要了好多次才分来的大学生,别人不要,我们稀罕。我考虑一下,说啥也得给你找个好师傅。”
后来这个师傅就是许有贵。许师傅是个管道工,六级老师傅,其实年纪并不老,才三十八岁,工龄可就长了,东北刚解放时就干起,干这行已经有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