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施工队里,丁宁总觉得现在是知识份子落难的日子,自己此刻是“龙困浅滩被鱼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自从来到队上,那些没读过几天书的年青工人平时不好好干活,三天两头地闹革命、看热闹,还要瞧不起他,看他不顺眼,常常阴一句,阳一句地挖苦说:“绣花枕头一包草,——白面书生,哪里是干活的料!”当然,这话也不能说是全都错了,各人有各人的长处,干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总是有区别的,同样是年青人,又何必互相拆台, 互相看不起呢。最让丁宁不能容忍的是,有时他们还背着许师傅,故意搞名堂,明明晓得丁宁身子弱,还将重的东西让他抬,压得他走起路来打趔趄,几个人围着看热闹,站在一旁一唱一和地讥笑他,说风凉话:“小白脸,你走路就正经八百地走,啷咯像筛糠一样,这么点点活都干不顺当,连女娃儿都不如!”“百多斤都抬不动,还算什么男人!”,”丁宁很是气愤,自己读了十七年书,并非“绣花枕头”一个,一点本事也沒有。干不动体力活难道就不算是男人?他很想给自己争口气,要干,就干出点他们干不了的工作,给他们瞧瞧,压压他们的气焰!
然而,工程技术到底不像抬东西,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工程数椐、计算公式半点也马虎不得,有点差池,往往要出大问题,说不定还要闹出大乱子!这下就让丁宁犯难了……
丁宁半晌地呆愣地坐着,许师傅看在眼里,替他捏着一把汗,同情地问:
“不行就算了,我去找队长说说,让他到别的地方去借个技术员来。”
“我是没有多大的把握,跟我的专业不符合,另外,我手头又没有这方面的技术书籍和参考资料,搞方案,少了这些东西是干不成的。”丁宁解释说。
“这算啥!只要你答应,这些事都好办,我帮你找个老师。”
原来,许师傅认识一个老工程师,他过去是搞煤气管道的,属反动学术权威,现在下放在土建分公司当打杂工,监督劳动改造。丁宁一听,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师傅,你真是观音菩萨,给我救苦救难来了!”
许师傅也喜不自禁,连连给小丁打气:
“你是文化人,脑瓜灵,不像我们笨头笨脑,学个新东西要费老鼻子劲。这技术上的问题,你们一看书,什么都懂。照我说,只要蒋工肯帮忙,你一定得行!”
“你说的煤气工程师姓蒋?他住在哪里?我马上去找他请教。”